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入睡她做了個夢。
砰的一聲,似乎有什么東西從高處掉落,砸得粉碎……她醒來的時候,身體失重,全身抽搐一下。
張媽聽見動靜,過來:“太太您怎么了?”
孟煙仍陷在無邊的黑夜里,半晌,她輕道:“我做噩夢了�!�
張媽松了口氣。
她給孟煙掖好被子,很是憐愛地說:“那是太太您連著兩場手術(shù),身上沒有精氣神,才會做這些大力鬼怪的夢境,等身子養(yǎng)好了,就不會夢見這些了�!�
孟煙躺好了。
她聽著外頭的風雨,問:“張媽,現(xiàn)在幾點了?”
張媽回道:“五點半了!外面啊天已經(jīng)蒙蒙亮了�!�
孟煙嗯了一聲,再度睡過去。
她感覺只是閉了下眼的功夫,就聽見外面?zhèn)鱽砼说穆曇簦坪踅兄文拿帧?br />
何默?
孟煙起身叫張媽:“你去外面看看,是不是何默的太太?”
張媽出去一探究竟。
片刻她就回來了,關(guān)上門很是嘆息:“是何太太呢,抱著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到處問何先生在哪!這何先生也是……出門也不跟太太說一聲,叫人干著急。”
孟煙心中隱隱不安。
她對張媽說:“你去跟金秘書說一下,讓她幫幫何太太,何太太現(xiàn)在一定很著急�!�
張媽哎了一聲,就出去了。
仰德醫(yī)院的過道,何太太抱著孩子,逢人就問:“你們看見我的丈夫了嗎?你們看見我的丈夫了嗎?他叫阿默!他人生得斯文,大概有180身高……你們看見他了嗎?”
張媽跟金秘書說過,回頭正好瞧見何太太。
張媽過去勸著說:“孩子的衣裳都濕了,我那邊有小孩子的衣裳,可以換一換……至于何先生,我已經(jīng)讓金秘書幫您尋找了。”
何太太望著張媽,怔忡著。
這時,樓下傳來一陣喧嘩:“這里有個男的跳樓了!天哪……他的眼睛好像瞎掉了,全身都是血呢�!�
張媽一怔。
何太太呆呆的,等她回神,她發(fā)出凄厲的尖叫:“阿默!”
第278章
關(guān)鍵時候,他把機會給了秦詩意3
一聲凄厲叫聲。
何太太抱著孩子,快速朝著樓下跑去,她流著淚叫著她的阿默。
“阿默!阿默!”
“阿默!不是你!一定不是你�!�
……
四周的人都望著她,望著這個面容姣好的女人,覺得她像是要瘋掉了,像是要碎掉了,女人的鞋子跑掉了,她懷里的小嬰兒不住啼哭。
一樓中庭,花圃中央。
一具修長身體摔在中間,四肢擱在水泥的臺面上,周身是血。他失去雙眸,他的眸子里沒有一絲光亮,就那樣凝視著這似乎亮起的天光。
天亮了,何默卻永遠長眠。
“阿默�!�
人群中響起何太太的聲音。
她撥開聚集圍觀的人,走到男人跟前。
她直勾勾地看著男人,她一眼就看出這是她的阿默,因為她的阿默總是喜歡穿著白襯衣,跟一件半舊的寬肩西裝,他說男人不需要太考究,她的阿默說過有閑錢不如留給太太跟女兒花,太太跟女兒應(yīng)該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阿默!”
何太太跪在男人跟前。她伸出手掌,顫抖著撫摸丈夫的臉龐,她的淚水掉落,砸在已亡人的面頰上……
一滴一滴。
她露出難看的笑,她追問他:“為什么這么傻!為什么要這樣做!阿默……你走了,我跟何歡怎么辦?我們怎么辦?”
“阿默,你怪我是不是?”
“你怪我拿了他的錢,欺騙了你,跟你結(jié)婚對不對?”
