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5章
腦袋上頂著的骷髏頭,霎時間崩壞。
狐詭大半邊臉被打得見了骨,吐著舌頭躺倒在地。
霧氣又涌動,橋面只余下一個狐尸。
見企鵝一副趾高氣揚要邀功的模樣,趙鯉嘖了一聲:“你再細看,真死了嗎?”
企鵝不解,回頭一看便聽見噗嗤一聲。
那狐尸化為一股極臭的黃氣,隨后一癟,地上哪還有狐尸,只有半截斷掉的尾巴。
不待企鵝氣惱,趙鯉掩鼻猛向后躍開:“小心藏匿氣息,走!”
在那狐尸化為尾巴的瞬間,左右霧氣中探出無數(shù)張模糊的臉。
詭市之中的東西,都被那狐詭釋放的臭氣吸引過來。
趙鯉后撤一步,繼續(xù)開啟鼠鼠祟祟潛行技能隱入霧中,朝著那狐詭遁逃的方向追去。
企鵝和靈猴蕊兩個小短腿在后頭追。
追了一路,路過臨水的酒廬時,企鵝向后一望。
便看見原本空蕩蕩的木橋上,有無數(shù)重重疊疊的虛影站定。
被霧遮擋的臉,俱看向這邊。
企鵝頓時加快了腳步,去追最有安全感的趙鯉。
趙鯉再見那只不死的狐貍便隱約覺得,這玩意或許與永壽寺有關(guān)。
因此在企鵝和靈猴蕊毆打狐詭時,她看似看戲卻一直留意著動向。
見狐詭棄尾朝著永壽寺方向遁逃,便遠遠地吊在后邊追。
一路與無數(shù)虛影擦身而過后,眼前一亮。
那只斷尾巴的狐詭,果瘸著腿進了一間朱紅寺廟。
與荒地中所見不同,處于詭市之中的永壽寺鮮亮很多。
趙鯉并不從正門進,而是稍微繞了一下路,從側(cè)墻翻進。
剛一落地,她便見許多透明的影子跪在院中,口中含含糊糊地念叨著一種晦澀的語言。
時不時叩首,雙手舉高作奉獻狀。
又聽得啪嗒啪嗒,手掌拍在青石地面的聲音。
一前一后兩個被趙鯉砍成兩截的干尸僧侶,竟就這般趴著出來。
它們自一個個跪拜的虛影身前經(jīng)過,探手收取這些虛影子手中的東西。
或是一捧紙錢灰,一兩個干巴的白光餅,或者線香白蠟與冒尖的夾生飯。
顯然,詭市里頭這受香火供奉的習慣依舊是沒變的。
這一切對趙鯉這第一次進詭寺的人來說,哪哪都是十分值得研究,寫幾萬字論文的。
趙鯉粗粗掃了一圈,未在這些影子中看見那只狐詭。
趴在她肩上的企鵝,無聲以喙頂了頂趙鯉,示意了一個方向。
趙鯉恰好看見一個黑糊糊的東西,從暗處爬進了供奉長壽牌的堂中。
這斷尾的狐尸熟門熟路從側(cè)門爬進后院。
趙鯉隱匿氣息,緊跟了上去。
永壽寺后院十分干凈,并無異常之物。
卻詭異的有一條直直通往地下的通道。
通道極狹窄,以趙鯉身形也得低著腦袋行走。
通道兩側(cè)各點一盞油燈。
燈中燈油燃燒過半,散發(fā)著一股淡淡的植物清香。
里頭傳出些說話聲,趙鯉湊近去聽,但嘰里呱啦并未聽懂。
黑白企鵝眼中精光一閃,湊到趙鯉耳邊:“主人,是詭話�!�
“下面東西在用詭話念經(jīng)。”
第1110章
永壽燈
詭話,念經(jīng)?
