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說完,抖了薄被給盧照蓋上,急匆匆出門。
只在關(guān)門前道:“盧爺,魯哥死了,李慶死了,我沒剩幾個熟人,你好好的�!�
聽得門吱呀一聲關(guān)上,胡子拉碴的盧照又垂頭看蟋蟀打架。
只很久以后,他才輕聲道:“行。”
……
第四波緹騎從鎮(zhèn)撫司大門出去。
街上便是要飯的都知道,靖寧衛(wèi)在找人。
大街小巷貼滿了畫像,賞金萬兩。
畫上的姑娘說像不像的,只一雙貓兒似的眼睛格外矚目。
顯然向畫師口述她長相的人,對那雙眼睛印象極深。
街面上,混子喇唬齊出。
由上至下想找到畫上人,博一場富貴。
整個盛京,陷入像是尋寶一般的氛圍。
只是他們狂歡了,趙鯉像是陰溝里的耗子行走格外艱難。
一隊喇唬持棍棒沿街走來,挨個看街上的姑娘。
趙鯉從陳昔言家中出來,在街上繞了幾圈,又摸進河房一個暗門子屋里,偷了身壓箱底的舊布衣。
將換下舊衣裹著石頭扔進水中,頭巾束發(fā),作尋常姑娘打扮。
她本欲挑著暗巷走,但沒想到鎮(zhèn)撫司那邊搜不到她,竟無恥發(fā)動金錢戰(zhàn)術(shù)。
窮得發(fā)癲的盛京人眼珠子都冒綠光。
見寸步難行,趙鯉行程中斷,不得不翻進花月樓中。
花月樓大不如從前,人工湖上的棧橋都朽爛垮塌。
但地盤大,趙鯉藏身花閣,一時半會搜不到這來。
花月樓中,系著圍裙的廚子在門前與洗菜娘子閑聊。
分享今日盛京趣事。
說到那張通緝令時,便提到上邊的懸賞金。
胖廚子口中默念著金額,暢想道:“那哪是什么嫌犯啊,分明是個金娃娃�!�
“要我抓住,便買間宅子,再納兩小妾�!�
洗菜婦人送了他幾個白眼。
還做白日夢的廚子沒發(fā)現(xiàn),后廚金娃娃剛剛順走了三個干饅頭。
趙鯉盤腿坐在梁上,被饅頭哽得直抻脖子。
心里問道:“系統(tǒng),碎片還在鎮(zhèn)撫司中嗎?”
那碎片上,沾著趙鯉的血,系統(tǒng)可以查到大概位置倒是一喜。
之前系統(tǒng)一直回復,碎片尚在鎮(zhèn)撫司,趙鯉本以為這次也是一樣。
不料系統(tǒng)延遲許久,才回復。
她又問:“碎片正向皇宮去嗎?”
