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老嬤臉上擠出笑紋，她帶來的仆婦手中捧花也確如她所說，姹紫嫣紅都是珍品。

    但趙鯉不買賬，長發(fā)披散在后，懶散道：“那我便換個(gè)妥帖的借口�！�

    “沒得我先挑了叫別的小姐撿我挑剩的，我便謝過長公主的美意，這花讓給別人吧。”

    反正眼前這些，散發(fā)著和那大頭詭物身上一樣味道的東西，趙鯉絕不會(huì)往自己頭上插。

    說罷，她打了個(gè)哈欠：“快走吧�！�

    見她小手一揮，毫不客氣逐客，這老嬤臉都僵住。

    最后沒得法，轉(zhuǎn)向唐嫵。

    不意唐嫵亦是猶豫一瞬，搖頭推拒。

    她不曉得內(nèi)情，但立場(chǎng)與趙鯉一致，且也不愿犯傻去做這出頭鳥。

    老嬤嬤連吃癟兩次，不敢當(dāng)場(chǎng)發(fā)作，嘴角抿成一條線自轉(zhuǎn)身離去。

    待她走遠(yuǎn)，唐嫵猛一垂頭：“完了，這下必要開罪長公主�！�

    她看趙鯉道：“趙千戶，我就仗義這么一次，惹不起躲得起，我晚些便稱病先走了。”

    趙鯉笑瞇瞇看她：“別擔(dān)心，沒事的�！�

    得罪就得罪吧，長公主蹦跶不了兩日了。

    趙鯉挽住她道：“走，進(jìn)去梳妝，萬嬤嬤梳頭手藝很好的。”

    ……

    待到趙鯉與唐嫵重新梳妝完畢，穿過女眷居住的后院，來到院中時(shí)。

    趙鯉便見巨大的花園中人來人往。

    相比起昨日，今天的宴會(huì)似乎更加放開了拘束。

    女孩們頭上簪花，衣袂飄飄。

    院中還有不少青年男子，個(gè)個(gè)全力展示著自己。

    趙鯉還在沿河步道看見了一溜的攤販，販?zhǔn)坌┏允程饻��?br />
    雜耍的高臺(tái)，有鐘鼓司出扮演故事的人，演出些世間騙局丑態(tài)，拙婦呆男的過錦之戲。

    道旁有雜耍戲棚，一些半大孩子走索舞盆的雜戲。

    滿院歡聲笑語，熱鬧無比。

    趙鯉沒料到賞花宴還有這些玩頭，微微驚訝。

    來過的唐嫵壓低聲道：“長公主愛熱鬧�！�

    要說老柴家也是有點(diǎn)玄學(xué)遺傳。

    隆慶帝愛養(yǎng)貓，愛華服愛修仙。

    含山長公主身上玩性也重，玩美男玩過家家。

    見得滿院精心裝扮的漂亮人，趙鯉心里又補(bǔ)了一句：還都是顏狗。

    唐嫵主動(dòng)擔(dān)起了介紹的重?fù)?dān)，道：“現(xiàn)在可自由耍玩，午膳有立夏宴可用。”

    “下午。”唐嫵頓了頓，湊近趙鯉神秘道，“還有蹴鞠賽和騎射賽�！�

    “勝者，可向看中的姑娘討一支花。”

    唐嫵沖著趙鯉一眨眼，一臉你懂的的神情。

    趙鯉瞬間意會(huì)，下午便是公孔雀?jìng)兓ㄖφ姓贡硌萸笈嘉璧沫h(huán)節(jié)。

    看她雙眼一亮，唐嫵更湊近些，在趙鯉耳邊耳語，說了一條從唐嫵娘親那聽來的趣事：“長公主喜歡看……”

    唐嫵手張開，做拉弓狀：“還喜男兒馬上英姿。”

    趙鯉瞬間咋舌，要不說人家是長公主呢，多會(huì)玩。

    搞相親宴，順帶著看男色表演。

    拋開敵對(duì)，長公主這做派其實(shí)挺符合趙鯉這樂子人的胃口。

    小小八卦罷了，趙鯉轉(zhuǎn)頭。

    見小紈這小丫頭，一臉興致盎然探頭四處看。

    還偷偷和唐嫵的丫鬟說著什么。

    小紈是從小生活在官船上官奴，今年才因趙鯉得以下船。

    這些熱鬧哪看過，看什么都新鮮。

    趙鯉見她雙眼亮晶晶盯著只螃蟹風(fēng)箏，問道：“小紈想要風(fēng)箏嗎？”

