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林晚卿心跳滯了片刻。
原來,他早就猜到了太后跟她談話的內(nèi)容,方才的明知故問也只是為了讓她開心。
她一時不知道說什么,看著蘇陌憶半晌沒有吭聲。
他也不在意,兀自又湊到她耳邊問到,“是不是那個時候,你就可以嫁給我了?”
林晚卿忍著笑意,沒理他。
“然后,我便可以……”他又湊去了她耳邊。
“呀�。。√K陌憶你這個色胚!不正經(jīng)!”
“我不要聽!你給我閉嘴!”
“蘇、蘇陌憶!呀!唔……唔……”
馬車在寂靜無人的街道晃晃悠悠,留下某人一路的臉紅心跳。
方才那些郁郁終于煙消云散。
林晚卿無意間瞥到今晚的月亮,靜淡如水。
皇上要對宋正行動手了。
只要宋正行倒下,蕭家的案子雖不說平反昭雪,但好歹也不再是毫無頭緒了。
那個時候,只要等到那個時候,她一定會向蘇陌憶坦白一切。
她會像他對她那樣,交付身心,不再保留一絲一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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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宴散場之后,皇后回了承歡殿。
時辰已然不早,她準(zhǔn)備就寢,便安排了幾個宮女為她寬衣洗漱。
奶娘引她到銅鏡前,為她卸去發(fā)髻上的珠釵步搖。
“嘶──”
皇后捂著被扯到的頭皮哼了一聲,到底是沒忍住開了口。
“你今日這是怎么了?”她看著鏡中垂目的奶娘,蹙眉埋怨道:“心不在焉的,難不成是見了鬼�!�
奶娘一聽便沒忍住,欲言又止地遞給她一個眼神。
陳皇后懂了,揮退了左右。
奶娘見人都走了,仔細(xì)闔上門窗,神色凝重道:“老奴覺得、覺得蘇世子今日帶在身邊的那個姑娘不太對勁。”
皇后面色微凜,轉(zhuǎn)身問到,“哪里不對?”
奶娘遲疑,一雙手?jǐn)囍浣牵@得十分不安,“娘娘還記得、還記得十二年前的蕭良娣么?”
皇后聞言,果然變了臉色,叱道:“沒事提她做什么?!”
奶娘卻拉住她,道:“她難產(chǎn)死的時候,老奴就在現(xiàn)場,看著她斷的氣。之后好多年里,只要下雨,她那張臉便會出現(xiàn)在老奴的夢里……故而今日一見那姑娘,老奴總覺著,她的眉宇間,與蕭良娣有那么幾分相似……”
皇后聞言怔了怔。
十多年過去了,對于一個不常想起的人,她其實(shí)是沒有什么印象的。可是被奶娘這么一提點(diǎn),她仔細(xì)想了想,似乎真的覺察出什么來,倏地變了臉色。
“你……你還記得不記得……”她顫巍巍地握住奶娘的手,下頜抖得快要合不上,“之前蕭家被滿門抄斬的時候,蕭良娣有個四歲的侄女,下落不明�!�
奶娘倒吸一口涼氣。
當(dāng)時先帝和太后對于此事大為震怒,想著既然處理了蕭家,一個四歲的孩子就算逃走,也成不了氣候。故而簡單尋過一陣之后,也就沒了下文。
“娘娘的意思是……”奶娘問了一半,又兀自道:“是呀,老奴若是沒記錯,那姑娘今年剛滿十七不久,時間確實(shí)也對得上。而且據(jù)說,她跟蘇世子,是在大理寺遇見的。莫不是……”
“嚓喳”脆響,皇后手上的玉簪落地,碎成三截。
“不行……”她喃喃道,像是丟了魂,“爹爹在戶部和吏部,是不是有幾個門生?”
奶娘應(yīng)了一聲,點(diǎn)頭。
“那你派人傳個消息出去,讓他托人查一查。要、要……”
“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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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猜蘇大人說了啥?
我也不知道,應(yīng)該是一些他一輩子說不出口的,很污的葷話吧!
