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姐姐一入宮便得隆慶帝寵愛封麗妃,一時榮寵之極。
只可惜,諸般榮寵截止于上元宮宴。
不知是不是在大景后宮順風順水,導致她跋扈到忘形。
上元宮宴時,竟只憑沈小花嘴邊血跡和沾上的白色狗毛,便認定沈小花殺了朝鮮進貢的白狗。
在宮宴上對沈小花喊打喊殺。
若她撩袖子錘御史,說不定皇帝還偷樂,可她竟想打殺沈小花。
更不必說,她空口指認污蔑趙鯉。
宮宴之后,懷有身孕的麗妃降為麗貴人。
只降了位份還不算,最要命的是,沈之行抽手不再庇護她。
還懷著孕的麗妃,便像是一只羔才三日便落了腹中胎兒。
遭難如此之快,就是沈之行也沒有料到。
事后情報顯示,皇后和妍妃雙方都動手了。
沈之行淡笑將這份記錄始末的情報投進火盆。
對付麗貴人的人下手極為狠辣,落胎后麗貴人下身血流不止,纏綿病榻。
再往后,沈之行受了皇后算計宮中亂作一團,整個大景的政治格局都幾乎翻了一遭。
沒人再記得這麗貴人。
今日這對送到大景的貢女齊齊非正常死亡,于情于理趙鯉都該去看看。
她大抵能猜出原因。
這對送進大景的姐妹,想來與朝鮮本土的什么玩意結契。
因此那邊戰(zhàn)亂起,這邊兩人齊齊暴斃。
在午飯前的空擋,趙鯉尋思著先去麗貴人閉門思過的啟祥宮。
她本只打算拉著沈晏一塊,可以路上牽牽小手。
但隆慶帝許是看出她的心思,也要跟著去。
連趙鯉意味深長問他是不是真想好時,他也沒帶猶豫的。
“朕有什么好怕的,必不會后悔!”
……
啟祥宮中,先一步過來的沈之行立在門前。
充斥整個殿宇的血腥氣,在快要熱起來的天里發(fā)酵出可怖的氣味。
隆慶帝自覺是個見過世面的人,和沈之行打招呼,一只腳踏了進去。
隨后,他看見了滿屋濺射的血肉。
看見了屋子中央,已經掛著碎肉的骨架。
隆慶帝默默收回踏進去那只腳。
撤步、轉身一氣呵成。
麗貴人生前的臉和屋中骨架在腦海中交錯,升騰出一股止不住的惡心。
恐被趙鯉看見,他強裝鎮(zhèn)定去和沈之行說話。
趙鯉一臉你看吧的神情。
和許久未見的沈之行見禮后,跟沈晏一同踏進屋中。
這啟祥宮偏殿,簡直如屠房一般。
一指厚的羊絨織毯都被血泡透,靴子踩上去擠壓出股股鮮血。
趙鯉和沈晏行至屋中,蹲身在尸骸前看。
半晌,趙鯉肯定道:“確實是祖靈被殺導致反噬�!�
這對李氏朝鮮姐妹花,走的路子類似姜家靈保。
但遠不及姜家傳承久遠祖上富貴過,是路子比較歪的低檔貨色。
為了得到本事得付出代價。
因而在使用這種力量時,她們處于絕對的被動下風。
賜予力量的上位主人一死,這兩個仆從也隨之暴斃。
趙鯉摘下驗尸的小牛皮手套,肯定道:“有人戮殺了給予她們力量的那個祖靈�!�
李氏姐妹的死法,便是那祖靈的死法。
至于是誰殺的,趙鯉不提,但誰都知道。
沈晏也摘掉了手上的手套,他站起身,探手將趙鯉拉起。
“掃興。”
沈大人不開心,今日難得有機會與趙鯉見面,卻總橫生枝節(jié)叫人掃興。
他垮著張臉,自吩咐道:“帶去鎮(zhèn)撫司證物大庫銷毀。”
立刻有大漢將軍上前來,以黑布遮蓋尸首。
兩人出門,小順子命人打水來幫他們沖洗鞋底血跡,并捧特制的熏香來幫他們驅散衣上氣味。
熏衣的裊裊青煙中,趙鯉不經意側目,見轉角處一團潦草棉花似的東西探頭朝著這邊看。
是那只惹了事的諂媚白毛狗。
只是這一次見,這小白狗日子明顯過得不好。
原本一身棉花糖似的綿軟白毛臟兮兮打綹。
項圈上的金鈴鐺不見蹤影——被麗貴人摘去疏通打點了。
在和麗貴人一起閉門思過的日子里,這小白狗成了麗貴人的發(fā)泄物,成日打罵。
這一次,它躲在遠處偷偷看趙鯉。
不敢再像前兩次那般,肆無忌憚地撲來拜拜撒嬌。
趙鯉看見它瘦得像是個臟拖把頭,只一雙眼睛還算亮。
忍不住長嘆一聲,喊道:“過來!”
