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8章
莫說沈花花等貓兒,便是談驪等人類,也從脊梁骨升起些涼意。
“走!”
談驪喊了一聲,卻發(fā)現(xiàn)自己聲音極干澀。
幾步之外的融螺還在大口大口的吐著臭泥。
它抓狂一般,拖著沉重的螺殼原地打轉。
如潑婦一般在地上軟塌塌滾了一遭。
卻將麻將塊豆腐全滾得陷進了它爛泥似的身體里。
黑汁水也混進了融螺鼻涕似的粘液中。
氣味越發(fā)均勻的飄散開來。
灰霧涌動,從霧中伸出一張蒼白的臉——詭物從霧中而來。
一個又一個,越來越多的詭物聚集。
兩種本毫無交集的東西,湊作一堆。
親眼看見密密麻麻的半透明虛影,從霧中撲出與融螺交疊。
談驪發(fā)根都發(fā)炸時,作為臨時餐盤的融螺,再忍受不住。
它兩只巨大的手掌撐著,螺螄殼滾動。
哇哇的吐著,朝濃霧深處爬行,欲遠離這惡臭地獄。
一邊爬,一邊吐出不少死老鼠和零碎的細骨。
霧中詭物亦跟隨而去。
這一系列事,發(fā)生得太快太突然。
待翻攪的霧氣遮擋住滾圓的螺螄殼,談驪忽而醒神,振奮道:“好機會,走!”
有這一出意外,又有臭到融螺這種玩意發(fā)狂跑路的東西一路護送。
談驪欣喜的見得,十數(shù)步之外便是另一端的斷墻。
攀上這斷墻,她們便可抵達失陷的城墻角樓。
回望身后,一根根以紅繩相連的火把,已在路上形成一條小小的通道。
只需將紅繩綁縛上角樓供奉的神像。
她們的任務便算完成!
所有人,包括貓都不由加快了腳步。
行至城墻坍塌斷處,攜帶著虎爪鉤的兩個靖寧衛(wèi)漢子,大步上前。
尾端連著繩索的虎爪鉤,轉了兩圈,高高拋起。
锃一下拋上城墻,滑下一段距離后,張開的尖利勾爪緊緊卡在磚石縫隙之中。
談驪將繩索在手臂上轉了兩圈,扯動確定卡死后,還未等她說話,一旁的沈花花輕盈躍上的她的肩膀。
遺傳自渣爹的小花臂,緊緊扒著談驪,與趙鯉的紙人各占一邊肩頭。
比劃了兩個手勢后,談驪橫刀叼在口中,順繩攀沿而上。
其余人人等,都守在斷墻下。
談驪身手極佳,手攀繩索腳蹬在斷墻,很快爬了上去。
將到斷墻頂端,她一手按在斷墻處,正欲翻上城墻時。
突然一張發(fā)綠的臉,從斷墻上探出。
趙鯉的紙人和沈花花幾乎是同時反應。
小紙人高高躍起,猛地雙手雙腳抱上了那張生著綠色絨菌的臉。
緊接著沈花花在談驪肩上借力,合身撲上。
爪子彈出,沈花花并未如尋常貓兒發(fā)出尖銳叫聲。
它不愛叫,但爪子又快又狠。
橫臉揮爪,尖銳的指甲在這突然探出的尸臉上一掃。
發(fā)綠的眼珠中,渾濁黯淡的晶體流出。
沈花花立在這尸臉上,四爪亂抓。
談驪亦按著地面翻上。
她松口吐刀,探手接住刀柄后,猛沖向前,矯健如獵豹。
眨眼沖至綠尸面前,刀光一閃,長刀橫頸而過。
發(fā)綠的死人腦袋咚一下掉落在地。
斷處被談驪刀上涂抹的劍油,灼燒得滋滋作響。
甩去黏附在刀上的尸液,談驪刀鋒一轉將刀插在城墻縫隙擲出一個黑甕后。
沈花花腦袋上騎著趙鯉的紙人,落地后,炸毛弓背望向四周。
此處無光源,談驪正身處灰霧之中。
她取下一根背負在后的火把,迅速掏出火折子。
掀開銅火折,吹燃將火把點燃。
特質(zhì)的火把,照亮四周,也驅散了黑霧。
談驪清楚看見,幾丈之外的霧中隱有火光。
沈花花立在城墻斷裂處,喵嗷一聲后。
同行的數(shù)只貓兒,抓著斷墻迅捷攀爬而上。
以背著燈油的四只為首,疾步?jīng)_向霧中角樓。
第847章
鼠群的阻攔
灰霧依舊籠罩。
紅繩連接一根根火把,從一頭到另一頭。
火把的光芒黯淡,卻終究將塌陷的城墻重新連接。
談驪手中捏著紅繩,扭頭望向幾步之外藏在霧中的角樓。
只需將這繩索,連上角樓神像,便可將這失陷的角樓重新與潼關神殿連接。
恰在她心中狂喜時,細碎不絕于耳的摩擦聲響起。
有什么正在攀上城墻。
“沈花花!”