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六十一章
替嫁
淡色稀疏的陽光從茜紗窗外灑落,打在林晚卿微闔的眼上。
她翻了個身,看見織金云緞屏風(fēng)后那些從未見過的金絲楠木家具,愣住了。
“姑娘,”一旁的萊落喚她,替她撈起紗帳。
林晚卿這才想起來,前日宮中家宴之后,兩人并沒有回大理寺,而是宿在了世子府。
蘇陌憶次日又是天不亮就去了紫宸殿,昨日整整一夜都沒有回來。
反正最近大理寺里也閑得慌,林晚卿想看看萊落在世子府過得怎么樣,于是便決定留下來多住一日再走。
不過她還不太習(xí)慣這里的起居,故而晨間醒來的時候,每每都要失憶一回。
一邊的萊落見她醒了,利落地替她打水凈面,又端來漱口的茶水,要伺候她更衣。
林晚卿不習(xí)慣身旁有人,推脫了一陣,萊落不依。她只得讓她去取些早食過來,這才趁機(jī)快速收拾了一番。
這間院子是蘇陌憶的,平日里除了灑掃,他不讓旁人進(jìn)來。如今林晚卿住在這里,他便只安排了萊落伺候。
屏風(fēng)外面,萊落已經(jīng)開始布置她的早膳——單籠金乳酥,曼陀樣夾餅,貴妃紅,水晶龍鳳糕……
當(dāng)然還有好些她根本叫不出名字的早點(diǎn),光是粥就有好幾種,各色各樣,零零總總地擺滿了一桌。
“……”林晚卿嘆氣,蘇大人也不知什么時候變得這么鋪張浪費(fèi)了。
她行過去,撿了張圓凳坐下,打了一碗桃花粥正要下口,卻見一旁的萊落正望著她出神。
“你吃了嗎?”林晚卿問,眼神掃了掃面前的食物。
萊落下意識搖搖頭,隨即又點(diǎn)點(diǎn)頭。
林晚卿猜她怕是饞這些吃的。
畢竟這世子府里的好些小食,做得實(shí)在是可人,就連她都從未在盛京街頭見過。
萊落來自胡地,到這里之后又被賣去了青樓,看樣子應(yīng)當(dāng)更沒見過什么好吃的。
于是她對著萊落招招手,道:“我一個人吃不完,你來陪我吃。”
萊落有些猶豫,抿了抿唇小聲道:“之前進(jìn)府的時候,嬤嬤說了,不能和主子一同用膳。”
“可我不是你主子呀,”林晚卿道,兀自給她斟了碗粥,“我只是這府上的客人�!�
萊落似乎沒聽太懂,可她本身也搞不明白南地這些冗雜繁瑣的禮數(shù)。想到林晚卿仿佛真的只是個借宿的客人,便也就沒有再堅持,側(cè)身坐到了她身邊。
林晚卿將方才那碗粥推給她,道:“吃吧�!�
萊落這才露出了一些笑意,開心地吃起來。
她又給萊落夾了一個乳酥,問道:“我看你年紀(jì)也不大,應(yīng)該還沒滿十八吧?”
萊落搖搖頭,嘴里含著乳酥含混不清道:“快滿了�!�
“哦,”林晚卿點(diǎn)頭,又問道:“那你今后打算怎么辦?你還有家人在胡地么?”
萊落搖搖頭,“我三歲的時候就被賣到這里來,家在哪里已經(jīng)記不起了�!�
“哦……”林晚卿有點(diǎn)惋惜,思忖著她若是沒地方可去,要待在世子府也未嘗不可,左右不過是她再服軟扮乖,求求蘇陌憶。
“那姑娘你呢?”萊落問,一雙碧藍(lán)色的大眼睛好奇地盯著她眨了眨。
“我?”林晚卿被她問得語塞,一時也不知該怎么回答。
“你要嫁給那個很兇的大人么?”