這小狗對趙鯉好感度極高,本怯怯懦懦藏身轉角處看,聽趙鯉喊它,身后臟兮兮的尾巴緩緩翹起。
隨后搖成了小風車,跌跌撞撞朝著趙鯉和沈晏跑過來。
小順子見它一身臟毛,忙擋在前面道:“殿下,這狗兒臟兮兮的,您若想要,等小的將它帶下去洗洗除了跳蚤再送回來�!�
這狗極通人性,聽見小順子的話站定在幾步外。
期待看著趙鯉,吐著舌頭搖尾巴。
沒人能在這種亮晶晶的注視中硬起心腸。
沈晏詢問的看趙鯉:“想養(yǎng)嗎?”
趙鯉想了想,點了點頭:“帶回去吧�!�
這狗也算跟她有些緣分了,干脆帶走養(yǎng)著吧。
聞言,小順子立刻招呼宮人抱狗兒下去喂糧洗澡,身上有傷的地方治療一下。
這扁腦殼小白狗極溫順,被宮人抱走一點不掙扎。
臨去前,掬前爪對著趙鯉和沈晏不停地拜。
……
一場端陽家宴,就這般不盡如人意的過去。
趙鯉的昭仁殿里,多了一條潦草拖把小狗。
洗干凈吃飽后,這小白狗如落福地,在趙鯉的屋里四處溜達。
幸福地在地毯上打滾,滾得滿屋都是它的氣味和毛。
被小信使嵐帶去江南源寧看賽龍舟的黑白企鵝回來,看見這一幕只覺得天都要塌了。
它本雙手獻媚捧著些江南的角黍,見這狗兒在趙鯉腳邊趴著,角黍失手掉了一地。
“主人,你又有新的狗了??”
它不敢置信地質問,語氣如同深宮老嬤幽宅怨婦。
沐浴后正晾頭發(fā)的趙鯉,擱下手中的卷宗,不耐道:“不就是一條狗嗎?”
戰(zhàn)事將起事務繁多就夠煩了,還不能隨意見沈晏療愈就更煩。
屋里多條狗兒怎么了?
