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上一次見她這樣,還是喝了“惑心”的時候,如今她倒是敢在他面前愈發(fā)地放肆了。
林晚卿見他笑,也沒說話。只當他是默認了,又擔心他反悔,干脆直接朝著外面喊到,“萊落,蘇大人同意了,快進來謝謝大人�!�
“……”被先斬后奏的蘇大人,霎時--更多po文關注gzh:臆想快樂星球--覺得有些心梗。
可是這話都由她說了,自己若是現(xiàn)在反悔,對著一個女人,難免失了氣度。
總歸世子府家大業(yè)大,要庇護誰也只是一句話的事,蘇陌憶也就沒有再跟她計較,點頭應承下來。
夜終歸于寂,蘇陌憶換下衣袍,梳洗過后照例斜靠在床頭看書,等著林晚卿絞干頭發(fā)。
待到她爬上床,子時都快過了。
蘇陌憶理所當然地俯身過去,將她壓了在下面。
“大人你做什么?”林晚卿用手抵在他衣襟微散的胸口,問得一臉天真。
蘇陌憶微挑嘴角,笑著反問道:“你說呢?從洪州回來我一直都忙,我們都多久沒有……”
“可是我的小日子來了。”林晚卿眨著眼睛,格外真誠。
蘇陌憶這才想起來,算算日子,好像她確實是這幾天。
所以,方才她為了萊落的一番示軟和撩撥,是完全沒有要“以色謀私”的。
蘇陌憶頓時覺得胸口更堵了。
林晚卿眼見他吃癟,偷偷彎了嘴角,起身在他唇邊印下一吻道:“大人連日操勞,應當好好休息才是,快睡吧�!�
說完便兀自熄燈,轉頭睡過去,留給他一個“過河拆橋”的后腦勺。
蘇陌憶:“……”
翌日便是太后之前提過的宮中家宴。
因為林晚卿的身份不宜公開,故而太后此次只宴請了皇室中她最為器重的少數(shù)宗親,就連后宮嬪妃也只有皇后和四妃可以參加。
蘇陌憶還是一早就要去上朝,不過他走之前吩咐了林晚卿早些去世子府等他。
待他從宣政殿回世子府接她的時候,萊落正在替她梳妝打扮。
她今日選了一件萱草色齊胸襦裙,配以淡雅的月白暗紋大袖衫,濃淡適宜、若輕云出岫。胭脂和唇脂也是清淡的珊瑚色,配著她白皙如玉的肌膚,端莊大氣,亦不失明媚嬌俏。
蘇陌憶看得愣住了。
“大人,”林晚卿從鏡中看見他,軟著嗓子喚了一句。
蘇陌憶裝模作樣地移開視線,耳根一如既往地偷偷紅了。
“可以走了。”
他行過去,牽起她的手暖了暖,將手里的一件狐皮大氅罩在她身上,又往她懷里塞了個溫度恰好的手爐。
馬車在玄武門外停了下來,蘇陌憶牽著林晚卿,由一眾宮人帶著,步行往麟德殿去。
初冬時節(jié),夜風寒涼。
然而眼前巍峨的大殿燈火輝煌,無數(shù)瓜形宮燈映照著太液池的碧波,宛如繁星點點。人行在其中,倒有一種星空漫步的感覺。
林晚卿忽然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跟著蘇陌憶的腳步驟然緩了緩。
“怎么了?”他停下問她。
林晚卿搖頭,笑道:“沒什么,就是走得有些腿軟�!�
說罷捂著手爐,埋頭又要往前走。
“等等,”蘇陌憶叫住了她,眉頭微蹙,目光落在她的發(fā)髻上。
“怎么了?”林晚卿看不到,只能不知所措地去摸,半路上卻被蘇陌憶拉住了手。
“后面的珠釵有些松了,”蘇陌憶道:“我替你重新插,你轉過去�!�
“哦,”林晚卿聽話地背過身,低下頭。
一片涼意之中,林晚卿能感到蘇陌憶靠近了,他灼熱的呼吸一下一下地輕撫在她的后脖頸,有點癢。
她往前躲了躲。
下一刻,兩片柔軟的、溫熱的唇,輕輕落上了她的后頸。
林晚卿渾身一顫。
“你!”
