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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2章

    “聽聞前幾日,趙大人曾聯(lián)絡(luò)人要賣掉宅子,籌措了些錢財禮物送到了長公主府中,想尋門路外放出京�!�

    魯建興說起這事,都覺得趙淮這倒霉勁簡直叫人嘆為觀止。

    前腳賣宅子送禮,后腳長公主死得灰都找不著。

    趙鯉聞言才有些開心的勾了勾唇角。

    魯建興小心看了看她的神情,謹(jǐn)慎道:“可要讓弟兄們破門進去探一探?”

    到底顧念趙鯉態(tài)度,魯建興提出的法子十分溫和。

    不料趙鯉一擺手:“費那勁干什么?”

    趙家四下無人,唯獨漏了那仆婦精準(zhǔn)沖撞趙鯉車架。

    說是巧合,趙鯉不信。

    便真的是巧合,趙鯉也不打算用人命去探。

    她輕松一擺手:“架柴,縱火!”

    “全燒了!”

    世間鮮少有一把火毀不掉的東西,陰謀詭計毒心算計。

    若有,那就再放一把火。

    趙鯉這般說著時,手中一掏一拋。

    一團白霧浮在空中,生得鋼藍(lán)色眼睛的阿水出現(xiàn)。

    “阿水,干你的老本行,小心別讓火勢蔓延�!�

    又一次,被從江州抓來的阿水已經(jīng)沒了脾氣。

    它念叨兩句便轉(zhuǎn)著圈飛上半空去。

    魯建興這才從趙鯉的命令中回神。

    他嘬著牙花,亦不由自主給趙鯉比劃個大拇指。

    不愧是他們趙千戶,這心性。

    魯建興一拍佩刀道:“趙千戶放心,縱火是屬下下的命令�!�

    友好替上司接了一鍋,魯建興疾步離開去布置架柴縱火之事。

    很快,柴火火油齊備,堆在趙家門前墻邊。

    這期間趙家一點反應(yīng)也無。

    里頭不出聲,趙鯉施施然站定門前。

    拇指插在腰帶上,模樣無情至極。

    “放!”

    魯建興一聲令下后,自己第一個拋出手中火折子。

    烈焰爆燃,紅光黑煙沖天,舔舐上趙家朱門白墻。

    眼見得火勢將要蔓延,趙家里頭的人全為烤豬時。

    忽而平地風(fēng)氣。

    “皋————”

    一聲拖長了聲調(diào)的呼喊,自遠(yuǎn)處傳出。

    化為白霧,封鎖住火焰煙氣的阿水渾身一顫。

    “趙千戶!”它莽聲莽氣疾呼一聲。

    便聽得趙家有人誦念:“天水黑黑,地水黑黑,人水黑黑,鬼水黑黑�!�

    “前出封侯,后出斫頭,前出與賞,后出與杖�!�

    隨著一聲聲如口含核桃的嘟囔,卻見本無實無質(zhì)的阿水凝實。

    不受控制砸向地面,寒霧一撲烈火頓時熄滅。

    阿水失控了一瞬后,連滾帶爬竄上了遠(yuǎn)處的屋頂藏匿:“我控制不了自己�!�

    卻只聽得趙家傳出一陣劇烈咳嗽聲,那辨不出男女的聲音冷笑道:“好狠的心腸,好酷烈的手段。”

    忽地一聲,趙家門前懸掛的燈籠憑空亮起。

    第1071章

    惡蟲惡魂

    斜陽晚照,風(fēng)穿過巷。

    趙家門下院墻下堆積的柴薪,潑灑的火油,都因阿水的失控而失去了效用。

    趙家藏匿的人站出來,趙鯉一點也不驚訝。

    她站定原地,細(xì)細(xì)嗅著風(fēng)中的氣味。

    仰賴于去歲清泉村中馮寶娘親魚娘煮的那碗泥鰍湯,趙鯉的味覺被強化并且口服毒藥抗性極強。

    循著風(fēng),她知覺提升到極致,察覺到了復(fù)雜的氣味。

    白茅,桑皮……

    趙鯉將視線移向趙家的大門,右邊檐角懸桃枝,地上縫隙中可見紅小豆。

    皆為靈保手段。

    確認(rèn)了敵人的來路,趙鯉沒見得有多開心。

    她正要說話,里邊人有些驚訝道:“竟已認(rèn)出我的來路?”