談驪一聲喝,將手中綁縛著火把的紅繩拋出。
沈花花無聲躍起又落下,叼住了這根紅繩。
無須言語,沈花花四足彈動,猛朝亮著火光的角樓奔去。
趙鯉的紙人揪著它頭頂?shù)能浢(wěn)穩(wěn)騎在它的脖子上。
方奔過一半。
伴隨著細碎的吱吱聲,第一只紅眼黑鼠從城墻處攀援而上。
接著黑水似的鼠群,匯聚沖撲而來。
周身毛發(fā)骯臟無比的黑鼠,像是漲潮的潮水朝著城上漫來。
尖銳的貓叫聲四起。
眼見道路將被鼠群截斷,貓群中數(shù)只貓兒合身撞去,在鼠群中左沖右突,揮爪撲咬。
沈花花口中叼著紅繩,高高躍起,以滾入鼠群中的貓兒為踏腳石,幾個起落竄出鼠群包圍。
它并未回頭,綠色雙瞳縮成一線,死死鎖定角樓火光。
它是貓群中最出色的領袖,很清楚只有立刻連接上角樓神像,方能為墊腳奮戰(zhàn)的同族兄弟姐妹,還有后面人類戰(zhàn)友爭得一線生機。
綠眼貍貓如一道小小的閃電疾馳。
它的身后,貓叫聲間夾雜兵刃揮砍的刺啦聲。
攀上墻的黑鼠,匯聚成一股潮水朝著談驪等人撲咬。
談驪與談駿背靠背,揮刀劈砍。
兩人身手都極佳,一時未讓鼠群近身。
死死護住立在城墻斷處的火把。
有黑鼠上前啃咬連接的紅繩,但牙齒方才觸及,便整個燃成一團火球。
于是鼠群將目標全部集中到了城上立著的火把。
伴隨叫人牙酸的吱吱聲,鼠群過處留下大量黑色粘菌。
“護火!”
