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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關(guān)了燈,余愿鉆進(jìn)被窩里,卻不睡覺,趴著玩放在床頭柜的蓮花燈。

    暖光凝聚在他的指尖,章書聞伸手攥住了,無奈又寬縱地問:“很晚了,要玩到什么時候?”

    余愿很喜歡哥哥送給他的這盞蓮花燈,被抓了一只手,又拿另外一只手去撥紅色的穗子。章書聞無法,只得把他兩只手都抓住了,將他拖回被子里,從背后將他抱住了。

    蓮花燈還亮著。

    余愿的雙手被章書聞裹在掌心,放在胸前。

    他漸漸地安分下來,背貼著哥哥的胸膛,聽見自己噗通噗通的心跳聲,嘀咕,“熱......”

    窗外刮著大風(fēng),屋里冰涼涼的,被子雖暖和,但談不上熱。

    章書聞好笑道:“現(xiàn)在十三度,哪里熱?”

    余愿像條靈活的小魚翻了個身和哥哥面對面,還是嘟囔著熱。

    章書聞只好去探他臉頰的體溫,從額頭撫到兩頰,暖光里,四目相對,余愿略燙的溫度從章書聞的指腹一路蔓延到他的軀體。

    他們離得很近,鼻息暖呼呼地糾纏。

    章書聞凝視著余愿秀氣的五官。

    余愿眨眨眼,湊上去舔章書聞的唇瓣。

    當(dāng)真是舔,柔軟濕潤的觸感一下一下刮在章書聞的唇上。

    章書聞任他動作,掌心移到他的后頸,微微使力讓二人更加貼近。

    黏糊糊的吻從嘴唇散開,余愿像只探索新世界的初生的幼獸,流連不舍地親過哥哥清冷的眉眼,高挺的鼻尖。

    章書聞微喘著問:“你是小狗嗎?”

    他擒住余愿的兩只手腕,隱忍著,“不要亂摸。”

    窸窸窣窣間,手腕被摁在頭頂,章書聞奪回主動權(quán)。

    余愿乖順地躺著,他像被放進(jìn)了火山里,熱得不可思議,只憑借最原始的本能去靠近、回應(yīng)。

    唇肉被擠壓得變形。

    窗外又是一聲煙花炸開。

    章書聞錯開點,望著幽光里眼神渙散的余愿,慢慢地松開被他握得發(fā)紅的手腕。

    他也在十三度的冷天里發(fā)起了高燒,可到底仍有理智。

    余愿像塊年糕要纏上來,章書聞深呼吸兩口,直接拿被子將人裹成個木乃伊,啞聲說:“睡覺�!�

    “難受.....”余愿輕哼著,眼睛紅得快要哭出來似的,又低低地喊他哥哥。

    章書聞目光晦暗,他知道余愿在難受什么,他也未必好過——人之欲望,本是常情。

    可望著余愿懵懂的表情,最終他只是側(cè)躺下來,將手伸進(jìn)了被子里.....

    冰冷的水流將掌心之物沖刷干凈,章書聞握了握余溫尚存的十指,望了眼丟在塑料桶的兩條睡褲,折身回到床邊。

    余愿已經(jīng)酣睡過去,臉蛋紅潤,眼角泛著瑩光。

    他把蓮花燈關(guān)了,躺下來,將溫?zé)釗霊阎�,黑暗之中,十分珍視地親了親潤澤的頰肉,想到方才的擦槍走火,又忍不住伸手捏緊余愿的鼻子。

    余愿無法汲取新鮮空氣,張嘴撲撲喘息,臉憋得更紅了。

    章書聞這才松手,輕笑一聲地將人摟得越緊,片刻,嘆息一般,“笨蛋......”

    第77章

    夏季多雨,地面墻壁倒了水似的濕漉漉,連空氣里都漂浮著水汽,擾得人心煩意亂。

    李文軒推開畫室的門,嘴里抱怨著,“真煩,什么時候能出太陽�!�

    水珠順著玻璃門往下滑,他隨手收了傘放進(jìn)一旁的桶里,抬眼見到飲水機(jī)旁的身影,喊了聲,“愿愿�!�

    余愿正在接水,站直了看著他,露出個笑來。

    時間過得可真快,轉(zhuǎn)眼章書聞和李文軒也從小師弟熬成了大師兄,再有一年就畢業(yè)了。開學(xué)已經(jīng)有些天,李文軒將模特隊全盤交托出去后,落得個輕松自在。

    大四的課程不若前幾年那么吃緊,但他是閑不下來的性格,一天到晚到處跑。

    李文軒不常來畫室,只是恰逢今日路過進(jìn)來避雨。

    沒有了模特隊這條橋梁,但余愿還在畫室,因此章書聞和李文軒之間還保持著比較緊密的聯(lián)系。

    “你哥呢,待會來接你嗎?”

