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因為她不在了……
……
一時間,沈辭書竟然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夜色瀾靜……
會所內(nèi)的客人,早就散去,就連找他晦氣的楚先生也不見蹤影,四周充滿了紙醉金迷的味道但又是空蕩蕩的,耳旁是風聲鶴唳又似狂風呼嘯,中間又夾雜著女人的如泣如訴――
……
沈辭書清醒之時,已是淚流滿面。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起來,是怎么在深夜里打車來到喬家的別墅時,他只知道自己發(fā)了瘋一樣地拍著黑色雕花大門,叫著喬時宴的名字讓他出來。
門衛(wèi)并未認出他來,罵他是瘋狗。
也對,誰能想到矜貴的沈總,會在大半夜發(fā)著酒瘋呢……門衛(wèi)要報警之時,黑暗中卻走出一道修長的身影來。
正是喬時宴。
他應該是睡下了。
身上是一件黑色兩件套的睡衣,外面罩了一件黑色的長款羽絨服,天寒地凍,指間夾著一根雪白香煙,已經(jīng)燒掉了小半截子。
門廊燈光雪亮,映得喬時宴豐神俊朗,更是襯出沈辭書的破敗不堪。
他看著喬時宴的時候,嘴唇不住顫抖。
“林墨濃她在哪?”
喬時宴冷笑一聲:“埋了。”
埋了……
沈辭書雙目迸裂。
他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但他又覺得滑稽可笑,明明逼死她的人是自己……但現(xiàn)在悔恨的人又是自己。
喬時宴捏著香煙,抽了一口。
淡青色的薄薄煙霧,在門廊的燈下顯得格外清晰,等到那些散掉了喬時宴接著又說:“你來不光是問她吧!如果是問孩子……孩子送人了!”
沈辭書直接退了一步。
“送人了?”
喬時宴故意說:“不送人難道我跟孟煙養(yǎng)著膈應自己?沈辭書,收起你現(xiàn)在這一副傷心欲絕、大慈大悲的樣子來,你當初狠手要致她于死地時可是一點也沒有手軟過,怎么這會兒是哪兒聽到真相了,心里覺得內(nèi)疚或者是怕半夜里林墨濃向你索命來著?”
沈辭書喉結(jié)不住聳動。
半晌,他才嘶啞著聲音說道:“那是我的骨肉�!�
“你的骨肉?”
喬時宴逼近一步,他冷笑著質(zhì)問――
“沈辭書你能給她什么?”
“給她一個私生子的身份、還是一個不幸的童年?你的太太趙靜婉,會把所有怒氣發(fā)泄在這個孩子身上。”
“你除了愛惜你自己,你保不住任何人�!�
“你不配擁有這個孩子�!�
……
沈辭書一臉的灰敗。
他近乎癲狂地笑了一下:“對!我不配擁有孩子,我更不配讓她叫我爸爸……是我親手殺死了林墨濃,是我殺死了她!喬時宴你不是最喜歡揍人嗎,來啊,來揍我啊,來把我打死……”
“神經(jīng)病�!�
喬時宴從衣袋里掏出一樣東西來。
他那么高傲的男人,交出手的時候還是忍不住輕輕撫摸了一下,像是在撫觸什么珍貴的回憶……
末了,他將那個信封交給沈辭書。
他說道:“這是林墨濃房子的鑰匙,還有地址。我想她在買這幢房子里,幻想的是她跟她的沈先生一生一世一雙人……還有可愛的孩子。”
喬時宴難得哽咽了。
林墨沈的死,他總歸也有內(nèi)疚。
他微微仰頭,嗓音近乎喟嘆:“沈辭書,像你這樣出身的人一定不會缺少女人的愛慕,但是我敢說林墨濃對你的愛最卑微和真誠。”
“她的心里,有個屬于你們的家。”
……
沈辭書接過信封。
他輕輕打開,里面掉出一把古銅色的鑰匙,還有一張雪白的紙。
c城,是他說過最喜歡的地方。
她把家安置在了c城。
沈辭書氣血翻涌,終沒能撐得住,一口鮮血從嘴里涌出……
那殷紅的血,
像極了那夜,林墨濃用生命書寫的愛的?X歌……
第422章
辭書不吝墨與濃
沈辭書連夜去了c城。
他開車過去的,在深夜里,漫天細雪飛舞……黑夜里,整個世界里,全都是林墨濃的那一句
