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僅血緣而言,林明遠(yuǎn)是趙鯉親娘舅,趙鯉眉毛鼻子都肖似他。
他那張臉,仿佛又是一重證據(jù),總叫人聯(lián)想到趙鯉。
于是林明遠(yuǎn)林大人白挨了不少打,胡須都被薅下來幾根。
在這亂糟糟一團中,也有理智派。
有冷靜實干的繞至階前,想問問究竟為何。
不料嘴巴還沒張開,便遭隆慶帝三連懟。
“我親生的,就是公主,配享太廟!”
這人頓時氣個后仰,卻又強壓怒火:“陛下,如此草率恐難堵眾口悠悠,欽天監(jiān)有血脈驗證之法,不若。”
“不若什么?”隆慶帝已是完全豁出去狀態(tài),叉腰怒罵,“不若滴血驗親?”
“想瞎了心!”他沒素質(zhì)噴射唾沫星子,“想我乖女同猴一般自證?做夢!”
“朕說是什么就是什么!”
江南犁了一遍,江州收拾了一遍,盛京官場掃了一遍。
如今的大景高度集權(quán),皇帝說話腰板格外硬。
他九五之尊金口玉言。
就在這一團亂糟糟中,沈晏踱步擋至隆慶帝前。
他的動作仿佛信號,殿上真打的,假打的,摸魚的,都是一靜。
大景官吏個個身負(fù)絕技,一心二用隨時觀察場上動向。
見沈晏站出來,門外金瓜甲士蠢蠢欲動,不少人開始收斂有些過分的動作和罵聲。
畢竟隆慶帝脾氣好,沈之行也算溫和,可沈晏這牲口是真不在乎名聲敢殺人。
沈晏視線環(huán)視一圈,最終視線落在衣袍扯成布條子的陳玉芝身上。
“請注意言辭�!�
隆慶帝也一擺架子,坐回龍椅上:“朕的女兒,朕不說什么,皇后不說什么,諸位廢話那么多作甚?”
“此事朕自有定奪�!�
隆慶帝這裁判少有的態(tài)度明確堅決不和稀泥,直接殺死了比賽。
殿中頓時安靜下來。
大部分人頗識時務(wù)地放下干架的袖子。
極少數(shù)人也垂著頭不言語。
這時卻又一人站了出來。
一直站在柱子后看熱鬧的大學(xué)士黃禮,突然一改從前混子模樣。
自袖中取出一則奏章:“陛下,臣有本要奏�!�
不待眾人反應(yīng),他自顧自道:“臣聞?wù)缘觅t為本,理以去穢為務(wù)�!�
“昨日大皇子于瓊林苑中與未來瑞王側(cè)妃通奸,目擊者眾證據(jù)確鑿�!�
“兄奸通弟媳,聞所未聞。”
“大皇子為兄為長,本該是弟、妹之表率,天下百姓之表率,其如此行徑,實叫人不齒。”
殿上又是一靜后,轟然一炸。
諸多臣工先被打壓,現(xiàn)在才想起,方才他們竟還忽略了這事。
齊齊朝著隆慶帝望去。
便見方才還叉腰理直氣壯的隆慶帝,露出肉眼可見的心虛。
一時間眾人將全部火力紛紛朝著不在這的柴珣炮轟而去。
殿上再亂。
……
另一邊,趙鯉正與小順子入宮。
瑪麗蓮現(xiàn)在狀態(tài)穩(wěn)定,但趙鯉不可能叫一個現(xiàn)世活女神在盛京無監(jiān)管的亂晃蕩。
更不必說帶進宮中去。
因此,她將泰西人與瑪麗蓮一同留在了園中。
自己孤身跟著小順子坐上了回宮的馬車。
進了城門,趙鯉掀簾子看盛京。
見得巡夜司人員四處活動,
僅昨夜那些巨大骨架回收,便夠他們忙一陣的。
尤其不少百姓當(dāng)那從天而降的巨大骨骸是什么祥瑞,有不少人私心偷藏。
巡夜司不得不在五城兵馬司的配合下,打開心眼一家一家的觀骴氣尋找。
趙鯉心道,回頭得尋些優(yōu)良犬種培養(yǎng)應(yīng)對這種任務(wù)。
她正要放下簾子安分坐著,斜刺里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奔出:“救命啊,救命�。 �
滿頭亂發(fā)的婦人,竟是慌不擇路直直撲向御道。
護衛(wèi)之人眼疾手快將人擒住,押下審問。
被護衛(wèi)擒住的婦人抬頭,亂發(fā)后的雙眼與正好看外邊的趙鯉對視。
這婦人臉上一道紅腫未愈的傷,細(xì)細(xì)看來還有些眼熟。
正是前些時日被婉儀郡主當(dāng)街鞭打的那個趙家仆婦。
見得趙鯉,這婦人像是尋到了什么救命稻草,哭喊到:“阿鯉小姐,趙千戶,救命��!”