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玩意湊一起,讓趙鯉微側(cè)了側(cè)頭。
她一貓腰,鉆進了那窄小的通道中。
通道狹窄,每一級階梯都窄得很,趙鯉只能腳后跟踩實了走。
幸而不算長,只下行了一段距離,前面便有微弱的火光。
一股子紙錢焚燒的氣味彌漫開來。
循著亮光走兩步,詭話的念經(jīng)聲越大。
趙鯉來到了一間小半個籃球場大小的地下暗室,光線不算明亮,得開啟夜巡模式來輔助視物。
目之所及都是層疊的供桌。
與外頭紅布掛的長生牌不同,這里的供桌上供奉著一盞盞做工明顯精致很多的燈。
可見得上面口氣很大的寫到——永壽。
在這些燈中是一個個二指粗細的小木牌。
燈中燈油燃盡,黑黢黢看不清木牌寫的什么。
但趙鯉大抵能猜到,應(yīng)當是曾有人在寺廟里捐香油點的祈福燈,木牌上是祈福對象的生辰八字和姓名。
那詭話念經(jīng)的聲音更明顯了些。
趙鯉正要提步上前,系統(tǒng)企鵝邀功似的舉一團不知哪里弄來的濕泥:“主人,這是墳頭土�!�
口含墳頭土,壓下活人的陽氣,便可聽懂詭話。
道理趙鯉都懂,但讓她含這東西?
在趙鯉無聲注視下,企鵝曉得自己又拍錯了馬屁。
一轉(zhuǎn),將這墳頭濕泥糊在了靈猴蕊臉上。
趙鯉這才繼續(xù)前行,繞過重重供桌眼前突然一亮。
在最后方的供桌上,孤零零供奉著一盞被煙氣熏黑的燈。
這也是整個地下,唯一還亮著的永壽燈。
光不算亮,但極柔和。
光所照之處,一種柔和又正氣的感覺蔓延,驅(qū)散了黑暗。
這盞孤燈前,盤坐一個破舊紅僧袍的‘人’
看袈裟像是住持,但后腦勺發(fā)青皺巴——也是一具尸骸。
趙鯉開啟心眼觀測,便發(fā)現(xiàn)這詭住持既無骴氣也無怨晦。
生命形態(tài)竟十分接近于人。
只是這尸骸竟盤坐蒲團上,一手撥動念珠口中誦念不止。
在這尸骸身側(cè),便是趙鯉追蹤而來的那只狐詭。
這狐詭叼著一粒金子放下后,便在燈光的邊緣,匍匐跪拜。
一叩首再叩首。
叩到第三下,后頸焦皮竟合攏發(fā)白,眼見著就要生出軟毛來。
見狀,趙鯉微瞇眼睛,疾步上前去。
刀起頭落,一腳踩碎了這狐詭的腦袋。
狐尸后爪抽搐不已。
做完這一切,趙鯉抬頭看。
盤坐在永壽燈前那個住持干尸,停下誦經(jīng)聲,緩緩回首望來。
趙鯉手指收緊,已經(jīng)做好了打斗的準備。
不料,那住持干尸濃痰色的眼珠子,將趙鯉上下一掃。
尤其見得她金線繡的衣裳時,眼睛睜大了些。
隨后一手撥弄念珠,一手朝著趙鯉伸出,作討要狀。
見趙鯉似乎沒反應(yīng)過來,它喉中咳痰似的說了些什么。
然后張開的那只手,尾指無名指蜷起,拇指和中指食指一搓。
國際通用的討錢姿勢,被這念經(jīng)的詭住持使了出來。
便是趙鯉,也忍不住嘴角一抽。
身在詭市,對方非人,趙鯉絕不可能掏錢。
與摳門無關(guān),只是不知道對方為何要錢,要付出什么代價。
見趙鯉站定不動,盤坐在蒲團上的詭住持便是一張干巴臉,也明顯露出不高興的神色。
緊接著它竟朝著趙鯉呿呿兩聲,手一擺作趕人狀。
趙鯉哪可能走,厚臉皮站定原地,依舊瞧著整個屋子唯一亮著的那盞永壽燈。
