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0章
不堪被揭破,馮鈺哪里還有平常那自若模樣,腳步踉蹌。
卻聽立在他身后的影子,有恃無恐又開口:“你若喊人,我便道出當年之事。”
眼前的女人知道他的秘密。
馮鈺腦中一片空白,只想滅口,探手去掐。
但身后立著的女子,輕描淡寫捏著他的手腕向后一掀。
馮鈺頓時往后跌去,狼狽倒在昏厥過去的萋萋旁邊。
隨從都在門外,高喊一聲便會有人沖進來。
可馮鈺像是嘴里堵了棉花一般,怎么也張不開嘴。
相比被刺殺橫死,他更怕前面的人揚聲喊出他的不堪過去。
他牙齒得得作響,裸著上半身陷在萋萋姑娘綿軟的被褥中。
立在床前的黑影低聲道:“我本也不想用這樣卑鄙齷齪的方法�!�
每一次電閃雷鳴,趙鯉都能看見馮鈺蒼白至極的臉。
趙鯉道歉道:“對不起�!�
她本想用匕首抵著馮鈺腰子,逼他就范。
可誰料這小子竟要殺人。
“誰叫你變成壞蛋了呢,那我也不同你講道義了。”
趙鯉給自己找了個理由,然后上前一步。
她傾身探手,捏住馮鈺脖頸拎到面前,以極低的聲音說出了王長期,案牘。
見馮鈺失神顫抖,趙鯉又道:“助我一臂之力,否則明日我的朋友會將此事會傳遍盛京乃至大景�!�
無恥威脅一番,趙鯉替馮鈺拉攏衣襟:“可只要你乖乖的,一切都會成為秘密�!�
若是十年前,被這樣威脅說不得馮鈺敢魚死網(wǎng)破。
可如今,那件事已經(jīng)成為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對如今登上高位的他來說,那發(fā)酵、醞釀多年的秘密必須竭盡全力遮掩。
沉默良久,馮鈺抖著嘴唇問道:“什么忙?”
“乖!”
趙鯉松開手,馮鈺跌坐在床上。
牙關被捏開,一粒藥丸不容拒絕塞進了他嘴里。
不待咀嚼,這粒藥在他口中化開。
宛如吃屎的味道和口感,讓他下意識干噦,卻被一個枕頭捂回。
“好東西,別吐了�!�
黑暗中,趙鯉輕輕的笑聲,甚至聽著有些俏皮:“是蠱蟲,也是我們友誼的見證。”
雨越發(fā)大。
身后的房間安靜無比。
馮鈺的侍從百無聊賴,守在門前。
天光破曉,宵禁剛剛解除的時辰,他打了個哈欠。
卻聽身后的門吱呀一聲響。
腳步虛浮的馮鈺拉開門。
侍從習慣性屏息,回避屋中氣味,正想善后。
卻聽馮鈺道:“叫老鴇來,我要贖人�!�
……
花月樓老鴇撐傘立在雨中,目送馬車碌碌遠走。
她忽而一甩帕子:“萋萋這死妮子,竟攀高枝脫身了。”
老鴇身后一個大茶壺擠眉弄眼笑:“還不是媽媽您調(diào)教有方?”
“誰人不知馮大人難伺候,還是頭一次給姑娘贖身�!�
老鴇摸了摸袖內(nèi)東西:“希望她能過上好日子吧�!�
今日盛京大雨。
天像是下漏了窟窿,雨水濺射在地面。
馮鈺的馬車如往常一般前行,但馮鈺的隨從側頭有些納悶。
方才幾人披著蓑衣上馬車來著?
不待他想明白,已到了馮府。
大景動亂后,官場內(nèi)斗不休。
有那想渾水摸魚的,這才曉得沈晏真的毫無顧忌后有多可怕。
沒有政斗,只有最樸實無華的肉體消滅。
鎮(zhèn)撫司的血池中,冤枉的不冤的,都同化為了一灘血水。
青黃不接時,馮鈺趁亂出頭。
他沒有什么背景家事,只是夠狠。
就這般,現(xiàn)在也混到三品太常寺卿。
太常寺卿負責皇宮祭祀、禮樂等,換成之前真的不算什么。
但靈氣復蘇混亂大勢下,這太常寺卿含金量狠狠拔高一截。
進宅后,馮鈺從馬車中探出頭,對府中管家叮囑道:“準備個院子�!�
他從未娶妻,這是第一個迎進來的人。
管家早得了信,討好立在一邊:“是�!�
馮鈺孤家寡人,偌大宅子空落落。
很快院子收拾出來,管家見馮鈺面無表情守在車邊,心中亦驚。
對車中女子更重視,
等屏退左右,馮鈺才喊道:“出來吧,沒人了�!�
片刻后,一個丫鬟打扮的姑娘,扶著女郎從馬車中探頭。
女郎裹在斗篷里,雙目緊閉。
丫鬟單臂抱扶著她,看著一點不費力。
見馮鈺木頭樁子一樣立在旁邊,小丫鬟一抬臉:“愣著干什么?撐傘��!”
小丫鬟梳著丫髻,生得很好。
但馮鈺卻只覺她面目可憎,舔了舔后槽牙,嘴里還殘余著那難吃得像狗屎一樣的藥味。
他站著沒動。
又聽那小丫鬟輕笑一聲,馮鈺手肘內(nèi)側嫩肉一痛。
簌簌有些芝麻粒似的蟲,耀武揚威從他袖中爬出。
“還等什么?”
