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只是顧及陛下，他不得不按捺住。

    動了動，趙鯉將嘴巴湊到他的耳畔：“待局勢穩(wěn)定，我親手廢了柴珣。”

    趙鯉不吃虧，她的心上人也不能吃虧。

    皇后必死，慧光暫時尋不到，這股子怨氣便找柴珣出。

    她說話時陰惻惻，沈晏心中郁氣卻突然散去大半。

    捉了她的手在唇邊輕啄，道：“難道不是規(guī)勸我大局為重嗎？”

    趙鯉一扭身，面對面拱進了他懷里，環(huán)著他的腰與他平視：“勸人受氣天打雷劈，寬恕一切是圣人要做的事情，我……只負責(zé)送人下地府�！�

    沈晏與她額頭相觸，眼中滿是笑意。

    這就是他的阿鯉，他的！

    摩挲著趙鯉的后頸，沈晏將她按進懷里。

    兩人都不再說話，只靜靜相擁，享受著黎明降臨前最靜謐的時光。

    待到第一縷陽光，從窗戶灑入。

    在門外值守的阿詹，簡直著急成了烏眼雞。

    這不是鎮(zhèn)撫司和家里，此處人多眼雜。

    陛下、沈公、還有阿鯉小姐的親外公都暫宿在大高玄殿。

    沈公雖盼著沈大人早日成婚生子，但沒成親便鉆阿鯉小姐屋子這事泄露。

    沈大人說不得會挨抽。

    眼看天越來越亮，阿詹終按捺不住，抱著必死的決心，欲上前叩門。

    只是他鬼鬼祟祟摸到門邊，剛抬起手。

    只聽吱呀一聲，門扉打開。

    沈晏看著阿詹快叩到他胸口的手，無聲挑了挑眉。

    見他衣冠整潔，神清氣爽的模樣，阿詹猛松了口氣。

    后退一步，便聽沈晏道：“走吧！”

    沈晏先行，阿詹急忙趕上。

    又想回頭關(guān)門，卻見趙鯉探出一個腦袋，無聲沖他揮了揮手。

    適當(dāng)?shù)刭N貼，有利于身心健康。

    趙鯉也神清氣爽地換上官服，掛上腰牌。

    打算去坤寧宮看一看盧照他們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

    不料，行至大高玄殿中庭，便隱約聽一陣嬌滴滴的哭泣。

    “陛下，臣妾好擔(dān)心�！�

    這話音嬌柔而不造作，尾音一轉(zhuǎn)三折。

    聽得人心尖癢癢。

    趙鯉腳后跟不受控制地一轉(zhuǎn)，朝著聲音出處而去。

    她還未靠近，便有眼尖的侍衛(wèi)看見她，一拱手道：“趙千戶�！�

    趙鯉只是來看看熱鬧，忙示意他小聲。

    可里邊隆慶帝已經(jīng)聽見了聲，帶著些解脫，忙喚道：“可是阿鯉來了？不必通傳，快，快進來�！�

    第779章

    金佛

    里面隆慶帝的聲音，有點狼狽。

    趙鯉本不想進去，只是隨便來看看熱鬧。

    現(xiàn)在被他一叫，不進去也不行。

    打定主意進去打個招呼便走，趙鯉跨入這臨時修葺完好的側(cè)殿。

    隆慶帝身著常服，半躺小榻上，膝蓋上搭著一條絨毯。

    一本書擱在他手邊。

    在隆慶帝的小榻邊地上，側(cè)坐著一位十分引人注目的女人。

    她瞧著年紀(jì)已經(jīng)不算小，但歲月絲毫不折損她的美麗，反而讓她瞧著十分有韻味。

    鵝蛋臉飽滿白皙，光滑似剝殼雞蛋，尤其一頭云鬢，烏密光滑如緞子。

    珠翠環(huán)身，妥妥一位行走的人間富貴花。

    年輕時必是絕色。

    見趙鯉進來，這美人眸子微閃帶上了敵意。

    她將情緒隱藏得很好，奈何趙鯉有警覺的被動技能。

    只一眼，已經(jīng)對這美婦人身份有了猜測。

    果不其然，隆慶帝對那美婦道：“妍妃，你先回去吧。”