    余愿點點頭,“他七點到�!�

    兩人邊說著一起進(jìn)了教室,畫架上有未完成的稿件。

    兩年,余愿的畫技談不上多出神入化,也依舊喜歡亂用色彩,比如眼前的這一幅海景圖:火紅的天、橙黃的水,遠(yuǎn)方展翅翱翔的藍(lán)色海鷗,沒有一樣是跟現(xiàn)實世界相符的,但乍一看,大膽的用色還是讓人眼前一亮。

    雨一時半會停不了,李文軒橫豎也沒事,就在教室陪余愿等章書聞。

    他跟余愿聊起近況。

    大三下學(xué)期時,院校的保研預(yù)推免開始申請,李文軒提交了申請材料。九月下旬保研名單出來,他榜上無名,名額本就有限,他倒也不覺得氣餒,左右是得再備考一年的。

    “我還以為你哥也申請了,前幾天一問才知道他根本就沒有讀研的打算。”李文軒拿鉛筆在素描紙上隨意畫著,“有點可惜。”

    高強(qiáng)度的運轉(zhuǎn)下,章書聞還能年年拿獎學(xué)金,各項審核也絕對達(dá)標(biāo),李文軒不敢全然說只要章書聞申請了就一定能通過,但七八成的概率還是有的。

    他正惋惜著,身后傳來章書聞的聲音,“可惜什么?”

    李文軒停下畫畫的動作,“果然不能背后議論人,剛提你你就出現(xiàn)了。”

    章書聞走到余愿身邊,笑問:“說我壞話了?”

    余愿猛地?fù)u頭。

    “我跟愿愿說考研的事情呢。”李文軒起身,把素描紙擱在桌面,問,“外面的雨停了沒有?”

    章書聞答:“還有點小雨�!�

    他的球鞋濕了一小片,洇出深色的印記,抽了兩張紙巾蹲下身來擦拭。

    余愿替他拂去肩膀上點點的雨漬。

    章書聞抓了下余愿的手,“別弄,臟。”

    李文軒對此見怪不怪,只是深深地看了會。他心思敏銳,隱隱約約察覺出什么,卻也沒多問,只要章書聞不挑破,他可以裝糊涂。

    章書聞注意到他的眼神,仰首迎上去。

    李文軒微微笑著,說:“你這么看著我,倒讓我想起一件事�!�

    章書聞把臟了的紙巾丟盡垃圾簍里,又翻開余愿的掌心來看,五顏六色的,不禁笑著輕拍了下,“去洗手,洗完我們就回家�!�

    余愿最喜歡每天跟哥哥回家的時刻,小跑著出了教室。

    李文軒接著道:“之前愿愿給你畫的畫像,我見過,改了幾筆,當(dāng)時許知意也在�!�

    許知意幾個月前高考完曾回來過墨軒一次,不湊巧的是,那天余愿請了假,他沒見著人,只將一大袋薄荷糖放在了余愿的位子上。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許知意并未像大部分廣城學(xué)子一般就近在廣城讀書,而是出省讀大學(xué)。普通一本,對于被打上“叛逆”標(biāo)簽的許知意而言,已經(jīng)是個很不錯的成績。

    去年秋天在墨軒門口的談話后,章書聞就再不曾見過許知意,此時聽到這個久別的姓名,不由得正色些許。

    “其實那天出了點事,愿愿不讓我告訴你。”李文軒平緩道,“你的畫像眉眼部分一直畫不好,愿愿向我求助,我說了句許知意的眼睛跟你的有點像,他發(fā)了很大的脾氣�!�

    李文軒端詳著章書聞的神情,見他眼波微微一動,了然道,“我想,我現(xiàn)在知道為什么他會生氣了�!�

    章書聞沉默不語,他記起那日他到畫室來接余愿,他和許知意有過一場口角。

    少年的針對并非沒有緣由。

    他又想起得知余愿交友的那日,他急沖沖地放下所有事務(wù)特地到畫室查看,在公交車上,他從余愿的口中得知許知意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余愿的答案是——他的眼睛很漂亮。

