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又等了片刻,依舊是沒有動靜,他實在忍不了了,向著林晚卿再近了一步,將她整個人都摟進(jìn)了懷里。
她真是又軟又香,抱著的時候,她的頭枕著他的臂彎,她的背貼著他的前胸。
呼吸起伏,他能感覺到他們一致的頻率。
矜持什么的,干脆也不要了。
這種事情,本來也該是男子主動的。
于是在奔赴之前,他貼著她的臉頰,低聲耳語到,“卿卿,你……想不想要?”
氣氛安靜了片刻,林晚卿沒有答他。
蘇陌憶將她摟得更緊了些,繼續(xù)道:“我一定……會輕的……”
肌膚相觸的感覺,溫暖而又柔軟,像是落進(jìn)了濛濛熱汽的泉水中。
云雨將來,兩人共躺的床榻落入巫山的黑夜,仿佛可以肆意而動,翻攪天地也無人過問。
直到……
“……呼……”一聲微微的鼾唱,如月下流螢。
蘇陌憶怔了怔。
“卿卿?”他喚她。
“……呼……”又是一聲輕柔的鼾聲。
“……”
蘇陌憶難以置信地看著懷里那個已然入夢的女人,一時語塞。
她睡著了。
在他抱著她,體內(nèi)熱流涌動,燥熱難安的時候,她竟然睡著了……
他愣住,床前明月變成滿地碎光。
“咚咚──咚──”
正在這時,床榻邊的窗欞被人敲響了。
蘇陌憶先是一怔,繼而起身攏了攏半敞的睡袍,輕手輕腳地從床榻上摸去了窗邊。
窗戶襲開一條縫──果然是葉青。
他看見蘇陌憶的第一反應(yīng)幾乎是熱淚盈眶,眼看就要翻窗進(jìn)來,可是他的手剛一觸到窗沿,就被蘇陌憶摁住了。
“有事就在這里說�!彼�,看樣子心情不是很美麗。
葉青伸著脖子往里面看了看,卻被蘇陌憶一個閃身擋住了。
“林錄事呢?”葉青問。
蘇陌憶原本就不怎么開心的臉更沉了幾分,冷聲道:“睡了。”
“哦,”葉青點(diǎn)頭,依舊難掩激動道:“屬下去了益州調(diào)兵,但是一路上并未聽說洪州有異動傳出,故而也不敢妄動,所以特地回來看看�!�
他頓了頓又道:“看見大人沒事真是太好了�!�
“嗯,”蘇陌憶依舊是一臉不高興的樣子,隨意應(yīng)了一聲就要把窗戶合上。
可是他一轉(zhuǎn)身,就看見床榻上,那個呼吸均勻,酣睡正甜的女人。
心里又止不住的煩躁。
“葉青,”他推開窗,叫住了葉青,“你是不是有兩個姐姐?”
葉青不明所以地點(diǎn)點(diǎn)頭。
蘇陌憶清了清嗓子,又問,“那……你可知道女子有什么緣由會不愿意與一個男子親近嗎?”
“親近?”葉青有點(diǎn)懵,“哪種親近?”
“咳咳……”蘇大人臉有點(diǎn)紅,好在沒有點(diǎn)燈,夜色夠暗,他以拳抵唇,若無其事道:“大約就是,有了夫妻之實以后,又忽然不愿意跟男子親近了�!�
葉青聞言一怔,下意識探頭要往蘇陌憶屋里看去。
“別亂想!”他見狀趕快喝止某人第一次跑上正軌的思緒,嚴(yán)肅道:“本官是在與你討論案子�!�
“哦……”葉青恍然大悟,摸了摸后腦勺道:“這……大約就和男子與女子有了夫妻之實以后一樣吧,新鮮感過了,就不想要了�!�
蘇陌憶放在窗臺上的手,抖了抖,臉色更黑了。
葉青明顯感覺到了蘇大人的低氣壓,害怕是自己的分析不夠嚴(yán)謹(jǐn),惹了蘇大人不悅,正要解釋,卻聽見他低聲道:“他們之前有過兩次……嗯……夫妻之實。若是沒有新鮮感了,為什么還要做第二次?”
