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8章
第一次這樣近的距離,看見這樣大的魚。
吳老四大氣也不敢出,瑟瑟發(fā)抖抱著香爐。
這時,消失了一段時間的唱歌聲又再響起。
吳老四被噴了一身寒涼的水汽。
他望去,便見銀鱗魚燈照映下,游在他船邊的巨魚,從頭頂空洞噴出些水霧。
吳老四曾聽聞,海中有巨魚為鯨,頭頂有孔竅,呼氣有聲。
他想他莫不是遇上了誤入江河的幼鯨?
那唱歌聲,就是鯨魚呼氣吧。
自覺找到答案的吳老四猛松一口氣。
忍不住道:“你這家伙,嚇我半死�!�
一邊說,他一邊抹了把臉。
本想將臉上水汽抹掉,不意嗅到陣陣魚血腥味。
張手一看,便見自己滿手櫻紅,都是血。
方才松下來的心又提了上去。
只還來不及多想,伴游船邊的大魚突然發(fā)出一聲悠遠叫聲。
吳老四頭一回聽魚叫,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再回神,只見一尾巨大的魚躍出水面。
黑漆漆看不清具體模樣,只看輪廓,燉了全村一頓吃不完。
巨魚躍空,復又重重砸下。
翻起的浪頭,讓吳老四的船晃個不停。
吳老四又抱緊香爐,高呼:“晏公老爺救命哎!”
許是他這喊聲太虔誠,那巨魚落入水中后,便再無動靜。
許久許久,風平浪靜。
水面上重歸安寧,連方才被烏云遮住的月亮都重新出現(xiàn)。
吳老四腿軟得站不住,后背抵著船艙門框滑坐下去。半晌起不來。
豎著耳朵,再也聽不見那巨魚游動翻騰的動靜。
他才腿打顫地站起來。
恭敬將晏公香爐送回,便立刻準備離開這危險之地。
不料,他觀星調(diào)整風帆方向時,從船尾傳出一個聲音:“救、救命哎�!�
女子虛弱的呼喊,格外清晰。
這聲音出現(xiàn)得詭異,吳老四本不想理。
又傳來第二聲呼救。
只是相比起前一次,呼聲已經(jīng)弱了許多。
最終吳老四一跺腳,決定還是遵守漁民們默守的規(guī)則。
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在保障自身前提下,遇上落水的或是遇難船只,漁民都應(yīng)該盡力援救。
吳老四快速摘了銀鱗魚燈,朝聲音傳來的船尾走去。
走到近處,又聽一聲呼喊。
這聲呼喊更加真切,后半截已像是淹入了水中,咕嘟咕嘟的。
待走到船尾,執(zhí)燈照看。
吳老四只見一個黑漆漆的腦袋。
水草似的黑發(fā)散在江里,渾像淹死的鬼。
這‘鬼’扒在吳老四的船尾,似乎將要失力滑下。
在手指將要松開時,‘鬼’抬起頭。
雪白肌膚,嬌美容貌,好一個雪膚花貌的女子。
人,其實都是雙標且外貌協(xié)會的。
見得是個美麗女子,吳老四害怕全無。
在那女子滑下之前,用網(wǎng)魚的網(wǎng)兜,將她撈了上來。
女人未著寸縷,光溜躺在甲板上。
在銀鱗魚燈搖曳的光線照耀下,像是一尊白瓷。
吳老四心狂跳,忙背身閉眼,扯了件蓑衣給她蓋上。
喉中干渴至極,手都不知往哪里擺。
想上前救,又怕會毀了人家的清白。
踟躕一陣,甲板上的女人突然咳嗽,側(cè)頭嗆出一口水來。
然后緩緩張開圓溜眼睛,摸著后腦直勾勾看著吳老四。
后來,吳老四將這什么都記不得的女子帶回了家,取名阿潤。
嚴肅臉聽完全過程,趙鯉還沒說話,邵姓逸夫首先發(fā)現(xiàn)了盲點。
“你他娘就不怕?”
“萬一是個精怪?即便不是精怪,若是人家的逃妾,你擔得起嗎?”
“真是美色迷了眼�!�
被邵姓逸夫一頓輸出,吳老四有些氣惱道:“大哥將我想成什么色中餓鬼了?”
“我娶阿潤,自有底氣�!�
邵姓逸夫追問時,便見吳老四一臉篤定自信:“我問過晏公老爺�!�
“晏公老爺沒反對!”
不反對,不就是支持了嗎?
第799章
楊家婦
晏公老爺支持不支持趙鯉不知道,但她看出來了,吳老四是真的很想娶阿潤。
連水神晏公都搬了出來。
邵姓逸夫顯然和趙鯉想法差不多,他攥著砂缽大小的拳頭,竭力壓低了聲音:“我看你就是色迷了心竅�!�
吳老四下意識想反駁,卻聽屋中喚道:“相公,添飯�!�
“來咯!”
吳老四立刻將一切拋諸腦后,屁顛屁顛去端蒸飯的木甑子。
嘴里還道:“你的傷處疼嗎?”