    章書聞越過書桌畫架,望向門口去而復(fù)返的余愿,幾乎難掩心中涌動往前邁了一步。

    “你們太明顯了,藏好一點�!崩钗能幍吐曊f,“當(dāng)然,也可能是我想多了�!�

    這句帶有深意的善意提醒讓章書聞松了口氣,他沉吟片刻,“多謝�!�

    室外小雨朦朧,地面是坑坑洼洼的水渦。

    余愿像只踩水的調(diào)皮鴨子,噠噠噠地踩過一個個小水坑,他玩得起興,鞋子褲腳濕了也不在意。

    章書聞在一旁給他打著傘,防止雨霧親吻他的面頰。

    絲絲縷縷的雨線在泛黃的燈光下像是四散的雪花,余愿察覺到哥哥的沉默,慢慢地安靜下來。

    章書聞把傘往余愿的方向挪了點,溫聲問:“怎么不玩了?”

    余愿搖搖頭。

    雨的脾氣變化莫測,前一秒細(xì)雨綿綿,下一刻就風(fēng)呼雨鳴。

    一把傘撐不住并肩的兩個人,再這么下去,他們都會濕透。

    章書聞把傘交給余愿,半彎下腰,“上來�!�

    余愿利索地趴到章書聞的背上,把傘壓低了蓋住重疊的身軀,臉邁進(jìn)哥哥的后頸,甕聲甕氣,“為什么不開心?”

    他什么都不知道,又什么都知道。

    “我沒有不開心�!闭聲劜唤�,他沉默兩秒,輕吸一口氣,“我只是怕.....”

    余愿探出腦袋,“哥哥怕什么?”

    章書聞不費力氣穩(wěn)當(dāng)?shù)乇持嘣�,輕輕地將人顛了顛,“傘抬高一點,擋住路了�!�

    從傘沿墜下來的雨簾模糊了章書聞的視線,他沒有回答余愿的問題,可明若觀火,他怕藏不好——那些自然流露的真情、無可抑制的愛意,再怎么隱藏也會在不經(jīng)意間從眼神里偷溜出來。

    可又能怎么辦呢?

    余愿緊緊抱住章書聞的脖子,沒有得到答案他也不介意,拿臉頰貼著哥哥的臉頰親昵蹭著,又偷偷地啄一下,用行動告訴章書聞——愛可抵萬難。

    -

    殯儀館的路途遙遠(yuǎn),章書聞獨自去拜祭父母。

    今日晴空萬里,郊外卻有些陰惻惻的,存放骨灰的地方四周寂寥,極少有人會在平常的日子前來拜訪親人。

    四方的存放柜前貼著章雄和王如娟的一寸彩照,時光在他們身上按下了暫停鍵,他們依舊是記憶中的模樣。

    章書聞拿濕巾一點點擦拭著照片上的灰塵,聲線平緩地說著話,仿佛他們就在眼前聽著。

    “爸媽,等天氣涼快一點,我再帶愿愿來看你們�!�

    “我快大學(xué)畢業(yè)了,現(xiàn)在每周末都在師兄的公司里實習(xí),阿生師兄,我跟你們說過的,你們應(yīng)該記得。”

    章書聞有自己的職業(yè)規(guī)劃。生活沒那么拮據(jù)后,他減少大部分兼職,把更多時間花在跟專業(yè)對口的工作上。

    等到畢業(yè),他會和許多師兄姐一般優(yōu)先考慮到互聯(lián)網(wǎng)大廠實習(xí),至于阿生師兄所說的合伙,目前他還沒有足夠的資金去接受這個邀約——撇去合伙的資金不說,他還得花上一段時間償還助學(xué)貸款。

    這都是之后的事情,暫時不論。

    “文軒問我為什么不繼續(xù)讀研......”他頓了頓,“我想早點工作,這是我自己的選擇,也沒什么不好的�!�

    “愿愿還在墨軒上課,他畫畫進(jìn)步很多,下次我跟他一塊過來時,把他的畫帶給你們看。”

    “爸媽,我和愿愿都很好,你們不用擔(dān)心�!�

    章書聞?wù)f著說著,停了下來,看著彩色照片上慈和的面孔,似乎有些難于啟齒,可最終還是緩慢地往下道:“上次在這里碰到姑姑,她說,為人父母,最希望的就是看到孩子平平安安長大,成家立業(yè)......”

