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67章
因為突如其來的雷暴雨,章書聞回程的飛機晚點了,整個團隊在機場耗了整整三個鐘。
一路奔波,眾人都累得像黃花菜,互相道別就各自回家。
章書聞抵達大學(xué)城已經(jīng)快凌晨了,時間太晚,出租車進不去,司機在路邊把他放了下來,他順著校道還得再走十來分鐘的路程。
他已經(jīng)事先告知過余愿不必等他,雖然按照以往的情況來看,余愿大概率不會聽他的。但當他拖著行李箱轉(zhuǎn)過路面,迎著一路的燈光望過去,見到盡頭的縮影時,腳步還是微微地頓了頓。
悶熱的深夜,四周寂寥,余愿半垂著腦袋站在公寓門前的花圃旁。他不知道等了多久,為了能讓章書聞在第一時間看到他,選了個最明亮的位置。
趨光的蚊蟲不斷地在他頭頂上盤旋,密密麻麻形成黑色的小漩渦,看著觸目驚心,可他并沒有因為蚊蟻的叮咬而挪動半步,就這么笨拙地、執(zhí)拗地站在光里等待著。
好像無論需要等多久,他都甘之如飴。
章書聞心里有塊地方軟綿綿地塌陷著,就像是被放進溫鍋里的冰凍巧克力,冷硬逐漸化作甜而甘的濃漿。他放輕了腳步,但等走近了,滾動的行李箱輪子發(fā)出的聲響依舊逃不過余愿警惕的大耳朵。
余愿如同獵犬一般機敏地抬起頭來,前方不到三米的距離,身長玉立的章書聞?wù)径�,朝他微微笑�?br />
余愿困乏的半耷拉著的眼皮一瞬睜大,黑瞳里像住了只閃閃發(fā)光的螢火,只為章書聞點亮。他本能地邁出了一步,又躊躇了停了下來。
薯*條*整*理*
章書聞讀懂他眼底的遲疑,半張開雙臂,獎勵似的,“等了那么久,不想抱抱我嗎?”
余愿驚喜地睜大眼睛,唯恐哥哥反悔,雀躍地小跑著奔到了寬厚的懷里,力度之大,把章書聞撞得倒退了半步。
章書聞悶哼一聲,不得不將握著行李拉桿的手也一并收了回來。他穩(wěn)住懷中溫?zé)岬纳碥|,低低笑著,“愿愿什么時候力氣這么大了?”
余愿比章書聞矮半個腦袋,呼出的氣息正正好撲在章書聞的下頜,一下一下如同貓尾巴掃過似的。
章書聞唇角翹著,不好說是因為這個懷抱,還是因為余愿的呼吸弄得他有點發(fā)癢,總而言之舟車勞頓的疲憊一掃而空。
余愿雙臂緊緊纏著章書聞的腰腹,用動作表達自己的想念。
章書聞任他抱了會,但到底是在學(xué)生公寓樓下,難保不會有人瞧見了胡亂揣測。
“好了,上樓吧�!闭聲勎兆∮嘣傅氖滞�,撥了下沒扯動,又笑了聲,“你想在大馬路上過夜嗎?”
余愿這才不舍地撒開了手,眉開眼笑地搖搖頭,自告奮勇地拉過行李箱,“我?guī)透绺�。�?br />
腰腹的緊繃感散去,章書聞的襯衫被抓得微皺。他雙手從后搭住余愿的肩膀,半推著余愿往前走,“真厲害,愿愿也會為我分擔(dān)了�!�
章書聞很喜歡夸余愿,無論大事小事,有時候連余愿多喝兩杯水他都能隨口贊一句“水分攝入達標”。被夸贊的余愿總會露出滿足中帶著一點驕傲的神態(tài),很可愛,這次亦然。
兩人回到公寓。
章書聞打發(fā)一身薄汗的余愿去洗澡,等對方出來,把人安頓到椅子上,自個兒搬了張小矮凳坐下。
余愿在樓下等他時穿的是短褲,被蚊子叮了一腿的包,有幾個紅腫得像硬幣大小,被余愿抓得有些破皮了。
章書聞挖了草藥膏,輕拍了下余愿伸出的手背,“不許撓�!�
余愿嘟噥,“癢......”
