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5章
吳老四這時候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他去找了一個南邊來的道士。
那道士托著下巴琢磨半天,告訴吳老四他妻子被水里的東西附體了,這才變成這樣。
吳老四看道士說得真切,以為遇上了高人。
聽從道士的吩咐,做了一桌飯菜給那女子吃下。
飯菜中下了能迷昏熊的麻藥。
之后,吳老四在夜里叫上交好的弟兄。
二十來號人輪流歇氣,像是拖大件重物一般,將酣睡的女子搬運到了水邊竹筏上。
趁夜,將女子送到水深處,做了驅(qū)邪的法事。
當時夜黑黑,那道士怎么在竹排上踏天罡步作法的,邵姓逸夫看不出什么門道。
完事后,道士滿臉蒼白渾身是汗。
問他是否已經(jīng)妥當,他看吳老四親友都不咋面善,支吾著不說。
只道先回去,讓這女子在水上竹筏躺一夜。
當時眾人都沒察覺異樣,不料第二天早上,那道士便卷包袱跑路了。
留下一張紙條,奉勸吳老四趕緊搬家遠走。
吳老四還沒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事,外邊傳來一陣陣驚叫。
出去一看。
他的妻子,爬回來了!
第794章
查訪
魚樂巷青磚灰瓦,建筑樸實。
一條有些渾濁的支流,穿巷而過。
左右都是木質(zhì)的檐廊。
百姓民宅分列兩邊,可行人的街道并不算寬廣。
往常清晨曙色朦朧,便有店家掛起銀色魚鱗貼的籠,準備營業(yè)。
又有推著獨輪車的力夫,車上載著一筐一筐的漁獲,將鮮魚送去販賣。
日復(fù)一日,地面鋪就的青石板,已經(jīng)壓出了深深凹痕。
獨輪車碾過,木質(zhì)車輪吱呀作響,滿是人間煙火氣。
可那日,年前的祥和氣氛不見蹤影,只有陣陣驚呼。
夜里,邵姓逸夫和他一幫弟兄沒走,都宿在吳老四家。
發(fā)現(xiàn)道士連夜跑路,又聽驚呼聲都在同一時間。
吳老四捏著道士留下的條子,出門一看,頓時飛去了三魂,走掉了七魄。
只見不算寬敞的街道盡頭。
一座肥碩肉山,朝著這邊而來。
濕漉漉的黑長發(fā)遮臉,目標明確爬向吳老四。
即便變成這模樣,吳老四妻子的聲音卻沒變,還是嬌軟得很。
粗壯細嫩的五指按在地上,一邊爬一邊問:“相公,為何我醒來便在水上呢?”
吳老四雙腿軟得站不住,道士跑路前的叮囑在他腦海中回響。
張了張嘴,什么話都說不出。
幸好,那女子雖形容可怖,卻不糾結(jié)。
爬到了吳老四跟前,張嘴便討飯吃:“相公,我餓了�!�
吳老四坐在地上,仰望著眼前碩大如山的女子。
邵姓逸夫是個仗義的,吆喝兄弟上前,扯了吳老四的后脖頸和胳膊向后拽。
那女子卻是一把抓住了吳老四的腳踝。
雙方就這般在街中拉鋸。
直將吳老四拉得騰空繃直如麻繩,嗷嗷直喊疼。
見力氣敵不過,邵姓逸夫忙喊:“撒手撒手,別把人扯壞了�!�
聞言,吳老四的弟兄們?nèi)鍪�,那肉山女子竟也撒了手�?br />
嚶嚶哭道:“相公,可扯疼你了?”
她的眼淚水,落在吳老四身上。
念及從前的恩愛,吳老四也哭。
家中美嬌娘變成如此模樣,換誰都糟心。
大抵是之前一幕,眾人看出這女子神志還在,紛紛心軟。
吳老四又將這女子領(lǐng)回了家中,打了水踮腳給這女子擦身沐發(fā),勉強換了身干衣裳。
到了這般田地,誰都沒辦法。
邵姓逸夫是這群人里拿主意的老大哥,一合計干脆尋到里長。
在里長的暗示下,去五城兵馬司報了此事。
照理,第二日就該有人上門查證真假。
但偏偏這時候遇上了地動。
五城兵馬司上下銜接脫節(jié),巡夜司諸人忙著維穩(wěn)。
吳老四家的事情,就這樣耽擱下來。
看無人上門,吳老四私下都絕望認命了,打算就對著這模樣的妻子過一輩子。
邵姓逸夫上門去看,那女子又胖了幾分,鬧著要吃糖水橘子。
剛地動后,大冬天的去哪找糖水橘子啊。
吳老四給不出,那女子便在家中大聲哭喊撒潑。
哭得震落梁上灰塵。
吳老四的娘親有心疾,被邵姓逸夫接到家中。
左右鄰居也逃走了。
只剩吳老四在家伺候這女子吃喝拉撒。
邵姓逸夫眼看著自己的小老弟會被拖死,這才見縫插針哄了李大牛想找門路插個隊。
……
邵姓逸夫的故事說得精彩,連李大牛臉上都懼怕夾雜著好奇。