“阿默,為什么不屈服呢!阿默,為什么不糊涂一點呢?生活得糊涂一點也沒有關(guān)系的……阿默,很多人都是這樣糊涂著過完一生的,糊涂著自己也相信了�!�
她跪在地上懺悔。
但是她的阿默,卻再也聽不見了。
他的上衣袋子里,有一封帶血的遺書,是指名寫給她的――
……
何太太跪在地上,讀完丈夫留給她的只字片語。
她喃喃自語:“阿默,你安排好了所有一切,卻給自己安排了這樣的結(jié)局……其實你還是怪我,怪我騙,怪我不是真心愛你�!�
她抱過一旁的小女兒。
她親親小嬰兒軟嫩的面頰,然后將孩子放到一旁,小嬰兒似乎也預示到了什么,開始不住地啼哭……
何太太緩緩起身,她裙擺下的雙腿不住顫抖。
她最后一次看向她的阿默,
眼淚刷刷落下。
她輕聲呢喃:“阿默我來了!”話音落,她猛地撞向一旁的石柱。
如同飛蛾撲火,如同烈火焚燒。
幾縷鮮紅的血漿從她的額頭慢慢淌了下來,她的目光已經(jīng)渙散,她的身子緩緩倒了下來,但她還是撐住自己,搖搖晃晃地快走幾步,她走到她的阿默身邊……轟然倒地時,她沾著鮮血的手指,輕輕地牽住了何默的手。
……
四周,寂靜無聲。
張媽趕過來時,四周全是唏噓聲。
張媽有了不好的預感。
她撥開人群走近,當她看見何默跟何太太一起倒在血泊里時,一時間竟然沒能忍住,膝蓋一軟跪倒在地上。
她盯著面前年輕夫妻,不住地說:“是何先生跟何太太!是何先生跟何太太�!�
一旁,小嬰兒揮著小手,哭聲震天。
張媽輕輕抱起小嬰兒,老淚橫飛:“這個玉片我認得。這是何先生跟何太太的女兒��!”
張媽悲痛交加。
她捧著小嬰兒,顫著聲音說:“好孩子,給你爹媽磕個頭,從此以后你就……你就再也看不見他們了�!�
四周,圍觀的人議論紛紛。
……
孟煙過來了,金秘書小心翼翼地扶著她。
孟煙雙目蒙著紗布。
她摸索著走近,四周很快就讓出一條道來,孟煙側(cè)耳:“金秘書,我聽見了小孩子的哭聲,你看看,是不是何太太的孩子?”
金秘書看見了何默、何太太的慘狀。
現(xiàn)場開始封鎖了!
她含著淚輕道:“是何太太的孩子,現(xiàn)在張媽抱在手里照顧著呢,夫人請放心�!�
孟煙一滯,她緊接著問:“張媽在照顧孩子,那何太太呢?還有何默呢,何默找著了嗎?”
張媽抱著孩子起來,
她跑到孟煙身邊,她讓孟煙摸小嬰兒溫熱的手掌,張媽淚如雨下:“太太,何先生跟何太太……都不在了!就留下了這個可憐的小孩子�!�
孟煙呆了很久。
何默,跟他的太太都不在了……
她的手開始摸索,她的聲音聽起來冷靜,但其實緊繃至極,她問:“他們在哪?他們在哪兒?我想看看他們!張媽、金秘書……告訴我,何默跟何太太在哪兒?”
金秘書極力壓抑著情緒:“現(xiàn)場已經(jīng)拉了警戒線!”
她不想孟煙過去。
她不想孟煙太過難過,孟煙跟何默牽扯太多……以后的日子不會好過。
但孟煙不在意。
她堅持要看看何默,要看看何太太。
在香市,金秘書有的是人脈,有的是辦法。
片刻,孟煙半跪在何默跟何太太跟前。
她看不見,她只能靠摸的。
她自小膽小,死雞都不敢看的,但這會兒她卻溫柔撫摸著何默的臉龐,摸著何太太的身體。她摸到何默的眼睛,她摸到何太太帶血的額頭,她摸到他們散開的雙手……
孟煙掉下眼淚。
她輕聲呢喃:“何默!何默!你何必執(zhí)著當年,事情都過去那么久遠了,你現(xiàn)在有了太太,有了可愛的小女兒……為什么還要將眼角膜給我?”
何默何默,
你讓我這一生,要怎樣釋懷?
