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8章
她小心掀開一個,便見里面裝著的幾個孩子。
有男孩有女孩,年歲都不大,瑟縮在籠子一角。
趙鯉摸出蟲娘的發(fā)帶,小聲問道:“蟲娘在嗎?范蟲蟲。”
籠里孩子紛紛搖頭。
趙鯉挨個問去,最后卻十分失望,范家蟲娘并不在這里。
她正想著再去別處尋時,籠里一個小男孩突然弱弱道:“蟲娘,被帶進去了。”
他顫顫巍巍的小手,指向一個方向。
趙鯉攀上院墻,在高處順著這孩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但見一間屋舍貼著紅窗紙,光透紙照出,在地面投下一片紅。
趙鯉心尖一顫,復(fù)翻身落地。
對著籠中孩童道:“全都安靜,等我回來。”
籠中孩童被捉來,本就驚懼交加,現(xiàn)在對他們說什么他們都是聽的。
紛紛乖乖點頭。
趙鯉將籠子上蓋著的布,回復(fù)原位。
她貼著墻根,朝著那紅窗紙的屋舍去。
到了近前,趙鯉便發(fā)現(xiàn)不對。
此處看守的不再是金甲軍士,而是靖寧衛(wèi)。
趙鯉后退,藏身入陰影之中。
墻角發(fā)出些窸窣之聲,挎刀守衛(wèi)的一個靖寧衛(wèi)蹙眉扭頭看。
下一瞬,便被人捂嘴拖入了陰影之中。
清脆的咔噠聲在夜間仿若折斷了一根樹枝。
與他同立殿前守衛(wèi)的靖寧衛(wèi),還未來得及扭頭,迎面而來的是一記膝撞。
醒掌天下權(quán),醉臥美人膝。
這靖寧衛(wèi)顏值中上,但趙鯉的力道足夠補足傷害。
他親耳聽見自己肋骨折斷的聲音,卻一點聲音也發(fā)不出,更遑論發(fā)聲警示里頭的人。
翻著白眼便往下倒。
卻被趙鯉接住,扛柴火一樣拖到了暗處。
又是一聲咔嚓響。
趙鯉整著袖子步出黑暗。
屋中人對此一無所覺。
趙鯉貓腰繞到后窗,正欲撬窗進去。
便聽墻邊有聲響發(fā)出。
接著一個有點笨拙的身影,翻墻而入。
兩個鬼鬼祟祟的不速之客便在月下,打了個照面。
來人認(rèn)真翻墻,壓根沒想到墻根蹲著趙鯉這么號賊人。
驚嚇之余,緩緩張大嘴巴就要叫。
下一瞬,一坨泥巴飛來糊在了他臉上。
將他驚呼堵回同時,將他砸得眼冒金星。
“別說話!”
等他再回神,一只手扼住了他的喉頭。
一個黃臉小眼矮漢,眼神微妙的用娘們兮兮的聲音威脅道:“別出聲,否則擰掉你腦袋!”
被泥巴糊嘴的這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但他還不安分,想給外頭的同伴點提示,免得跟同伴都陷在這處。
卻沒料到,他同伴關(guān)心他,亦翻墻進來。
他心中咯噔一下,哦豁,完蛋!
不待他感慨,那黃臉漢一只手掐了一個提住,嘴里惡狠狠問道:“你們來這干嘛?”
趙鯉心態(tài)都快崩潰了,眼下這兩個莽撞鬼不是別人,正是柴衡和沈之行。
多年后,一個登上皇位一個權(quán)勢滔天。
現(xiàn)在卻莽莽撞撞來翻墻。
柴衡嘴巴被堵,嗚嗚了兩聲。
相比他,后面來的沈之行竟還是那般溫文模樣——盡管他剛才還拎著衣角翻墻頭,喉嚨被趙鯉扼在掌中。
見他要說話,趙鯉提醒道:“噓,我來救人�!�
第883章
陪葬
趙鯉不信這倆半夜來這玩,相信他們的人品,先亮明了目的。
聞言柴衡長出一口氣,猛點腦袋。
沈之行一拱手壓低了聲,溫言道:“巧了,我們也是�!�
趙鯉將他二人提到一顆歪脖子樹下盤問。
從他們嘴里倒是知道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自來,皇帝有條件都愛封禪炫耀功績。
不管實際有多血腥齷齪,明面上西南戰(zhàn)事大捷,朱提夜狼滅國。
這功績足叫皇帝起了封禪的心。
今上令南都王至泰山,準(zhǔn)備封禪事宜。
隆慶帝柴衡借機離開封地來訪友,看望恩師一家。
前些時日,他見天有異相,任性拉著沈之行陪他在蒿里尋仙。
不意,聽見山民哭訴家中孩子丟失。
柴衡年輕時也是個熱心人,拍著胸脯說幫忙。
他和沈之行兩個腦子都好使,加之身份加成,很快順藤摸瓜查到了輪回觀,查到了他好三哥頭上。
柴衡牙縫還帶著泥,苦笑道:“兄臺有所不知,我也是沒辦法�!�
這時的隆慶帝還未涉入那些麻煩,只一個光頭藩王,相比如日中天的南都王,是什么都不夠看。
但要他放棄這些孩子又萬萬不能,因此才有了兩人夜探之事。
趙鯉聽完,只想給他們二人一人一記大嘴巴子。
便是年少輕狂,你二位也狂太過了。
他們此時或許還當(dāng)這事只是一樁普通孩童失蹤案。
柴衡也仗著身份亂來。
但趙鯉太清楚這背后牽扯朱提血案,太子之冤。
還有……將要發(fā)生的沈家慘案。
趙鯉耐著性子道:“你們立刻回去,當(dāng)做什么也沒發(fā)生,孩子我會救�!�
趙鯉話音剛落,柴衡沈之行還未有反應(yīng),屋中突然爆發(fā)出孩童驚懼至極的尖叫。
趙鯉一凌,一手提溜了一個到墻邊,驅(qū)趕他二人快走。
隨后她快步身后屋舍。
她沒有選擇暴力破窗,而是將刀子插入后房窗戶縫隙,用勁一撬。
無聲撬開窗戶后,趙鯉翻身而入。
孩子哭聲越發(fā)凄厲,趙鯉顧不得其他,墊步朝著聲音出處去。
眼前突然一亮。
鼻端嗅到一陣紙錢香燭氣。
卻見一間香堂,正中擺著一口掉漆破棺材。
一個五花大綁的女孩躺在地上,頭發(fā)散開。
雙掌被食指粗的桃木釘洞穿,鮮血潺潺。
她的鞋襪被剝?nèi)�,一個須發(fā)皆白的老道,正往她腳底心敲桃木釘。
白日里,趙鯉見過的那位望源百戶,正在旁飲茶。
這慘絕的一幕非但沒讓他生出半點不忍之心,他反倒像是看見了什么有趣的東西,眼中滿是笑意的欣賞。
“老道,釘準(zhǔn)一些,這些童男女可是要派上大用場的�!�
這人悠然吹了吹茶盞中飄著的茶葉梗,又對地上的女孩道:“你這小孩也莫要怨誰,你這是滔天的富貴。”
他想到些什么,嗤笑:“能陪太子爺長眠地下陪葬,是你的福分。”
他不管地上女孩聽不聽得懂,對那老道士催促道:“還不快點?”