談驪揚聲高喊。
集合眾人圍成圈子,以身將火把擋住。
許是她這一出聲,鼠群意識到她為首領。
從烏泱泱的鼠群中,立時躍起十數(shù)只。
談驪正朝著鼠群密集處擲出黑甕,手還未來得及收回。
躍起的黑鼠,朝她面門撲來。
她的弟弟談駿揮刀擋下不少。
隊伍中,負責背負重物最強壯的靖寧衛(wèi)側步,以后背替她阻擋。
老鼠森然的牙齒,穿透薄薄的皮鎧,深入皮下筋肉。
這靖寧衛(wèi)是個悍勇性子,五六只黑鼠在他后背發(fā)瘋撕咬亂竄,他探出滿是繭子的手臂抓住一只用勁一揉。
然后將脖子歪到一邊的死老鼠猛丟出。
另一手舞動燃著的火把。
鼠群雖數(shù)量可怕,但被黑甕一砸,頓時失控亂成一團,也忌憚特制的火把,一時間竟僵持。
談驪手臂上咬著一只黑毛大鼠,她揮臂在城墻上一撞,這死不撒口的黑鼠頓時撞成一團泥。
望著越來越多的鼠群,從城下攀上,談驪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
揮砍的手越發(fā)加快,鼠血四濺。
忽聽一聲悶哼,談驪余光看去,便見一個同僚不慎被咬住頸子。
動脈劈裂的鮮血滋出,這人腳步踉蹌一瞬,便被黑鼠覆蓋周身。
意識到自己活不下去,他張嘴咬住欲往他嘴里鉆那玩意。
牙齒深深陷入瘋狂晃動的老鼠皮肉,上牙膛刺刺毛發(fā)亂動,舌尖上皮質(zhì)肉感的鼠爪抓撓。
他手從后腰摘下一袋燈油,揮刀砍開。
燈油淋了他半邊身子。
鼠群受驚般退去,這人擰開火折子一點。
呼啦啦火燃起。
談驪親眼見著燃燒的人形火炬,悍勇滾入鼠群最密集處。
噼啪聲響中,火焰借油爆燃,靖寧衛(wèi)的魚服于烈火下熊熊燃燒。
借這光,城墻上鼠群進攻氣勢一緩。
與此同時,身上帶著幾個咬痕的沈花花,與幾只背著油囊的貓兒沖到了角樓前。
角樓被木板封死,它們抓撓著木板,借力攀上二樓。
趙鯉的紙人從貓背上躍下,輕飄飄落下。
角樓中的老六,一直湊臉在縫隙看。
奈何視線受霧氣阻攔,他根本無法確定發(fā)生了什么,更不敢貿(mào)然移開通道。
他戒備看著飄落的小紙人,余光見得叼著紅繩的沈花花,這才張大了眼睛。
“快,接……”趙鯉的紙人聯(lián)系斷斷續(xù)續(xù),她說話的聲音也斷斷續(xù)續(xù),“繩子,神像!”
老六卻聽明白了,他飛速將沈花花叼著的紅繩接過,然后連滾帶爬沖向角樓中供奉的神像。
被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的神像上,連接的紅繩極為顯眼。
一道微光亮起。
談驪等沿路立下的火把,火苗晃動,紅繩浮起微光。
失陷角樓二層,已經(jīng)沒有多少燈油的火盆爆燃,熊熊火光向外擴張而去。
談驪喘著粗氣,足下碾死一只黑鼠后,看著這些黑毛畜生急迫逃下城墻。
有后撤不及的,在橘紅火光中化作一團團燃燒的火焰。
談驪雙手拄著刀,這才發(fā)現(xiàn)手上濕漉漉,卻是尾指不知何時被咬下了一截,斷處露出骨茬。
疼痛襲來,談驪卻顧不得,側首看她的弟弟談駿。
見他雖滿身是血,但大抵無礙,談驪松了口氣。
正想說些什么,卻聽見天上風卷霧動,有什么正在集結。
“來了!”
趙鯉面前計時用的線香燃燒盡,第一批發(fā)現(xiàn)自己受騙的詭物,即將集結來襲。
趙鯉深吸一口氣,抽刀立在角樓上,仰頭看著漫天黑沉沉的黑霧。
帶著紙灰和血腥腐爛之氣的風,吹起她的袍角。
從潼關監(jiān)獄提出的死囚,他們俱神情麻木跪在城墻上。
阿詹按刀站在一側,仰頭看了一眼天空,他的手高高舉起又落下。
整三十顆頭顱碌碌落地。
殷紅鮮血潺潺涌出。
沈晏端坐角樓上,緩緩閉目。
遍地死囚的鮮血仿若活物,從斷首腔膛涌出,蜿蜒逆向攀著城墻涌向火盆。
在霧中探出第一只手臂時,城墻上火光猛然亮起。
橘紅火光中,傳出陣陣翅膀拍打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