“很兇的大人?”林晚卿思忖片刻才反應(yīng)過來,她說的應(yīng)該是蘇陌憶。一時又覺得好笑,那人看誰都沒有好臉色,故而給萊落留下的印象也只有一個“兇”字。
林晚卿笑了笑,沒說什么,只往她碗里再添了一塊龍鳳糕。
萊落見她和善,也愿意聽她講話,便打開了話匣子,又兀自道:“我覺得你們不怎么相配�!�
“哦?”林晚卿只當(dāng)她心直口快,“怎么不配了?”
“我聽嬤嬤說,他是世子,是好大的官�!比R落咽下嘴里的糕,看著林晚卿認(rèn)真道:“以前我在青樓的時候,常有些富商或是官家夫人,帶著家仆鬧上門,要打死狐貍精的。”
“這些男人都可以納好幾個女人,姑娘要跟別人搶男人,成天打狐貍精么?”
林晚卿看著她嚴(yán)肅又天真的樣子,開玩笑道:“你不是說他兇么?既然他那么兇,有姑娘愿意跟他?”
“可就算沒有姑娘,他也是世子,身后是天家和朝廷。都說皇家薄情,如今的濃情蜜意,姑娘怎知不會在之后的相處中被消磨掉?”
林晚卿聽著這話怔了怔。
倒不是因?yàn)閾?dān)心蘇陌憶身邊會有別的女人,而是那句“皇家薄情”,讓她想起了自己那個死在了冷宮的姑姑。
她忽然覺得心里有些煩,故而也不再接萊落的話,兀自埋頭喝粥。
忽然的地沉默,讓萊落也安靜了下來,兩人各自不再說話,吃完了碗里的東西。
早膳過后,林晚卿換上男裝,要往大理寺去。臨出門的時候,卻被萊落喚住了。
“姑娘,”她看著林晚卿,神色有些為難,“我獨(dú)自在這世子府,誰也不認(rèn)識。大家看我是胡人,也不怎么跟我親近。所以,日后這府上要是沒什么事,我可以去大理寺找你么?”
“這……”林晚卿有些為難。
萊落小心翼翼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說不出的期盼和緊張。
林晚卿被這樣的眼神刺了一下。
她吃過那種無依無靠的苦,故而對著這個年紀(jì)跟自己差不多的姑娘,也就生出了一些同病相憐的憐憫。
半晌,她點(diǎn)點(diǎn)頭,道:“蘇大人不在的時候你可以來找我,但也只能在我的院子里,不可以往別處走,知道嗎?”
“好!”萊落點(diǎn)頭,笑得燦爛。
這廂林晚卿從世子府出來,就徑直往大理寺去了。
她起得晚了些,到了大理寺便已近午時。
林晚卿總覺得今日的大理寺整個怪怪的。
蘇陌憶不在不說,就連葉青也找不到人。
往日該上職的時候,衙役不說很多,但好歹也是隨處可見的。但如今,好似這里整個都被掏空了一般。
林晚卿莫名地察覺到一股緊張的氣氛。
“林、林錄事!”
一陣急切的喘息,伴著腳步由遠(yuǎn)及近。
林晚卿轉(zhuǎn)頭,看見滿頭大汗的葉青。
“我、我剛從世子府過來,府上的人說你回大理寺了,我就趕了過來……”
林晚卿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葉青,不解道:“找我什么事?”
葉青站遠(yuǎn)了一些,眉眼微蹙,將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才道:“今日是宋府三公子娶妻的日子。”
林晚卿愣了愣,一頭霧水。
葉青卻是難得一見的嚴(yán)肅,“蘇大人定是與你說過,皇上要對宋正行動手的事。我們也實(shí)在是沒法子了,只有請你幫個忙�!�
“幫忙?”林晚卿一聽宋正行的名字,心下一凜,語氣也肅然起來。
葉青點(diǎn)頭,“之前顧府安排了一個與顧家姑娘身型差不多的丫鬟,假扮那宋三公子的新娘子。可是,方才顧府將人送來,那丫鬟見著這樣的陣仗,登時嚇得腿軟,連路都走不利索,我擔(dān)心用她會誤了大事�!�
“蘇大人怎么說?”林晚卿問。
葉青急到,“蘇大人從昨日起就一直跟皇上在一起,謀劃今日宋府婚宴的事。我見不到他人不說,大人交給我的事,我哪敢在這個當(dāng)口去煩他�!�
“也是,”林晚卿點(diǎn)頭,蘇陌憶和皇上的謀劃定然事關(guān)全局,不該被這樣的小事所累。
“所以你要我怎么幫你?”