葉青點(diǎn)點(diǎn)頭,覺得有理,思忖道:“那恐怕就只有一個原因了�!�
“什么?”蘇陌憶追問,暗自拽緊了窗臺上的手。
葉青想了想,認(rèn)真道:“那想必第一次的時候,兩人都是初嘗情愛。”
蘇陌憶瞳孔微震,但還是端著一貫的沉穩(wěn),不動聲色地等他說下去。
“所以第二次,應(yīng)該是她想再試試,結(jié)果發(fā)現(xiàn)……”
“發(fā)現(xiàn)什么?”
葉青頓了頓,摸著下巴道:“發(fā)現(xiàn)那男子的床笫之術(shù)實在是無可救藥,故而也不再想浪費(fèi)時間再試第三唔……”
“砰!��!”
一臉陰沉的蘇大人猛然合上了窗戶。
又是一夜無眠。
翌日,章仁讓月娘傳話,將蘇陌憶請去了他的書房。
花木掩映,青瓦紅墻。豆形琉璃香爐里沉香裊裊,菱花紋紗窗下光影疏疏。
蘇陌憶頂著一張疲倦的臉,站在章仁書案的一側(cè)。上面,全是些礦場的記錄和各類礦石的特性及煉造方法。
章仁看著他明顯睡眠不足的樣子,吩咐侍女抬了張椅子給他,道:“這……美人雖好,做多了,畢竟傷身啊�!�
蘇陌憶本就心情不佳,聽他這么一揶揄,臉色頓時又沉了幾分。
要知道平日里蘇大人不茍言笑的樣子,就連朝中那些侍奉了兩代帝王的老東西們見了,都得脊背生涼,更別說是一個小小的州司馬。
章仁頓時也明白自己管了不該管的東西,尷尬地趕緊將手里的冶煉冊遞了出去。
“咳咳……”他裝模作樣咳了兩聲,“章某此次請求宋中書派周大人前往洪州,原因想必周大人也猜到了一二�!�
言畢,他將那本冊子翻開,呈給蘇陌憶道:“大人應(yīng)該聽過一種叫做‘烏茲’的礦產(chǎn)吧?”
蘇陌憶瞬間凜了神色。
他將手里的冊子過了一遍,若無其事道:“當(dāng)然知道,這是朝廷私權(quán)把控的官礦,煉做兵器尤佳�!�
章仁淡笑,又問,“那大人可知,這烏茲礦的煉造手法?”
蘇陌憶一怔,轉(zhuǎn)頭看向他道:“章大人這可是要私造兵器��?”
章仁輕哂一聲,并未否認(rèn)。
“私造兵器可是視同謀反的重罪,章大人這是要做什么?”
“呵……”章仁緩了緩,面上依舊掛著恭敬的笑,“周大人放心,大人只需要將煉造手法交給章某,接下來的任何事情,都不會與大人有關(guān)�!�
握著書冊的手緊了緊,蘇陌憶思忖道:“這煉造之法頗為困難,溫度、濕度、以及時長,都不是一個新手可以掌握的。且煉造所需的熔爐需要特殊材質(zhì)打造……”
“這個周大人就不用費(fèi)心了,”章仁眸色一緊,打斷了他的話,“此事自然有專門的煉造師經(jīng)手,只是之前他們自己摸索的方式不僅費(fèi)時費(fèi)力,出產(chǎn)量也低,這才會請宋中書來拜托大人指教一二。”
“這……”蘇陌憶故作為難。
看樣子,章仁的戒心依舊很重,想從他這里挖到幕后主使,希望不大。
于是片刻之后,蘇陌憶思忖到,“那周某還是得看看這一批的礦樣才能決定�!�
“哦?”章仁挑了挑眉,“這怎么說?”