透明綠色軟膏涂在了蚊子包上,章書聞用指腹輕輕給余愿揉著,“下次在家里等我就好�!�
余愿不假思索,“可是我想早點見到哥哥�!�
章書聞抬頭笑看余愿不容反駁的神情,把“不差這一時半會”這句話收了回來。
因為兩張凳子高度不同,余愿可以把小腿架在章書聞的腿上。章書聞給他細致地涂藥膏,他一個一個數(shù)著,足足九個蚊子包,不禁忿忿地鼓起腮。
冰涼的膏體一時半會起不了作用,余愿還是不自覺想去撓,章書聞干脆擒住他的兩只手腕,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昨晚和許知意都干什么去了嗎?”
章書聞依舊笑著,目光凝聚在余愿的臉上。
余愿點頭,一五一十地將他們的行程匯報給章書聞,但說到后邊兒,余愿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慢慢地合起了嘴巴。
“所以他不僅給你抓了娃娃,還給你表演滑輪,給你買冰淇淋吃�!闭聲劦闹父鼓﹃嘣傅耐笕猓煊X到余愿有所隱瞞,溫聲問,“還有嗎?”
他目光如水把余愿略顯緊張羞赧的表情盡數(shù)納入眼底。
余愿所有的情緒都寫在了臉上,根本不會撒謊,可面對他的問題,還是緩緩地搖了搖頭,“沒有了�!�
“真的沒有了?”
余愿眼神開始飄忽,似乎承受不住他這么一問,就在他以為余愿會和盤托出時,向來對他言聽計從的余愿竟然學(xué)會稚拙地轉(zhuǎn)移話題,“我要元元.....”
綠色毛絨烏龜趴在章書聞和余愿的被窩里,不難想象,余愿昨晚是抱著這只龜睡覺的。
章書聞又靜看了余愿許久,久到他的笑容都有些凝滯,余愿依舊沒有選擇告訴他有關(guān)昨晚的全部。他低頭笑了笑,半是感慨半是失望,又微吸一口氣才道:“好吧,愿愿也有自己的秘密了�!�
這很正常,他一遍遍在心底告訴自己。
章書聞放下余愿的腿,將綠毛烏龜遞給對方。
余愿也感受到了氛圍的微妙變化,緘默地抱住“元元”。
章書聞走到水槽處洗手,沖掉掌心粘膩的膏體。他在介意什么?
他不能把余愿當成自己的所有物,他也未必將自己的生活一點一滴都告知余愿,又怎么能要求余愿對他毫無保留?
他不想變成一個病態(tài)的控制狂,只因為余愿一點無傷大雅的遮掩就東猜西疑。
半晌,章書聞啪嗒關(guān)掉水龍頭,回頭笑道:“愿愿,我們再養(yǎng)一只烏龜吧�!�
盡管有關(guān)的元元的過往并不那么美好,但那是獨屬于他和余愿的回憶,章書聞不想有第三者插足,哪怕只是一只沒有生命的替代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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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章書聞送余愿去的畫室。
許知意也放暑假了,難得一大早就在教室里。他先到看到后門的身影,站起來剛喊了聲余愿就見到了余愿背后的青年,霎時噤聲。
章書聞神色自若地打招呼,“早�!�
許知意應(yīng)聲,目光在兄弟二人身上打轉(zhuǎn)。
章書聞對許知意微妙的神情視而不見,領(lǐng)著余愿到位置坐下。
許知意等了半天,想和余愿說說話,結(jié)果章書聞像座山一樣巍然不動地站在余愿身后。他按捺不住地問:“你不走嗎?”
