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兩相一對,便發(fā)現(xiàn)當(dāng)年輪回觀中所見那女俠身形聲音,當(dāng)真都與趙鯉一致。
隆慶帝柴衡地動時被落下的磚瓦砸傷了腦袋。
反應(yīng)有點遲鈍。
在沈之行都已經(jīng)滿臉凝重陷入沉思時,皇帝陛下?lián)现X門突然笑出聲。
“所以,當(dāng)年輪回觀中那個女俠是阿鯉?壁畫上的天人也……”
他托著下巴沉思一瞬又道:“在另一個世界,阿鯉是我女兒?”
“那四舍五入,阿鯉其實就是我乖女唄!”
雖然不是同一個世界,并且是后天秘法造假。
但這重要嗎?一點不重要!
一朝氣運獻祭請來的天命之人,這爹他當(dāng)定了。
隆慶帝突然搓手,嘿嘿笑了兩聲。
沈之行默然看他一眼,長嘆一口氣,試圖將話題拉回正軌。
“陛下,那不是重點�!�
重點是迫在眉睫的北疆之戰(zhàn)。
“北疆戰(zhàn)事將起!”
照趙鯉和沈晏所言,倭國將在隆慶十六年掀起對李氏朝鮮的戰(zhàn)事。
并計劃以朝鮮為跳板,圖謀大景。
這個時間線,倭國在水宛篡神之陰謀被挫敗。
這場戰(zhàn)事應(yīng)會生出變故。
或是提前或是晚些,但總歸會發(fā)生,他們必須著手充分應(yīng)對,以取得最大化戰(zhàn)果。
見隆慶帝還是那一點不愁的傻樂模樣,沈之行又補道:“還有您以太祖造神�!�
隆慶帝這才收起笑容,露出心虛之相:“那是另一個世界的我,與現(xiàn)在的我何干?”
誰人不知本朝太祖那性子。
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雙標(biāo)得明明白白的隆慶帝,一推二五六,根本不敢認下這樁事。
靈氣復(fù)蘇時代,到底是害怕祖宗夜里提刀站床邊的。
他這指望不上的模樣,讓沈之行頭更頭疼無奈:“陛下!”
聽得沈之行聲音有些嚴肅,隆慶帝這才一正色。
“之行無須擔(dān)憂,那般絕境我等都能尋條出路,更何況此時?”
現(xiàn)在這種局面,已是摸出天胡開局,何懼之有!
“如當(dāng)年在蒿里地宮石人底座所見之卦象。”
“乾卦在天一往無前,天命在我們�!�
隆慶帝一揮手,灑脫又自信。
沈之行聞言愣怔片刻,失笑嘆了口氣。
有隆慶帝,這次密談氣氛倒不至于太凝重。
及至下午議定一些事情,沈晏拿到了隆慶帝親筆手書的兩紙調(diào)令。
這兩紙調(diào)令,一令靖寧衛(wèi)江南道千戶熊弼,三月皇后誕辰,卸任靖寧衛(wèi)之職,調(diào)任遼東總兵。
這期間徹底剝除清掃柴珣在軍中的影響,不讓那蠢貨兒子有丟人現(xiàn)眼的機會。
二便是將大學(xué)士林著之長子林明遠,召回盛京直入內(nèi)閣。
一場將讓大局巨變的密談,在平平無奇的下午進行。
諸事議定,已是黃昏。
沈晏心中牽掛趙鯉,起身便欲告退。
不意被隆慶帝叫住:“阿晏,辛苦了�!�
說這話時,柴衡臉上再無常掛臉上的漫不經(jīng)心。
沈晏微一愣怔后,拱手道:“是為臣之本分�!�
隆慶帝看著這個他看著長大的孩子,滿眼心疼卻不再多說什么,只在沈晏臨去前叮囑道:“從神機營調(diào)五百士兵去我家阿鯉那�!�
“阿鯉恢復(fù)之前,絕不可出現(xiàn)半點紕漏�!�
沈晏垂眸應(yīng)下。
他和沈之行同出殿外,沈之行喚住侄兒。
沈之行在討陰債之事中傷得不輕,走路仍需攙扶。
看著沈晏,沈之行心中酸澀難言。
沈之行的手輕輕按在沈晏肩頭。
“做得很好,阿晏。”
他聲音哽咽,又問:“還疼嗎?”