“生了詭事!”
第1068章
霉運
那慌不擇路撲向御街的仆婦認(rèn)出趙鯉,趙鯉也認(rèn)出了她。
若是此人說些什么母子親情,趙家舊事之類的屁話,趙鯉定立時叫人將她叉下去。
但這仆婦口中喊的,卻是:“有詭事!”
她臉上被婉儀郡主狠狠抽了一馬鞭,現(xiàn)在正是青紫紅腫的階段。
目下睚眥欲裂指著遠(yuǎn)方,喊出了詭事,面上那道疤痕尤顯得猙獰。
趙鯉遇事鮮少疏忽大意,聞言蹙眉,擺手叫護衛(wèi)停下。
她開了心眼一看,便是一驚。
只見這臉上有傷的婦人,竟周身灰氣沖天。
這種氣運的人,喝涼水嗆死絕非不可能。
更不必說,灰氣中趙鯉還清楚觀測到有其他東西。
骴氣、煞氣、妖氣……混雜其中。
正常情況下,這婦人根本不可能活著沖撞御道。
自這種氣運成,便會因各種原因暴死。
自然不會形成這樣的倒霉運勢,其中必有問題。
趙鯉神情一肅,對壓制著這婦人的護衛(wèi)道:“都遠(yuǎn)離她!”
這種霉運雖不會傳染,但站在旁邊都恐被牽連致死。
聞言,左右壓著這仆婦胳膊的兩個護衛(wèi)頓時撒手。
左邊那個正撤離時,腳后跟竟撞上一塊碎石頭。
趙鯉她們行走的御道,本不會出現(xiàn)碎石。
可這護衛(wèi)就是踢到碎石,并違反常理的摔了個后仰。
小順子帶來的宮中侍衛(wèi),按理說都是身手極好的。
但這摔倒的護衛(wèi)硬是沒有一點自我保護意識。
眼見著就要直挺挺后腦勺著地。
趙鯉從馬車上一躍而下,箭步?jīng)_來。
換做往常,以她速度定然可以穩(wěn)妥接住這護衛(wèi)。
但今日她穿著大衫霞帔,長裙及地,被嚴(yán)重拖慢了速度。
便是急速趕來,也只來得及伸出腳尖在這摔倒護衛(wèi)將要砸地的后腦勺墊了一下。
只聽得一聲悶響。
趙鯉護住了致死的后腦勺,別的地方卻無法。
這護衛(wèi)滿臉煞白,捂住自己側(cè)腰。
竟是剛才平地一摔,摔斷了根肋骨。
“別動!”
趙鯉一把將他按住,揪著他的后領(lǐng)子將人拖開三步,遠(yuǎn)離那趙家仆婦。
這時小順子也反應(yīng)過來,忙呼喊道:“走離遠(yuǎn)點�!�
眾人轟然一散,只留腿軟的趙家仆婦跪趴在地面,尤指遠(yuǎn)方喃喃:“有詭事,那里有詭事。”
趙鯉極為忌憚她,她身上之異狀也總讓趙鯉聯(lián)想到婉儀郡主那奪運的把戲。
趙鯉想著,是不是那日婉儀郡主心氣不平故意報復(fù)。
她站起身,正待詢問時,趙家仆婦猛咳嗽幾聲。
竟是嗆出一些帶著透明粘液的血痰。
她摳抓著喉頭,嗬嗬做聲。
喉頭異常地腫脹起一個拳頭大小的鼓包。
趙鯉疾步上前,衣擺拖曳在地。
“誰有匕首?”她急聲說完,又對小順子道,“取我佩刀來!”
