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5章

    木質(zhì)青鳥周身羽毛如刮刀，入了眼眶狠狠一旋。

    在這長頸人頭仰頭慘叫時(shí)，扎進(jìn)它眼窩的青鳥猛張開翅膀。

    頂著后腦枕骨，在煙花般炸開的紅白之物中飛出。

    第960章

    赴宴席

    “沈大人，搶我人頭！”

    趙鯉話音中帶著些笑意，她按刀迅捷上前兩步，探手捉了一個(gè)人頭蛇頸的怪物。

    拎著這怪物的發(fā)髻，狠狠朝下一摜，而后長刀剁下。

    她的刀何等鋒利，怪物瞬間頭頸分離。

    人頭落在地上滾了兩圈，蛇一般的頸子卻像失控的水龍頭原地甩了幾下。

    斷首處帶著酒臭的熱血飛濺。

    趙鯉刀尖，往地上斷首上一捅，將這頭砍成兩半。

    本還活蹦亂跳花灑似的蛇頸，立時(shí)軟了下去。

    趙鯉和沈晏對視一眼，兩人同時(shí)道：“弱點(diǎn)在頭！”

    “破壞頭部！”

    趙鯉一聲呼喊，背靠背結(jié)陣的李慶等人頓時(shí)變陣。

    能隨趙鯉出任務(wù)的，都是精銳。

    這些人都能真正能獨(dú)當(dāng)一面，以小隊(duì)執(zhí)行任務(wù)。

    聽見命令，三三為一組，與霧中襲來的人頭蛇頸怪物亂戰(zhàn)成一團(tuán)。

    很快便砍得遍地都是腦漿迸裂的腦袋。

    沈晏的青鳥，染血翅尖劃破霧氣。

    空氣中，血腥并著這些怪物腔子里的酒氣，融合成一股叫人惡心的氣味。

    紅黃相間的液體，淌滿整個(gè)廣場。

    不知不覺，霧中的攻勢漸停。

    一些人頭蛇頸的怪物，徘徊在遠(yuǎn)處霧中不敢上前。

    趙鯉笑著甩去刀上的血：“當(dāng)怪物還是那么自私。”

    入了畫壁中的宋家人，似乎保留著清醒的神志，因而曉得怕。

    只是或許是畫中宴飲縱欲的生活，讓它們真正習(xí)慣了人上人的生活，驕縱到?jīng)]了智商。

    霧氣翻涌，雙方陷入短暫的僵持。

    就在此時(shí)，殿中突然傳出咄咄敲擊之聲。

    趙鯉認(rèn)出，是研磨杵敲在研缽的悶沉聲響。

    徘徊霧中的死人頭紛紛褪去忌憚。

    雙眼在清明與迷離之間搖擺數(shù)次后，打著酒嗝朝殿中褪去。

    連著方才被砍殺的那些斷頸，也像是被什么牽引，拖拽了回去。

    隨著一聲悠長的聲響，宋帝君廟的大門慢慢打開，仿佛迎客。

    沈晏行至趙鯉身邊，俯首在她耳邊道：“怪異在殿中�！�

    說著他示意趙鯉伸手，一根細(xì)細(xì)的須子從他掌心探出，扎入趙鯉的手里。

    趙鯉眼前頓時(shí)花了一瞬。

    下一瞬，她只覺自己的視線分割成數(shù)十個(gè)，多方位環(huán)繞于這座金殿。

    霧中已無異常，但這殿中蒙著一層灰氣。

    這團(tuán)灰氣如籠，將整個(gè)帝君殿包裹。

    其中象征神光的金色，絲絲縷縷涌動，卻沖不破灰色霧瘴。

    “是執(zhí)念�！鄙蜿痰�。

    與桂樹棗樹成神之前一樣，這些灰色執(zhí)念束縛了本該因桃源境中眾生潛意識而成神的宋華僑。

    趙鯉臉一沉，道：“幸好我們來得及時(shí)。”

    若是這一絲執(zhí)念消散，他們此次面對的，或許就是一個(gè)假帝與沈晏交換了一個(gè)眼神，趙鯉將腰間系著紅繩的陰差馬頭鈴換了一個(gè)更方便拿取的位置。

    而后她輕笑，揚(yáng)聲道：“既然主人邀請，我們便大方進(jìn)去瞧瞧吧！”

