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6章

    門前立著一塊團(tuán)花水牌，上邊書寫著今日表演的曲目——鳴鳳記。

    第721章

    書生

    這笙歌樓前，人來人往。

    趙鯉和絹娘，卻遇上些難處——她們沒有戲票進(jìn)不去。

    如張媽媽所說，華林部極受歡迎。

    尤其華林部班子頭牌，朱沖。

    女人愛他，男人也愛他。

    聽著荒唐，但莫說河房這處特殊的地方，便是在江南，這種風(fēng)氣也是擺在明面上的。

    朱紅幔幕一張，戲臺上英氣勃勃的武生朱沖，就是最閃亮的一顆星。

    道路被堵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門前全是朱沖的戲迷。

    這也導(dǎo)致來看熱鬧的趙鯉和絹娘，竟連戲樓門都進(jìn)不去。

    趙鯉立在車轅上，只見前邊都是黑壓壓的后腦勺。

    有男有女，不論什么身份，現(xiàn)在都進(jìn)不去，也不愿意離開。

    趙鯉看這場景，心中生出退意。

    她也不是非來聽這一場，湊熱鬧在哪不是湊呢。

    正想叫車夫掉頭去別處玩。

    車邊人群突然傳來騷動(dòng)。

    聽罵聲，應(yīng)是有人踩了別人的鞋起了口角。

    趙鯉下意識的轉(zhuǎn)頭去看。

    卻見一個(gè)瘦得像麻桿，書生打扮的人，被個(gè)漢子像是提小雞一般提在手上。

    “好你個(gè)混蛋，踩了我親娘編的八搭麻鞋！”

    “這可是我親娘，親手編的！”

    一看就不是正經(jīng)人的大漢，接著說出了自己的目的：“賠錢！快點(diǎn)賠錢！”

    “少了五兩，今日你別想走出這條街。”

    一邊說著，這大漢提著人，想往人少處走。

    要不說盛京民風(fēng)淳樸，百姓極有眼力見呢。

    見這大漢和他的同伙，一副要訛人的樣子。

    本還在墊腳看戲樓的人們，像是后背生了眼睛。

    刷一下，讓開一條道。

    生怕也踩了這大漢親娘編的八搭麻鞋，被訛銀子。

    無人相幫，被這大漢提在手里的白面書生也反常。

    半點(diǎn)不掙扎，一副心如死灰的喪氣模樣。

    趙鯉本要開口叫喬裝成車夫的力士去管一管這些街頭混子。

    不料，變故突生。

    訛人大漢的同伙，都是些臊眉耷眼的王八蛋。

    其中一個(gè)，細(xì)看這瘦如麻桿的白面書生生得眉清目秀。

    一時(shí)起騷心，生賊意。

    竟探出手在這書生屁股上掐了一把。

    “哈哈哈，三扁不如一圓，等會給大爺松快松快！”

    趙鯉聽他說這葷話，頓時(shí)犯惡心。

    親從車轅躍下，想給這些王八蛋一點(diǎn)小小的踢襠震撼。

    不料，方才還心如死灰模樣的白臉書生，先是一愣。

    隨后渾身顫抖起來。

    提著他后脖領(lǐng)的大漢，還道他是生了什么惡疾。

    垂頭查看時(shí)，卻見一半截柴刀朝著他的胸腹間攮來。

    這大漢到底是道上混的，反應(yīng)極快，立馬撒手后撤步。

    但那柴刀還是刺破了他身上的爛襖子，捅進(jìn)他腰腹半寸。

    這大漢啊的一聲，捂了傷口抬頭看。

    還道自己是遇上了什么狠人。

    不料那捅人的白面書生，雙手拿著刀，抖得不成樣子。

    這大漢頓時(shí)惱恨：“好個(gè)當(dāng)街行兇的賊人！”

    “踩了我的鞋，還想殺人？”