    小紈梳著包包頭，眼睛亮晶晶看著趙鯉：“好稀奇呀，竹子做的東西竟可以飛到天上。”

    趙鯉笑著揉了揉她腦袋，領(lǐng)著她們到了販?zhǔn)垭s貨的攤子前。

    給小紈買了那只螃蟹風(fēng)箏。

    問及唐嫵和唐嫵的丫鬟要什么，兩人都有些受寵若驚。

    立在貨郎的攤子前，慢慢挑選。

    趙鯉看中對(duì)丑得離奇的小泥偶，指著叫貨郎拿：“勞駕，我要那個(gè)�！�

    販?zhǔn)圬浝傻哪贻p人，腰間掛著三個(gè)撥浪鼓。

    趙鯉今日換了衣裙樣式，一身石榴紅的廣袖裙，整個(gè)人像是團(tuán)小火苗灼灼生輝，比她佩著的鴿蛋寶石還亮眼。

    貨郎心砰砰跳又想多看兩眼，又恐她生惱，平常伶牙俐齒地推銷，今日卻面紅耳赤垂著頭。

    待趙鯉又喊了一聲，這才驚醒似的。

    手忙腳亂去拿那對(duì)泥偶。

    慌亂之下，他碰倒了手邊的青布包袱。

    這包袱落地散開，立時(shí)大蓬五顏六色的鳥羽掉出。

    水畔風(fēng)大，貨郎哪還有閑情想漂亮姑娘，忙不迭去撲四散的羽毛。

    趙鯉幾個(gè)見狀，也幫忙去撿。

    好容易將掉落的羽毛收集齊，便聽貨郎長吁一口氣：“多謝幾位善心�！�

    “否則遺失了這鳥羽，長公主府上是要怪罪的�！�

    趙鯉指尖捏著一根翠羽，手一頓不動(dòng)聲色問道：“怎么？長公主府需要這么多羽毛扎毽子嗎？”

    本身長得好又剛剛幫過忙，貨郎小心左右看看對(duì)趙鯉透了底：“這些是婉儀郡主使下頭人秘密搜羅的。”

    “聽說是想裁制一條百鳥裙�！�

    “外人只曉得長公主府要鳥羽，不曉得用途，這事做得隱蔽，世間知道的人不超三個(gè)。”

    貨郎比劃了個(gè)三，顯然對(duì)自己是其中一個(gè)知情人十分得意。

    有意在美麗女郎面前顯擺能耐，他道：“因我家傳一手捕鳥絕技，管事找上我，他喝酒說了醉話恰被我聽見。”

