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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嗯、嗯……”梁未平腿腳哆嗦。

    “那還愣著干嘛,跑呀!”林晚卿一吼,腳底抹油。

    梁未平一怔,隨即反應(yīng)過來,袍裾一撩,跑得飛快。

    兩人眼前一抹黑、抱頭亂竄,暗衛(wèi)圍追堵截、飛檐走壁。打也打不過,跑也跑不過,林晚卿心中憤懣。

    耳邊傳來一陣輕微的細(xì)響,是森冷的鐵器擦過夜風(fēng)的聲音,極細(xì)而不可辨認(rèn)。

    她回頭一看,只見一個暗衛(wèi)已追到近前,手中長劍泛著冷光,直朝她的手臂刺來。

    要不要這么刺激?!

    朝廷九品官員說殺就殺?!

    然而下一刻,她只見余光處飛來一道白光,如月色浮動。

    “鏗——”

    金屬擦掛發(fā)出刺耳的響聲,隨著“嚓”的一聲脆響,暗衛(wèi)手中的劍斷成了兩截。

    領(lǐng)頭的暗衛(wèi)忽然頓住了腳步,他抬手示意后面的人,所有人都放慢了追擊。

    顧著逃命的林晚卿并沒有看到這一幕,只跟著梁未平拐進了街尾的一處小巷。

    實在是跑不動了。

    本來想著逃回大理寺,可那些人追得太猛,她只能慌不擇路。

    林晚卿一手撐著腿,一手拍著胸口,抬頭看了看星位,好辨認(rèn)他們當(dāng)前是在盛京城的哪個街坊。

    一只冰涼的手忽然捂住了她的唇。

    林晚卿大驚,正要掙扎,卻聽耳邊傳來一個女子膽怯的聲音。

    “別怕,跟我走。”她說,轉(zhuǎn)而來到了林晚卿眼前,“是我,你救過我的�!�

    街燈下,身著粗布破衣、帶著頭巾圍面的女子出現(xiàn)在林晚卿眼前。

    林晚卿怔了怔,沒認(rèn)出她是誰。直到她取下頭巾,摘下面紗。

    金發(fā)、碧眼、高鼻——這是她在洪州救過的那個胡姬。

    *

    紫宸殿的燈火徹夜不熄,十二連枝青銅燈下,永徽帝將一封密函遞給了蘇陌憶。

    “洪州那批烏礦的去處已經(jīng)有消息了。”

    蘇陌憶一愣,接過密函一目十行地讀了起來。

    信上說,那批做了標(biāo)記的烏礦被章仁吊在船底,從水路運出。辦事的人遵命并未聲張,一路跟著那批貨從洪州到了淮南。

    拿著密函的手一緊,蘇陌憶瞳孔微震。

    淮南,那是先帝時期,梁王曾經(jīng)的封地。

    永徽帝見他神情微變,沉聲道:“眾人只知先帝曾經(jīng)‘杯酒釋權(quán)’,從各地藩王手中收回封地和兵權(quán),卻不知,當(dāng)年此事得成,他卻是暗地里與梁王達成過一道協(xié)議。”

    蘇陌憶抬頭,看向永徽帝,等他說完。

    “當(dāng)年先帝子嗣困難,繼位七年,宮中都不曾傳出喜訊。又恰逢前朝征戰(zhàn)三載,平復(fù)了吳王之亂,先帝便有了拉攏當(dāng)時實力最強的梁王的打算�!�

    至于如何拉攏,蘇陌憶當(dāng)即猜到了一二。

    當(dāng)年吳王造反,朝廷派兵鎮(zhèn)壓,強強相爭,兩敗俱傷。

    先帝有意削藩永除后患,加上自己子嗣單薄。為了不讓皇權(quán)旁落,便許以親弟梁王皇位,讓他帶頭,對朝廷表忠心。

    梁王時值弱冠,又不如何過問朝事,在權(quán)力和親情的誘惑感染之下,便答應(yīng)了先帝的提議,帶頭將手里的封地和兵權(quán)都交了出去。

    可幾年之后,待到皇權(quán)穩(wěn)固,隨著安陽公主的出生,后宮喜訊頻傳,先帝的子嗣也逐漸興盛起來。

    梁王這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怕是受了先帝的誆騙,兔死狗烹、過河拆橋。

    但當(dāng)時的他已經(jīng)是一個失了實權(quán)的親王,要再想與先帝抗衡,無異于癡人說夢。

    這么一想來,他有意暗中豢養(yǎng)私兵、斂財奪位,也實屬動機充分。

    失權(quán)容易養(yǎng)權(quán)難,當(dāng)年一朝一夕扔去的東西,如今卻要經(jīng)過長達十余年的謀劃,才能重新拿起來。

    梁王也當(dāng)真是隱忍蟄伏、處心積慮。

    “那如今,皇上打算如何?”蘇陌憶問。

    永徽帝沉默,一時無言。

    光是憑借幾箱被運送到淮南的烏礦,根本不足以證明梁王的謀反之心。

    以此對他發(fā)難,反而會落下殘害皇室宗親,不敬尊長的惡名。

    況且他能小心謹(jǐn)慎地隱藏這么久,前朝黨羽怕是早已盤根錯節(jié),再加上他與皇后母家的姻親關(guān)系,若是再扯上太子。只怕是梁王更會借機發(fā)難,反打一耙。

    確實難辦。

    想要不動聲色地在這場博弈之中取得勝利,除了從長計議,實在是沒有別的辦法。

    可是梁王卻不一定會給他們這么多時間。

    既然他已經(jīng)開始打兵器的主意,再拖下去,怕是只會夜場夢多。

    思路陷入了僵局,大殿一時寂靜得落針可聞。

    “皇上,”大黃門富貴遠遠地行了過來,手里拿著一個食盒,看了看永徽帝,又看了看蘇陌憶道:“這是太后讓奴才送來的湯,說是朝政辛苦,別累壞了身子。”

    “嗯,”永徽帝隨意應(yīng)了一聲,揮手示意他將東西放下。

    富貴經(jīng)過蘇陌憶身邊的時候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地道:“太后還讓奴才給皇上帶了句話�!�

    永徽帝頓了頓,抬頭示意他講下去。

    富貴將手里的食盒打開,道:“太后說,這只鵝是她去年養(yǎng)在行宮的,見它聰明伶俐就選了它做頭鵝�?伤蛔R好歹,幾次三番地逃出圈養(yǎng)的圍欄,還帶領(lǐng)其他鵝公然追咬飼養(yǎng)的宮人,太后一氣之下就趁著它逃出圍欄之時,命人把它宰了�!�

    他頓了頓,去觀察蘇陌憶和永徽帝的表情,又道:“自那以后,其他的鵝都安分了許多。故而太后特地讓奴才將它送來,讓皇上和世子嘗一嘗�!�

    蘇陌憶聽懂了,心下一凜,轉(zhuǎn)頭看了看永徽帝,他也是一副茅塞頓開的神情。

    擒賊先擒王,沒有證據(jù),那就挖坑讓他自己跳。心懷不軌、另有所圖的人是梁王,有欲則有亂,該慌的人應(yīng)當(dāng)是他們。

    富貴帶完了話,便俯首退了下去。

    燈火通明的紫宸殿內(nèi),君臣二人相視一笑。

    蘇陌憶將御案上有關(guān)宋正行的調(diào)查翻開,問到,“皇上可知這個宋正行,從任洪州刺史開始就是梁王的門生?”

    永徽帝點頭,不置可否。

    “那之前的假銀案、加上如今大理寺介入的宋府殺人案、京兆府屠獄案,樁樁件件都影射宋正行,梁王難道真的沒有覺察?”蘇陌憶問。

    永徽帝若有所思,并不言語。

    “依臣看,”蘇陌憶道:“梁王一黨心思縝密,行事謹(jǐn)慎,皇上知道的事,就算掩飾得再好,他們也斷然不會一無所知。否則臣在洪州之時,章仁也不會幾番試探�!�

    “愛卿的意思是……”永徽帝看著蘇陌憶,眉宇微蹙。

    “嗯,”蘇陌憶點頭,“梁王之所以把宋正行留到現(xiàn)在而不動他,并不是因為他沒有察覺,而是因為他不敢�!�

    他頓了頓,燭火下眉眼間盡是疏朗之色,“因為宋正行的手上,有他的把柄。若是臣沒有猜錯……”

    蘇陌憶單手摁下卷宗,篤定道:“宋正行一旦遇害,這些證據(jù)將會被人呈到皇上跟前。所以,只要朝廷找個借口將宋正行緝拿,梁王必定大亂�!�

    “但倘若他興兵造反怎么辦?”永徽帝問。

    “以何種理由?”蘇陌憶反問,“只要我們緝拿宋正行的理由正當(dāng),他敢興兵就是被天下唾罵的反賊。故而他不敢來明的,只敢暗中動作。”

    “可我們要等的,就是他的暗中動作。”

    永徽帝了然,笑道:“宋府的三公子將于三日后娶妻,屆時,朕定當(dāng)親臨宋府祝賀。”

    ——————

    胡姬對卿卿是好的,但她不是個好人。

    竹馬梗不要了,因為我想到一個更能讓蘇大人嫉妒吃醋發(fā)瘋的梗!

