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心眼探查無果,趙鯉執(zhí)著蠟燭尋找米婆所給的第二個提示。
左手握拳,右手在拳上輕敲。
結(jié)合米婆吃齋念佛的習慣,這動作就是在敲木魚。
趙鯉執(zhí)著犀照蠟燭,在屋中四處尋找木魚或是與木魚相關(guān)的東西。
只是這破漏小院轉(zhuǎn)了遍,趙鯉硬是沒找到任何和木魚有關(guān)的東西。
忍不住牙疼之際,村長弱弱問道:“二位大人,找什么?”
趙鯉這才記起他,懷著些期望問道:“找木魚,你知道在哪?”
木魚?
村長頓了良久,不確定道“是……蒜搗子?”
趙鯉:“啊?”
村長脫口而出:“山野村里都管木頭蒜杵叫木和尚�!�
“大嬸老寡婦什么的,夜里喜……咳咳。”
村長突然想到趙鯉是個姑娘,有些葷話說來要掉腦袋。
咳嗽兩聲含糊過去后,道:“搗蒜的時候,木杵咚咚,可不就像和尚敲木魚嗎?”
村長話沒說完,但趙鯉秒懂。
大景百姓真是又豪放又損啊。
雖答案野了點,但好歹有個目標,趙鯉道:“玄澤,找找蒜搗子�!�
玄澤涉世未深小雛雞,壓根沒明白蒜搗子和木和尚之間的區(qū)別。
他滿頭霧水地去尋。
最后,還是趙鯉在廚房尋到了一個開裂的蒜搗。
這蒜搗較尋常人家更大些,因干燥裂開用不上,所以逃脫了米婆親戚的手,孤零零擺在灶洞里。
趙鯉摳了兩下開裂的縫,這便發(fā)現(xiàn)滿是灰塵的蒜杵用魚鰾膠粘過。
趙鯉握住兩頭,在一陣牙酸的吱嘎聲中,將這蒜搗子掰開。
旁邊執(zhí)蠟燭照亮的村長,險些將眼珠子瞪出眼眶。
掰開的蒜杵里挖了個洞,卷著本薄薄的小冊子。
連封皮也沒有,就是簡單棉線裝訂的馬糞紙。
上邊寫著一些小字。
村長瞄了一眼道:“是米婆兒子的字。”
米婆四十歲有余,才生下一個先天不足的兒子。
這兒子情況和李慶類似,都患咳疾。
米婆丈夫死后,一人辛苦將這兒子拉扯大。
也曾讓這孩子去開蒙念書。
但這孩子實在體弱,如常人生活都難,更不必說考取功名。
最后識得些字,病稍好便在家中抄書補貼家用。
藏在蒜杵里的薄冊子,就是米婆兒子手書。
這是一本賬冊,沒有別的花樣,很簡單的記錄了米婆對林山寺的布施記錄。
半年一記,因此近二十年的帳攢得這薄薄一個小冊子。
趙鯉仔細翻看賬冊。
早先還好,稚嫩的筆記一筆一劃記載著,某某年歲首布施銀錢三兩,粗布兩匹。
半年布施一次,數(shù)字都在正常范圍。
可到了十七年前,賬冊上記載的數(shù)字突然一跳。
從半年三兩,一下到了一季六十兩,合半年一百二十兩。
以米婆接生只收三十文的價錢,這半年一百二十兩,堪稱天文數(shù)字。
那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趙鯉再往后一翻,便見數(shù)字又是一變。
大額布施只持續(xù)了一年半。
到了趙鯉出生那一年,布施銀子重新降到了每半年三兩。
此后持續(xù)十五年。
趙鯉將賬冊翻到最后,赫然看見最后一頁上呈現(xiàn)噴射狀的墨黑血跡。
賬本的最后一個字符,歪歪扭扭,缺筆少劃。
趙鯉喚道:“玄澤!”
玄澤應聲上前,他抬手解開臉上蒙眼黑布。
緩緩張開眼睛,眨了一下后,望向趙鯉手中滿是血跡的賬冊。
一些駁雜破碎的畫面,出現(xiàn)在他眼中。
玄澤抬手撥弄。
只見一個骷髏一般的青年男子,躺在床上:“娘,莫要再受騙,求你讓我死吧,太痛苦了�!�
他說話時,像是胸口破了個大洞。
“我兒說的什么話,有大師賜予的神灰,你定能康復�!�
這青年無力辯駁,只道:“娘,我再為你記一次賬�!�
記著記著,他突然喉嚨癢一般,猛咳出一口鮮血,噴了滿賬冊。
玄澤本以為這青年就此死去。
不料他手一撥弄,又見著一幅畫面。
老嫗坐在青年的床邊,以紙筒往他鼻孔里吹了些灰。
這青年臉色已如死人一般,出現(xiàn)了青紫斑塊。
但灰吹入鼻孔,胸口卻又微弱起伏。
癱在床上,痛苦喘息。
“大師,這神灰我兒用了十七載,為何還不見好?”
坐在床邊的米婆,望向身側(cè)一個和尚。
這中年和尚膚色如玉,寶相莊嚴,僧袍拉得極高。
與正常大小的頭顱相比,身軀胖壯得很,挺起碩大肚腩。
他雙掌合十胸前,淡淡道:“令郎卻也一直保得性命啊�!�
“施主不必擔心,你曾助我阻外魔降世,此舉功德無量,令郎定能逢兇化吉。”
玄澤知道,這和尚會是極為關(guān)鍵之人。
他瞇眼細看,想牢牢記住此人樣貌。
不料就在此時,這本該只是亡者記憶殘碎中的影像,突然轉(zhuǎn)身。
和尚直直瞪向玄澤,作怒目金剛之態(tài)。
銅鐘一般的聲音喝問道:“外魔降世,天下大變�!�
“爾等為何助紂為虐?”
