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照理說,宋家販私鹽,且驅(qū)使詭物意圖謀害靖寧衛(wèi),少說也是個抄家的罪名。
但這人到了如今地步依舊不慌。
“他會不會故意帶錯路?”
盧照有些擔(dān)心道。
趙鯉一手握著小竹竿,一邊道:“極有可能,盧爺路上警醒些,發(fā)現(xiàn)不對我們立刻停下�!�
說話間,從旁湊來一個人,正抓撓著自己臉上的套著的面罩。
“趙、趙千戶,前、前邊就是我住的地方了�!�
原三被趙鯉帶回鎮(zhèn)撫司,游手好閑了一段時間。
鎮(zhèn)撫司這地沒有閑人會去欺負他,原三日子過得不錯,連說話都利索了一點。
趙鯉問他道:“方向?qū)�?�?br />
原三一個勁點頭:“對,對的!”
又走了一段距離,趙鯉等人面前突橫一條極為原始的橋。
以這橋為界,對岸霧氣涌動。
原三這向?qū)мk事還算利索主動,跑到橋頭朝下看,隨后回來報道:“就、就是這條、條河�!�
“這,這橋我倒是,從、從沒見過�!�
過了河,就是原三當(dāng)年誤入詭寺的地方。
盧照也去探查了一番,道是橋上有騾馬足印,應(yīng)該就是宋家運送物資之路。
趙鯉從懷中取出兩個小紙人,兩個小紙人起身活動活動手腳,便從她掌心躍下。
踏著橋板,跑向?qū)Π叮瑳]入霧中。
小紙人蹦蹦跶跶,在霧中行走。
可見身側(cè)都是繁茂的草木,趙鯉驅(qū)使它們四處探查。
在霧越來越大時,扒拉著葉片前行的小紙人突然一頓。
下一瞬一個如同鉤子似的東西,從霧中探來。
一把拽住了小紙人,拖入霧中。
下一秒,與小紙人的聯(lián)系斷絕。
趙鯉緩緩張開眼睛,說道:“鉤蛇�!�
第931章
蒙眼
鉤蛇《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中曾出現(xiàn)的神秘生物。
在《水經(jīng)注》中也有記載。
但就趙鯉所來的那個世界,這種東西已是極危物種。
只在寶島有三五數(shù)活體現(xiàn)存,是身價極高的牢底坐穿獸。
清代寶島同知孫元衡曾做《巨蛇吞鹿歌》
其中描述,山中不生白額虎,唯有修蛇大如斗。
這種東西行走常伴颼颼草木腥風(fēng)。
尾部分叉如鉤,藏匿山澗水中,以尾部捕獲岸上牛鹿。
不像其他蛇類知道飽足,鉤蛇會貪婪無止境地吞食。
待到實在吞不下了,便將胃里無法消化的東西,伴隨胃液和一些腐漲黃氣一口氣吐出,因而也有吞吐黃云的神話記載。
常有鉤蛇將自己生生撐死,這物種就是憑著這一特性,生生將自己折騰進極危名錄。
只在近代人工干預(yù),方才保留了幾只活體。
趙鯉闔目,操控著另一只小紙人過來偵查。
霧中,黃紙小人身上殷紅紋路仿若將要融化。
紙人沒有嗅覺和觸覺,只可看、可聽。
一路在灌木從中穿行。
行了一段距離,在紙人身體都被山中露水沾濕時,拂開面前擋路的林木。
幾步之外一汪碧水,上浮幾只極狹長的小舟。
一條水流很緩,寬近兩丈的溪流蜿蜒深入山中,不知通往何處。
趙鯉操縱著小紙人四處看,想尋找那條鉤蛇。
不意,視線一晃。
什么東西抓住小紙人的身體,猛然拖走。
趙鯉心跳加速了一瞬,下一秒,只見一張巨大唇吻張開。
濕潤的肉色黏膜,以及方便緊緊鉗住獵物的倒鉤形牙齒一閃即逝。
趙鯉的小紙人被整個吞下斷開了聯(lián)系。
這一被吞噬的視角,總讓趙鯉想起一些不想回憶的事情。
她臉色難看了一瞬。
一旁的盧照心生誤會,忍不住道:“有麻煩嗎?”