葉青面露難色,“顧家二姑娘的身形纖弱,卻比尋常姑娘家高出一些。似她身形的人本就難找,若是再要顧及膽識和身手,我所知曉的女子之中,大約也只有林錄事你一個人了。”
“你要我假扮新娘?”林晚卿問。
葉青點(diǎn)點(diǎn)頭,道:“嫁過去只是幌子,咱們手里有幾份洪州‘假銀’案的證據(jù),到時候還需要林錄事想辦法,放到宋府書房里什么不太起眼的地方�!�
“你們要栽贓?”
葉青被林晚卿的“直言不諱”噎了一把,解釋道:“這、這都是他曾經(jīng)栽贓給別人的證據(jù),我們只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況且,應(yīng)對這種老奸巨猾的人,就要用些特殊辦法……”
林晚卿愣了愣,接過他手里的證據(jù)看了起來。
“可是,我把證據(jù)放過去,你們總得搜出來吧?宋府又沒犯什么事,皇上要以什么借口搜府?”
葉青摸摸后腦勺,為難道:“此等要密,哪是大人會告訴我的,我們做好手里的事就成了,大人那邊自會接應(yīng)的�!�
握著文書的手緊了緊,她看著葉青半晌,道:“那好吧,可具體怎么做,你還得與我細(xì)說一遍�!�
“可是……”葉青躊躇,支吾道:“這事兒你可千萬別告訴蘇大人�!�
林晚卿當(dāng)即聽明白了他的意思,卻不甚在意,只道:“你我都有公職在身,此刻定然要以大局為重�!�
“那你別告訴蘇大人。”
葉青不依不饒,仿佛不得到林晚卿的保證就絕不罷休。
“好好好……”林晚卿拗不過,“知道了�!�
*
華燈初上,宋府早已是高朋滿座、熱鬧非凡。
大紅綢子從大門沿著回廊,一路掛到正堂。屋檐下墜滿了寫著喜字的大紅燈籠,朱紅的光透照出來,映得青石的路面都喜慶了幾分。
喜宴上,喜幛高懸、賀聯(lián)四壁,在躍動的燭火下交相輝映。
宴席還未開,賓客們大都是同在盛京官場共事的官員,彼此熟識,早已聊開。宋府的仆從們忙著上菜備酒,動作麻利地穿梭在酒席之間。
宋正行和夫人在正堂迎客,將陸續(xù)到來的賓客安排入座。
門外忽然一陣喧嘩,不似尋常動靜。
宋正行抬頭打望,只見小廝一臉驚訝與無措,徑直向正堂奔來。
“老、老爺……”小廝滿臉惶恐,一句話斷成三截。
“怎么了?”宋正行問。
小廝緩過氣,側(cè)身指著大門口道:“御、御駕來了,現(xiàn)正在門口等著�!�
“什么……”宋正行驚訝地下頜抖了抖,“皇、皇上來了?”
還沒等小廝回答,宋正行便聽遠(yuǎn)處傳來永徽帝半開玩笑的聲音:“怎么?愛卿聽聞是朕,倒是顯得不怎么歡喜的樣子�!�
在場之人無不意外,見永徽帝親臨,紛紛下跪請安。
永徽帝倒是隨和,免了眾人的禮,又命人將他準(zhǔn)備的大禮送到宋正行跟前。這才笑著上前親昵地扶了扶宋正行的胳膊肘,道:“朕這是有多久沒來過愛卿府上了?正好近來得空,趁著三公子娶妻,朕也來湊個熱鬧�!�
言畢笑了笑,抬腳就往正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