得了系統(tǒng)肯定答復。
趙鯉狠狠在饅頭上咬了一口,包在腮中咀嚼。
看樣子是沈晏隨身帶著碎片。
趙鯉嚼饅頭的動作忽而放慢一些,她若有所思想到,或許,行動放在在宮中比在鎮(zhèn)撫司更安全。
第816章
馮鈺
花月樓的橫梁上都是灰塵。
這里再不見從前靡麗景象,亦再聽不見水榭樓臺咿咿呀呀的南調(diào)曲音。
整片建筑大半封禁,尤其臨水花閣,門窗都嚴嚴實實以木板封禁。
院中花木無人打理,叢生的雜草蔓延至每個角落,枯藤纏繞在朽爛籬笆,破敗又荒涼。
除卻蛇蟲鼠蟻,趙鯉當是這處唯一的活物。
為了躲避滿街尋人的靖寧衛(wèi)和喇唬,趙鯉翻進這處,配刀枕在腦后閉目養(yǎng)神。
天空漸染上深邃的藍色,夜幕降臨。
聽得遠處隱約傳來絲竹之聲,趙鯉起身捻去粘在臉上的蛛絲。
無床無枕的,她睡得腰背疼,后腦也被刀鞘硌得生疼。
揉了揉后腦,趙鯉準備趁夜色繼續(xù)活動去西苑。
大景體面的內(nèi)官太監(jiān)可住在宮外,多愛在西苑置辦私邸。
趙鯉想去那,抓一個倒霉太監(jiān)打聽打聽宮中情況。
鎮(zhèn)撫司大殿中究竟是什么玩意,趙鯉至今沒個頭緒,只知不是尋常意義上的善神。
若是皇城鎮(zhèn)物不變,未供奉鎮(zhèn)撫司中那玩意,那趙鯉從沈晏處奪取碎片的行動,或許在宮中成功率會更高。
打定了主意,她順梁上欲從地牖鉆出。
不意,院中草木中窸窣作響。
趙鯉忙停下動作,一斂呼吸藏身在窗格之后。
只聽一陣嬉嬉笑笑,卻是一對野鴛鴦在這薄暮時分來荒廢的花園尋歡。
一人高荒草后,廝混的野鴛鴦十分猴急,說著卿卿情話,野蔓荒藤晃動不已。
眨眼間一條湖綠褻褲甩到了草上。
趙鯉心情不佳,看見成雙成對的蝴蝶都恨不得揚手趕開,叫它們蝶侶分離。
若非現(xiàn)在有事要做,定讓下邊兩人留個美好記憶。
一臉討嫌心中罵罵咧咧,趙鯉打算走人。
不料下邊公鴛鴦喘著粗氣,酒醉加上意亂情迷開始胡言亂語。
“馮鈺那個狗東西,仗勢欺人,也不瞧瞧自己是個什么玩意!”
乍然聽見熟人名字,趙鯉離開的腳步頓住。
馮鈺,曾受辱絕望懷刀,欲自裁為自己討個公道的翰林庶吉士。
荒草叢中的男人還要怒罵,卻被捂住了嘴。
一個女聲急道:“這位客人,馮大人還在前邊呢,你便心中有怒也收著些�!�
鬢發(fā)散亂的女人,哪還有先前偽裝的迷情模樣。
這亂七八糟的世界,成日里做戲已經(jīng)夠苦了,她可不想被狗男人拉下火海。
被女人這樣一說,口無遮攔的男人悻悻閉嘴。
覺得掃了臉面,借口天要黑,匆匆起身了事。
卻不知兩人的對話,都被趙鯉聽了去。
馮鈺。
趙鯉默念著這個名字,腳步一轉(zhuǎn)換了一個方向去。
……
暖黃色燭光,透過紅色燈籠紙灑在地面。
燈下穗子隨風搖晃,懸掛輕紗的廳中香氣靡靡。
青衫女郎懷抱琵琶,纖指在琴弦上跳躍。
一曲畢,往常叫好連連的廳中卻是一片寂靜。
規(guī)矩分席而坐的眾人,俱神情微妙望著上首的男人。
此人俊美一身白衣,雙眼微闔。
許久,他以箸敲杯,贊道:“彩!”
他這一開口,廳中凝滯的空氣方才開始流動。
左右之人也紛紛夸贊曲子妙。
彈琵琶的女子淺淺舒了口氣,懷抱琵琶微微一躬身便要退下。
卻有那白衣男人的小廝在門口堵住她,壓低了聲音道:“萋萋姑娘,馮大人慕您才情,今夜想繼續(xù)聆聽雅音,姑娘回屋準備準備�!�
話雖說得客氣,但壓根沒有半點拒絕的余地。
萋萋姑娘知這位馮大人如今權(quán)勢,卻又聽過些傳聞。
蒼白著臉應(yīng)下,被侍女攙扶回了她的屋子。
兩個姑娘相互攙扶著,進屋關(guān)門長出一口氣。
互望一眼,小丫鬟眼中立時淚漣漣:“姑娘,聽聞馮大人有些癖好,您……”
她哽咽說不下去。
坊間傳聞馮鈺有疾,屋中從不點燈,每每將姑娘抓咬得遍體鱗傷。
萋萋姑娘本也心中惶惶,她強笑道:“沒關(guān)系,你去給我叫水沐浴,熏香屋子�!�
丫鬟抹著眼淚去了,萋萋姑娘才坐在妝臺邊,對鏡卸去釵環(huán)。
正心中惶惶時,打磨得明亮的鏡中有東西一晃。
她一驚,扭頭去看梁上:“誰?”