    這些街頭混子狡猾得很，瞬間顛倒黑白。

    周圍人見亮了刀，齊刷刷閃開。

    捂著腹部的大漢，眼中兇光閃爍，探出手就要去拿那書生：“不愿賠鞋，老子就讓你賠其他的！”

    有防備之下，他一把就將書生手中柴刀奪過。

    又再探手想去拿人時(shí)，一只手從斜刺里探來，一把鉗住他的腕子。

    這手小小巧巧，但如鐵鉗子。

    訛人大漢手骨吱嘎作響，瞬間疼出滿頭冷汗。

    定睛看去。

    一個(gè)個(gè)頭不高，生得極好，穿得也好的姑娘，立在旁邊。

    能在盛京混的，都十分有眼力見。

    這大漢不敢造次，抖著聲問：“誰管閑事？”

    隔得近了，趙鯉聞到這些人身上復(fù)雜的臭味。

    更覺嫌惡，側(cè)頭避讓同時(shí)手用勁。

    硬生逆擰著這大漢的胳膊，讓他跪了下來。

    “長那么高個(gè)子，顯得你們了？”

    “跪下說話！”

    這大漢被趙鯉擰著胳膊，只覺得手臂都要扭成麻花，疼得黑臉煞白。

    訛人大漢的同伙，見狀不敢上前。

    這時(shí)腳步聲靠近，卻是方才圍觀的有好心人，偷偷去報(bào)了官差。

    五城兵馬司的衙役來了一隊(duì)，圍住現(xiàn)場。

    被趙鯉制住的大漢，頓時(shí)哀嚎：“官爺，官爺，救我！”

    “小的什么也不知道��！”

    趙鯉大致一掃沒見熟人，以為要廢點(diǎn)功夫。

    不料領(lǐng)頭那差役，看見趙鯉腳步一頓。

    接著眼睛掃了一圈場上，隨后擺手：“統(tǒng)統(tǒng)帶走�！�

    話是這樣說，他拿人時(shí)卻繞過了趙鯉。

    甚至在手底下人走向趙鯉時(shí)，飛起一腳：“抓那邊的！”

    人精差役們秒懂，紛紛繞遠(yuǎn)。

    這領(lǐng)頭差役才走近來小聲道：“擾了您的雅興，這處交給我們�！�

    趙鯉奇道：“你認(rèn)識我？”

    領(lǐng)頭差役嘿嘿笑了兩聲：“小的見過您��！您買糖栗子，把一個(gè)混子按進(jìn)熱砂鍋�！�

    見趙鯉還在回憶，差役又道：“那個(gè)老劉頭，棺材！”

    見趙鯉想起來了，領(lǐng)頭衙役似乎十分榮幸，一拍胸脯道：“這些混子交給我們，您去玩，莫攪擾了雅興！”

    趙鯉自然樂得輕松，聞言撒開手：“大過年的，辛苦了！”

    “對了，那王八蛋好生招呼一下！”

    趙鯉格外指了一下，說三扁不如一圓的那個(gè)大漢。

    領(lǐng)頭差役聞言一笑：“您放心！”

    見有差役要去抓那個(gè)白面書生，趙鯉道：“那人是苦主，不必抓了！”

    五城兵馬司也不是什么好去處，年初七的能不折騰就不折騰。

    趙鯉開了口，這些差役自不會有異議。

    將訛人的這些混子全扣走，臨去前還拎走了那柄染血的柴刀。

    周圍百姓隔著老遠(yuǎn)看。

    紛紛猜測不停，都在想趙鯉究竟是哪路神仙。

    趙鯉不想被人看猴一般圍觀，掏出帕子擦手，攏了攏大氅就要走。

    不料，那白面書生攔住了去路。

    這人白面皮，五官生得很俊朗。

    只是眼下青黑，看著身體很不好。

    他一拱手道：“多謝大人救命之恩�！�

    趙鯉微微愣神，正要說些什么，書生道：“大人來這，應(yīng)也是為了進(jìn)去看戲。”

    “我有一張這戲樓的票，不知大人是否愿意賞光同去？”