車外,雪落成白霜。
車內(nèi)沒有開暖氣,寒冬臘月的深夜沈辭書只著一件襯衣,他的身體幾乎凍僵了,但是內(nèi)心卻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
他不知道自己對林墨濃的感情。
從前,他也沒有細想過。
一直以來,他又愛又恨的都是旁人。
可是此刻,那一句卻在耳邊震耳欲聾,久久不散……
五個小時后,沈辭書的車子停在那間小洋樓前。
小洋樓的門前,堆了一層薄薄積雪。
原來c城也下雪了,原來全世界都在下雪,包括沈辭書的心里,他拿了鑰匙打開院門,緩緩走進林墨濃的世界里……
滿院子的山茶花,艷紅似火。
屋檐下頭,掛了很多淡粉的琉璃宮燈,雖不如從前沈家的金貴但一盞盞看著粉嫩可愛,風一吹過發(fā)出清脆的悅耳聲響。
沈辭書站在廊檐下面,
仰著頭,安靜地看著那些琉璃宮燈,不知不覺中他已是淚流滿面――
這個傻瓜。
他說起琉璃宮燈時,心中裝著的是對另一個女人的愛情,但這傻瓜聽進去了,他只以為是他喜歡,她把這里變成他想象中的樣子,她把這里當成跟沈先生的家,殊不知,她的沈先生想要她的命。
鑰匙開門。
沈辭書輕輕推開門,里頭有月余無人居住了,在這濕冷的冬夜留有一絲灰塵的氣味。
里頭,也是他熟悉的樣子,因為他跟她描繪過。
棕木家具,流金的描邊。
松木的架子上,擺放著一個扁圓形的玻璃魚缸,里頭養(yǎng)著兩尾紅色的小鯉魚,一月多沒有換水還在自在地游來游去。
一旁的小牌子上,寫了一行小字。
辭書不吝墨與濃,
辭書不吝墨與濃。
沈辭書仰頭,壓抑住內(nèi)心的蒼涼,他給魚兒喂了食便上了二樓。
二樓格局簡單。
東西兩個套房,一個是林墨濃自己居住的,一個是給孩子將來準備的。在林墨濃的套房里,還附帶了一間書房。
她不愛讀書,但是書房的一整面墻壁都是書籍。
那些書目,全都是他平�?吹摹�
她的臥室里,有小孩子的小衣裳,粉粉的應該是個小女嬰,還有小孩子的玩具……
沈辭書撿了起來。
他輕輕搖響,那個小鼓發(fā)出歡快的聲音,但他聽見的仍是――
……
沈辭書病了。
他在這座房子里,枯坐了整整一天一夜,水米都未進……他躺在林墨濃睡過的床上,抱著她穿過的衣裳,一遍遍地悔恨。
他的腦子,已經(jīng)想不了其他的事情,全都是林墨濃臨死前的樣子。
她脫下來的衣裳,
她在黑夜里,倒在血泊中如一朵綻放的血色玫瑰。
傍晚的時候,喬時宴給他發(fā)來一張圖片。
是一張很模糊的圖根本看不清楚是什么,喬時宴告訴他
這個消息,直接壓垮了沈辭書。
手機從手掌間滑落,他的神情呆滯,已經(jīng)無法思考――
驀地,他開始用力擊打自己頭部,捶打自己的胸腔,但那些肉體上的痛苦絲毫不能減輕他靈魂上的罪惡,他急促地喘息著,最后發(fā)出一聲像是動物一樣的嘶鳴。
沈辭書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他躺在地上,眼睛半開半閉,從這個角度他能看見透明的魚缸里兩尾紅色的鯉魚,游來游去……
辭書不吝墨與濃。
……
當他醒來,人在醫(yī)院里頭。
潔白的病房,四周是淡淡藥水的味道,床邊守著的是趙靜婉……他睜開眼睛時趙靜婉正若有所思地瞅著他。
見丈夫醒來,
她的面上不悲不喜,很平靜地陳述:“兩個月前你偶然遇見了她,你忘不了她曾經(jīng)的背叛欺騙,于是你便玩弄她再借我的手逼她去死。”
“是!我確實恨她�!�
“我恨她不要臉面,我恨她搶了我的丈夫,我恨她又一次跟你茍且在一起,但這是女人之間的恨意,我有理由恨她的�!�
“但是你不同�!�
“沈辭書,你報復她的時候,你也沒有想過她為你生了孩子,她將孩子的臍帶血送到b市來救我們的兒子……甚至是她跳樓的時候,腹中又有了你的骨肉�!�
“一尸兩命�!�
“沈辭書我沒有覺得解恨,我只覺得你可怕薄情,這件事情前前后后,你對不起的何止是林墨濃……還有我!”