    李慶等人互看一眼，紛紛收刀，跟隨在趙鯉和沈晏之后。

    趙鯉拿捏著做客的模樣，其實(shí)內(nèi)心緊繃，踏著金鑲玉的地面前行。

    只在看見被她殺死的黑蛇時(shí)，微微側(cè)目。

    蛇尸仍在，但怪異的是，被黑蛇臨死一撞沖破的地面竟用大量融金修補(bǔ)了破損。

    趙鯉頓了頓，探手挽住沈晏的胳膊，輕松撒嬌似地道：“沈大人，你看我殺的�！�

    她仰著頭，像是邀功等夸獎般一指黑蛇。

    另一手在袖中，輕輕一撓沈晏的指尖。

    沈晏順著她指示看去，微一頓后道：“真厲害�！�

    兩人打情罵俏走過，一點(diǎn)細(xì)細(xì)的黑色火焰落地。

    化為火柴頭大小的一只小獅子，朝著黑蛇身下破損處去。

    行至殿外，趙鯉回頭看了李慶一眼。

    李慶立時(shí)會意止步，如護(hù)衛(wèi)般分派兩隊(duì)把守大門，嚴(yán)防殿門關(guān)閉。

    此時(shí)若不看細(xì)節(jié)，倒真像二人前去赴宴。

    入了殿中，趙鯉便被明燭煌煌晃了一下眼睛。

    一眨眼后，只見那方巨大的宴飲畫壁依舊矗立殿中。

    回到畫壁中的死人頭，已經(jīng)化為原本模樣，各自宴飲行淫。

    察覺到畫壁上投來一道不善視線，趙鯉望去。

    便見之前被沈晏青鳥破腦的女人，已恢復(fù)了人身。

    斜躺在花樹間喝悶酒，眼睛死死盯著趙鯉，時(shí)不時(shí)撫摸自己的臉。

    到妒意再按捺不住時(shí)，扯來身邊一個(gè)服侍之的奴仆，在那奴仆的哀嚎中，生剝了她的面皮戴在臉上對鏡梳妝。

    趙鯉看見，眼神一凜。

    沈晏冷聲道：“既擺出待客模樣，為何又如此做派？”

    他的話音回蕩在空蕩蕩的殿中。

    “哈哈哈，二位貴客，當(dāng)真有些不客氣。”

    隨著這一聲，一個(gè)皓首老者緩步從畫壁后走出，他說話帶著濃濃鄉(xiāng)音：“上一次那小姑娘砍了我的頭，這次再登門又是一番砍殺�！�

    “叫我如何好生待客哩�！�

    趙鯉眼睛死死盯著這走出的老者，再一次與望鄉(xiāng)石中所看的宋姓樵夫核對后，肯定道：“宋華僑�！�

    老者再不是趙鯉上一次所見的木呆機(jī)械，他靈動地一皺眉道：“小姑娘，怎可直呼長輩姓名？”

    趙鯉還沒說話，沈晏呵呵一笑：“我家阿鯉可沒你這路長輩�！�

    宋華僑臉上不快一閃即逝，他臉頰抖了兩下終究沒發(fā)作。

    “既來了，先宴飲吧。”

    說著，他立在上首一揮袍袖。

    袖中甩出無數(shù)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金粉，這些金粉潑灑在畫壁之上。

    光影流轉(zhuǎn)之間，只見畫壁上諸人一動。

    便有保持著人形的小人走出，手中托著一些桌椅板凳和美食美酒瓜果葡萄。

    這些奴仆樣的人，有序布置一番。

    眨眼間，空蕩蕩的帝君殿中便設(shè)下宴席。

    趙鯉和沈晏面前各置一張金案，烤制的全豬全羊冒著煙氣。

    沈晏微挑眉，視線從這些肥膩菜式上移開，取來酒盞一嗅。

    盞中是一些黃酒，有些渾濁不算差。

    但是盛裝在金盞之中，著實(shí)有些配不上酒器的奢華。

    應(yīng)當(dāng)說，這場酒宴，所上佳肴酒品都配不上當(dāng)下的排場。

    一如上首之人。

    趙鯉抬頭看去，只見宋華僑坐在金椅上，習(xí)慣性蜷起一條腿，地痞流氓般踩在椅面上，手中抓著一塊半肥半瘦的烤豬。

    第961章

    枯萎

    詭案中什么人沒見過，趙鯉從不因貧富貴賤便鄙薄于誰。

    但看見宋華僑嘴巴開合大啖豬肉，牙縫間夾了肉絲便摳出彈掉。

    想到宋家踩著累累白骨，就是為了在黃金椅上吃燒豬肉摳牙縫。

    趙鯉心中只覺得荒誕到可笑。

    許是趙鯉的視線太過明顯，宋華僑一頓，直直看來，臉上的油漬亮汪汪：“小姑娘為何只看我，不吃東西��？”