    趙鯉看著他，先問了一個(gè)問題：“你來看戲，帶刀做什么？”

    年初七，帶把柴刀來看戲，怎么想都不怎么正常。

    這白面書生蒼白的臉上，薄唇緩緩勾起露出一個(gè)笑來。

    “帶刀，殺我自己�！�

    第722章

    牙痕

    “帶刀，殺我自己！”

    鬧市街頭，書生的聲音并不大。

    他說話時(shí)，甚至可稱平靜。

    但薄唇一碰，話中內(nèi)容卻是叫人驚訝。

    “你這書生，年初七為何這樣說？”

    絹娘聽得這晦氣之言，有意勸解。

    趙鯉卻只是道：“行，我方才幫你，你現(xiàn)在請我聽?wèi)虬桑　?br />
    言罷，側(cè)首示意書生帶路。

    這白臉書生垂頭拱手：“謝大人賞臉�！�

    說話之時(shí)，本如死水般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

    他手上緊緊攥著那章戲樓的票卷，像是捏著一根救命稻草。

    潺潺鮮血從他虎口流出，卻是方才以那柄半截柴刀傷人時(shí)，力弱沒拿穩(wěn)，滑開傷了虎口。

    但這書生一點(diǎn)也不覺得疼，只是將戲樓票卷換了只手拿，免血污沾染。

    隨后大步走向戲樓，趙鯉示意絹娘跟上。

    戲樓門前都是朱沖的戲迷，三人本不該那樣順當(dāng)來到門前。

    但方才那一出鬧劇，加之書生滿手的血。

    便是最沒眼力見的人，此時(shí)也不會敢上前來問這戲樓票券賣不賣。

    行至戲樓門前芳香撲鼻，趙鯉仰頭便見鮮花攢成的巨大水牌，掛在戲樓門上。

    上書朱沖兩個(gè)大字，并有戲班華林部的名。

    趙鯉表面沒有半點(diǎn)表情，實(shí)際內(nèi)心有些小小的震撼——這寒冬臘月，簇著水牌的哪里是花，分明是銀子！

    暗道好大的排場，趙鯉三人在戲樓小二的帶領(lǐng)下，走進(jìn)了這棟朱紅戲樓。

    戲樓中暖意融融，滿目朱紅。

    空氣中碳煙和脂粉、抹臉油彩和茶香，糅雜成一股子讓人鼻尖發(fā)癢的味道。

    進(jìn)了門趙鯉才知，這前面的三層朱紅樓，只是前邊類似茶樓的地方。

    踩著猩紅氈毯，小二吱呀一聲打開了二樓一間雅間。

    這店小二是個(gè)十分識趣的，他小心問道：“這位客官，可需要請個(gè)大夫？”

    書生手微顫，血順著指尖滴落。

    他不答店小二的話，好的那只手，食指豎在唇前，無聲搖頭。

    小二識趣噤聲，自去準(zhǔn)備茶水點(diǎn)心。

    書生領(lǐng)著趙鯉和絹娘進(jìn)入雅間。

    這雅間在戲臺二樓，半開放式，位置便在戲臺的斜對面，視野上佳。

    待門關(guān)上，趙鯉輕笑：“這不便宜吧？”

    趙鯉在富樂院監(jiān)視蹲守時(shí)，小紙人四處逛聽了不少八卦。

    富樂樓中君子，飲酒后常炫耀吹噓，花費(fèi)五十兩在戲樓雅間聽曲。

    又吹，耗銀錢一百兩捧了什么角。

    平常都如此貴，年節(jié)名角登臺，書生手里這張戲票說不得已炒成天價(jià)。

    再看這書生，一身抽絮的夾襖，看著不窮，但也絕對不富。

    失血，讓這書生本就蒼白的臉色更加泛白。

    說話卻是好聽得很：“大人肯賞光，是我的榮幸�！�

    趙鯉走到雕花欄桿邊，看著臺下烏泱泱的人頭。

    聽著臺上咿呀呀的唱曲聲，問道：“你知道我是誰，你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