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5章
這場地動中心在余無,輻射周邊方圓百里。
盛京城滿目瘡痍,尸橫遍野觸目驚心。
正該是上下通力協(xié)作,救急扶危之時。
為何竟有人在此時于背后作祟。
林著近來與沈家叔侄走得近,且不提他看不慣的沈晏。
只沈之行,在地動之后所行處處無過錯,號令明審,令行政達(dá)。
林著在一個多時辰前,心中尤在感嘆,若沈家沒有生出那樣的變故,沈之行不是這般出身。
得沈家叔侄二人,實(shí)在是大景,是皇帝之福。
可現(xiàn)在,他卻得知‘賢后’可能禍害了這夙夜憂國的賢臣。
他有些臉疼之際,心中莫名失望至極。
聽得林著的疑問,趙鯉并不多說。
若非今日沈大黃和沈小花親耳聽見,趙鯉一時半會也不會往皇后身上想。
可事情偏生就是那么巧!
林著看見趙鯉神情就知,她定是有幾分把握才會將話說出口。
心中戚戚,長嘆一聲。
玄虛子倒沒有林著這般心境復(fù)雜。
聽了趙鯉的猜想,他垂頭沉思片刻后,猛一點(diǎn)頭:“極有可能!”
“只是,毀壞的會是……”
他的手指在眼前,畫著四十九個鎮(zhèn)物的紙上劃了一圈。
突然在一處重重一點(diǎn):“這里!”
在皇城西南角。
皇后為國母,此處鎮(zhèn)物為一個蠶繭。
由皇后每年舉親蠶禮時,飼喂的第一只蠶所制。
趙鯉眼睛一亮。
先去那處瞧瞧鎮(zhèn)物情況究竟如何。
她說干就干,當(dāng)下站起身來:“道長,這里交給你!”
“有我佩刀在此,可保此處平安�!�
趙鯉一邊說著,一邊從靴冊掏出匕首。
同時,低頭開始整理身上的裝備。
所幸她昨夜執(zhí)行任務(wù)還沒來得及休息,便去了京營。
匆匆趕來,但身上零碎物件都在。
倒不愁身邊沒有家伙事。
她這廂膽肥準(zhǔn)備出去闖一闖,玄虛子卻嚇的不清:“不可!你帶上佩刀�!�
趙鯉知他好意。
但不是她瞧不上玄虛子,這位真人真的沒有輸出的命。
沒有殺生刃保護(hù),他們連帶著沈之行都能被討陰債的討債詭們撕成碎片。
趙鯉倒不如將佩刀留在這,也省得操心。
況且這些討債詭的目標(biāo)在沈之行,趙鯉此行未必有什么危險(xiǎn)。
她三言兩語說服了玄虛子和林著。
不服也沒辦法,趙鯉一意孤行想做什么,還沒人能管得住。
最終,兩個老頭憂心忡忡地目送趙鯉踏出門去。
……
門外,一片死寂。
方才趙鯉的一刀,讓此處安靜許多。
只見宮燈紅影重重,安靜得不像話。
趙鯉踏出門的瞬間,便覺著一種極度不舒服的感覺縈繞周身。
各個暗處,都有一些視線。
這些窺視從四面八方來,望去卻空空如也,只讓人覺得后背發(fā)涼。
趙鯉右手匕首反握,凝神朝外走去,全當(dāng)那些窺視不存在。
她經(jīng)歷的事多,心理素質(zhì)超群。
旁人卻不一樣,林著和玄虛子兩個老頭手牽手,看著她的背影簡直心都快跳出來。
還有一人,更是嚇丟了三魂七魄。
小順子先是俯趴馬背上,被馬鞍頂?shù)猛铝艘宦罚M(jìn)了皇城門,又被趙鯉扛著跑了一路。
腳踩地面像是踩著團(tuán)棉花,根本站不住。
好容易趴在地上吐凈了苦膽水,再一抬頭便發(fā)現(xiàn)情況不對。
周圍哪哪都是哭聲,好些悠悠哭聲就在他的耳邊。
小順子是宮中太監(jiān),身子不全陽氣大損,對這些東西十分敏感。
他驚慌聽著哭聲,想去大高玄殿或者班房。
好歹見著人便不那么慌。
不料,幾步的距離,他在一排排朱紅廊柱間,怎么都繞不出去。
眼見著有什么被他走動的聲音吸引,小順子終挺不住,采取了最茍策略——尋一處墻角抱頭蹲下。
主打的,就是一個自欺欺人。
他猶自瑟瑟發(fā)抖,忽聽一陣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
小順子猛打個哆嗦。
沖他來了沖他來了!!
察覺到那腳步聲聽在他身邊,抱頭蹲防的小順子險(xiǎn)些嚇尿。
一個巴掌不輕不重扇在他頭頂。
小順子突然一頓,莫名覺得這耳刮子熟悉又親切。
抬眼見趙鯉站在他面前,忍不住咧嘴哇地哭出聲來。
第764章
金瓜錘
“趙千戶!”
小順子敢發(fā)誓,現(xiàn)在的趙鯉比他的師父和親人還親。
要不是考慮到趙鯉的身份,多少得撲上去抱一下大腿。
他哭得實(shí)在凄慘,趙鯉本想安慰一下,不料他突然期期艾艾吹出個大鼻涕泡。
趙鯉準(zhǔn)備拍肩安慰的手,默默收回:“好啦好啦!別怕了!”
小順子袖子抹了一把臉,道:“趙千戶,咱們走吧�!�
他本想說這地邪門,總也走不出去,但他不敢說。
常言道越怕什么越來什么,那些玩意可禁不住念叨。
小順子拔步欲走,卻被趙鯉叫住。
“小順子公公應(yīng)該熟悉皇宮的吧?”