    嘴巴屬棉褲腰的貨郎說完，將裝著各色翠羽的包袱一裹：“幾位可別往外說�！�

    趙鯉拍了拍手，微微一笑：“那不能�！�

    她笑著，腦中卻在回憶昨日那座豢養(yǎng)白鳥的樓，以及……池水中似生著羽毛的含山長公主。

    不待趙鯉理清腦中頭緒，聽得前方騷動(dòng)。

    人群朝著一個(gè)方向匯過去。

    喧鬧之聲傳來，趙鯉遠(yuǎn)遠(yuǎn)望去，便見一個(gè)錦衣公子搖著檜扇在眾人的注視下，手一張憑空撲騰出彩蝶無數(shù)。

    第1020章

    多方

    白花之中，俊秀男子一身月白衣。

    俊美臉上眼尾微揚(yáng)，滿是漫不經(jīng)心的笑意。

    他右手執(zhí)檜扇，左手張開。

    檜扇輕搖，分明無一物的左手掌心，竟接二連三飛出無數(shù)蝴蝶。

    這些彩蝶極美，巴掌大小。

    羽翼撲騰時(shí)，折射各色陽光。

    這院里原本的蝴蝶，頓時(shí)黯然失色。

    左右男女發(fā)出一陣陣驚呼。

    趙鯉留意到，含山長公主便在不遠(yuǎn)處。

    手握酒盞，一身輕薄夏衫。

    看著引蝶的男人，眼神滿是算不得清白的欣賞。

    “源雅信�！壁w鯉低聲叫出這人的名字。

    感應(yīng)到些什么，立在花叢中的倭國使臣源雅信扭頭望來。

    隔著老遠(yuǎn)又背光，趙鯉看不清他臉上神情。

    只覺得這人似乎在對(duì)著這邊笑。

    下一瞬，源雅信突然轉(zhuǎn)向趙鯉。

    右手檜扇用勁一扇。

    但看滿院撲簌的蝴蝶先是一頓，然后俱朝著趙鯉飛來。

    五顏六色的蝴蝶，翅膀似珍貴的各色寶石，在光下閃閃發(fā)光。

    飛到趙鯉左右，并未有不軌冒昧之舉。

    只繞著她左右紛飛。

    注意力本在源雅信身上的眾人，倏一下全望了過來。

    見趙鯉俏生生站在那，群蝶環(huán)繞下，俏得硬生將滿院盛開的花都?jí)合乱活^。

    有那窺看的，有那議論的。

    長公主遠(yuǎn)遠(yuǎn)看來，臉上曖昧欣賞之色緩緩收斂。

    趙鯉立在蝴蝶群中，見那倭國使臣故意如此，她微微挑眉。

    獨(dú)自一人走上前去。

    “見過長公主�！碑�(dāng)著無數(shù)人面，趙鯉還是比較客氣的。

    長公主鼻腔中發(fā)出一聲氣音算是應(yīng)答。

    那倭國使臣源雅信，卻是厚著臉皮走上來。

    “又見面了，趙千戶�！�

    他面容是俊美的，頗有些風(fēng)流意味，說話溫聲雅氣。

    趙鯉友好沖他他一笑：“又見面了，您頭上的傷好挺快�！�

    善戳心窩的趙鯉，直指源雅信上次見被沈晏訓(xùn)狗般一只茶盞砸得頭破血流。

    源雅信表情有一瞬間僵住，不待他反應(yīng)，趙鯉又問：“你身邊那只白毛獵犬怎沒跟著？”

    源雅信倏地抬頭看趙鯉。

    不知她是隨口一說，還是真的看透了隨從三浦的底細(xì)。

    源雅信握著檜扇的手指微微收緊。

    趙鯉舉手在鼻前一扇：“快散了這些蝴蝶吧，晃得眼花�！�

    她話說完，源雅信微微一笑：“敢不從命�！�

    他舉檜扇一揚(yáng)，隨著一陣淡香，漫天蝴蝶停在半空。

    隨后化作漫天落花，紛揚(yáng)落下。

    “失禮了�！�

    源雅信沖著趙鯉一拱手。

    趙鯉神情傲慢彈去肩上落花。

    被晾在一邊的含山長公主見不得趙鯉這模樣，冷哼一聲道：“趙小姐，好大的架子，誰人都敢訓(xùn)。”

    趙鯉對(duì)著含山長公主一笑，用極低的聲音道：“也沒訓(xùn)到您家門前，長公主惱什么？”

    長公主暴脾氣將要炸時(shí)，小路上一群人來。

    這些人都是下午要蹴鞠賽并騎馬射箭的。

    打扮得花枝招展，領(lǐng)頭的兩個(gè)趙鯉頗為熟悉。

    一個(gè)是信王柴珣，一個(gè)卻是久未見面的瑞王。

    兩人本意氣風(fēng)發(fā)來，遠(yuǎn)見趙鯉同時(shí)腳步一頓。

    瑞王下意識(shí)便想轉(zhuǎn)身走。

    柴珣卻是似盯著趙鯉的臉，神色莫名。

    趙鯉環(huán)視一圈，視線從兩個(gè)廢物皇子身上掃過。

    再看源雅信，含山長公主，以及……

    立在遠(yuǎn)處的婉儀郡主和趙瑤光。

    妖魔鬼怪全集中在此處了。

    趙鯉面上頓時(shí)揚(yáng)起一陣燦爛又開朗的笑容：“今日是我沒看黃歷出門嗎？”

    “黃歷上也沒說立夏宜不宜出門啊�！�

    看她笑靨，所有人都有一瞬陷入沉默。

    要是可以，她們誰也不想看見趙鯉。

    終是柴珣先走上前來：“趙千戶，許久未見。”

    柴珣死死盯著趙鯉，那日回龍觀中親爹的表現(xiàn)顯然在他心中埋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柴珣活那么大，從未看見親爹隆慶帝那般慈愛得臉都笑爛的模樣。

    后面思來，每每叫柴珣夜不能寐，數(shù)次向趙瑤光打探趙鯉的事情。

    柴珣的異常，自引得旁人注意。

    趙瑤光袖中之手，暗自絞緊了繡帕。

    這莫名詭異的氣氛中，瑞王朝著趙鯉恭敬一禮。

    趙鯉看他懂禮貌，沒將槍口對(duì)準(zhǔn)他。

    只問柴珣道：“信王殿下，為何如此失禮？”

    柴珣這才抽神，后槽牙咬緊兩次，干巴巴一笑：“沒想到趙千戶也來參加這賞花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