沈晏看著他的叔父,微微一笑:“不疼�!�
便是疼,此刻亦值得了。
……
接下來的時間,盛京由上至下,都在忙忙碌碌,為地動天災(zāi)善后。
百姓忙著討活路。
靖寧衛(wèi)巡夜司,在一次次詭事中,逐漸為人所知。
雖未公之于眾,但現(xiàn)在的百姓倒都曉得遇上怪事便上報巡檢或是五城兵馬司。
盧照等人忙得打跌。
其中,尤以沈小花名聲最大。
相比其他魚服靖寧衛(wèi)的壓迫感,一只背著小刀的貍花貓無害度大大降低。
每每行走里坊墻垣之上,沈小花都能得到百姓的投喂和彩虹屁夸贊。
月余時間,趙鯉身高縮水了一大截。
沈晏夜里給她刷背時,常見細鱗脫落。
她臉側(cè)的鱗片縮小到只如米粒大小。
沈晏曾查看趙鯉身體。
她身上多處陳舊的傷疤,都隨細鱗片掉落,重見天日的皮膚白皙細嫩。
見狀,多方懸著的心才算放下一些。
只是她智商沒見恢復(fù),還是成日里吃吃喝喝只知玩耍。
有一次躍出墻去逛大街。
幸有絹娘蛛絲遍布,這才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將她堵在后巷捉拿回來。
時間推進至二月中旬,倭國有使臣進京。
在沿途館驛的護送下,入盛京的倭國使團緩緩自城門通過。
一生著狐貍般上挑眉眼的男子,以扇挑起轎簾。
打量著災(zāi)后重建的盛京城。
唇畔一抹淺笑,眸子暗沉沉,窺不出半點情緒。
倭國使團進京三日后,隆慶帝有令,召四方來使覲見。
第904章
覲見
皇帝召四方來使覲見的消息傳至?xí)^時,居住在此的四方來使激動不已。
大景雖不及趙鯉所認知的盛唐,但每年每季度都有不少外邦使者入盛京覲見。
大景人面皮薄,來者是客的大國氣度一直存在。
這些外邦使者每每連吃帶拿,離開時手上絕不空著。
早些年還有耐心接見,到了隆慶帝這連燈油都要摳門的皇帝繼位,他便有些不耐煩白花花的銀子打水漂。
后來這些事交由沈晏管著,海瀚商會由此開拓商路便是后話。
今日會同館主客司通事曹大人,帶來皇帝將要召見四方來使的圣旨時,整個會同館一片沸騰。
尤以泰西來的傳教士最為高興。
地動之后,會同館建筑受損,只是不那么嚴重。
這些泰西人還未來得及喘息,便被宮戰(zhàn)這牲口抓了壯丁。
并無貶低中醫(yī)之意,但這些泰西人在療愈一道確實有些本事。
地動之后,盛京之中生出不少詭事,有靖寧衛(wèi)受傷。
宮戰(zhàn)花言巧語加之威脅,哄了泰西人去物盡其用。
牛高馬大的騎士清廢墟搬磚石,懂得療愈之法的苦修士和教士便拉去當(dāng)醫(yī)士。
總歸不叫他們閑著。
泰西人不愿治療異教徒,奈何宮戰(zhàn)不當(dāng)人,取出欠條又要翻舊賬。
沒得奈何,這些泰西人被使喚得團團轉(zhuǎn)。
偏生日常接觸的無一平民,都是靖寧衛(wèi),個頂個厚臉皮,便是想要傳教也無法。
今日接到終能面圣的圣旨,泰西傳教士的首領(lǐng)雷德明險些淚灑當(dāng)場。
相比泰西人,其他使團氣氛便沒有那么和諧了。
不知出于什么居心,在安排使團時,竟讓倭國使團與李氏朝鮮一同安置在了南館之中。
自從入住第一天,南館上空氣氛便劍拔弩張。
曹大人宣讀圣旨時,倭、朝雙方都在。
李氏朝鮮接旨的,是李氏雙生子中的妹妹。