蘇陌憶輕松笑答,“因為每一批的烏茲純度不同,那么煉造時需要的條件也不盡相同。周某之前負(fù)責(zé)的是其他官礦,故而對洪州的烏茲礦并不了解。保險起見,還是得看看�!�
章仁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那……”他頓了頓,暗自盤算了一下,“剛好三日后,章某要去官礦一趟,到時候周大人方便的話,可以同行�!�
蘇陌憶點(diǎn)頭,“但憑章大人作主�!�
事情談妥,章仁心情甚佳。他吩咐侍女收拾那些書冊,親自送蘇陌憶回了后院。
一路上蘇陌憶都在想著礦場的事,難免有些少言寡語,心事重重的樣子。
兩人行到寢屋外,大老遠(yuǎn)地就看見林晚卿斜倚在回廊處。一身艷桃色長裙,配上腰間玲瓏的流蘇綴飾,風(fēng)吹來,美人就像是枝頭一朵被風(fēng)吹動的粉玉蘭,格外嬌艷。
蘇陌憶的腳步忽然頓了頓。
這一切都被章仁看在眼里,久經(jīng)情場與官場,他瞬間便明白了。
周大人這滿臉的疲憊和方才他提及夫妻之事時,那股驟然攀升的低壓,應(yīng)當(dāng)是夫妻感情出了什么問題。這才導(dǎo)致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徹夜難眠。
呵……章仁暗笑,這周大人還真是如傳聞所言,一個醉心花叢的情種。
既然自己如今有求于他,送個順?biāo)饲�,促成小夫妻的和解,倒也不失為美事一樁�?br />
思及此,章仁拽了拽蘇陌憶的廣袖,悄聲道:“周兄可知今日這鎮(zhèn)上是一年一度的中秋節(jié)開芳宴?”
“哦……”蘇陌憶想著事情,完全沒有興趣。
“周兄可以帶著小夫人去逛逛,買點(diǎn)什么首飾玩意兒的,女人不都吃那一套么?”
說完,章仁又靠近了他一些,猥瑣地笑道:“今晚的醉花樓有胡姬的表演,專給夫妻助興用,是我們這里的一大特色,周兄不帶著小夫人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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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大人:老婆躲我,竟然是因為我技術(shù)不好……
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悶騷,把一個超綱問題,拋給了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大齡處男。
大理寺.卿(雙潔1v1破案)第四十八章
開芳
第四十八章
開芳
開芳宴,是洪州獨(dú)有的傳統(tǒng),常在中秋月圓之夜舉行,原是丈夫為妻子舉辦以示恩愛。后來逐漸演變成官府主辦,只要是已婚夫婦皆可參加,以祈求婚姻美滿,生活和樂。
而章仁提到的那種,是當(dāng)?shù)仫L(fēng)月場所的玩法。
蘇陌憶當(dāng)然不可能帶著林晚卿去。
兩人出門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微暗,月光潑地如水,比肩繼踵的人影落于其中,濯濯似新出浴。微風(fēng)里有一些沁人心脾的甜香——是桂花的味道。
夜風(fēng)晃動花燈,人影隨之搖曳。
然而與周圍夫妻恩愛場面格格不入的,是兩人的沉默。
蘇陌憶是略帶雀躍的緊張,林晚卿是心不在焉的忐忑。
“哎喲,這位夫人�!�
正在兩人不知所措的時候,林晚卿身側(cè)的一個小攤上傳來一聲招呼,是個年過半百的老婦。
她和她的丈夫在一起,身前的攤位上,是各式各色的絹花。這些絹花雖說材質(zhì)不甚名貴,但好在巧奪天工。
林晚卿就多看了一眼。
那老婦人見他們駐足,笑著迎上來,打量著兩人道:“兩位可是要去參加開芳宴的?”
