第392章
趙鯉似是吃不住力,蹬蹬后退幾步。
以刀支撐,單膝跪倒在地。
孫農(nóng)這才好整以暇道:“我太熟悉你們靖寧衛(wèi)的辦事風格�!�
“方才那畏懼……裝得有些浮夸�!�
他說話之際,從他根須下爬出的人首甲蟲,已將趙鯉團團圍住。
“是個漂亮的小丫頭�!睂O農(nóng)笑瞇瞇道,“看在你演了一出好戲,我還是會讓你做我的乖女兒�!�
“只是,得剜掉那條不禮貌的舌頭�!�
他看著趙鯉,越看越覺得喜歡。
揮手命人首甲蟲上前:“去吧,去接你們大姐姐。”
身陷重圍的趙鯉,環(huán)視圍攏過來的甲蟲,面露絕望。
她忽而抬起頭:“我將要死了,孫公公能回答我一個問題嗎?”
孫農(nóng)一愣,大方道:“問吧�!�
他這一生謹慎之人,一點沒意識到,他對趙鯉所說的‘我將要死了’這句話,沒有半點懷疑。
也是趙鯉這句話,讓他極其自信。
人之將死,告訴她又能如何?
“祭祀可是在西常山?”趙鯉抿著唇,唇角有血絲溢出,“你和林知要借西常山里的東西,對嗎?”
孫農(nóng)驚訝了一瞬,而后贊許點頭:“你才來江州短短幾日,竟查到如此程度。”
“不錯,神臨之所就在西常山�!�
趙鯉聞言慘笑,直直看向?qū)O農(nóng):“可是林知告訴你,他會帶著裝藏傀儡歸來?”
“因此你驅(qū)使孫福為惡,殺死駱老板一家,在那處設祭就此全了身子?”
孫農(nóng)鼓掌道:“不錯�!�
“當真聰明�!�
他頓了頓,有些遺憾道:“可惜時間不多,否則倒想多跟你聊聊�!�
“不過沒關(guān)系,待到祭祀完成,若還有余力,我說不定會復生你,再與你詳談�!�
言罷,在趙鯉驚駭?shù)淖⒁曄�,第一只人首甲蟲,按捺不住搓動足爪,撲上前來。
甲蟲上生著的童首,露出天真微笑。
孫農(nóng)似是不忍的別開頭,悠然望向西常山方向:“去吧,去吧�!�
他等待著孩子們,飽飲鮮血,去到祭祀之所。
接著,只聽一聲慘叫。
孫農(nóng)頓了頓,有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
愕然回首,卻見方才還萎靡半跪在地的趙鯉,正挽了一個刀花,拭去刀上粘稠的蟲血。
快刀一刀兩斷的蟲尸體,攤在地上,腳爪尤在抽動。
孫農(nóng)一點點睜大了眼睛,滿是不可思議。
方才一擊逼退趙鯉的那只甲蟲,從地面躍起。
故技重施撲向趙鯉。
卻在空中便被一分為二,剁下腦袋。
從孫農(nóng)的角度,可以清晰地看見趙鯉揮出長刀時,刀上凝結(jié)如實質(zhì)的煞氣。
趙鯉長刀橫掃,還抽空看了一眼孫農(nóng)。
“孫公公愛說教,我現(xiàn)在也教你一回�!�
“第一,不要隨便輕信別人�!�
趙鯉說著話時,手上刀花亂舞,靠近的甲蟲還沒近身便被撕碎。
“第二,做什么事情,絕對不要屁話多!”
趙鯉踏足,踩碎了一只體型較小的甲蟲,抬頭望向?qū)O農(nóng)。
在她后腰,一盞亮起的小紙燈籠溢出紫藍煙氣。
方才被孫農(nóng)掀翻在地的茶壺,在地面形成一灘小小的水泊。
水泊中,人影晃動。
第612章
找到
趙鯉,資深除靈人,大景靖寧衛(wèi)巡夜司千戶——系統(tǒng)口中的靖寧衛(wèi)鷹犬。
但在這靖寧衛(wèi)鷹犬之前,趙鯉還有旁的職業(yè)。
黑暗料理制造者,以及……擅長挑撥和撒謊的惡毒女配。
趙鯉從前沒用過這職業(yè),也不知這個職業(yè)的茶言茶語技能能用在什么地方。
直到面對孫農(nóng)這個精神不穩(wěn)定的人,她才將這技能從邊角扒拉出來。
在孫農(nóng)眼皮子底下,堂皇召出小信使聯(lián)絡外界。
又假模假樣做了連環(huán)套。
最后發(fā)動茶言茶語,讓孫農(nóng)相信她已陷入死境。
讓孫農(nóng)話格外多,完美完成自爆,揭露祭祀場所在地。
在孫農(nóng)驚駭眼神注視之下,趙鯉揚聲命令道:“宮戰(zhàn)都聽明白了嗎?立刻行動!”
孫農(nóng)不解,她在同誰說話。
卻聽地上那攤水中,傳出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
“是,趙千戶!”
“什、什么?”
趙鯉的撒謊欺騙效果,對孫農(nóng)這種精分之人效果超群。
他到現(xiàn)在還沒能從趙鯉那句‘我要死了’的謊言中清醒。
即便目下親眼看見趙鯉砍殺護身甲蟲,還是有些愣怔。
直到地面的水漬上籠罩的淡紫煙氣散去。
他才有些恍惚的看向他的‘孩子’們。
他先是一頓,然后再沒有之前那淡然模樣,臉上皺紋皺作一團,厲聲道:“你騙我!”