    “可是我知道,不止于此�!�

    章雄和王如娟一定會希望他和余愿快樂、幸福,不是非得要成家立業(yè)才算完整的人生。

    “對不起,是我沒有盡好哥哥的本分�!闭聲劥鬼钌顕@一口氣,再抬起頭來,“但是我想,我沒法和愿愿分開了。如果你們不同意的話,等到我見你們的時候,你們再怪我吧。”

    他收回愧疚的卻又堅定的目光,“愿愿還在家里等我,爸媽,我得走了。”

    章書聞原路返回,破舊的公交車行駛過未修好的泥濘道路,司機(jī)播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一路顛簸不斷。

    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在章書聞冷素的眉眼。

    手機(jī)收到一則語音。

    他點開來聽,余愿告狀的語氣吹散他眼前的陰霾,“哥哥,壯壯又越獄了,我罰他少吃三顆龜糧。”

    章書聞能想到余愿在說這句話時氣鼓鼓的模樣,眼神春風(fēng)化雪一般融化開來。

    “你什么時候到家?”

    “很快。”

    他還是會擔(dān)憂,還是會恐懼,但——沒有但是,朝前看。

    三道

    哥哥你大膽地往前走哇,莫回頭~

    ps:收尾了,明天跟大家請個假,周三完結(jié)(鞠躬

    第78章

    “書聞,一起過來合個照吧。”

    同學(xué)院的同學(xué)拿著相機(jī)抬手招呼。

    章書聞扶正學(xué)士帽,應(yīng)聲,“就來�!�

    五月,畢業(yè)季,學(xué)校陸續(xù)組織各學(xué)院拍畢業(yè)照。今日大晴,初夏的天已有燥意,幸而有風(fēng),還算清爽。

    章書聞臂彎里抱著花,抬手撥了下余愿額前的發(fā),“在這等我�!�

    余愿乖乖地站在樹蔭下,看哥哥往同學(xué)快步走去。加身的寬大學(xué)士袍隨風(fēng)而動,沿著帽子垂下的流穗也左右擺動著,章書聞的面上帶笑,是那么的意氣風(fēng)發(fā)。他看得有些入神,又被身旁的動靜吸引了注意力。

    前來祝賀孩子畢業(yè)的父母喜氣洋洋地將花環(huán)戴在女兒的頭上,一家人和樂融融地拍著照,臉上洋溢著笑容。

    余愿微微地歪了下腦袋,認(rèn)真地注視著。

    章書聞去而復(fù)返,拉住余愿的手,“走,我們也去拍一張�!�

    每一個值得紀(jì)念的時刻,他都想留下余愿的身影。

    但余愿卻把手從他掌心抽了出來,章書聞不明所以,“怎么了,不舒服嗎?”

    余愿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太畏懼人多的地方,但相對來說還是比較喜歡安靜的環(huán)境。章書聞今天是主角之一,離校的師兄師姐和認(rèn)識的師弟師妹特地過來慶祝他畢業(yè),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怠慢人家,忙活了快一個上午才能把精力都放在余愿身上。

    他有點自責(zé)忽略了余愿,壓低聲音道:“拍完照我們就走了,再等等�!�

    余愿搖搖頭,在章書聞好奇的目光里蹲下身去。他看看一旁的中年男女,撿起地面上兩片較為完整的落葉,再仰起臉,“媽媽和叔叔也要一起�!�

    光影綽約里,余愿的臉上掛著笑,小心翼翼的極為珍惜地鼓腮吹去落葉上的蜘蛛絲。

    遙遠(yuǎn)的記憶撲面而來。

    “媽媽和叔叔也會變成森林里的一片葉子嗎?”

    “會的�!�

    章書聞微怔愣著,沒有想到這么多年過去,余愿還記著當(dāng)時的對話。他輕吸一口氣,將還蹲著的余愿拉起來,從包里取出濕巾,和余愿一塊兒一點點擦去附在落葉上的灰塵。

    “你們在干嘛?”

    面對同學(xué)的詢問,章書聞只是笑了笑,鄭重地將落葉攥在掌心,道:“沒什么,勞煩你替我和愿愿拍張照�!�

    “沒問題。”同學(xué)豪爽地招招手,“這里光線不好,過去那兒吧。”

    順著同學(xué)指向的方向望去,遠(yuǎn)方碧空如洗,藍(lán)色的天空一望無際。

    章書聞和余愿手牽著手并肩站在陽光下,相視一笑望向鏡頭。

    咔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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