    “哦對對對，你們這樣的小姑娘，都不愛吃太肥的�！�

    宋華僑下頜短須花白，神志清明時(shí)說話倒是有條有理，態(tài)度親和似某個(gè)長輩。

    “我重重重孫女，也不愛吃肥肉嫌膩，愛吃那個(gè)什么……燕窩？”

    宋華僑似乎回憶了一下，隨后一甩袖擺。

    漫天金粉之中，又有仆從手捧金盞呈來趙鯉面前。

    趙鯉只要不出任務(wù)，每天必喝三盞南洋來的燕窩。

    她只看一眼便知道，眼前奢華金盞中的都是碎燕，甚至還有零星毛碎沒有挑干凈。

    宋華僑卻在上首笑道：“大景齊王曾送過我家這個(gè)。”

    “就是那個(gè)齊王，柴樉！”

    宋華僑沒有意識到外界早已天翻地覆。

    自然也不會意識到，昔年宋家送給齊王柴樉大量黃金，只換來這些碎燕窩。

    他直呼柴樉大名的時(shí)候，眉眼間難掩自得。

    趙鯉唇角掛著一抹笑謝道：“多謝，不過我體虛，吃了這好東西怕不受補(bǔ)。”

    她以勺子輕攪動金盞，嗅到盞中難以忽視的酒臭。

    “好，好�！彼稳A僑頓了頓支應(yīng)過去后，終于談及重點(diǎn)：“二位，今日既赴宴，想來是愿意好生談一談的�！�

    趙鯉手撥弄著金勺，打趣道：“談什么？莫不是還得給你封正？”

    聞言，宋華僑猛扭頭看趙鯉，半睜不睜耷拉著的眼皮一掀。

    一絲絲淡黃色氣霧，從他口角溢出，宋華僑手中還握著那塊吃了大半的豬腿。

    整個(gè)人卻與之前全然不同。

    “咦，現(xiàn)在瞧來，你這小姑娘身負(fù)國運(yùn)與莫大功德�！�

    “這封正……”

    他一裂嘴巴，笑如偷雞的狐貍，還要瞇眼細(xì)看。

    便見趙鯉身上一團(tuán)混沌中，兩道交叉如蛇的光線。

    古寺梵音與靡靡交合之音糅雜。

    ‘不可窺看，不可窺看�！�

    宋華僑花白頭顱猛向后一仰，喉痛蠕動，咽下一口帶著酒臭的酸黃水。

    宋華僑未如朝鮮李氏巫女那般嚴(yán)重受創(chuàng)。

    但趙鯉和沈晏都清清楚楚看見，他臉頰上浮出如黃金般的淡金色。

    “慧光引你們來的？”宋華僑驚疑不定道。

    但趙鯉和沈晏都沒空追究他這句話。

    “阿鯉！”一直張開掌心之眼的沈晏一聲厲喝�！爱嫳谡���！”

    聽見沈晏提示的瞬間，趙鯉反手掀桌。

    金案上酒水菜果，嘩啦啦掉了滿地。

    足金的沉重案桌，被趙鯉單手掄起。

    黃金案帶著厲嘯，橫空飛過，在宋華僑還未反應(yīng)過來之前，直直砸在畫壁正中。

    轟隆一聲巨響，被趙鯉扔出的黃金案桌嵌在畫壁中心，裂開巨大蛛網(wǎng)狀裂痕。

    畫壁之中吞吐黃霧宴飲的宋家人，不知被砸扁多少。

    倉皇在畫中逃竄，一時(shí)畫中桃源亂成一團(tuán)。

    宋華僑手還死死捏著那塊燒豬，灰塵夾雜著金粉落了他滿身。

    他這時(shí)才回神，惶恐道：“住手�！�

    他舞袖，紛紛揚(yáng)揚(yáng)的金粉凝如一帳金紗，朝著趙鯉與沈晏卷打而來。

    趙鯉與沈晏并肩而立，阿白倏地游上趙鯉肩頭，仰頭吐霧。

    沈晏卻是一抬手，掌中黑焰跳躍，二人周身三步內(nèi)金紗寸尺難進(jìn)。

    變故發(fā)生在一瞬間。

    雙方僵持之際，嵌在畫壁表面的金案因自重墜下。

    趙鯉這才看清，那座畫壁只表面一層石皮。

    其實(shí)內(nèi)里以黃金熔鑄了一整面浮雕似的墻。

    正中是一張龍椅，椅子上盤坐著一具覆滿金粉的尸骸。

    赫然就是宋華僑。

    趙鯉眼到手動，锃然一聲拔刀出鞘，朝那尸骸擲去。

    出鞘利刃帶著無匹煞氣，刀尖凝結(jié)一點(diǎn)寒芒。

    隨長刀飛去的，還有從沈晏掌心黑焰中鉆出的十?dāng)?shù)只青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