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7章
信王府中侍衛(wèi)都與柴珣不同心,無人上前阻攔。
女人進去不久,里頭傳來打砸聲。
趙鯉有點惱:“早知道有這熱鬧看,我晚點出來了�!�
為了看熱鬧,她也是拼了。
左右找了找,繞到信王府側面一躍扒住墻頭,就這般掛在墻上看。
她這胡鬧舉動,讓沈晏笑意不止。
自走到她旁邊,舉手托住她的腳將她再托高些。
趴在墻頭的趙鯉直樂。
剛剛吐了口血,正與趙瑤光抱在一起互相安慰的柴珣,被這闖入的女人一把撕扯開。
女人鞭子揚起又落下。
似乎做了很久心里建設,最終還是沒按住怒氣,一聲喝:“全給我砸了!”
隨后,她先揚手給了柴珣一嘴巴。
聲音之大趙鯉掛在墻頭都聽得清清楚楚。
在趙瑤光驚駭?shù)哪抗庵�,平等的也給了她一耳光。
待喜堂全部打砸了個干凈,女人雙目含淚,將鞭子丟棄在地,扯斷了手腕上一串殷紅珊瑚珠。
“你柴珣也配休我?”
“今日,是我休了你這無能無德的狗東西!”
“從此我們再無瓜葛,老死不相往來!”
第1147章
刺殺
“咚——”
悠長的巨大轟鳴聲中,朝鮮王城的城門上,再添數(shù)只槍矛。
原本只是土圍的城墻,如破落工匠打補丁般,臨時亂七八糟加固勉強御敵。
一身狼狽的軍士,提著卷刃的刀立在城頭。
他頭上的頭巾,被汗水油漬鮮血浸泡成了絳紫色。
手按城墻上,絕望的男人看著遠方。
在遠方夕陽的余暉中,是蟻群一般的‘人’。
稱呼為人已經(jīng)不再準確,城下的是獸,是畜生。
大多數(shù)敵人還保留著人的模樣,但隨著清掃戰(zhàn)場的進度加快。
那些赤著腳的東西,越來越?jīng)]了人樣。
倭國本土的資源,并不足以支撐他們在異國戰(zhàn)場的后勤。
大多最底層的足輕士兵,在腰間綁縛拳頭粗細的一圈麻布袋,袋中裝著煮熟后又曬干的米。
干米泡軟即可食用,為出征時的干糧。
這些米早就已經(jīng)吃光了,倭人不得不依靠劫掠補給。
李氏朝鮮淪陷的土地上,這些倭人像是某種極惡的食肉蟲類肆虐八方。
田里的收成,百姓家的稗芋……還有,城下新死的尸體。
沒有他們不吃的。
洗剝干凈的尸首,亦是新新鮮鮮的一塊肉,煮成肉湯照樣微鮮。
倭人軍陣的后方,還有一支單獨豢養(yǎng)的俘虜。
有被俘的朝鮮軍人有平民,一根麻繩捆了手腕牽成一串,羊群一般圈禁在矮籬笆里。
每晚往倭人軍營最中間最高的帳篷里,送上十來個。
不拘男女老幼,胡亂用后丟予潛藏暗處的妖詭分食。
城下,篝火中嶙峋人骨支著,噼啪燃燒。
立在城上的朝鮮男人舔了舔干到爆皮的嘴唇。
他遙望北方泛白的天空,喃喃自語:“大景那些愚蠢自大的家伙,什么時候才會出兵救援?”
他的問話無人回答。
……
大景遼城廣寧
一騎奔馬,自城門而入。
騎士一手持韁,一手高舉裝著重要政令的鉛匣。
“盛京急報,統(tǒng)統(tǒng)閃開�!�
騎士中氣十足的喝令聲,傳遍街道,左右行人紛紛避讓。
望著他的背影,有人憂心忡忡:“難道要打仗了?”
說話這人站在一茶攤旁,他這自言自語被茶攤老板聽見。
這老板自詡見多識廣,聞言一笑:“打什么呢!”
“人家兩國打仗,跟咱們有什么關系,沒得將自己好男兒平白送上戰(zhàn)場的道理�!�
“再者,聽聞京中亂糟糟,想來打不起來的�!�
“咱大景只關上門,先顧好自己便行了。”
方才那人長嘆一口氣道:“但愿如此,一打起仗來得死多少人啊�!�
兩人一人樂觀一人悲觀,但避戰(zhàn)倒是如廣寧城的主流想法。
廣寧總兵府。
倉皇的朝鮮使臣,坐在總兵府左側門房。
這總兵府每日到訪之人眾多,門房分左右。
右邊接待貴客,左邊卻只設兩張條凳。
朝鮮使臣坐在光板條凳上,對于一國使臣而言,這待遇是羞辱性極強的。
換到過去,這使臣哪受得住這樣的羞辱,早要死要活鬧了起來。
可如今國土淪喪,半只腳踩在亡國邊緣的上門求援者,哪還敢有氣性。
聽得有緊急軍報,這使臣一激靈,忙趴門邊瞧。
果見背上插著紅藍令旗的信使,一路奔入總兵府。
沒大一會,便有小吏模樣的人來喚道:“熊大人請您進去。
朝鮮使臣一顆心懸在嗓子眼,自領著隨從進了總兵府。
廳室之中,除卻遼東總兵熊弼,還有北三所千戶談瑩。
朝鮮使臣心中一喜,以為一直拖延著的事情有了進展。
他進門先行大禮叩首,手中高舉一扎朝鮮國王刺血寫的求援文書。
文書中,國主以最謙卑的姿態(tài),懇求宗主國大景出兵。
但未待使者拜下,便聽得上首遼東總兵熊弼道:“使者不必拜。”
熊弼還是那副黑面膛,說的話直將朝鮮使臣打入了地獄。
“方才京中發(fā)來回復,各處紛亂未定,大景不欲妄動兵使者請回吧。”
朝鮮使臣手舉血書,腦中卻是空白了一瞬。
他沒有料到,等待月余的結果竟是如此。
身子不聽使喚,軟倒在地。
連日來心力交瘁,噩夢連連早榨干了他的體力。
手臂無力垂下,他嘴唇顫抖數(shù)下都說不出話。
這時,他身后的隨從忽而揚聲道:“貴國當真知道那些倭人的可怕嗎?”