趙鯉不以為意,企鵝見白狗在它帶回的角黍上聞聞嗅嗅,是氣不打一處來。
從脖子上摘下龍須便要打。
卻被扁頭小狗拱了一下后,朝它溫順的翻出肚皮。
企鵝要打狗的龍須鞭子頓在半空,它結巴道:“別以為你討好賣乖,我就不生氣了。”
“才……才不會喜歡你呢……”
“嘿嘿�!�
眨眼間就不氣了的企鵝,跟小白狗在地毯上滾作一團。
第1138章
再見
每逢年節(jié)前后都是詭案高發(fā)期。
什么賽龍舟時整條龍舟不見蹤影,什么水猴子在京郊水域作亂。
一波接一波的案子,沒完沒了。
端午節(jié)次日,盛京中一個婦人在水邊洗衣,正漂洗衣上皂角粉時,她突然與水中一雙眼睛對個正著。
原是端陽那天,隔壁街的老婆子與媳婦發(fā)生爭吵,一時想不開投水自盡了。
這婦人洗衣裳時,尸體順水底暗流飄過來。
一垂眼,正好與這尸體隔水面對面看了個正著。
一天一夜時間,夠跳水的老婆子尸體泡成生白色。
水邊洗衣的婦人,本就不是個多膽大的,受驚之下一頭栽進水中。
旁邊正好有路人經過,忙吆喝起來去救。
待將人從水中拉起時,這婦人還有呼吸,只是右手死死與水中浮尸十指相扣地牽著。
任人怎么掰都掰不開。
這洗衣的婦人也得了失魂癥,雙眼翻著喊不醒。
這婦人家嚇得不行,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辦,便緊急上報了巡夜司。
在牽扯進詭案中的受害者還活著,并有機會救治時,案件的緊急重要程度自動上升兩級。
這樁案子就交到了趙鯉手上。
趙鯉不是第一次處理這樣的事。
一看卷宗就知道,那洗衣婦人的生魂驚走,被坊間旺氣燒得藏進了跳水那老婆子的尸骸里。
因而一人一尸雙手死死扣住不松。
到了夜里,要么洗衣婦人還魂,要么跳水老婆子詐尸。
相較而言后者概率要大很多。
為了防止夜里生亂,趙鯉騎馬親自走了一趟。
在這洗衣的婦人家中,跪了滿地的人。
有洗衣婦人的家屬,也有那跳水老婆子家的人。
尤其老婆子家的人哭得格外慘。
院子中間橫躺一個翻白眼的活人和一個已經有味的尸體。
趙鯉一進去,這些人齊齊撲到她腳邊來哭。
雙方都委屈難過,只得找趙鯉來求公道。
隨著巡夜司活動越來越頻繁,盛京百姓多都認得了巡夜司這個巡守黑夜專門應對詭案的衙門。
對巡夜司對趙鯉,風評兩級反轉。
尤其趙鯉身上,深刻體現(xiàn)了什么叫內疚粉的威力。
坊間百姓從前暗自蛐蛐她有多狠,如今便多愧疚。
官吏中除了那么幾個實在頑固如石頭,已被隆慶帝革職的。
其余人也突然浪子回頭似的,默默閉嘴。
見到趙鯉,三步外便先行禮問聲好。
如今的趙鯉,在盛京之中風評好得宛如圣人。
在百姓眼中是青天老爺似地存在。
一見她親自來了,各式哭聲動天。
趙鯉本身就是順毛驢,誰對她禮貌她對誰禮貌。
便是腦袋都快被哭聲吵炸了,還是耐著性子安撫:“無事,我先看看什么情況�!�
聞言,立刻有識趣的老人長輩吆喝:“都讓開,讓殿下瞧瞧。”
趙鯉走過去,翻開失魂那婦人的眼睛看了看,又開心眼看了看跟她手牽手的尸體。
“沒事,給我尋一間單獨的屋子。”
眾人七手八腳,將一人一尸抬到安靜臥房。
接下來的事情倒簡單,趙鯉掰開老婆子尸體的嘴。
用腰間馬頭鈴在尸體口鼻前一晃。
陰差馬頭鈴一響,藏在尸骸體內的生魂立時像是得了什么救星,從尸體中脫出。
趙鯉開啟心眼看,便見這半透明白霧似的生魂,面露倉皇之色。
趙鯉又執(zhí)著陰差馬頭鈴一搖,這生魂一溜煙鉆回了自己身體里。
但聽得屋中咯咯數(shù)聲,頭發(fā)還滴水的洗衣婦人,側頭咳嗆出數(shù)口痰液。
吐出迷心的痰,婦人迷迷瞪瞪張開眼睛:“我這是怎么了?”
她欲要抬手撫額,卻發(fā)現(xiàn)右手被什么東西沉甸甸的墜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