像是訓狗一般,又一次試探后,馮鈺垂下頭。
從第一次屈服后便沒有回頭路。
去取了雨傘腳凳,立在雨中幫助她們下車來。
剛進屋,便又聽那小丫鬟一通招呼:“我家姑娘需要干凈衣裳,需要吃的�!�
“還有,需要一只陪玩的寵物,只要黑狗,無一絲雜毛的黑狗�!�
“還愛作畫,需要朱砂,花簽黃紙�!�
“分批送來,別被任何人看出端倪,馮大人不用教吧?”
第818章
厲祭
趙鯉坐方桌前,手里抓著筷子,夾了一塊燉得爛糊的紅燒肉,戳爛進米飯。
碎肉米飯裹著肉汁,像是小熨斗一樣安撫了趙鯉一直造反的胃。
自來到這個詭異的世界,已有三日有余。
趙鯉從詔獄醒來,為了不讓食量暴露她的異常,盧照給的面她只敢吃了三分之二,欽天監(jiān)吃的那點東西壓根吃不飽。
從欽天監(jiān)逃河房,趙鯉不能明目張膽行走。
只在人家后廚摸了點饅頭或是雜糧餅子。
她藏匿的地方偏僻,居住的人窮得叮當響,她也不敢多拿。
每天啃干餅就涼水,連榨菜也沒有。
算一算,這是趙鯉這幾日來吃得最好的一頓飯。
這一大口下去,險些掉下眼淚來。
馮鈺喚廚房準備了兩人的飯菜,趙鯉一人全部掃進了胃里。
看得她左右兩人目瞪口呆。
萋萋是個苦命姑娘,身世過往讓她極有眼力見。
醒來后,摸了摸生疼的脖子,又聽趙鯉三言兩語解釋,瞬間便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趙鯉作丫鬟打扮,一人獨霸一桌飯菜。
萋萋與馮鈺一左一右分站兩側,看趙鯉風卷殘云將飯食掃蕩。
萋萋險些被馮鈺扼死,嗓子嘶啞得很,乖順上前給趙鯉倒了一杯溫茶:“姑娘。”
趙鯉下意識想道謝,卻及時住嘴。
事實而言,馮鈺和萋萋都是受趙鯉脅迫的肉票。
趙鯉需要在他們這穩(wěn)住惡人形象,保持震懾力,免被背刺。
給她投去贊許眼神后,趙鯉瞥了馮鈺一眼:“沒眼力見的�!�
馮鈺臉色蒼白,沒有任何表情。
木頭樁子似的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
聽趙鯉這樣說,他吸了一口氣,扯出個僵硬的笑:“姑娘教訓得是�!�
“記得改哦!”趙鯉得寸進尺叮囑。
言語間,院門被馮家的管事叩響。
像馮鈺這般接了人歸家,不要下人伺候青天白日關門落鎖的,管家總小心幾分。
生怕命歹,撞破什么不堪荒唐之事,領著仆役來,還沒靠近院門便做作咳嗽。
得了馮鈺應答,這才領人進入。
便見馮鈺與一個嬌美女子同坐桌邊,桌上菜肴飯食一掃而空。
管家登時一愣。
馮鈺只看身板就不是個飯量大的,也不知是得了新人高興還是……
管家眼神微妙,在脖上環(huán)著紗巾的萋萋身上掃過。
面前擺著一個臟碗的馮鈺,一粒蔥花也沒吃,卻做作用帕子擦了擦嘴:“以后飯菜分量大一些�!�
萋萋抿著唇,并腿斜坐點了點頭。
馮鈺看了看眼前的剩菜碟子,又道:“每日準備三、四次點心�!�
這點子事情,管家忙記下,側身讓出身后捧著朱紅托盤的人。
“老爺,這是您要的朱砂和花簽�!�
管家有心,磨細的朱砂粉,灑金花簽紙都弄來了一些。
馮鈺看見那些花簽紙,忍不住抿唇。
如今的大景早不復當年繁華奢靡,各地詭事頻發(fā)飯都吃不起。
再有沈晏這位管得寬的大爺,遏制高門奢靡風氣。
花簽這樣的樣式貨,早已停產(chǎn)十分稀有。
馮鈺也只有收藏了一些。
本意賣好的管家,被馮鈺暗自瞪了兩眼。
輕咳一聲,馮鈺道:“很好,下去吧�!�
“我……要與夫人共話筆墨之韻,你們下去吧,閑時不要來打擾。”
管家胡須下的嘴唇一抿,露出一個微妙又三八的笑:“是,二位盡興�!�
管家領人要走,卻聽屏風后,突然傳出一聲輕咳。
抬眼望去,屏風后現(xiàn)出一個正在以雞毛撣子撣去花瓶灰塵的身影。
看著是個丫鬟,但隔著紗瞧不見模樣。
那掃灑的丫鬟嘴碎一般念道:“哎呀,我得尋個東西做狗窩,我家小姐最喜歡狗狗了�!�
馮鈺一怔,這才想起什么似的問道:“管家,叫你尋的黑狗呢?”
管家忙回道:“黑狗看門守戶辟邪最佳,市面上緊俏得很,一時難買�!�
看他模樣,馮鈺擺了擺手:“知道了,我自會解決�!�
言罷,揮退了管家。
待人全部離開,趙鯉捏著雞毛撣子出來。
“獨缺黑狗,這可麻煩了。”
審視管家?guī)淼臇|西,趙鯉望向馮鈺。
馮鈺已起身站定:“姑娘不必擔心,后日宮中將祭陵,屆時我可想辦法尋來黑犬�!�
馮鈺這話本是要趙鯉安心。
趙鯉聽了卻是一皺眉:“后日?”
“后日是什么日子?”
趙鯉來時那邊尚是隆冬,她身上小襖到了欽天監(jiān)才換下,跑路時被趙鯉卷著石頭扔進了井中。
馮鈺聽她問話奇怪,還是答道:“七月十五中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