玄澤雙目刺痛,鮮血似箭從口中噴出。
第714章
巡夜
犀照蠟燭下,玄澤口中血霧噴出。
先前看他手在空中撥弄,似乎在看什么,村長按捺不住好奇心,偷摸想瞧瞧玄澤的眼睛。
不料探頭便迎上一口鮮血,滿頭滿臉覆上一層櫻紅。
他怪叫一聲,向后跳開。
趙鯉反應速度快,在玄澤吐血瞬間,便知道玄澤‘看’見了什么。
一把扶住玄澤肩膀,先扯來他蒙眼的黑布覆在玄澤雙眼上,斷絕他的‘視線’。
隨后右手在革囊中探手一撈,便捏到一丸蠟封的百草丹。
捏開蠟封,塞進玄澤口中。
立即借他吐出的鮮血,在其額頭畫鎮(zhèn)山符,穩(wěn)定神魂。
趙鯉的動作麻利又有效。
玄澤模糊的神志因嘴里的味道,霎時間清醒。
方才還四肢僵直顫抖的玄澤,顫抖幅度更大。
趙千戶給他喂了屎——這個念頭竄入玄澤腦中。
他什么也顧不得,側(cè)頭就要吐出嘴里含著的百草丹。
但被趙鯉一把捂了回去,按了一下喉嚨助他咽下。
老道長的丹藥難吃是真難吃,但有效。
療補功效暫不談,提神醒腦一流。
玄澤咕咚一聲咽下去,便抻著脖子干噦。
還能知道藥難吃,便是好消息,趙鯉扶著他的背,讓他就地坐下。
村長這才醒過神。
不知道這兩位京中大官是怎么回事,說吐血就吐血。
但人可千萬不能死在他們村子里。
村長急忙去米婆家堂屋,尋找能坐的東西。
玄澤嘴里全是怪味,拽住趙鯉的袖子:“外魔�!�
他說出一個趙鯉完全陌生的詞匯。
“外魔?”
趙鯉還在思索,便聽玄澤將他所見一一道出。
趙鯉悉數(shù)聽完,再一琢磨,心中頓時無語。
外魔是說她�。�
趙鯉必須承認,穿越者確實某種程度上,符合傳說中魔羅的部分描述。
來自天外的魔羅不受本界命數(shù)影響,在與人往來的過程中,也確實會擾亂未來。
但趙鯉莫名委屈,來又不是她想來的,而且這個世界靈氣復蘇關(guān)她何事?
竟有人在十七年前就謀劃干掉她?
有這預知的本事和閑工夫,不如早采取手段應對靈氣復蘇。
那便不是救世了?
最討厭這種浪費天賦的預言系傻狗。
趙鯉晦氣地往地上啐了一口。
看玄澤還很激動,安撫道:“沒事,問題不大�!�
玄澤臉漲得通紅咳嗽兩聲。
那和尚隔著時間出言質(zhì)問他,這般本事的人,還問題不大?
玄澤胸口悶痛,可察覺到趙鯉的平靜,他反倒緩緩呼出一口氣。
也對,趙千戶有那般強大的御使。
那還要借百姓之手謀害人的和尚,又算得了什么?
至于那和尚口中所說外魔之類的妖言,玄澤一個字也沒往心里放。
自跟隨趙千戶加入巡夜司,無論上下,所行皆為堂堂正正之道。
反觀那妖僧,使咒暗算一個心疼孩子的老婦人。
那所謂治病的神灰,更將人治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也未曾聽聞行過任何正義之舉。
那般行事,有何臉面指趙千戶為外魔?
只憑一句妖言指責,便心生疑慮。
他玄澤便白長了這腦子。
玄澤還在想著,趙鯉一把將他從地上架起:“先回鎮(zhèn)撫司再說。”
村長在外尋了半天,正思忖是不是拆下門板來抬人。
便見趙鯉牽了馬來,單手將萎靡的玄澤提到了馬背上,像提了一捆麥秸稈。
村長眼睛又是一突,這究竟是哪里來的神人。
趙鯉本欲騎馬載玄澤,但這倒霉孩子硬是不要,也只得由著他。
叮囑他好生抓緊韁繩,趙鯉翻身上馬扭頭對村長道:“我這弟兄受了點傷,今日之事勞煩村長�!�
趙鯉若是一個人,定直接去林山寺一趟,但玄澤受傷,她必須顧及。
夜黑路滑,趙鯉和玄澤回程路上慢了許多。
待到盛京,趙鯉叫開城門。
值夜的城門尉還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小心在側(cè)甕城開了一條細縫。
趙鯉入了城中,一路回到鎮(zhèn)撫司。
玄澤狀況還算穩(wěn)定,方歇下的張?zhí)t(yī)與陳大夫又被叫醒。
趙鯉不太放心玄澤,將他放在孫元隔壁。
孫元養(yǎng)病的地方,就在之前鬧詭的芳蘭院。
里邊住著宮戰(zhàn)魏世,再加一個玄澤也不算擁擠。
趙鯉帶著受傷的玄澤深夜歸來,眾人都被驚擾。
玄澤還在救治,趙鯉坐在外間。
絹娘面帶擔憂給趙鯉端來一碗熱參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