小順子就是靠著單純但機(jī)靈,被沈之行看上帶在身邊,聞弦知雅意,猛回頭不可思議看著趙鯉。
“帶我去西南泰昌殿!”趙鯉瞧見小順子涕淚交加的臉,補(bǔ)充道,“完事了,請您吃飯�!�
前邊的遭遇,趙鯉吸取了教訓(xùn),再不亂許人好市民錦旗。
這次便許點(diǎn)實(shí)在又能兌現(xiàn)的——請吃飯。
小順子還沒來得及深思,腦袋里本能一般算了一下此處到泰昌殿的距離,瞬間軟了腿。
這里到泰昌殿,得穿過小半個皇宮。
平常倒還好,莫說帶路,就是叫他背著趙鯉去也是行的!
可現(xiàn)在?
小順子不由側(cè)頭望向廊外。
頭頂一盞殷紅宮燈,不知為何亮度遠(yuǎn)不如從前,堪堪照亮一小片地面。
燈下穗子隨著風(fēng)亂晃,瞧著張牙舞爪。
這般情形,還得走半個皇城?
這飯不吃也罷!
“能不去嗎?”小順子哭喪臉,活像死了娘。
趙鯉也知道有些為難他,商量道:“此事關(guān)乎沈叔叔安危,我必須盡快……”
趙鯉話沒說完,對面小順子一下站了起來:“那走吧!”
見趙鯉有些驚訝,小順子吸了吸鼻子:“若能救我?guī)煾�,便是要我的命,我也愿意的�!?br />
小順子細(xì)算年紀(jì),比沈晏還要小幾歲,被家人賣進(jìn)宮時小不丁一個。
凈身時險(xiǎn)些死了,是沈之行可憐這些受罪的孩子,安排了醫(yī)士救治。
后來見小順子性子好的,便將他帶在身邊。
他臉上還掛著鼻涕,眼神堅(jiān)定對趙鯉道:“只要師父沒事,怎么著都行�!�
趙鯉微微一笑,頷首道:“那走著!”
特意尋來,找到小順子這領(lǐng)路的,趙鯉二人沿著廊廡朝大高玄殿走外走。
小順子老實(shí)跟在趙鯉身后,垂眼看地上,只見地上一串串他自己的腳印。
這些腳印時不時繞著廊柱繞圈,時不時在一段距離徘徊。
在他雜亂的腳印后邊,死死跟著另一個腳印。
那腳印前腳掌挨著他的腳后跟。
只從腳印看,就像一個什么‘人’,死死貼在他的后背。
或許……還抬手蒙著他的眼睛,讓他怎么也走不出去!
童年時聽過的無數(shù)宮中詭事詭話,一股腦記了起來。
小順子忍不住后背嗖嗖涼。
他心中一怵,方才見到趙鯉的膽氣便消散。
只聽后邊跟上一個腳步聲。
同時走在前邊的趙鯉,背影在燈影下越來越模糊。
似乎對后邊發(fā)生的狀況,一無所知。
小順子心中著急,張嘴想喊趙鯉。
卻像是被人扼住喉嚨,怎么也出不了聲。
想加快步子,卻發(fā)現(xiàn)自己連腿都不能打彎,被操縱的木頭人一樣朝前走。
一雙冰塊似的手,從后面捧住了他的臉。
石膏色的手,指甲甲縫中滿是醬色血漬,交叉著一點(diǎn)一點(diǎn)擋住小順子的視線。
難聞惡臭充斥鼻腔。
吾命休矣。
小順子萬念俱灰之時,只聽得耳邊破空之聲。
一聲慘叫后,幾乎要蒙住小順子雙眼的手急退而去。
又是一聲颯颯破風(fēng)之聲,趙鯉的匕首擦著他耳邊飛過。
小順子下意識回頭,卻只見一個灰白影子被匕首釘在朱紅柱子上。
水宛之事,受刑者無數(shù),沈晏安排刑官用這柄匕首不知剮了多少人。
人為制造了一把煞氣沖天的殺生刃,送給趙鯉。
在這匕首的煞氣灼燒下,釘在柱上的灰影終是消散。
消散前微微側(cè)首,露出半張臉,嘴角一粒小拇指肚大小的肉痣。
趙鯉緩步上前,將釘在柱上的匕首拔出。
驚魂未定的小順子,跳著腳竄到趙鯉身邊,聲音都抖成了波浪。
“放心吧,沒事。”趙鯉又寬慰道。
她知道小順子受過宮刑,身體差陽氣弱,自然是會多關(guān)注一些的。
怎么會真讓他莫名折在這。
兩人繼續(xù)前行,只是來到大高玄殿永宗左門時,還未靠近便聞到了一陣濃烈血腥味。
兩個身披重甲的大漢將軍,一左一右立在門前。
手中還握著金瓜錘。
淅瀝瀝的血從裙甲下淌出,在腳邊積了一個血泊。
面甲擋臉,瞧不見甲中如何慘象。
但已經(jīng)感知不到半點(diǎn)活人的氣息。
趙鯉默默攥緊拳頭。
這些戍衛(wèi)宮門的大漢將軍,都是靖寧衛(wèi)中校尉力士。
他們莫名死在了這本該安全的皇宮。
摘腰牌查過名字,深吸一口氣,趙鯉探手在后腰取出朱砂火油。
“放心去吧,這筆債一定會討回來,必不叫你們蒙冤。”
焚尸火焰燃起,趙鯉話音落下,只聽鐺鐺兩聲。
兩個大漢將軍至死都緊握著的金瓜錘,頓時倒地砸在地面。
趙鯉探腳,勾住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