話音落,一個護衛(wèi)凌空丟來一把巴掌長的小短匕:“殿下小心!”
一旁的小順子也連滾帶爬去到馬車上,去取趙鯉的佩刀。
趙家仆婦痛苦至極,雙眼暴凸,指甲在石板御道上摳翻了蓋。
見趙鯉蹲身下來,她雙眼中滿是哀求。
趙鯉不多話,匕首在指間轉(zhuǎn)了一圈,以尖尖的刀刃在這仆婦喉頭鼓包上一挑。
她手里這柄匕首,大抵也是沾過人命的殺生刃,一觸趙家仆婦的皮膚,那鼓包頓時一動,活物般朝著體內(nèi)逃竄。
趙鯉心中忌憚婦人身上的霉運不敢冒然直接接觸,因而縱她刀再快,也只來得及挑開喉頭皮膚。
卻見一個白色無鱗的尾巴,在喉頭破口一閃,朝著食道深處游去,留下兩聲陰惻惻笑聲。
趙鯉手中尖刀方向一轉(zhuǎn)去挑,卻挑了個空。
眼睜睜看著堵住趙家仆婦喉頭,要將她生生噎死的東西溜回她體內(nèi)。
傷口破處潺潺流出熱血,趙家仆婦卻猛喘了口氣,青紫面色一緩。
趙鯉在身上扯了一段織緞帕子給她捂住喉部破口,她下意識抬手來捂。
嘴巴開合兩下,又指了一個方向:“趙千戶,那……”
“你別說話,喉上傷口無礙�!�
趙鯉低聲寬慰了她一句,一指街角的鼓樓對小順子道:“先去那!”
鼓樓中有供奉神像,可暫壓邪祟。
說罷趙鯉起身,叫人尋了一截繩子。
未接觸這仆婦將繩子套在她腋下,將她拖向鼓樓。
鼓樓中值守的人一看他們隊伍來,早已配合得開了鼓樓大門,備下供奉香燭分發(fā)。
小順子等紛紛燃香。
待趙鯉拖著趙家仆婦進鼓樓,前腳剛進后腳便聽得她腹內(nèi)一陣怪異聲響。
這仆婦頓時慘叫連連抱著肚子。
一會按肚臍眼,一會又捂嘴。
在線香的青煙中,她突然哇哇大吐。
巨量的粘液,從她口中嘔出。
一個約有人一臂長的白色無鱗蟲,隨粘液嘔出。
落地翻滾便要逃走。
卻在線香的煙氣中,掙扎不已。
最終大頭一頓,扭過頭來。
只見那乒乓球大小的腦袋上,活靈活現(xiàn)生著人臉。
黑芝麻大小的眼中滿是怨恨,將細(xì)細(xì)的牙齒磨得吱嘎作響。
細(xì)看來,這吐出的怪蟲與趙家仆婦長得一模一樣。
“壞我好事,你們等著�!�
怪蟲撂著狠話的模樣,讓小順子生出一身雞皮疙瘩。
不由朝著最有安全感的趙鯉靠去:“殿下,這是什么?”
他問第一聲,趙鯉未答。
他轉(zhuǎn)頭才見趙鯉臉色難看吐出兩個字:“巫祝�!�
小順子一愣,他倒有些常識曉得巫祝是什么,正要問趙鯉接下來怎么辦。
趙鯉已經(jīng)先一步摘下了頭上的四鳳冠,將這頭冠往小順子手里一塞后,提著裙擺直上了鼓樓。
拎起鼓槌便敲。
咚咚咚咚急促的鼓聲響徹長街。
第1069章
靈保
鏤刻夔牛紋的大鼓,鼓面呈蒼灰色。
鼓槌擊之,轟隆隆如雷鳴響徹長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