趙鯉眉頭緊皺。
只憑口述的故事,實在無法判斷究竟是不是什么。
看姓邵的逸夫還跪在冰涼地上,趙鯉道:“先起來吧�!�
在腦海里盤了一遍,趙鯉發(fā)現(xiàn)整個巡夜司目前只她閑著。
在邵姓逸夫期盼的目光中,趙鯉道:“我親自去一趟�!�
這姓邵的逸夫本想著,能叫現(xiàn)在京中闖出名號的兩只小貓校尉去一個就是萬幸。
不料趙鯉這千戶竟要自己親去。
一時感動得稀里嘩啦。
趙鯉看他哭得埋汰,叫他去處理額心傷口,自己自回去換私服拿裝備。
她去得快,來得也快。
“兄弟,多謝了,回頭定有厚報。”
邵姓逸夫還算講究,正式對李大牛道謝后,便領(lǐng)著趙鯉往魚樂巷走。
地動中頻發(fā)的詭事,讓巡夜司正式揭開面紗,亮了個漂亮的相。
現(xiàn)在盛京之中,巡夜司三個字出現(xiàn)頻率極高。
趙鯉不欲穿千戶服出動,免惹恐慌。
以布包著佩刀,江湖人打扮跟著邵姓逸夫進了魚樂巷中。
趙鯉從前聽說過此處,據(jù)說藏龍臥虎。
每一家飯館和水上酒船,都有自家獨特的做魚法。
現(xiàn)在親自來,果見這巷中家家都掛魚鱗燈。
整條巷中,飄散著一股腌進石板的魚腥。
只是這處相比趙鯉聽說的,要清冷許多。
邵姓逸夫解釋道:“老四家那事,傳挺遠�!�
看那模樣,誰不怕的?
恰逢地動,魚樂巷也沒什么生意,住戶索性關(guān)上店門。
有條件的,都出去避難去了。
趙鯉會意點了點頭。
一路前行,邵姓逸夫一指街角一間青瓦宅子道:“那便是老四家。”
趙鯉立在遠處,先打開了心眼。
遙望那間宅子,代表妖類的黃色煙氣沖天而起。
是妖物。
確認了真是詭案,且是妖物作祟,趙鯉示意邵姓逸夫前去叩門。
他抓著門上銅環(huán),啪得啪啪響。
不大一會,門后便有一個腳步聲急急行來。
“是我!”
邵姓逸夫喊了一聲。
認出他的聲音,門吱呀一聲打開。
一個黑瘦精干的青年男人,正站在門后。
他臉色很差,背佝僂著,也不知是受了什么磋磨。
看見趙鯉有些驚訝:“您是?”
他不解看趙鯉又看看邵姓逸夫。
第795章
貪食
吳老四見站在邵姓逸夫身邊的趙鯉,露出迷茫之色。
趙鯉也在觀察他。
這人黑面膛,消瘦得很,腰不自然地拱起。
這姿勢多半是因為腰疼。
看他眼下青黑,邵姓逸夫忙上前一步,嘴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兩句話。
“這是巡夜司趙千戶�!�
“你先別聲張�!�
簡單兩句話,點亮了吳老四眼底的希望之光。
他無措搓著手,一時竟是不知該說什么。
邵姓逸夫放大了音量找補道:“這是我本家親戚。”
“來,串串門�!�
舉著這奇怪的說辭,吳老四側(cè)身,讓趙鯉他們進了院子。
趙鯉環(huán)視這間院子。
不大的民居用料扎實,屋檐下有些空掉的繩頭。
原本上頭應(yīng)該掛著熏魚辣椒之類。
整間院子都很干凈,只是四下望去,空蕩蕩的找不到一點食物的痕跡。
在吳老四的帶領(lǐng)下,趙鯉她們過了院子。立在右?guī)拇皯粝隆?br />
許是為了透氣通風(fēng),白棉紙窗并未關(guān)死,留出一條細縫。
吳老四小心上前,順著這縫隙將白棉紙窗緩緩抬起。
隨著縫隙擴大,屋中的東西露了出來。
只見屋中光線不佳,占據(jù)半間屋子的,是飽滿又有光澤的肉體。
像是吹脹的氣球。
屋中仰躺的人,下頜的肉堆疊,勉強穿了一截衣裳遮擋羞處。
露出衣裳之外的腿和胳膊肉呈環(huán)狀,儼然米其林輪胎人一般。
女人仰躺張嘴打鼾,手里還抱著一塊看著就噎得慌的干餅子。
眼睛被肥肉擠得,只一條縫。
然而怪異的點在于,便是胖成這般模樣,她居然一點不丑。
通體膚色細白,嘴唇略有些厚但極有光澤。
珠圓玉潤一詞,像是為她量身定做。
趙鯉輕按眉心,想再確認一次這女人的狀況。
不料鼾聲突然一止。
方才還酣睡的女人,打了個哆嗦,朝窗邊看來。
趙鯉早已蹲身,藏在窗戶下,這女人轉(zhuǎn)頭只見到吳老四和邵姓逸夫。
“相公?怎么了?”她迷茫問道。
吳老四僵著一張臉,解釋道:“沒什么�!�
女人性子憊懶單純,聽吳老四這樣說,她就不追問。
眨了一下被臉肉擠小的眼睛,暫放下了睡著都舍不得丟棄的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