趙鯉嘖了一聲:“一條幼年鉤蛇�!�
是的,幼年。
捕食趙鯉紙人的鉤蛇絕對不是成年體。
且應(yīng)該已經(jīng)餓瘋了,靠近林中蟲獸但凡能動的,它都在抓了往嘴里填。
聽聞是幼年鉤蛇,盧照并不覺松口氣,反倒胡須一抽:“也就是說,可能還有兩條成年的?”
“或許,還有其他成年體?”
趙千戶的安慰,每次都那么有效。
加入巡夜司后,惡補過山海經(jīng)以及各類志怪典籍的盧照難免憂心忡忡。
趙鯉卻搖頭:“鉤蛇這種東西不會群居的,母蛇繁衍過程中,必會吞食公蛇�!�
鉤蛇具備的貪食特性,讓它難以撐過蛇類連續(xù)幾日的交配。
一般而言,都是下身還交配著,上邊公蛇已被體型更大的母蛇活吞了大半。
待到交配完成瞬間,也是公蛇入蛇腹的瞬間。
又因貪食這重特性,母蛇產(chǎn)蛋后會立刻離開。
稍遲疑一點,便忍不住自己吃了自己蛋。
蛇蛋破殼,幼蛇必相互吞噬,直到僅存最后一條。
對鉤蛇而言,初生的幼年兄弟姐妹都是最終獲勝者的養(yǎng)分。
趙鯉稍一解釋后,盧照等人都被這種生物的恐怖特性激出一身雞皮疙瘩。
常年在這山里打獵采藥的原三,更是哆嗦不停:“這、這玩意,隔我家那、那么近嗎?”
反倒被關(guān)在篾條籠子里的那宋家人,一哆嗦有些驚訝看來。
“怎么?”趙鯉騎在小毛驢上,一手拎著竹竿,一手摸毛驢有點扎手的毛,“真以為只有你們宋家知道?”
自進山后被她用那干巴蘿卜釣了一路的小毛驢,再一次被耍后終于暴躁尥蹶子。
趙鯉從驢子背上躍下,順手彈了它一個腦瓜崩。
眼睛卻一直看著光豬一般,被裝在篾片籠里的宋家當(dāng)家人。
經(jīng)過一日審訊,趙鯉她們得知在宋家的高墻大院中,嫡長擁有絕對的權(quán)威。
而獻上供奉,并知曉家族秘密的只有歷任當(dāng)家家主。
怪異的是,宋家歷任家主在年老交出全部權(quán)利后,都不見蹤影。
而李慶腦子好,領(lǐng)人查過宋家賬冊后,發(fā)現(xiàn)些名目。
每逢十五,宋家向家中祠堂供奉酒肉。
每隔三個月,有五十來數(shù)豬羊在賬冊上消失,不見去路。
現(xiàn)在想來,那些豬羊就是一路通行的通行證。
裝在篾片籠子里的宋家家主宋寒松一言不發(fā)。
許是想到宋家事發(fā)已無退路,他死死咬緊牙關(guān),欲要守住宋家的秘密。
對這種寧愿拖死全家的老頑固,趙鯉只得尋了個裝豬的籠子將他裝上,一路帶進了皆青山中。
趙鯉來到那座極為原始的橋上,蹲身查看。
自木橋上撕下一點木屑,湊到鼻端,立時聞到一陣如芥末般沖鼻的氣味。
就是這種特殊的木頭,將霧中生物關(guān)在一個區(qū)域內(nèi),免讓那些餓瘋的鉤蛇之類四處流竄。
拍了拍手,趙鯉喚道:“帶人上來!”
盧照親去,越過后頭成群的豬羊,將一個癟嘴年輕人提溜了出來。
這年輕人就是當(dāng)時呵斥趙鯉那個,是宋寒松的兒子。
若無意外,他本將是宋家下一任家主。
但年輕人氣性大,出言不遜被李慶用刀鞘扇落了半口大牙。
簡單恐嚇后果斷反水。
“逆子!”