林晚卿搖頭,蘇陌憶點(diǎn)頭。
兩人對視,又尷尬了片刻。
老婦人看著他兩笑了笑,將手里的一朵絹花遞給蘇陌憶道:“你家娘子生得這般好看,去了開芳宴定是要艷壓群芳的,只是可惜了,做這么素凈的打扮�!�
林晚卿愣住,想解釋,卻被老婦人打斷了。
“郎君這是怕自家娘子過于耀眼,被人覬覦吧?”她繼續(xù)說到,“女孩子家都愛漂亮,成了婚也不例外,郎君這般小氣,也難怪你家娘子與你置氣。”
“我們……我們不……”林晚卿要解釋的話哽在喉嚨里,看向蘇陌憶的眼中就帶了點(diǎn)求救的意思。
蘇陌憶此刻也是紅著張俊臉,不知所措地摸了摸錢袋子,要把那絹花給買下來。
遠(yuǎn)處忽然傳來一陣馬蹄和呼喊,林晚卿反應(yīng)過來的時候馬車已經(jīng)近身,蘇陌憶慌忙拉她,一個旋身,堪堪躲過了那匹高馬。
路上響起陣陣叫罵。
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意外,兩人倒是躲開了老婦人的逼售。
蘇陌憶要再回去,被林晚卿拉著袖子拖走了。
“買一朵也不礙事,”蘇陌憶眼神躲閃,手抓著錢袋子不放,“你帶上會好看的�!�
林晚卿的呼吸停滯了一瞬,推脫道:“這些小販貫會看人臉色的,若是你掏錢了,她定會狠狠敲你一筆�!�
說著話,她的目光掃向周圍,停在一側(cè)的糖水?dāng)偽簧系溃骸斑不如買點(diǎn)好吃的�!�
“哦,”蘇陌憶點(diǎn)頭,行過去找了張凳子坐下。
小販笑嘻嘻地張羅,蘇陌憶點(diǎn)了兩碗冰鎮(zhèn)荔枝羹。
天氣雖已入秋,但熱意未退。再加上開芳宴的熱鬧和人流,林晚卿早已是出了一身的細(xì)汗。
荔枝羹一上來,她便專心致志地吃了起來。
蘇陌憶在一邊靜靜地看她。
她吃東西還是那么專注,眼睛會因為愉悅而微微瞇起來,長長的睫毛就會在這個時候抖一抖,像兩把小刷子,刷在他的心口上。
“大人?”林晚卿吃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身邊的人從頭到尾都沒什么動靜。
蘇陌憶的手一松,勺子哐啷一聲落到碗里,險些濺自己一身。
“你怎么不吃?”她問,澄澈的眸子在華燈下晶亮亮的。
“我……”蘇陌憶故作鎮(zhèn)定地將自己那碗荔枝羹推給她道:“我不喜歡吃甜食。”
“哦,”林晚卿點(diǎn)頭,“那我就不客氣了�!�
她是真的熱壞了,一碗下去確實覺得清爽很多。再說荔枝羹真的不便宜,她也不想好端端地浪費(fèi)吃食。
蘇陌憶又坐了一會兒,忽然道:“我方才看著有個地方賣話本子,正好可以給皇祖母帶一點(diǎn)。你先吃著,我去去就來�!�
“哦,”林晚卿點(diǎn)頭,見他袍裾一撩,往方才兩人的來處去了。
林晚卿順帶打量了一下周圍的街市。
這里大約是最熱鬧繁華的地方,各類小店鱗次櫛比,商品貨物種類繁多。
最引人注目的還是街對面的一棟三層聯(lián)排紅樓。石青的屋檐下掛著一排瓜形紅燈籠,燒得熱鬧非凡。
她不禁有些好奇,隨口尋著那小二問道:“那里是什么地方?”
小二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回到,“這是我們這里最有名的醉花樓,今晚是有胡姬的表演�!�
林晚卿一聽便懂了,笑著向小二道了謝,又埋頭專心吃荔枝羹。
“就是她!抓住她�。�!”
遠(yuǎn)處傳來一陣人聲鼎沸,林晚卿怔忡,抬頭便見幾個身形壯碩的男子從醉花樓里走了出來,身后還拖著一個什么東西。
看了片刻后,她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衣衫不整的女子。
她身型苗條,不算特別高,但看著也不是柔若無骨的中原女子身量。
心里的那點(diǎn)好奇不禁被激起,林晚卿放下手中的勺子,往人群中行了過去。
待到走近了,她才發(fā)現(xiàn),那些男子手里拽著一條長繩,那女人是被五花大綁起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