她這做派,叫詭住持生惱。
猛從地上站起來,在供桌上拿了一根清掃的雞毛撣子,撲來便要打趙鯉。
這雞毛撣子幾乎禿了,滿是灰塵和蛛網(wǎng)。
揮下時,帶著唰唰風聲。
這彎腰弓背的干尸,哪里打得到趙鯉,禿雞毛撣子揮了個空。
見沒打著,趙鯉又死皮賴臉不走。
這干尸住持突然仰頭一聲叫喚。
趙鯉聽不清他叫喚的是什么,只留意到這詭住持從未有一步踏出燈光范圍過。
一雙漂亮大眼睛眼珠子一轉(zhuǎn),趙鯉立在遠處沖詭住持挑釁。
氣得這詭住持罵罵咧咧。
趙鯉視線不由又移向那盞永壽燈。
想來,這詭住持如活人,狐詭毛發(fā)再生的秘密,都在那燈上。
趙鯉欲要上前,卻聽通道噼啪聲響。
眨眼間,兩個只剩半截的干尸僧侶爬著繞過供桌。
從來的氣勢看,與其說是寺里的僧侶,倒不如說是看場子的打手。
它們氣勢洶洶來,見得趙鯉卻是一頓。
旋即,兩個半截僧侶調(diào)轉(zhuǎn)身子,朝著它們的住持爬去。
這變故,引得在燈光中跳腳的住持都是一愣。
趙鯉右手提刀,緩緩靠近。
寺中的住持并著兩個僧侶朝著供桌前一撲。
雙手高高合十,朝著那盞永壽燈叩拜。
下一瞬趙鯉便見燈花噼啪一炸,搖晃著有越來越亮的趨勢。
她不再等待,箭步上前。
咚咚咚三聲,次第三個頭顱掉下。
趙鯉下腳入神,踢球似的將這三顆腦袋猛力踢出。
只留三具還能活動的尸體。
其中一具掙扎時亂抓,攀得供桌桌腿一帶。
亮著燈一晃,竟隨著供桌晃動翻倒。
柔和的火光一滅,滿室黑暗。
趙鯉去扶燈的手落了個空,只抓得從燈油中掉出的一塊小木牌在手心。
燈光一滅,趙鯉恍惚有一種從世界抽離的感覺。
三具干尸翻滾不已,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風化,最終炸成一蓬飛灰。
灰揚了滿室,趙鯉恐吸入傷了肺腑又怕燈滅會有什么變故,以袖掩鼻大步撤出通道。
剛鉆出去便淋了一頭的急雨。
再四處看,永壽寺褪去了朱紅顏色,掛上蛛網(wǎng)。
只霧氣還在,卻洶涌朝著趙鯉涌來。
似氣急要來尋仇。
在霧將將要將趙鯉淹沒時,她手指微動,一陣叮鈴鈴的鈴鐺聲,從她手中馬頭鈴傳出。
霧氣一頓,隨即又要撤去。
但已經(jīng)晚了,霧中氣旋攪動,鐵鏈聲伴著一股不可名狀的威壓而來。
一時間這小小山坳里,詭哭聲鐵鏈聲馬蹄得得聲,都遮掩于霧后。
周身清凈的趙鯉立在雨中,她不打擾陰差干活,只背過身去。
張開手掌,掌心一塊二指寬的木牌。
雨水沖刷掉上頭的油脂,常年浸泡燈油中的木牌上是一個生辰八字和一個名字。
上書——愛女陳妮兒。
第1111章
永明燈
陳妮兒,陳妮兒……
立在雨中的趙鯉,將這名字在舌尖滾了三遍,長出一口氣。
雖只聽過一次,但關(guān)于神祇的一切信息,趙鯉都記錄在腦海中。
陳妮兒,便是桃源境地下堅持自己是人的地祖奶奶。
愛女陳妮兒,這盞永壽燈是地祖奶奶的爹娘為她所點。
趙鯉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小小祈福牌上的油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