邵姓逸夫恨鐵不成鋼看著他的背影,扭頭向趙鯉求助:“趙千戶,您看……”
他的疑問卡在喉中,因趙鯉給他挾了一塊鍋里的燉魚。
“先吃飯�!�
千戶大官給他夾菜,邵姓逸夫氣血上涌什么都忘了,漲紅了臉用極恭敬的態(tài)度,將那塊魚腹上的肉放進嘴里。
趙鯉看他坦率吃了,這才一眨眼睛也給自己挾了塊:“沒大事�!�
雖然吳老四的故事說得曲折詭異,但從阿潤后腦的傷,再結(jié)合吳老四描述船撞上了什么。
事情經(jīng)過不難猜。
應(yīng)當就是倒霉大魚,撞上了吳老四的船。
導致阿潤現(xiàn)在有那么一點奇怪。
事情要解決也不難,治好阿潤的傷,讓她回水中沾沾水先控制住當前狀況。
之后,若阿潤神智清醒還愿意做吳家婦,吳老四也不畏懼阿潤真身,那便繼續(xù)生活在一起唄。
趙鯉那個世界,因某些地區(qū)嫁樹娶花之類的民風遺俗,人妖結(jié)合早已經(jīng)擺在明面上。
對于妖靈的歧視畏懼是存在的,但遠不像話本中那般后果嚴重。
主要還是看雙方自己的意愿。
“先吃飯。”
趙鯉往嘴里扒拉了一口米飯。
吳老四確實有一手,這燉魚做得別有風味。
到底在別人家做客,尤其吳老四現(xiàn)在還窮著,趙鯉吃得克制。
邵姓逸夫雖說道上也算有些臉面,但哪跟高官同鍋吃飯過,拘謹?shù)煤堋?br />
吳老四給他娘子盛了飯,出來看趙鯉一點沒架子,也不嫌飯菜粗陋,心中高興便要去取酒。
趙鯉謝絕了好意,秀氣吃了個小半飽。
吳老四是個勤快人,飯一吃完立刻便去洗刷碗筷,然后打了熱水關(guān)門給阿潤擦洗。
隔著門板,趙鯉聽見吳老四叫阿潤抬下巴,給她擦掉臉上的殘渣。
雖說,他起心動念是圖色,但后來也算是照顧妥帖。
趙鯉若有所思摸了摸荷包。
待吳老四將阿潤收拾干凈,趙鯉這才踏進了廂中。
門吱呀一聲合上,趙鯉從荷包中掏出那枚人面果。
剛才吃飽的阿潤,看見趙鯉手里的人面果張手討要。
趙鯉并不給她,而是拿著吳老四準備好的蒜搗子,坐到了阿潤床邊的椅子上。
說來有些巧,小信使這次送來的人面果恰好是水生漁村村長。
趙鯉將這枚人面果扔進蒜搗子,它已有經(jīng)驗的知道自己將要經(jīng)歷什么。
眼珠大小的果子上,芝麻眼睛張開。
眼珠子一動,看向好奇的阿潤。
這果子呆在趙鯉荷包里,也聽了故事。
眼中惡意一閃即逝,張嘴便要說些什么。
但比它嘴更快的,是趙鯉手里的蒜杵。
趙鯉力氣大,一下便將這人面果連帶著未來得及說出口的挑撥之言一塊搗爛。
聽得人面果發(fā)出一聲慘叫,阿潤也不再惦記著吃,頓時向后縮去。
門外,焦躁等著的吳老四聽見里邊男人的慘叫,便要破門。
卻被邵姓逸夫從后擒�。骸澳阆|c,別誤事!”
吳老四掙扎了兩下,見只有那一聲便再無其他聲音,這才蹲在門前。
或許親眼看見趙鯉將那人面果搗成泥,阿潤對趙鯉有些畏懼。
趙鯉要用人面果泥給她敷后腦的傷時,她都乖乖低頭配合。
待人面果的果泥,涼絲絲敷在阿潤后腦傷處,她好奇摸了摸。
人面果沒那么快發(fā)揮作用,趙鯉出門叫吳老四準備準備,將阿潤帶去外水。
吳老四有些不解,但還是照做了。
正值冬季,阿潤衣裳是暫時穿不上了,索性將吳家的被子,全披在阿潤身上。
魚樂巷位置特殊,支流穿巷而過,每家門前都正好臨水。
吳老四直接駕了一支竹排到家門前。
本想詢問趙鯉,是不是叫上些弟兄將阿潤運出來。
不意卻見趙鯉一彎腰,便將阿潤背了起來。
邵、吳二人嚇得須發(fā)倒豎,當即相互握著手往地上坐。
“趙、趙千戶!”
娘嘞,今日親眼看見神人了。
邵姓逸夫說不出話,看趙鯉輕松的背著阿潤往外走。
活像是小螞蟻背上背了粒圓花生。
竹排晃悠了兩下,趙鯉將阿潤放在上邊。
她直起身子,便看見兩張驚嚇過度的臉。
趙鯉一擺手:“別耽擱了,走吧。”
邵、吳二人,這才麻利動起來。
邵姓逸夫步行去碼頭,吳老四在竹排上撐船。
趙鯉便立在竹排邊上。
微涼的風拂過她的臉頰,一旁被被子層層疊疊蓋住的阿潤朝她探手。
“冷嗎?”
阿潤張著圓溜雙眼,艱難挪動了一下,拉著趙鯉靠在她身邊。
暖和的被子蓋著,底下是吳老四鋪的干草,趙鯉背靠著阿潤軟和的身體,周身暖融融的。
就這般擠著,竹筏一路行到支流出口。
吳老四家的船停在碼頭,以繩連接竹排后,用篷船拖著走。
這會功夫,趙鯉枕著阿潤綿軟又嫩如羊脂白玉似的胳膊,兩人頭挨頭暖暖睡了一覺。
將到下午時分,她才張開眼睛,打了個哈欠。
一睜眼,瞧見的便是阿潤雙眸緊閉的臉。
阿潤眉頭緊蹙,口中念著什么。
感覺到趙鯉一動,她忽然張開眼睛,眼底浮現(xiàn)出一絲清明。
趙鯉眼尖瞧見,開口問道:“好點了嗎?想起來什么了?”
阿潤愣怔似在回憶,許久她扭頭望向吳老四的篷船。
“好像想起來一些�!�
后腦的人面果生效,阿潤的記憶漸漸恢復,她臉上不復之前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