她萬萬沒有想到,一向正經(jīng)的蘇大人竟然會在這樣的情景下吻她,登時漲紅了一張臉,又羞又惱。
故而只能一只手捂著后脖子,一邊用余光去瞟那些身邊跟著的宮人。
好在皇宮里的人,到底是訓練有素的。對于皇親和貴客,一般都會避諱直接看臉,方才那些人只是一路跟著,倒也沒敢抬頭去看。
不過依舊是太羞人了。
林晚卿一時語塞,看著蘇陌憶那張跟她一樣通紅的臉,“你”了半天,也沒能把下面的話說完。
“好了,”蘇陌憶將她捂著脖子的手拽下來道:“有我在,別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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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卿:嗚嗚嗚,有人欺負我!膝蓋都摔破皮了!你看!
蘇大人:呵...都學會告狀了。
第六十章
家宴(一)
“哦……”林晚卿垂頭,覺著心里的忐忑好了一點。
兩人跟著小黃門,進了麟德殿。
殿內燈火通明,宛如白日。宮燈之下,對清風、臨碧波,珍饈佳肴、玉液瓊漿,滿座賓客面色酡紅,醉意已然。
林晚卿不敢到處張望,進去之后只悄悄往上首的座位上看了一眼。
皇室宗親里,她只見過太后和衛(wèi)姝。兩人好像都還沒有來,倒是一旁那個一身華服的婦人跟一幫宮妃坐在一起,有說有笑。
這時,一個黃門內侍躬著身,湊到她耳邊說了句什么。
她隨即往林晚卿和蘇陌憶的方向看了過來。
“給皇后娘娘請安�!�
蘇陌憶走近了,對著皇后行禮,林晚卿跟著伏了伏身。
“誒,快起來,”皇后笑著,伸手示意他們免禮,又兀自道:“你皇祖母馬上就到,你們先坐。”
言畢招來奶娘,讓她把自己面前的一碟奶酥糕送過去。
“世子、姑娘,”奶娘將奶酥糕放在桌案上道:“娘娘知道世子喜歡奶酥糕,這是她親自讓承歡殿的小廚房做的,世子看看喜……”
沒說完的話斷在了喉嚨里,奶娘的手一軟,那碟奶酥糕便骨碌碌地滾了一地。
兩人都愣了愣,抬頭卻見奶娘看著林晚卿,一臉驚訝的神情。
“呀!瞧老奴這笨手笨腳的�!蹦棠锘剡^神來,手忙腳亂地解釋,“老奴這就再去取一碟來。”
這時殿外響起大黃門的唱報,太后來了。
眾人齊齊下跪行禮。
她行進來隨意寒暄了兩句,便讓眾人平了身,轉而目光便開始在人群中搜尋。
“皇祖母,”蘇陌憶領著林晚卿行過去,乖巧地喚了她一聲。
太后一聽,破天荒地沒有去關注蘇陌憶,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落到林晚卿身上,似乎要將她看出朵花兒來。
第一次見面,她只顧得發(fā)火,對林晚卿也只是匆匆一眼。
如今這再一見才發(fā)現(xiàn),眼前女子果真是難得一見的姝色,站在蘇陌憶身邊,誰都得贊一句郎才女貌。
她看了片刻才移開目光,瞟著蘇陌憶,沒好氣地嘆了句,“算你眼睛毒�!�
蘇陌憶假裝沒聽到,紅著耳朵要去扶她回座。
太后卻沒讓他扶,“你難得進宮一趟,這些宗親你都有好些時候沒見過了吧?”