    哈哈哈哈哈哈,讓我們拭目以待他的吃醋py!婆。--更多po文關(guān)注gzh:臆想快樂星球--

    推文大理寺.卿(雙潔1v1破案)第五十九章

    謀私

    第五十九章

    謀私

    蘇陌憶回到大理寺的時候已近子時。

    明日就是皇宮家宴的日子,他要帶著林晚卿進宮,想是沒有多余的時間去處理事情。他便先去了自己的院子,將永徽帝交代的事情都安排好。

    外面靜悄悄的,院中竹葉沙沙,像纏綿的雨聲。

    自從洪州回來,司獄也不知怎么了,成日沒精打采,不是趴在院門口,就是趴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只有散步的時候亢奮異常,而且每次必定都會拖著他往林晚卿院子的方向走。

    “司獄,”蘇陌憶放下手里的東西,行到院中,看了看它碗里的食物和水。

    都沒怎么動。

    這傻狗怕不是生病了?

    司獄趴在地上,只掀了掀眼皮,連頭沒有抬。

    蘇陌憶有些擔(dān)心,蹲下來揉了揉它的頭,又檢查了一下它的鼻子和牙齒。

    沒發(fā)現(xiàn)什么問題。

    于是他不解道:“要去散步嗎?”

    “嗷嗚~”司獄一聽散步,整個狗都精神了,直接從地上彈了起來,亢奮得一點都不像得了病。

    蘇陌憶蹙了蹙眉,牽著司獄出了自己的院子,思忖著明日從家宴回來之后,得找個獸醫(yī)來看看。

    靜夜無聲,大理寺下職之后只有少數(shù)幾個衙役輪班巡邏,故而一路上也沒見著什么人。

    司獄果然還是拖著蘇陌憶往林晚卿住的方向走,一人一狗在爬滿紫藤的木架邊停了下來,不約而同地打望著院里的動靜。

    屋里的燈火還沒有熄,蘇陌憶覺得奇怪,因為這還是這么多日以來,頭一回他子時過來,林晚卿都還沒歇下的。

    莫不是因為明日的家宴,她睡不著?

    思及此,他的心中漫起一絲甜意。

    于是他便隨手整了整頭上的玉冠,又將衣襟和腰封仔仔細(xì)細(xì)地理了一遍。抬腳要走的時候,蘇陌憶發(fā)現(xiàn)司獄也正低著頭,打量自己一番之后站起身,將渾身的毛都抖得松了一點,看起來更加威風(fēng)凜凜。

    “……”他抽了抽嘴角,懷著復(fù)雜的心情推開了林晚卿的門。

    眼前的情景是他始料未及的。

    屋內(nèi)昏燈下,四顆腦袋齊齊回頭,八只眼睛目不斜視——林晚卿、梁未平、小白、還有一個從未見過胡女……

    林晚卿應(yīng)當(dāng)是才沐浴過,長發(fā)隨意披散在肩上,發(fā)尾還有些濕漉漉的水汽。樣子慵懶又迷人,帶著點貓兒的愜意。

    司獄低眉順眼地行到林晚卿腳下,趴著,用頭蹭了蹭她的膝蓋,一雙晶亮亮的狗眼睛也盯著小白骨碌碌轉(zhuǎn)。

    蘇陌憶被司獄的舔狗狀態(tài)刺了一下,隨即將眼神從林晚卿身上移開。

    胡姬也就算了,梁未平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到她這里來做什么?!

    “大人……”林晚卿看見臉黑如墨的蘇大人,一雙鳳眸微瞇,仿佛化作兩把利刃,要把梁未平剝皮削骨。

    然而解釋的話還沒出口,就被蘇陌憶略帶怒意的質(zhì)問打斷了,“他們在這里做什么?”