章書聞垂首看他,開玩笑似的,“你很想我走嗎?”又正色道,“上午有空,我陪著愿愿�!�
許知意努努嘴哦了聲。之后半小時他幾次想找機會和余愿搭話,結(jié)果余愿因為昨晚他沒遵守約定告訴對方時間還在生他的氣,即使對上了他的眼神也輕哼著扭過臉假裝看不到。
章書聞當然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眉來眼去”的小動作,等許知意不死心再一次想吸引余愿時,說:“謝謝你送愿愿的毛絨烏龜�!�
擠眉弄眼的許知意坐直了,瞄了對方一眼,“不用�!�
他現(xiàn)在對章書聞的觀感很復(fù)雜。毋庸置疑,章書聞是出眾的、耀眼的,在沒親耳聽到余愿那句“喜歡哥哥”時,他也覺得對方是一個溫和爾雅的正人君子。
可如果真那么磊落,會放任自己的弟弟喜歡上自己嗎?更別談余愿還是個心智不成熟的自閉癥患者,指不定在私底下是什么樣的光景呢。
想到這里,許知意自動給章書聞冠上了“道貌岸然”的標簽,眉宇間也覆上淡淡的敵意。
“幾年前我跟愿愿養(yǎng)過一只烏龜,叫元元�?上Ш髞硪驗槟承┰驔]能養(yǎng)大,愿愿一直對此耿耿于懷�!闭聲劷又溃拔矣媱澾^幾天帶他去趟花鳥市場重新挑一只,這次一定可以陪愿愿很久�!�
許知意頓時想到余愿在烏龜?shù)耐尥迿C前走不動道的樣子,原來其中也有章書聞的緣故。他不大服氣又略帶挑釁地說:“是嗎?不過我看余愿也挺喜歡我送的烏龜,還抱著不肯撒手�!�
章書聞坐下來,拿起鉛筆刀削木鉛,笑了笑不接許知意的腔。
不多時,陳老師就過來上課了,兩人的對話就此打住。
余愿有了章書聞的陪伴,整個上午的情緒都像氣球一樣飽滿,話也多了不少。
許知意就坐兄弟倆旁邊,最能察覺到余愿的變化。他時不時看過去,二人挨得很近,余愿哥哥長哥哥短的叫個不停,聽得他心煩意亂。
好不容易盼到中午,章書聞才有要離開的跡象。
其實章書聞也想留在這兒,但生活所迫,他的兼職不能斷,注定無法二十四小時地陪著余愿——坦誠地講,他考慮過一起把余愿帶走,就像之前,余愿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待在家里等他。
他很清楚,這只是他一句話的事情。
可是他不能這么自私地剝奪余愿為數(shù)不多的樂趣,也不想再看到余愿因為悶在狹小的屋子里沒日沒夜等候而顯現(xiàn)的呆滯的神情。
章書聞起身,揉揉余愿的腦袋,“晚上等我來接你�!�
余愿喜盈盈地點頭,又把臉湊到章書聞的掌心蹭了蹭。
許知意看著二人親昵的動作,終是忍不住丟了畫筆道:“雖然你是余愿的哥哥,也不好動手動腳吧�!�
言語中刻意加重了“哥哥”這兩個字。
章書聞微瞇起眼,捏了下余愿柔軟的耳垂才收回手,沉靜地回:“謝謝你的提醒,但我想,我和愿愿應(yīng)該怎么相處,是我和愿愿的事情�!�
他是什么樣的身份他心如明鏡,還不需要一個只跟余愿認識不到半年的旁人來置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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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為二的哥哥之:
他的思想:我是個有道德的人,我怎么可以對自己的弟弟下手呢?
他的行動:不,你不是。
第68章
章書聞一走,許知意立刻就拉著凳子坐到了余愿身旁。
他連續(xù)喂了兩聲,還拿手在余愿眼前晃悠,可惜余愿都不理睬他,不禁氣結(jié),“是不是你哥不讓你跟我說話��?”