蘇陌憶怔了怔,不動,卻被太后反手一推,“你去跟你的叔叔伯伯嬸嬸表親們問個好,哀家有林姑娘扶�!�
“又不是多熟,有什么好問的�!碧K陌憶不走,眼睛止不住地瞟林晚卿。
太后斜眼睨他,威脅到,“去不去?”
一副“你要是敢拒絕,就別想娶媳婦”的語氣。
蘇陌憶一臉不情愿地躊躇。
“大人,”林晚卿出來解圍,給了他一個輕松的笑,“太后說的對,正是因為不熟才需要多熱絡�!�
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快去。
蘇陌憶看了林晚卿半晌,確定她自己真的可以之后才冷著張臉,極不情愿地走了。
太后將林晚卿的手拉起,放到自己的臂彎處道:“扶著我,先去面前的觀景臺走走�!�
麟德殿建于太液池一側的小坡上,三面皆未設墻,前面一個空曠的高臺正對碧波,風和日麗的時候,是賞景的好去處。
兩人沉默著行了一段,太后沒有說話,林晚卿也不敢開口,故而走得一路忐忑。
直到人群都遠了,太后才輕聲問到,“我聽景澈說,你不愿意婚期太快?”
林晚卿心頭一凜,扶著太后的手微微顫了顫。
“嗯,是、是因為民女……”
“這是你跟景澈的事,”太后打斷了她的話,“你不用與我解釋�!�
她倏地停下腳步,回望身后那片燈火通明,目光里染上一點幽深,像是落入了什么回憶。
“景澈雖然時常冷著個臉,對人也不怎么講情面,但他卻是個極重感情的孩子�!�
林晚卿怔了怔,沒有接話。
太后嘆氣,繼續(xù)道:“他還未滿三周歲的時候,父親便在邊關戰(zhàn)死了。小時候,他常常在夢里哭醒,鬧著要爹爹�?墒呛髞恚碴査赖臅r候,他八歲。哀家將他接到身邊,他卻一次都沒有哭過�!�
“哀家問他,想娘親為什么不哭?他說因為他若是哭,哀家會擔心。娘親已經(jīng)回不來了,他不想讓哀家觸景傷情,更不愿讓哀家擔心�!�
太后聲音哽咽,隨即便握住了林晚卿的手,“哀家這個外孫,真的很像他娘親。懂事、重情,一旦他想要對誰好,那必定是一生一世。他會把所有的苦都自己咽下,將在意的人都護在心上。”
“所以當他說要娶你的時候,哀家什么都沒有問,因為哀家知道,問什么都沒有用�?墒恰�
太后轉過來,看著林晚卿,夜色之中,那雙久觀世事、洞察秋毫的眼似乎化作兩把鑿子,要將她刨開來看個清楚。
“哀家知道你并沒有交付全部的真心,你還有事瞞著他�!�
“太后……”林晚卿瞳孔巨震,從背脊到發(fā)心竄起一股涼意,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是顫抖的。
太后并沒有要逼她說出實情的意思,只對她擺擺手,安撫道:“哀家沒有什么別的意思,說這些話也只是想讓你明白兩件事。景澈如今是真的對你沒有任何防衛(wèi),把心交了出來,你此刻要風有風,要雨有雨�!�
“但是,哀家也想讓你知道,他是哀家看著長大,傾注了心血的孩子。你若是敢對他有任何不利……”太后頓了頓,語氣中染上了幾分久觀朝堂的冷冽與霸氣,“哀家也有得是辦法,讓你生不如死�!�
饒是初冬的天氣,太后的一席話也足以讓林晚卿背心處一片汗淋淋。
她平復了一下紛亂的心緒,試著打探到,“安陽公主薨逝,對他打擊很大么?”
太后沒有否認,只道:“八歲的孩子,一夕之間便成了大人樣。之前的驕縱和貪玩都不見了,每日從早到晚只做一件事,把南朝所有刑獄斷律的書籍統(tǒng)統(tǒng)背了好幾遍�!�
“哦……”林晚卿覺得心中涼了一點,又問道:“那……他應該很恨害死他娘親的人吧?”