這隨從漢話說得極好,奪了使臣手中文書,踏前一步。
“連一軍主帥都不見得是人,像妖魔般以活人飼喂他們的士兵。”
“若我國土淪陷,臣民俱亡于妖邪之口,那些血肉飼喂出來的士兵,便是大景也難以應付�!�
他言說的聲音激昂,莫說熊弼,就是談瑩都側目望來。
這隨從手捧血書,再上前一步靠近了熊弼。
“請您……”
看一看,聽一聽那哀求?
隨從沒有說完,他臉上還掛著激奮的淚水。
卻從右肋之下,抽出一柄極薄的短刃。
足下一點,朝著三步外的熊弼沖殺而去。
不算亮堂的屋中,但見一道刀光破空。
“小心!”
談瑩反應速度極快,她長腿一跨,母豹子一般俯身沖來。
手中繡春刀豎直劈下。
但聽得呲啦一聲,行刺之人自右肩橫劈為二。
上半截身子與刺客手中血書同時掉在地上。
獨留一無首尸身仍舊站著。
“熊大人,沒事吧?”談瑩側首問道。
就在此時,那無首的尸身猛一抬手,但聽得袖中機括觸發(fā)之聲,一支袖箭破衣而出,急射向熊弼。
便是熊弼及時側身,還是從他右腰側入后腰出。
熊弼一聲呼痛,按住腰側。
那無首的刺客尸骸這才倒下。
斷裂腔子里升騰出一陣黑煙,有人以倭語激昂高呼。
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熊弼的護衛(wèi)這才上前,亂刃將刺客尸骸剁成碎塊。
談瑩疾步上前:“熊大人!”
她以身體擋住了熊弼。
堂中朝鮮使臣這才回神,立刻解釋:“是,是倭人奸細�!�
他驚慌探頭,想看熊弼傷勢。
卻已被談瑩命人將他拖下去。
一片慌亂中,捂著腰側的熊弼被抬回屋中急救。
染血的衣裳并著處理傷勢時的血水一盆接一盆倒出。
一夕之間,熊弼被倭人刺殺重傷的消息傳遍遼城。
總兵府中,熊弼后怕嘶了一聲,垂頭查看腰側一道擦傷痕跡。
嘴里罵道:“狗日的,要不是老子身手好,差點射掉老子半拉腰子。”
談瑩倒沒他這好心態(tài),坐在一旁倒酒擦拭長刀上污血。
她眉頭緊鎖道:“那些東西很棘手�!�
“對方在逼我們出兵�!�
在趙鯉和沈晏提供了大量情報前提下,今日刺殺的倭人細作目的一目了然。
她和熊弼對視一眼,兩人都長出一口氣。
“幸而,天命在我們�!�
“去信盛京,該開始了。”
第1148章
海上人膿
隆慶十五年,夏六月。
遼東總兵熊弼遇刺,重傷垂死。
消息傳遞回盛京時,隆慶帝正帶長女至承京皇陵祭祖。
得到消息,隆慶帝大怒。
急令指揮使沈晏,趕赴遼城穩(wěn)定大局。
六月二十日,隆慶帝領長女鎮(zhèn)國靖安公主皇陵祭祖,同日大景正式對倭宣戰(zhàn),不日出兵朝鮮。
……
“殿下,再有一日便到地方了�!�
海上,一只不起眼的篷船破浪前行。
照著常理,這種江中篷船是斷不可能航行到這片海域的。
風浪足將篷船撕扯成碎片。
但搖櫓的篷船非但沒有在風浪中散架,反而行駛得極平穩(wěn)。
一尾銀鱗大魚躍出水面又砸下,濺起漫天水珠。
在世人眼中,應該和隆慶帝在皇陵祭祖的趙鯉,一身私服立在船首。
她身邊是兩個一看常在水上討生活的人。
其中一人趙鯉熟悉,正是吳老四。
另一人卻是海瀚商會中最有經(jīng)驗的老海狼。
便是這二人,借由被晏公和清崖水神同時庇護的小篷船,在阿潤的護航下,送趙鯉來到了此處。
篷船破浪,不多時來到一座海中孤島。
方才靠近海岸,便聽得一陣海螺嗚嗚之聲。
一個濕漉漉的小腦袋鉆出水面,扒在船舷邊喚道:“海叔!”
喊人的孩子看起來約莫七八歲,一臉笑模樣,黑色長發(fā)用海帶扎了個馬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