    “卑職……”

    梁未平才起了個頭,就被蘇陌憶狠瞪了一眼,“本官沒問你�!�

    說罷他轉(zhuǎn)身看向林晚卿。

    林晚卿趕忙把今日在街上的事情跟蘇陌憶說了一遍,又補充道:“帶他們回大理寺,是害怕現(xiàn)在出去再被那些暗衛(wèi)盯上�!�

    蘇陌憶的臉色這才好了一點。

    他從腰間扯下一塊玉玨,遞給兩人道:“拿著這個去找門口守職的衙役,讓他們送你們回去�!�

    梁未平興高采烈地接了過去,然而胡姬卻一動不動。

    林晚卿立馬拽住蘇陌憶的袖子,溫聲道:“萊落是被人賣到南地來的,之前身陷青樓,如今好不容易逃出來,也沒個去處。若是將她送回街上,難保那夏二公子不會去找她麻煩。今日我們也算是得她相幫……”

    “林晚卿,”蘇陌憶低頭看她,語氣森冷,“你隨意帶些閑雜人等入大理寺就算了,如今莫不是還把這里當(dāng)收容所了不成?”

    林晚卿撇了撇嘴。

    她知道,每次蘇陌憶喊她全名的時候,就是真的生氣了。

    可是……

    她抬頭瞧了瞧面前衣衫單薄的女子。如今已是十月初,盛京偏北,氣候寒冷。幾場秋雨下來,已然有入冬的跡象,她卻還是穿著一身單衣,方才坐在屋里都凍得直哆嗦。

    要趕她走,林晚卿實在是于心不忍。

    于是,她有些為難地示意梁未平和萊落先出去,轉(zhuǎn)身將蘇陌憶拉到了一側(cè)的坐榻上。

    他還是很生氣,冷著臉兀自斟茶,也不看她。

    有求于人的時候,林晚卿也是學(xué)得會乖巧的。她眼疾手快地從蘇大人手里奪過茶盞,又拿起一旁的茶壺。

    淅瀝瀝的清茶,淡淡的顏色,燭光之下美人白指纖纖,宛如玉琢,于一片水汽氤氳之中探出來,雙手奉茶遞到了蘇陌憶的面前。

    心跳倏地有點亂,但一向沉穩(wěn)的蘇大人還是繃住了。

    他默不作聲地接過茶盞,悶聲嘬了一口。

    一旁的林晚卿小心地觀察著他的臉色,故意湊近了一些。

    “大人……”她放緩了語氣,軟軟地,像是一夜旖旎之后、疲累至極之時才會有的求饒示好。

    蘇陌憶覺得胸口上仿佛多了只貓兒,用毛茸茸的爪子,在他心尖上撓了撓。

    “大理寺不能收,世子府總能找些事給她做吧?”

    蘇陌憶不理她,埋頭喝茶。

    “大人……”她見蘇陌憶的神色緩和了一些,側(cè)身貼著他,下一刻便在廣袖之下拉上了他的手。

    蘇大人早就是一手心的汗了。

    嗅到希望的林晚卿咬了咬嘴唇,伸出食指,在他寬闊的掌心輕輕撓了撓。

    “那二公子當(dāng)真是囂張至極,今日若不是萊落,他那些暗衛(wèi)恐會真?zhèn)宋液土盒诌怼何雌健?br />
    說罷,林晚卿將小腿放到了蘇陌憶腿上,然后拉開褲腳,露出摔得一片紅腫的膝蓋。

    “你看,都摔破皮了�!�

    “他弄的?”蘇陌憶語氣陡然寒涼起來。

    “嗯嗯!”林晚卿點頭,委屈巴巴,“他們還動刀了�!�

    蘇陌憶聞言呼吸變得深沉起來,臉上不動聲色地又沉了三分。

    林晚卿怕他跑偏,趕緊轉(zhuǎn)身摟上了他的腰身,往他頸窩處拱了拱道:“你知道我,從不愿欠人情的。如今能力有限報答不了萊落,我只有大人,故而也只能請大人幫忙了�!�

    也不知道是哪句話觸到了蘇陌憶,林晚卿覺得他的氣息似乎灼熱了一點,室內(nèi)微光下,甚至能看到他起伏不定的胸膛。

    “只能請我?guī)兔α�?”他問,垂眸看她�?br />
    林晚卿愣了愣,從他眼里看出一絲欣喜,隨即懵懂地點了點頭。

    蘇陌憶看著她一副諂媚討好的樣子,忽然笑出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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