太后頓了頓,似乎覺得她問了個奇怪的問題,但也只是應聲道:“殺母之仇,說不恨是假的。這么多年了,哀家都沒有全然放下,更何況是他?”
更何況是他。
一句反問,幾乎斷了林晚卿一切的僥幸。
冬日的夜風襲來,高臺上的宮燈倏地滅了幾盞,周遭暗下去。
黑夜形成牢籠,將她困住。
太后要她別對蘇陌憶不利,可是如今來看,她實在是不知,究竟瞞著他這一切算是不利;亦或是對他坦白,卻眼看他在愛情和仇恨之間糾結才算是。
麟德殿里,那個一身月白錦袍的身影立于燈下,也在朝她們這邊眺望。
風吹起他的袍角,衣擺浮動、恍若流動的月光。
他似乎看到了她,頓了頓,朝她微微點頭,露出一個清淡的笑。
又一次,林晚卿覺得蘇陌憶離她好遠。
他一直都是行于云端的仙人,而她卻只是一個落于世俗的凡夫。
“走吧,”太后拍了拍她的手,笑道:“別讓景澈等急了�!�
第六十章
家宴(二)
月上中天,宮燈漸滅。
一場家宴,到底是其樂融融地吃完了。
夜里清冷,林晚卿的手爐也不怎么頂用。馬車上,蘇陌憶把自己的外氅拉開,將林晚卿整個攏在了里面,只露出個腦袋。
林晚卿心事滿滿,被他這么冷不防地一抱,下意識地心虛想躲,卻被蘇陌憶摁住了腰。
“還冷不冷?”他問,貼在耳邊的氣息熱熱的。
林晚卿搖搖頭,情緒依舊不怎么高。
“今天皇祖母都跟你說了些什么?”他繼續(xù)追問,語氣是嚴肅和不安參半。
林晚卿愣了愣,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她說你面冷心熱,現(xiàn)在對我已經(jīng)死心塌地,讓我對你好一點�!�
蘇陌憶一聽果然有炸毛的傾向,沒好氣地道:“她人老了腦子不清醒,你別信她的!”
“哪一部分別信?”林晚卿問,努力維持著聲音的平穩(wěn),“別信你死心塌地,還是別對你好一點?”
蘇陌憶被這個問題問得一咽,想了半晌才道:“對我好一點……還是可以的。”
林晚卿被他死鴨子嘴硬的樣子給逗笑了,反問道:“那要怎么樣才算對你好?”
抱著她的手臂倏地顫了顫,林晚卿覺得靠著的那個胸膛熱了一些,起伏加快。
蘇陌憶緩了片刻,似乎在組織語言。然后貼到她耳邊,低聲說了句話。
“你�。�!”林晚卿不敢置信,一張瑩白的臉只在一瞬便燒了起來。
她扭頭看著蘇陌憶,一雙美目瞪得溜圓,嗔怪道:“堂堂從三品大理寺卿怎么可以說出那番……那番……”
她越說臉越紅,最后干脆扭頭不再看這個披著朝廷命官之皮的“登徒子”。
真不知道,以前那個正經(jīng)又木訥的蘇大人去了哪里。莫非是被什么臟東西附身了不成?!
蘇陌憶看著她笑,“卿卿不愛聽這個,那我說點別的。”
言畢又湊了過去。
“呀�。�!你走開!”
林晚卿無奈,可是雙手被人擒著,想捂耳朵都不成。
“你不要臉!蘇陌憶!蘇陌憶你瞎說什么!閉嘴!閉!呀�。�!”
蘇陌憶見她終于露出了點笑意,便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附在她耳邊輕聲道:“皇上準備對宋正行動手了�!�
林晚卿聽了一怔,抬頭看向蘇陌憶的眼神有些不敢置信。
“是不是宋正行一歸案,讓你煩心的那些事情就沒有了?”他問,帶著些試探的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