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3章

    那日在桃源境親眼目睹雷劫與龍君騰飛的盧照，興奮得很。

    礙于保密條例，他并沒當(dāng)場問，但眼睛看見覆蓋著苫布的逆鱗時還是一亮。

    親眼見得這種等級的神話生物，盧照覺得他可以吹一輩子。

    沈白盤在那片逆鱗上依依不舍，這段時日日夜不離身將這片鱗睡出了感情。

    依依不舍看著龍鱗被運上一旁的貨船，它豆子眼眨巴幾乎要掉下眼淚來。

    慢吞吞爬上沈晏的肩膀，喪氣模樣叫沈晏抹了一把它的腦袋：“沒有那片鱗你腦袋上的包也能長出龍角的�！�

    沈白默默用腦門頂了一下沈晏的下頜。

    趙鯉也寬慰它道：“這處任務(wù)還需要你，等你在這邊完成任務(wù)，我還讓你去跟鱗片睡�！�

    趙鯉和沈晏都離開，詭寺中收集龍鱗的任務(wù)便由沈大黃沈小花和沈白三小只共同護(hù)衛(wèi)。

    沈白得了承諾，感激探頭也來趙鯉臉頰蹭蹭。

    眾人搬運時，阿詹上前來，壓低了聲音向沈晏匯報了今日朝中要事。

    自地動后，隆慶帝越發(fā)肆無忌憚放權(quán)，沈晏手中權(quán)柄已經(jīng)遠(yuǎn)遠(yuǎn)超出了一個靖寧衛(wèi)指揮使職權(quán)。

    獲得權(quán)柄同時，也代表著他越發(fā)忙碌。

    在地底詭寺與趙鯉那幾日平靜日子，已是他出于私心，現(xiàn)在他得回盛京坐鎮(zhèn)。

    沈晏與阿詹說話時，兩個校尉來搬運末尾小舟上的八卦盆栽。

    這盆栽遠(yuǎn)遠(yuǎn)吊在小舟尾，一路安安靜靜。

    到了碼頭上，才突然精神，又湊在一塊蛐蛐。

    負(fù)責(zé)搬運的，同樣是兩個抽出紅頭簽的倒霉蛋。

    盆栽上兩個八卦婆子盤踞枝頭，湊頭嘀咕，將他二人底褲顏色都險些扒出來。

    承諾過不會笑的盧照，立在旁邊，忍得胡須亂翹。

    他那模樣，比笑出來還叫人難受。

    兩個校尉臉如紅布，不由加快了腳步。

    人一忙便要出亂，這碼頭維護(hù)并不算好，木板間隙極大。

    其中一個校尉腳下一絆，險些摔倒。

    等他踉蹌?wù)竞�，心中咯噔一聲�?br />
    只見盆栽上兩個婆子視線移開，直直盯向沈晏處。

    碼頭上安靜了一瞬。

    尤其兩個校尉急忙去擋時，盆栽上紅綠襖的婆子湊在一塊大聲耳語。

    “那不是那家的那誰嗎？”紅襖婆子一手擋在嘴邊，大聲說道。

    趙鯉恐它又說出沈晏的什么小秘密，忙取了兩塊肉脯要上去堵嘴。

    不意綠襖婆子已經(jīng)大聲爆料道：“那傻小子嘛，我知道�！�

    “被一個叫盧照的騙慘了。”

    趙鯉腳步一頓，看了看站在一邊的盧照，又順著這兩婆子的視線望去。

    這才發(fā)現(xiàn)兩八卦婆子看的并不是沈晏，而是站在沈晏旁邊的阿詹。

    阿詹表情呆愣，半晌沒想明白盧照騙了他什么。

    綠襖婆子繼續(xù)大聲笑話道：“盧照說要給傻小子介紹未出閣的小姨子�！�

    “那傻小子夢里都期待著呢�！�

    “可他不知道哇，盧照的小姨子才八歲，八歲的小姑娘可不還沒出閣？”

    阿詹整個僵住，用幾乎把脖子擰掉的力道轉(zhuǎn)頭去看盧照。

    “盧爺？”