再細看梁上空無一物。
“老鼠嗎?”
她自言自語了一句,以為自己眼花或是老鼠,復又將注意力轉(zhuǎn)到自己將要面對的糟糕情況。
一個多時辰后,換上一身新衣的她像是玩偶,坐在屋中。
桌上紅燭忽明忽暗,那白衣的馮大人果然來了。
他身上有些酒氣,眼神卻清明。
萋萋溫軟笑著,想和他搭話。
瞧著衣冠楚楚的馮鈺,卻直接了當?shù)溃骸皽缌讼灎T,歇了吧�!�
縱心中畏懼,萋萋還是照做,站起身,對著蠟燭一吹。
呼哧——
屋中頓時暗下,萋萋還要說話,便被人拉住手腕帶進了懷里。
“乖一點,沒事的�!�
男人帶著酒氣的吐息呵在耳邊,萋萋有些臉紅,忍不住側(cè)頭避開時,卻疼得啊的一聲。
剛溫聲軟語說話的人,埋首萋萋脖頸狠狠咬在她肩頭,濃烈過頭的熏香傳入萋萋鼻中。
鈍鈍的牙齒,隔著衣衫陷入肉中。
萋萋疼得臉色發(fā)白,卻不敢掙扎。
直到后肩頭被男人咬出深深帶血牙痕。
頸側(cè)沉重吐息,讓她覺得自己像是落入狼口的兔子。
她抖得不像樣,男人咬完卻松開了她,嘴上道:“對不起,咬疼你了嗎?”
“我忍不住�!�
萋萋不敢答話,被男人拉著往床上倒。
外頭下起了雨,電閃雷鳴只一瞬間。
萋萋斜枕在床,聽立在床前的男人窸窣解衣。
忽而天邊一聲轟雷,震得人心神俱怖。
閃電撕裂黑暗,透窗照亮屋中,卻又剎那消失。
這一明一暗間,萋萋姑娘瞧見解衣的男人,肩頭一個紅腫流膿的傷。
那傷口有巴掌大小,邊緣黑紫,每每要愈合便被人惡狠狠摳開肉痂,多年都未愈合。
窗外嘩啦啦雨聲,電光又一閃。
萋萋看見男人的臉,不知是在笑還是在哭。
“你看見了?”
聽男人問,萋萋本能便要否定。
但那男人已傾身而來,朝她探出手:“你看見了�!�
萋萋脖子被扼住,吐著舌頭掙扎。
一滴一滴,淚水滴落在她的眼皮、鼻梁上。
馮鈺抽泣著低聲呢喃:“我完了,我完了�!�
“我不想殺你的�!�
話是這樣說,他手上力量越來越強。
“可,誰叫你瞧見了呢�!�
他呵呵兩聲,萋萋腦中一片混沌,昏過去之前,突然聽見一個陌生姑娘的聲音。
“你是說,看見你肩上牙痕了?”
第817章
贖身
黑暗中,正行兇的馮鈺被這突然冒出的聲音嚇得不輕。
更讓他震怖的,是來人準確說出他身上潰爛多年的傷是牙痕。
縱王長期五年前已死,被他挫骨揚灰。
那疼痛和恥辱,就像牙痕,烙在馮鈺的肩頭。
多年來他用盡了辦法,香束燙,烙鐵燒,肩上傷處卻還是鈍鈍的疼。
就像那個寒夜里。
帶著牙痕的肩肉,被他親手削去。
這個世界上,應(yīng)當無人會知曉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