她的胞姐,就是那位善吹簫房中術(shù),三個月飛升至麗妃,卻又貶為貴人的李氏女。
恃寵而驕對著沈小花喊打喊殺,被罰反省。
方才反省了幾日,便落了胎。
這妹妹比起姐姐穩(wěn)重許多,見著倭國使團那首領(lǐng),也只微微瞇了瞇眼。
倭國使臣是個極年輕的男子,入大景境內(nèi)他換下了本國服裝。
穿著大景袍服,手中把玩著一柄折扇。
瞧著倒是風(fēng)度翩翩,只是過于俊美的容貌與上揚的狐貍眼,叫他看著有些許輕浮。
對李氏女的隱約敵意,他淺淺一笑,以極正宗的大景話向曹大人致謝。
水宛之事并未完全公開,對外只宣稱水宛豪族勾結(jié)倭寇。
主客司通事曹大人對這些個倭人并無幾分好臉色。
大景官員武斗習(xí)氣重,沖著這倭國使臣冷哼一聲,曹大人拂袖而去。
待到翌日,便是泰西使團中的苦修士也簡單打理了自己。
以麻布沾水擦拭身體面頰,梳理修剪了亂發(fā)胡須,然后將擦身后的渾湯全喝了下去。
及至皇城宮門前,仰望著宮門亮晶晶的門釘,雷德明深吸一口氣。
同時心中亦十分心驚。
距離地動只過去月余,大景竟已經(jīng)恢復(fù)了秩序。
大景的百姓自有一股溫順氣質(zhì),只要一碗飽腹的米粥,一個活下去的機會,他們便安分老實用雙手重建自己的家園。
若換做在他們泰西……
雷德明不由自嘲苦笑。
只怕泰西還滿地瘡痍災(zāi)民死尸遍地,四處盜匪。
他仰頭,望著眼前這座穩(wěn)固而強大的皇城,不由暢想若能在這樣的土地,播撒信仰的種子,該是如何幸福之事。
想著不由貪婪地咽了一口唾沫。
卻見身側(cè)有視線望來。
雷德明側(cè)目一看,是那倭國使臣。
俊美的青年頷首,沖著雷德明微微一笑。
雷德明仿佛見到了什么晦氣之物,急拂袖側(cè)行避開。
泰西使團困在水宛,倭人做了什么他們還不清楚?
大景與倭人并非什么友好關(guān)系,泰西傳教士們可不愿沾上這坨臭狗屎。
雷德明的嫌棄是如此明顯而不禮貌,那倭國青年微微一僵。
他緩緩打開手中折扇,半開的扇子遮擋嘴唇,對身側(cè)一個胡須極為濃密的隨從道:“看來,你的故鄉(xiāng)人并不太喜歡我們�!�
跟隨在他身側(cè)的隨從極高大,胡須遮擋了下半張臉,突出的眉骨和深邃的眼藏在帽檐之下。
這隨從甕聲甕氣,用帶著明顯口音的語氣低聲答道:“他們非我同路者。”
說話時,他兩片薄薄的嘴唇開合:“我所追求的,是奇跡�!�
聽他此話,倭國使臣輕笑一打扇子。
正欲說些什么,他們跨過宮門。
倭國使臣和他的隨從,以及泰西人紛紛皺眉。
雷德明不由望向與他同行的苦修士。
“爵士,您是否感覺到……”
修剪了胡須,露出文雅面容的苦修士緩緩道:“壓制與被注視�!�
苦修士捏了捏自己的右手:“神恩正在被剝除。”
聽聞此話,雷德明心中一顫。
“大景人對于神秘力量的運用,或許并不像我們所猜測的那樣簡單�!�
“這神秘又遼遠的國度,有些底蘊理所應(yīng)當(dāng)�!�
苦修士故作輕松寬慰著雷德明:“皇宮是大景最高統(tǒng)治者的居所與執(zhí)政之地,他們防備很正常,不是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