    現(xiàn)場所有人中，第一個反應(yīng)過來的盧照腳跟一轉(zhuǎn)背過身去。

    像是耳聾病犯了一般，去指揮人搬運龍鱗，就是不回頭看阿詹。

    不知是不是趙鯉錯覺，總感覺阿詹都快碎掉了。

    青年夢碎的模樣，讓紅綠襖的盆栽極為開心。

    又湊頭一塊大聲逼逼：“傻小子被騙了�！�

    綠襖子那個吃吃直笑：“騙傻小子呢�！�

    兩個婆子的笑聲，回響在碼頭。

    一直到龍鱗與盆栽都搬運至貨倉底部，趙鯉還看見阿詹站在船尾，用一種怨靈似的視線盯著盧照后背。

    此行沈晏也會離開，趙鯉與他小聲說了會話，從船舷躍下。

    貨船遠(yuǎn)去直至消失，趙鯉這才聽見盧照大喘氣的聲音。

    她不由轉(zhuǎn)頭看去：“盧爺，你真不是人啊。”

    盧照許諾阿詹那事，趙鯉也有所耳聞，據(jù)她所知阿詹可是期待得很的。

    連個人形象都講究了很多。

    盧照濃眉大眼，怎好意思這般騙人。

    盧照狼狽連連拱手：“當(dāng)時著急，隨口一說而已，哪知阿詹這般上心。”

    到了后來，他也張不開嘴給阿詹說出真相，一直想法子拖著。

    “我真的在請我娘子幫著在族親中相看的�！北R照補(bǔ)充道。

    趙鯉鄙視他兩眼：“這話你回頭跟阿詹解釋去�！�

    盧照苦笑：“事畢，定向他好生賠罪。”

    聞言，趙鯉也不再說什么，轉(zhuǎn)而詢問公事：“桃源境中還算穩(wěn)定嗎？”

    一邊問趙鯉一邊與盧照走下碼頭，便見桃林被砍伐了一片，就著木材原地修建了些小棚子。

    其中行走的有靖寧衛(wèi)，也有衣衫襤褸的桃源境中百姓。

    其中趙鯉看見幾個熟人，名為朱四五的礦工換了一身新短衣，正如工頭一般負(fù)責(zé)溝通協(xié)調(diào)之事。

    幾日不見他看著面色好了很多。

    趙鯉正想和他打招呼，一個干完活蹲在水邊吃餅的高大漢子小跑朝她走來。

    黝黑面容上有些激動，大聲喚道：“娘！”

    第991章

    認(rèn)娘

    桃花灼灼的碼頭邊。

    阿潤打通水路后，這里是連接大景與這桃源的關(guān)鍵節(jié)點，有重兵把守。

    為了撫恤安民，沈晏調(diào)動了許多物資到桃源境中。

    而桃源境中的大量黃金，也將緊急運輸往外界。

    這一來一回的過程，需要大量人手。

    沈晏照舊采用了以工代賑的方式征募桃源境中百姓，特別那些曾在峽谷為奴的礦工。

    峽谷已完全被靖寧衛(wèi)接手，那些礦工之前被趙鯉遣散各歸其家。

    現(xiàn)在聽得又要被征募，藏匿者不少。

    負(fù)責(zé)的盧照收了往日的強(qiáng)硬手段，另辟蹊徑。

    在緹騎掃清宋家安排的那些酒囊飯袋官吏后，運了幾船豬羊來。

    然后在各個村口燒柴架鍋。

    桃源境中人被宋家奴役百年，莫說吃肉很多人是真的連豬都沒見過。

    一口口大鍋架在村口，可立筷子的肉粥飄香十里。

    只要愿意被大景編戶入籍的，只要愿意應(yīng)官府征募的，都扎實給上一碗碎米肉粥。

    如此舉措下，又有外頭調(diào)來的小吏協(xié)助，編戶征募一事極其順利。

    碼頭外，大量新修的倉庫用以暫時存放物資和作為營地。

    趙鯉可以清楚感覺到，這里正像是春天破土的小嫩草，注入新的生命一點點迸發(fā)出活力。

    繁忙的碼頭上，除了桃源境中人，還有曾經(jīng)的看守鬼差。

    同樣是受害人，這些看守鬼差的處境更棘手。

    這些人大多在不知情情況下手染鮮血。

    但全部處決又是不公平的。

    盧照知曉趙鯉和沈晏打算，只簡單甄別后，便領(lǐng)到碼頭干活。

    郁壘就是那時，跟著礦道中的鬼差一塊出來的。

    他被趙鯉醒掌天下權(quán)觸發(fā)的特殊效果扇失憶，懵懵懂懂隨大眾來到了碼頭上干活。

    他個子高壯有把子力氣，不太聰明但干活肯賣力。

    雖記不起那些礦工為何每每敵視疏遠(yuǎn)他，但郁壘并不在乎。

    他每日吃飯時，會蹲在人多處觀察，想要找到他娘。

    今日，他娘來了。

    “娘�！�

    站在趙鯉跟前低眉順眼的郁壘，喊人時一臉孝順。

    盧照猛地轉(zhuǎn)頭來看趙鯉：“娘？”