宋寒松見他,一愣后喝罵出聲。
這年輕人捂著臉,避開他爹的視線,緩步行來對趙鯉道:“我也只去年前年來過幾次,并不敢保證一定無錯�!�
他抖著手,一指被大半濃霧包裹的木橋。
“上橋前除我爹,其余人都要蒙上雙眼�!�
“帶來的豬羊過橋后,便有尋路之能,我等只需跟隨行走即可�!�
“到了水邊,自有神獸收取供奉,為我等引路�!�
“至于到了地方有什么,我真的不知,只知再回神時,已重新站在這橋頭�!�
他再一次復(fù)述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趙鯉頷首,視線落在了原三身上。
原三也是,丟失了誤入詭寺的全部記憶,想來那處有什么能抹掉人的記憶。
趙鯉沉吟一刻后道:“照計劃行事!”
眾人聽令,紛紛以一層極為薄的黑紗蒙眼。
原三猶豫許久才一咬牙,將他臉上頭罩一轉(zhuǎn),變成全封閉式遮擋眼部。
整支隊伍,只有趙鯉保持著睜眼狀態(tài)。
她左手牽著一口肥豬,右手牽著代步的毛驢,率先一步踏上木橋。
橋上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吱呀聲響。
第932章
腹蟲
幽深密林之中,人跡罕至。
橫于河上的木橋,兩側(cè)都是青苔,只有中間一條供人馬通行的窄窄道路。
在趙鯉牽著肥豬和小毛驢踏上橋梁的瞬間,一聲悠長的吱嘎聲響徹霧中。
盧照跟隨在趙鯉身后,聽這聲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忍不住道:“阿鯉,換我來開路吧!”
趙鯉頭也沒回:“不用,這橋其實很堅固�!�
方才她在側(cè)面仔細觀察過橋梁,這座橋采用桁架式結(jié)構(gòu)。
看著覆滿青苔藤蔓,但主結(jié)構(gòu)十分完好,行人走馬不成問題。
真正需要防備的,并非橋梁而是其他的東西。
趙鯉一步步踏行在橋上,前方已見涌動的濃霧。
她稍停頓片刻,點燃了小信使的燈籠。
不大一會,懸掛在腰間特意打磨光亮的小銅鏡發(fā)出刺啦刺啦的聲音。
紫藍霧氣裹著一小團白色滾了出來。
眼見那白色一小團暈頭轉(zhuǎn)向,就要滾落橋下去,趙鯉探手撈了一把。
這白色的小東西首尾舒展開來,卻是尾巴上掛著小金環(huán)的白蛇。
小蛇校尉本在盛京中跟沈黑搭伴巡街,臨時被小信使抓來。
嘴里還叼著不知道哪個百姓上供給它的小鴿子蛋。
緩過神,阿白乖順地順著趙鯉手臂攀上她的肩膀,對著霧氣絲絲吐信。
小信使則回到燈籠中,懸浮在前,為趙鯉照亮。
“阿白,你也感覺到了對嗎?”
趙鯉重新提步前行,輕聲問道。
冬眠后蛻過一次皮,體型越發(fā)小了一圈的阿白仰頭,冰涼的蛇信拂過趙鯉的耳垂。
趙鯉輕笑兩聲,已是行至那濃霧之前。
這霧氣十分怪異,只在橋的一側(cè)涌動。
“可有毒?”趙鯉又問。
阿白嘶嘶兩聲后搖頭。
阿白啟靈的過程比較曲折,它筑巢穴在土老爺廟后。
在傾聽百姓愿望以及吸食香火過程中慢慢變得通人性。
只可惜,成神之路才走兩步,便撞進了趙鯉手里。
之后被沈晏接手徹底教歪,小草蛇硬生出陰險毒牙,主打的就是出其不意。
相比沈小花和沈大黃,阿白的御毒能力不算酷炫,卻創(chuàng)造多次擊殺紀(jì)錄,也是極為出色的毒物專家。
經(jīng)它探查,這有些腥臊氣味的霧無毒,那便一定無毒。
趙鯉微松了口氣,揚聲對蒙眼行走在身后的盧照等人叮囑一聲后,先一步踏進了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