我的這雙眼睛,背負著兩條人命。
孟煙跪伏在地上,良久良久,她顫抖著手將何太太的手掌,輕輕地放在何默的手心里……
金秘書上前,輕攬她的肩:“節(jié)哀�!�
孟煙微微仰頭,她一開口聲音嘶啞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她輕聲說:“我看不見所以很多事情不方便做……金秘書,還勞煩你替我料理他們的后事�!�
金秘書同意了:“放心夫人!”
半晌,孟煙又恍惚道:“找一個風水好的地方,將他們合葬在一起。碑上刻字,孟煙之兄何默、何默愛妻靜怡……以后每年的這個時候,我會帶著他們的女兒去祭拜�!�
……
何默夫妻出殯那天,孟煙去了。
她抱著小何歡,身邊有張媽跟金秘書扶著,她在何默夫妻的墓前低道:“放心,我會好好照顧孩子,撫養(yǎng)她長大成年�!�
墓碑上,是何默夫妻的婚紗照。
幸福,臉上帶笑!
……
金秘書終于打通電話。
此時,距孟煙做眼角膜手術(shù),已經(jīng)過去了三天。
金秘書已經(jīng)不明白,在上司的心目中,究竟是夫人重要還是那位秦詩意重要,她今天打這個電話,只是想告訴喬總,這三天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電話接通,
喬時宴的聲音,帶了一絲疲憊:“這幾天孟煙還好嗎?”
金秘書幾次想說話,都哽咽了。
半晌,她才控制住情緒,但語氣難免帶了一些不理智:“喬總,我不知道這個消息對您來說,是好還是壞,但我必須如實告訴你�!�
喬時宴有些緊繃:“孟煙出事了?”
“不!太太很好!她已經(jīng)做了眼角膜移植手術(shù),手術(shù)十分成功!……喬總飛往德國的那個夜晚,太太的眼部病情突發(fā),博士說在時之內(nèi)不做移植手術(shù)的話,太太將永遠失明�!�
“喬總,是何默捐的眼角膜�!�
“何默將眼角膜給了太太,摘除了眼角膜后,他跳樓了!如果喬總覺得這還不夠慘烈,那接下來還有更慘烈的事情……天亮的時候,何太太跟著一起跳樓了,只留下一個還在襁褓之中的小嬰兒�!�
……
德國,某莊園別墅。
巨大奢靡的廳內(nèi),喬時宴站在落地窗前,他全身緊繃地聽著金秘書近乎發(fā)泄的話……
孟煙移植了何默的眼角膜。
何默死了,他永遠住在孟煙心里,再也忘不掉了。
喬時宴的心里五味陳雜,他的喉結(jié)不住聳動,他剛想對金秘書說他馬上就飛回香市,處理后續(xù)的事情……
其實他知道太遲了!
何默的一對眼角膜,何默夫妻的兩條生命,讓他跟孟煙之間走到了絕境……
這時,他在想什么呢?
他在想,孟煙再也不會愛他了。
就在這時,秦詩意從房間里緩緩走出來,她的面容一臉晦氣。
她不但心臟有問題,她還有子宮癌。
德國醫(yī)生說,即使心臟不產(chǎn)生排異,她也沒有半年好活了。
秦詩意從身后,抱住喬時宴。
她將臉貼在他精實的背上,溫柔輕喃:“我都聽到了,她的身子好了,她能看見了!她有一個那么愛她的男人愿意為她去死,時宴,我好羨慕她,我真的好羨慕她!”
“一個女人做成那樣,才是成功的吧�!�
……
喬時宴并未掛電話。
金秘書聽見了秦詩意說話,她心態(tài)簡單爆炸,金秘書冷著聲音對上司說:“喬總,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是現(xiàn)在我想告訴你,孟煙才是您的太太……這個時候,您再不回國,我想你將會永遠失去她。”
喬時宴正想說話,
德國醫(yī)生過來了,他的手里厚厚一疊x光片:“喬先生,關(guān)于秦小姐的病情,我想跟您再談?wù)��!?br />
喬時宴對金秘書說:“回頭,我會打電話給孟煙�!�
他掛了電話。
金秘書在電話那頭,實在忍不住,破口大罵。
……
秦詩意的病情,不容樂觀,醫(yī)生說她不適合摘除子宮。
她沒有存活的希望。
德國醫(yī)生遺憾地說:“秦小姐最多就只有三個月了,喬先生,好好陪伴她吧!”
醫(yī)生走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