    “果真是個聰慧女娃哩,就是心狠了些�!�

    趙鯉猛繃緊身體,按刀四顧。

    她方才打量的動作極細(xì)微,便是身邊的魯建興也不一定能注意到,對方正在哪里觀察她?

    趙鯉既心中生出疑慮,便對周圍事物越發(fā)仔細(xì)觀察。

    視線掃至某一處,她忽然箭步上前,拔刀便斬。

    站定在趙鯉身側(cè)的魯建興慢了半拍,等他看去,只聽得一聲尖銳的吱吱聲。

    像是被砍了尾巴的老鼠,巴掌大小的東西被趙鯉一刀斬出個缺口,正要逃竄。

    只可惜,下一秒便被趙鯉左手三指硬生生從墻中剜出。

    魯建興定睛一看,那是只小酒盅般的眼珠。

    質(zhì)感如石頭,眼珠后生著的經(jīng)絡(luò)深及墻中。

    這墻上長著的眼睛被趙鯉三指硬摳出時還活著,眨巴了一下。

    “呀�!�

    趙家屋中傳來一聲驚呼。

    許是吃痛許是震驚,這一次這聲音未加遮掩,魯建興耳朵一動聽了個真切——是個女人,年紀(jì)約莫四旬,本音沙啞。

    趙鯉也留意到這一點,左手把玩著那顆石眼珠三指一收一碾,指尖縫隙簌簌掉下白色石粉。

    “您以這邪物窺視,似乎不太禮貌啊�!�

    方才縱火燒屋的趙鯉,這會又化身禮貌小孩笑彎了眼睛問。

    她拍拍手掌上沾著的灰,無所謂道:“既露面了,直接點說你想要什么?”

    里頭沉默了一陣并不答,只聽得門軸突然一響。

    趙家緊閉的大門被打開,從門后露出一個涂著紅彤彤腮紅的紙人。

    這紙人出現(xiàn)瞬間,魯建興抽刀而出。

    若非趙鯉及時按住他胳膊,早已沖上前去。

    紙人一點點將門打開。

    “我想要的,只是一個公道�!�

    手工粗劣的紙人蒙著沾水就濕的草紙,身上穿著件白茅扎的小馬甲。

    一雙畫出來的眼睛直勾勾盯著趙鯉。

    看見這紙人身上的白茅馬甲時,趙鯉忍不住皺眉。

    白茅為巫術(shù)中常用的靈物,出場頻率地位僅次于桃木桑棘。

    白茅潔白素凈,先秦時常用白茅捆扎祭神結(jié),或編制為放置祭品的墊子謂之‘苴’。

    因祭典中常用白茅向神靈祭獻祭品,而被視為通神招神之物。

    傳說商湯在位遭遇七年大旱,他便白馬素車,身嬰白茅,以身為牲,禱于桑林之野。

    商湯身系白茅,意味將自己作為獻給神靈的人牲,以祈求甘霖。

    眼前這紙人,雖通過白茅通靈的特性得以活動,本質(zhì)而言卻是施術(shù)者將自己作為獻祭的人牲換取驅(qū)神之能力。

    哪怕最后施術(shù)之人目的達(dá)成,也一定無好下場。

    這般破釜沉舟的決絕舉動,只為公道?

    門前紙人側(cè)身做出邀請之勢。

    趙鯉默默搖頭:“我才不去呢�!�

    她現(xiàn)在活得滋滋潤潤愛情事業(yè)雙豐收,才不會跟對面一個光腳的去玩命,賭對方坦蕩。

    這有點茍的回答,讓門前紙人一愣,隨即傳出沙啞笑聲。

    “好個小潑皮。”

    被罵了一嘴,趙鯉沒所謂地聳聳肩。

    見她打定主意不進門,站在門前的紙人竹木扎的手緩緩垂下。

    它看著趙鯉又重復(fù)了一遍:“我想要個公道�!�

    “向你們這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討個公道。”