一說到章書聞,余愿就有了反應(yīng),終于肯將目光放在許知意臉上。
許知意還沒來及高興,就被一句“騙子”給砸懵了。
他噎了下,小聲且快速地說:“我就是不想你跟他打電話......”又怕真的被余愿聽清更惱他,不帶停歇往下道,“這次就當我欠你的,我等你氣夠了再教你畫像�!�
許知意作勢要回自己的位置,眼睛卻斜斜地瞥著余愿,剛走出一步,衣角就被攥住了。
跟余愿和好如初固然是他所盼,可惜兩人“破冰”的契機竟然是章書聞,這就實在算不上一件值得慶祝的事情。
許知意假意撥開余愿的手,“不是還在生氣嗎,拉我干什么?”
余愿攥得更緊,仰著臉,“要畫�!�
許知意低頭,露出一顆小虎牙,“那我還是騙子嗎?”
余愿很認真地思考了幾秒,實誠地點頭,“是。”
“你.....”許知意頓時哭笑不得,“你還真是一碼事歸一碼事。”
他單手拎起椅子調(diào)整著位置坐下來,挨著余愿的肩,腿也和余愿的貼在一塊兒。隔著夏日薄薄的衣料,他感受到從余愿身上騰騰散發(fā)出的溫度,掩飾性地輕咳一聲,“坐近點你看得清楚些�!�
余愿不疑有他,板板正正地坐著,眼里寫滿了求知欲。
許知意看著對方殷殷的神情,心里不大是滋味,飛快地轉(zhuǎn)著筆,“提前說明我只負責(zé)教,學(xué)不學(xué)得會,畫不畫得好是你的事情。”
余愿小雞啄米,嗯嗯兩聲。
許知意這才收了玩心,認真地跟余愿講解起來。他專業(yè)性不夠,平時畫著玩在外行人眼里看起來像那么回事,實際上明眼人一瞅就知道他是個半桶水,不管是理論知識還是實操能力都只夠自己用的,根本不夠格給人當老師。
好幾次講著講著他自己都卡殼,又不想在余愿面前落了面子,只能含糊著略過。好在余愿很好糊弄,即使他偷工減料也沒有被發(fā)覺。
“今天先打線稿�!痹S知意把鉛筆遞給余愿,“你先畫著,其它的我們之后再補充�!�
他把手架在書桌上,撐著下頜看揪著五官猶豫著落筆的余愿,時不時憑感覺提點兩句。
感覺——這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物質(zhì)太玄乎神奇,就如同一團糾纏的耳機線,一旦抓住纏繞的源頭便能流暢地將其解開,反之,只會越理越亂。
余愿給他一種什么感覺呢?
很常見,卻又在平常中多了一點特殊。
比如在秋日成堆的落葉里,地面是大片大片的枯黃,而他的球鞋不小心正正好踩中唯一的翠綠;比如每一日都能見到的黃昏,通常是橙光彌漫,但總有氣象異常的時候,他不經(jīng)意抬起頭就能看見火燒云從山的這一端燒到天的那一方;又比如人生中有很多匆匆的過客,數(shù)以萬計與他擦肩而過的面龐都沒有五官,但總有一個會在某個瞬間讓他眼前一亮......
許知意渙散的眼神聚焦成像,余愿清晰的眉眼猝不及防撞進他的視線里,近乎是會心一擊的重量。
像有顆籃球往他臉上砸,他條件反射地閃躲,身體猛地往后仰了仰。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出現(xiàn),一種很繁雜的酸酸澀澀的滋味在他胸腔里炸開。
余愿疑惑地盯著他,指向素描紙,苦惱地求助,“畫錯了......”
許知意干咽一下,順著粉白圓潤的甲床望向略顯凌亂的底稿,伸手抓住沾了彩鉛的手。
他想,本來就是錯的,章書聞是余愿的哥哥,即使是重組家庭,也改變不了他們是兄弟的事實,余愿怎么可以喜歡對方?
那余愿應(yīng)該喜歡誰?
打游戲時總是勝券在握的許知意第一次沒有了贏的底氣,但他還是一點點地攥緊了余愿的五指。
他澀聲說:“既然錯了,你能不能換個人畫?”