    趙鯉也是一懵，看著眼前的雙開門壯漢。

    半晌她才反應(yīng)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想來是那日打架時，隨口罵的一句臟話，竟被二傻子當(dāng)成了真。

    趙鯉嘴角一抽，立時否認(rèn)道：“誰是你娘？”

    郁壘眼神清澈，聽趙鯉反問腦袋耷拉，垂頭喪氣得很：“娘，你別不要我。”

    那可憐架勢，叫盧照吃瓜似的腦袋左看右看。

    他知道其中必然發(fā)生了某種誤會，八卦之心膨脹：“阿鯉，你認(rèn)識他？”

    郁壘身形高壯，在桃源境中太顯眼，盧照第一時間去查他身份，自是知道這人是酆都城的守衛(wèi)。

    卻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微妙的誤會，讓他一口一個娘的當(dāng)人兒子。

    趙鯉也頭疼，當(dāng)時她扇人和隨口一答真的沒想太多。

    她又糾正道：“說了，我不是你娘！”

    “我生不出你這么大的兒子�！�

    郁壘周身氣勢肉眼可見的又喪氣幾分，連捏著的半個餅子都險些失手掉地上。

    整個人像是站在雨里的狗，沒精打采：“好的娘，我知道了娘�！�

    趙鯉咬緊后槽牙，手?jǐn)?shù)次舉起又放下，畢竟打弱智犯法：“去吧去吧，先去干活，回頭給你找個保姆�！�

    說來好笑，桃源境中神荼郁壘一個看守礦區(qū)一個看守酆都。

    名字都來源于神話傳說中的門神，都能御使山中白蜥，看著應(yīng)該是好搭檔。

    甚至趙鯉懷疑，這兩人極有可能就是親兄弟，

    但實際因宋家定下的狗屁規(guī)矩，在趙鯉來之前，神荼郁壘兩人就沒說過幾句話。

    看著眼前這可憐巴巴的人，趙鯉決定下一次回詭寺時將他帶上，交給神荼照料到神志正常。

    她道：“你先干活去，以后有事我會叫你�！�

    郁壘得令，攥著半張餅三步一回頭的離開。

    盧照嘿嘿直笑，對趙鯉道：“幸好沈大人不在這�！�

    見趙鯉斜斜瞪過來，他又立刻改口：“我是說，這小子干活不錯，御使白蜥在協(xié)助我們搬運是把好手。”

    說著，盧照沖著趙鯉一笑：“趙千戶，要不要去看個稀罕景？”

    看自是要去看的，但趙鯉打趣道：“盧爺可莫像騙阿詹一樣騙我�！�

    “那不能！”

    說著話，盧照領(lǐng)著趙鯉來到一看守嚴(yán)密之處。

    門前有人巡邏站崗。

    趙鯉還道盧照是在抄宋家時，發(fā)現(xiàn)了什么稀罕玩意。

    待查驗了腰牌進(jìn)去，她這才發(fā)現(xiàn)有些快樂樸實無華。

    但看滿屋都是箱子。

    盧照隨意打開一個，燦然金光映照下，他的模樣都帥氣三分。

    “宋家的黃金大多用以修建帝君殿，帝君殿墜毀在峽谷，我們可是廢了好大勁收集重鑄成金條�！�

    “宋家百年積蓄實在喜人�！�

    他說著，連將好幾個箱子打開，果然見得趙鯉雙眼都在放光。

    黃金，黃金，黃金。

    站在金光中的趙鯉，忍不住取了一根在手上看。

    冰涼但沉甸甸的觸感，讓她忍不住嘿嘿兩聲。

    盧照也笑，黃金誰不愛。

    初步估計這桃源境里的黃金，換做白銀幾乎等同于大景八年的稅收。

    如無意外，這筆巨大的財富將成為北疆戰(zhàn)士的軍馬甲胄糧餉。

    成為江南造船廠一艘艘的戰(zhàn)船。

    ……

    夜里，礦道。

    朱四五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還能穿上件囫圇衣裳。

    他行走礦道之中，一直小心又愛惜的護(hù)著自己衣裳免被礦道尖石劃破。

    在他身后，是趙鯉以及鄭連李慶。

    李慶尤為緊張地咽了口唾沫，能否逆天改命便看此番。

    地祖奶奶死復(fù)生之本事實在駭人，趙鯉并不打算叫太多人知道。

    此番趁著夜色入礦道，只帶來鄭連李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