    趙鯉暗自撇了撇嘴，眼前這位妍妃，就是瑞王母妃。

    恃美行兇恩寵盛久不衰，目前隆慶帝后宮位份資歷僅在皇后之下。

    這位妍妃，應(yīng)是得了風(fēng)聲來這找隆慶帝黏糊。

    趙鯉這根大號燈柱在這，妍妃萬般撒嬌的本事不好施展，只得離去。

    從趙鯉身邊過時，她冷哼一聲：“趙千戶，久仰大名。”

    若非場景不合適，趙鯉真想聳個肩。

    美人離開后，隆慶帝有些尷尬解釋道：“阿鯉，妍妃就是被朕寵壞了�！�

    寵得隆慶帝現(xiàn)在都有些招架不住她。

    瑞王遭遇顯然沒敢對他爹說，因此皇帝什么都不知道，招手示意趙鯉過去。

    “吃早膳了嗎？”隆慶帝像是鄰家大叔一般溫聲道，“聽說你好吃，有什么想吃的，便告訴小順子，他會安排�！�

    趙鯉恭敬道：“謝陛下關(guān)心，一會便去！”

    隆慶帝又招來一個內(nèi)侍。

    那內(nèi)侍手中捧著一只匣子。

    隆慶帝道：“來得正好，這是一只鹿血芝，給你療傷補身用�！�

    那內(nèi)侍將鹿血芝捧來，趙鯉規(guī)規(guī)矩矩謝恩。

    雖說昨日隆慶帝表現(xiàn)十分親和，但他是皇帝，趙鯉不想跟他太熟。

    隆慶帝似乎也發(fā)現(xiàn)了這一點，有些難過地嘆了口氣，道：“你連立數(shù)功，按理職位早該提上一提。”

    “但你年紀(jì)尚小，貿(mào)然登高位絕無益處，還待尋個時機�！�

    他耐心說，趙鯉也耐心聽。

    解釋了一遭，皇帝見她確實沒什么不滿，這才讓她離去。

    莫名耽擱一段時間，趙鯉捧著那只鹿血芝，這才往坤寧宮去。

    只是出了大高玄殿，趙鯉腳步一頓。

    夜里破壞時不覺得，現(xiàn)在立在大高玄殿門前，趙鯉看見一條筆直筆直的蟲道心里一慌。

    這得多少錢修啊。

    雖不花她的錢，但趙千戶看見遍地碎磚瓦還是心疼。

    她沿著這條蟲道向前，半道便察覺到一些窺視的眼睛。

    天下最復(fù)雜的地方，皇宮絕對能占一席。

    趙鯉似未察覺那些眼神，大步朝前走去。

    她不認(rèn)得宮中的路，但只需沿著蠶蟲碾壞的道路，就能一路走到坤寧宮。

    坤寧宮早已被靖寧衛(wèi)團團圍住。

    見趙鯉來，把守之人讓開放行。

    無數(shù)靖寧衛(wèi)在坤寧宮中進進出出。

    既有了皇帝要徹查的指令，盧照便從鎮(zhèn)撫司中借調(diào)了不少人手。

    用后世發(fā)掘文物的勁，將皇后寢宮秘密一寸寸搜查了個遍。

    趙鯉踏進殿門，便正好迎上了鄭連。

    鄭連疾步上前：“趙千戶，盧爺正好命我去找您。”

    “有發(fā)現(xiàn)了？”趙鯉跟隨鄭連往宮中走。

    鄭連道：“李慶在皇后佛堂中，尋到一尊挖空的佛像。”