余愿,你能不能換個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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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季多雨,天氣陰晴不定。
今年是章雄和王如娟離世的第六年,殯儀館打來電話通知章書聞,說存放骨灰的地方有所遷移,名額有限,每年需要繳納的金額也有所上調(diào),問是要繼續(xù)留存在館內(nèi)還是已有墓地可以安置二老。
廣場人口眾多,土地寸土寸金,比例失調(diào),這就導(dǎo)致一個扭曲的現(xiàn)象:生活在這片土地上的人,活著的時候買不起房,魂歸的時候住不起墓地,而現(xiàn)在就連暫時的“家”都得升價。
章書聞也得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
轉(zhuǎn)遷骨灰盒需要家屬到場,兄弟倆已經(jīng)有段時間沒有去祭拜過雙親,因此章書聞帶上了余愿一同前往。
殯儀館的地理位置偏僻,兩人起了個大早,搭乘地鐵又轉(zhuǎn)了兩趟公交車,近三個小時才在荒寥的地方落了地。
去的這日天氣不大好,下了太陽雨,空氣悶熱又潮濕,一呼一吸間盡是潮潤的水汽,再上太久的車程,二人胃里都有些發(fā)酸。
有遮得嚴實的黑車從他們身邊駛過,不遠處是家屬的啼哭聲。
盡管過去這么多年,章書聞依舊無法忘記當日將雙親送來火化的心境,那是一場燒不盡的燎原大火,窮極一生都無法撲滅。
他沉默地牽著余愿的手,進館內(nèi)和負責(zé)人溝通。
中年男人態(tài)度惡劣,章書聞耐著性子和對方交涉,半天才把話聽明白,而后又在館內(nèi)來回跑,等交了款把骨灰盒重新安置好,已是一身的薄汗。
余愿幫不上忙也不添亂,乖乖地坐在館外的石椅上等章書聞來找他。
“愿愿?”
垂著腦袋的余愿抬起頭,意外地見到了許久不見的章小月。
自打章書聞上大學(xué)后,哪怕是不得已得和章小月聯(lián)絡(luò),章書聞也是自己前往,因此這是時隔兩年,余愿再一次見到章小月。
女人粗糙的頭發(fā)全扎了起來,穿著簡樸的灰衫和襯褲,面容依舊憔悴,四十來歲鬢角就已經(jīng)半白,連著背都有些佝僂,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上許多。
她渾濁的眼球在見到余愿后多了點喜色,快步走上前,“真的是你,書聞也過來了?”
女人蒼老的速度太快,余愿愣愣地看她會兒,才站起來不確定地喊了聲姑姑。
章小月擺擺手,“是我,是我�!彼穆暰沙啞,又因為見到余愿顯現(xiàn)出一種異樣的興奮,音色變了調(diào),“殯儀館的人打電話讓我過來遷你爸媽的骨灰盒,他們也通知書聞了嗎?”
余愿盯著她眼角已經(jīng)快要消散的淤青看,點點頭。
章小月嘿的一聲,似乎想去握余愿的手,又發(fā)現(xiàn)自己的掌心太過于粗糙,因此抬起手又放了回去,只打量著余愿,“這么長時間不見,愿愿都長這么高了,真好,真好.....”
她反復(fù)念叨著真好這兩個字,布滿皺紋的眼尾微微濕潤。
安置好父母骨灰盒的章書聞從館內(nèi)走出來,一怔,“姑姑?”
這兩年,章書聞和章小月偶爾會有通話往來,但全是章小月先聯(lián)系的章書聞,她自然也察覺侄子不愿與她再有太多的牽扯,到了這半年,幾乎就斷了聯(lián)絡(luò)。
姑侄幾人一同去“看望”章雄和王如娟。
章小月嘮叨的毛病更嚴重了,有說不完的話,對兄嫂的,對章書聞和余愿的。
“哥,嫂子,你們在下邊都看到了,兩個孩子都長大了,你們也能放心�!�
“我沒能幫上什么忙,好在書聞自己爭氣,還拿了獎學(xué)金呢。”
章書聞默默地聽著。
“想當初我剛見到愿愿的時候,他才十歲出頭,到我這兒�!闭滦≡略诓弊拥奈恢帽葎澚讼拢艾F(xiàn)在都成年,高出我一個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