趙鯉卻看也不看他,不再與地上這些護身甲蟲糾纏。
這些甲蟲看著兇殘,但只是種生之術(shù)留下的殘渣。
論及危險性,遠不如孫農(nóng)本身。
孫農(nóng)應是還將自己當成了將行就木的老者,只是使喚孫福和這些甲蟲。
全然忽略自己本就是一樣武器的事實。
那龐大的軀體,對現(xiàn)在手持冷兵器的趙鯉來說很難對付。
趙鯉先前才提醒孫農(nóng),不要屁話多。
現(xiàn)在她便不會再犯那種蠢錯誤。
從甲蟲包圍圈中,撕開一個口子,拔腿就跑。
天將要亮,她得脫出詭域,前往西常山。
她速度極快,孫農(nóng)錯愕回神,竟只看見她消失的背影。
孫農(nóng)手顫抖起來。
他從來自卑。
現(xiàn)在卻被這小丫頭戲耍,想到自己之前那得意洋洋的模樣,皆在他人掌握中。
只覺得自己像是宮中,被人戲耍的哈巴狗。
一時間羞憤交加,拖著根須,直追趙鯉而去。
他心頭暴怒,連地面的人首甲蟲也不顧及。
黑褐根須碾過,將不少甲蟲碾作了泥。
他行過后,地面只余一層血泥,泥中夾雜著細細的發(fā)絲。
趁著他還沒追來的時間,趙鯉尋來的火燭,在孫府四處縱火。
這富貴至極的孫府中,趙鯉一路走,一路點。
團團火焰爆燃。
過程中,她故意撞倒許多尸皮偶。
這些尸皮偶身上的怨晦之氣,紛紛化作涼意,被她背上刺青吸食。
孫農(nóng)變成這副模樣,多將根須扎根底下。
這根須組成的腿,對他來說陌生又臃腫。
待他蠕動著追來。整個地下孫府,已成一片火海。
他的宅子,他的仆人,他的……祠堂。
都籠罩在熊熊烈火之中。
天邊一輪銀月高懸。
面對滿目火海,孫農(nóng)忽而捂臉。
他大聲哭嚎起來,淚水溢出指縫。
與另一個孫農(nóng)不同,他更愛財愛勢。
另一個孫農(nóng)只知逃避,甚至可笑想化作女兒身。
但他不同,他知道曾受過的苦難皆因窮字起。
若他有財,必不會被賣為宮奴。
若他有勢,那些老太監(jiān),哪還敢夜間撩開床簾。
那些生著長指甲,干瘦的手于身上抓咬時的惡感尤在。
用以慰藉內(nèi)心,在江州府,勾結(jié)商戶避絲絹稅收羅來的巨量財富,卻被趙鯉付之一炬。
孫農(nóng)的哀嚎悲泣,隔著火海傳來。
趙鯉不必回頭都能感覺到,有什么龐然大物,碾過火海朝她追來。
她更不敢回頭,技能全開,一路奔逃到了地下通道的入口。
一根熊熊燃燒著的橫梁,帶著風聲砸來。
趙鯉彎腰避開之際,那橫梁像是一堵嚴實的墻,正正嵌在墻上,將面前的通道擋住。
身后傳來孫農(nóng)的吼叫。
看見眼前的橫木,聽著孫農(nóng)在身后所說的,要將她剝皮抽筋之類的狠話。
趙鯉心一橫,撕下衣擺將臉裹住。
燒傷身子,總比燒傷臉好。
拼著被燒傷,也要蠻力撞破堵路的橫梁。
她足下猛然一頓,以更急速的姿勢向前沖去。
烈焰撲在面門,趙鯉咬牙,準備生受著灼燒之痛。
不意,嵌在通道口的橫梁,猛然被推開。
趙鯉止步不及,沖進了通道。
腳下踩到了絆腳的根系,趙鯉一頭扎進濃密的褐色須團中。
臉觸到?jīng)鰶龅母�,鼻端嗅到了草木的香味�?br />
趙鯉卻心一涼——是瘦長怪婦。
竟在此處等著她!
趙鯉咬牙,將落在面頰上的甲蟲拂開。
長刀遞出就刺。
刀上煞氣,灼得這團根須一抖。
趙鯉聽見頭上方傳出女人的慘叫。
還要再砍時,四方根須卷來。
將趙鯉團團包裹住。
緊接著趙鯉覺得一晃,自己竟是被這根須裹著,向上狂奔起來。
她還欲掙扎,便見自己腰間懸掛的小老虎圍兜,發(fā)出微亮光芒。
她愕然聽見一個女聲,抖著聲音,唱著搖籃曲。
根須溫柔地觸在趙鯉身上,撫摸著她腰間懸掛的小老虎圍兜。
電光火石間,趙鯉明白了系統(tǒng)所謂的盟友是誰。
八年前,盛京一次捉迷藏引發(fā)慘案。
以石磨碾死惡童之后,男人帶著瘋癲的妻子逃離盛京。
原來……竟是在這。
思考間,趙鯉聽得一陣嘩啦作響。
像是坐上一輛云霄飛車,被帶著飛上半空。
銀色月光照在她的臉上,趙鯉聽見女人溫柔的聲音傳來:“別怕,娘找到你了,娘找到你了�!�
第613章
逃離
眼前是明亮的月光,耳畔是女人溫柔的聲音。
趙鯉嘆息一聲,不再奮力掙扎。
她隨著瘦長怪婦——不,現(xiàn)在應該稱呼為張暉娘親,朝著地面落下。
將將要砸到地面時,張暉娘親腹腔中探出無數(shù)根須,緩沖一般抓住地面。
趙鯉甚至沒有感覺到太明顯的晃動。
整個像是躺在搖籃中,安全地到達了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