……
趙靜婉停頓了兩秒,
她輕聲開口:“沈辭書離婚吧!我不想跟你耗下去了,我不想自己變成歇斯底里的女人,我更不想讓晨晨和曦曦童年有陰影,他們已經(jīng)被我們影響了�!�
或許,她是自私吧!
是什么促成這樣的決定的呢,大概就是知道林墨濃又懷孕吧,那個傻女人應該是不知道吧,否則為了孩子她會活下去的。
可惜她不知道……
趙靜婉走出去時,她心中想,生死由命從不由已。
她不想再困在無愛的婚姻里了。
一天也不想!
她握住門把時,背后傳來沈辭書的聲音,他說好,他說兩個孩子都可以給她帶走,他還說要給她一定的經(jīng)濟補償。
趙靜婉輕輕落淚。
她心知,他這一份寬容來自對另一個女人的愧疚,如今的沈辭書已經(jīng)哀莫大于死,已經(jīng)如同行尸走肉般。
半晌,她亦輕輕嗯了一聲。
走出去時,她的高跟鞋踏在冰冷的瓷磚上,薄透的絲襪更是透心骨地涼著,趙靜婉走得很慢,這長長的過道正如她跟沈辭書的那一段婚姻。
長而冰冷。
其實,早就該結(jié)束了。
所有的不甘心,都來自于她對他最后一絲期待,他再度讓林墨濃懷孕成了他們婚姻的奠石,回不去了,他們即使勉強也過不下去的。
走出過道,前方是光明。
趙靜婉臉上有淚,她望著玻璃窗外的朝陽,很苦澀地一笑――
這一場悲劇,沒有贏家!
……
兩天后,沈辭書的身體好了。
入夜時分。
他獨自一人開車,來到了偏僻的墓地,幾乎沒有花多少時間他找到了林墨濃的墓……白色的墓碑上,刻著黑色的字
阿黛。
原來,他跟林墨濃的孩子,叫阿黛。
阿黛在哪里?
沈辭書瘋魔了,他將石板掀開取出了那個黑色的盒子,黑夜里那朵鮮紅的玫瑰變成了冰冷的小盒子,靜靜地躺在他的懷里。
只是,她再也無法開口說。
沈辭書不知道自己的執(zhí)念,他只知道他想彌補,他想補償,他不想她一個人留在冰冷的墓園里,他想將她帶回她跟沈先生的家。
車里開了暖氣,
沈辭書一路向南,他將車開到了c城,再度來到林墨濃置辦的小洋房里。
他請人寫了二字,當成門牌。
他拿掉了屋檐下的琉璃宮燈,換上給阿黛求來的平安符,風一吹過也沙沙作響……
他在里面住了三天。
他給林墨濃的骨灰,擺了安息堂又請了大師念經(jīng),但每每他睡著仍是夢見她死去的樣子。
夢里,她幽幽怨怨,脫下紅色的衣裳。
縱身一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