那老道士滿手被血弄得濕滑。
他本是這輪回觀中的道士,卻要他做這喪盡天良之事。
老道垂眼看,看地上已經(jīng)無力哭的女孩,忍不住手抖之余,手中錘頭砸歪了一下。
端坐一邊喝茶的百戶,頓時臉一沉:“嗯?”
他威脅的話還未說出口,卻見一樣?xùn)|西在他視線中飛快放大。
卻是一個梆硬的拳頭。
潛行過來的趙鯉絕不慣他,應(yīng)該說早看他不順眼。
他二人在這香堂干這惡事,恰是最好動手時機。
這一拳,趙鯉新仇舊恨加在一塊算。
堅硬的尺骨,正正印在這號閻王的百戶腦門上。
第884章
真相
一聲悶響,在望源囂張跋扈的閻王額頭血花迸裂,前額骨咔嚓碎裂。
哼也沒哼一聲,便頭一仰,歪在椅上出氣多進氣少。
他手上茶盞啪一下掉在地上,發(fā)出的脆響打破了沉默。
香堂之中那道士這才醒神,他一手持釘一手握錘,連連擺手:“我只是聽令行事,與貧道無關(guān)�!�
“若不照做,我輪回觀上下,火工道人連著道童都活不了�!�
趙鯉知道他或被脅迫,但見他手上血跡還是忍不住一腳將他踹開。
“你觀中的是人,這些孩子不是人?”
趙鯉彎腰抱起地上的孩子。
細(xì)看眉眼和范七有些相似處,便確定了這孩子的身份。
她忙給孩子止血,卻聽兩個腳步聲一前一后進來。
柴衡呆愣立在香堂中,看著那口破爛棺材:“太子哥哥……”
趙鯉不認(rèn)得那百戶后臺,柴衡卻知道。
這百戶的姐姐,正是南都王側(cè)妃。
仗著姐夫權(quán)勢,他方才如此跋扈。
聽他話中所言,這破棺之中,竟是太子尸身。
這背后作為之人,除了南都王再無旁人。
再聯(lián)系那牽連甚廣的巫蠱案。
手足相殘之慘劇在他面前展開血淋淋真相,柴衡只覺耳中嗡鳴不已。
隨他而來的沈之行亦然色變。
他從小給柴衡伴讀,太了解柴衡脾性,立刻去拉他:“走�!�
不料卻沒拉住,柴衡已跑上前去,一把抓住那老道士逼問:“你聽誰的令?”
“為何太子哥哥尸身在此?”
柴衡現(xiàn)在急需些證據(jù),證明些什么。
在他心里三哥南都王雖傲慢弒殺,卻還是幼年那個會帶他騎馬的兄長。
只可惜,現(xiàn)實的慘淡斷絕了柴衡心中全部希望。
被他拽住脖領(lǐng)的老道,聽他喊太子哥哥便知道又是一個天潢貴胄。
哆嗦著招出一切。
太子去后,南都王日夜不得安眠。
竟私下盜掘太子墓穴,借先行泰山之機,將太子尸身一路帶到了蒿里。
他要將太子葬在蒿里奈河源頭。
讓太子魂靈永困蒿里。
還準(zhǔn)備了童男童女,虐殺隨葬,讓這些童男女絆住太子。
莫要再讓太子,去南都王夢中哭訴譴責(zé)那些陰謀算計。
在靈氣還未復(fù)蘇前的時代,南都王這一番操作純純是做賊心虛,毫無卵用。
但這一番作為,足叫柴衡渾身發(fā)顫。
他緩緩松開,老道士趁機脫身,連滾帶爬爬開。
趙鯉幫蟲娘處置了傷處,正發(fā)愁后院那些孩子怎么帶出去。
看柴衡愣怔,任沈之行拉扯也不走,趙鯉心頭火起。
她性子上來,哪管眼前的是不是未來皇帝,是不是曾做過她野爹,當(dāng)下手揚起,劈臉給了柴衡一個嘴巴子。
“醒醒!你想死在這嗎?”
南都王能搞死太子,想來也不在乎再多弄死一個兄弟。
趙鯉即便控制著力道,也一巴掌將柴衡扇得一趔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