    “調(diào)了記錄來看，是皇后母族在地動前一日敬獻入宮的�！�

    “當(dāng)時宮門記錄，這金佛二百四十斤�！�

    “可現(xiàn)在庫中尋到的實物，僅八十斤�！�

    “所差重量，幾與一個成年男人無二�！�

    趙鯉回憶了一下那怪道士還是人時候的體格，點了點頭：“倒是合得上�！�

    說話間，鄭連已將趙鯉引至一間小屋。

    屋中盧照、魯建興、李慶都在。

    在他們中間，圍著一尊華麗的金佛。

    見趙鯉來了，他們并不多廢話。

    李慶帶著魚腸手套，在金佛右眼一按。

    只聽咔嗒一聲，佛像后背裂開一條細細的縫。

    打開來，里邊空間正好可容納一個成年人。

    “趙千戶請看�！�

    李慶指了一處，那里透著一些光，顯然有出氣口。

    趙鯉看見這空腔中一片白，探手摳了些碎渣，在指腹一碾，得出結(jié)論：“是礞石�！�

    趙鯉環(huán)視四周。

    這是一間小佛堂，打理得十分干凈。

    莫看隆慶帝一天天修仙，他的發(fā)妻中宮皇后卻是一位虔誠的佛教信徒。

    隆慶帝不待見她，但對她卻還是包容的，并未對此有任何意見。

    現(xiàn)在想來，就是此處出了問題。

    “地動前送進來的？”趙鯉又確認(rèn)了一遍。

    面上鎮(zhèn)定，心里卻又嘆了口氣。

    慧光這癲和尚，雖瘋瘋癲癲，但他實在早了趙鯉太多。

    十多年，足夠他布下無數(shù)暗手。

    連皇后都不知何時與他搭上了線，用金佛送了個道士進來。

    那面取走沈晏鮮血的銅鏡，也是他們的手筆。

    只是沈晏身邊有趙鯉，他們轉(zhuǎn)而去害沈之行。

    那日兇險，若不是趙鯉正好在京營遇上小順子當(dāng)機立斷進宮，沈之行已是死人。

    驟然失了沈之行，隆慶帝昏睡的前提下，沈晏和趙鯉的處境都會十分危險。

    趙鯉怒氣難奈，忍不住罵出聲：“有這本事，早些預(yù)警，何至于死這么多人。”

    這樣的天賦，卻只盯著她趙鯉一個，還自詡正義，簡直蠢到令人發(fā)笑。

    趙鯉又圍著金佛轉(zhuǎn)了幾圈，令盧照不要聲張驚動皇后母族，順著這條線去查。

    這時一個校尉疾步走進，見趙鯉，立即報道：“趙千戶，運回鎮(zhèn)撫司的怪異尸骸，身份已經(jīng)確認(rèn)�！�

    “是京中一野道人�！�

    “小的入宮來，請您指示。”

    終收到一個好消息的趙鯉一喜，問道：“玄澤查出來的？沒有行動打草驚蛇吧？”

    校尉立刻搖頭：“只派了暗子盯梢，并未明目張膽搜查�！�

    趙鯉贊許道：“干得不錯，走跟我出宮。”

    第780章

    毀像

    地動后的盛京城滿目瘡痍。

    京城百姓大多雞賊，最懂趨吉避兇。

    半夜盛京城中，靖寧衛(wèi)緹騎以及巡守各大里坊的巡夜司人員撤離，足夠百姓捕捉到危險的信號。

    這讓在地動中失去家園和親人的盛京百姓，越發(fā)人心惶惶。

    幸而在天光亮起后，隆慶帝親下圣旨，下了安民告示。

    最重要的是，沈晏替代他叔父沈之行坐鎮(zhèn)調(diào)度，及時撥付了足量的賑濟糧草。

    又有本朝最德高望重的林著背書，暫彈壓文官團體。

    這才將滿城的風(fēng)浪壓下，暫安撫了平民百姓。

    當(dāng)然，京中高門大戶官宦人家，或少數(shù)有見識之人除外。

    不少聳人聽聞的猜測流出。

    平靜的水面下，官吏相互竄連，巨大風(fēng)暴正在醞釀。

    這般情況下，趙鯉頭上包著一塊青色碎花布，臉蛋涂抹得黑黃黑黃，來到了盛京長樂坊。

    光的后面是黑暗，無論哪個時代，再光鮮的城市背后，一定有陰影。

    長樂坊便是盛京城的陰影癬疾。

    滿身塵土的趙鯉手臂挎著一個蓋著布的小籃子，穿著布裙，溜溜達達進了長樂坊中。

    盛京地皮有限，想在這里討生活，宅子也修得擠擠挨挨。

    只是有五城兵馬司管著，百姓不敢像水宛盛茂坊那樣囂張加蓋。

    地動時，長樂坊的損失也算嚴(yán)重。

    清晨便有人成群結(jié)隊地清理磚瓦斷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