    趙鯉眸光微動,還想追問,那紙人又道:“趙千戶,請你將那些達(dá)官貴人全喊來,將陛下喊來�!�

    趙鯉聞言與魯建興對視一眼。

    不待趙鯉反駁,便聽得騷亂聲。

    包圍趙家的巡夜司人員如臨大敵,見得從這里坊每一家走出來的人。

    這些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衣著精致,都是大臣的家眷。

    他們個個面帶笑意,神情單純又友善,全朝著趙家來。

    很多雙方擺在明面上不對付的人家,家眷也友好挽著胳膊來沖擊巡夜司布置的防線。

    一個校尉上前阻攔,只是刀才拔出,就左腳絆右腳朝前栽去。

    若不是旁邊人眼疾手快拉他一把,說不得便被出鞘繡春刀抹了自己的脖子。

    見狀趙鯉厲聲道:“撤開,離他們遠(yuǎn)一點!”

    摔倒的校尉避開了頸部動脈,但鎖骨被自己的刀豁開一個嘴巴似的大口。

    聽得趙鯉命令,左右同僚將他扯住讓開。

    “退�!�

    趙鯉一聲令下,魯建興打著響哨令包圍趙家的人手全部撤回。

    帶著莫名笑意的官吏家眷,全來到趙家墻垣與大門前。

    老弱婦孺站定在最外圍為肉盾。

    紙人在最前方,一左一右牽著一雙孩童:“趙千戶,我知道你對婦孺老幼心慈�!�

    “真是奇怪得很,明明對親人如此毒辣�!�

    紙人說著,它左右牽著的兩個孩子舉高手沖趙鯉打招呼。

    趙鯉的手指緩緩收緊。

    不得不說,這紙人確是拿捏住了她的軟肋。

    若站在門前的是趙淮那三口子,趙鯉一定毫不猶豫下令將他們射成篩子。

    可現(xiàn)在對方卻以無辜孩童脅迫。

    趙鯉大致一掃,在人群中看見了一臉傻白甜笑的黃思遠(yuǎn)不由心中一嘆。

    看她不言語,紙人催促道:“快些決斷吧,否則……”

    紙人沒說否則什么,它只實際示范了一下。

    只見它一左一右牽著的兩個孩子腹部鼓起大包。

    那包塊舒展上行,然后從翻著白眼的小孩嘴里鉆出。

    生人臉的無鱗長蟲一探頭,便發(fā)出一陣笑聲。

    雖是童音,笑聲卻奸邪無比。

    “爹娘生了弟妹都不疼我了�!�

    扎著小辮的孩童眼睛全白,嘴巴大張,從他口中探出的無鱗長蟲眨巴著芝麻大小的眼睛:“干脆把弟妹全殺了吧�!�

    “剝了皮,扔進灶膛里!”這般說著兩條怪蟲異口同聲笑。

    方笑了兩聲,紙人喉嚨癢似的一咳嗽,這兩條怪蟲又縮回去。

    兩個小孩恢復(fù)正常后呆了一下,嗚嗚哭著抹眼淚:“不可以傷害弟弟妹妹。”

    在他們漸大的哭聲中,趙鯉神情逐漸難看。

    第1072章

    論道

    黃昏將至?xí)r間慢慢推移。

    從早晨吵到這個時辰,莫說下頭的大臣。

    就是站在上首的隆慶帝也累了。

    午時,沈之行遣人送了些餐食來,不算多么奢靡,但茶水肉食皆有。

    朝堂上打成一團的大臣們,在殿堂廊下享用了這一餐。

    許是飯菜飽腹,又或許是這些人精曉得隆慶帝已做了決定,不是他們可以‘鬧’能讓他改變主意的。

    不少人內(nèi)心其實已經(jīng)在思忖著,如何妥協(xié),保全隆慶帝本人與大景的名聲。

    便是臉上開了顏料鋪,身上官袍扯爛成乞丐裝的御史陳玉芝也終打消了撞死階前的念頭。

    死了也沒人在乎,那不白死嗎?

    去歲到今日,數(shù)次朝堂之變篩選下的官兒心態(tài)上佳。

    陳玉芝不顧撕裂的嘴角,蹲在階上狂喝兩大碗湯泡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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