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于是蘇青珞便氣定神閑地等他看完。

    宋聞和紫鳶對(duì)視一眼，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

    好在陸衡之很快便挪開視線，神色與平常無異。

    倒是那女子顯然沒見過這么矜貴好看的男子，臉倏地紅了，原本伶俐的口齒竟有些結(jié)巴：“客、客官先進(jìn)來坐吧�！�

    陸衡之牽住蘇青珞的手往里走，看見她似笑非笑的眼神。

    “笑什么？”

    蘇青珞聲音嬌軟極了，像故意逗他：“三哥好厲害，都把人家姑娘看得臉紅了。”

    她氣息落在他耳邊，酥酥麻麻的。

    “三哥若是想納妾，同我說便是，我去同人家姑娘說——”

    話音未落，陸衡之便坐下將她拽進(jìn)懷里，聲音微沉：“你這夫人當(dāng)?shù)玫故呛茇?fù)責(zé)�！�

    好在這客棧左右沒旁人，蘇青珞便任由他抱著，手勾住他脖子，“那當(dāng)然�！�

    陸衡之笑了下，手圈住她的腰，低聲：“這么負(fù)責(zé)先給我生個(gè)孩子是正經(jīng)，別亂張羅一些有的沒的。”

    “……”

    蘇青珞臉紅。

    她怎么覺得無論如何都斗不過他。

    恰好那女子這時(shí)碰了一壺茶水過來，看見兩人親昵的模樣羞紅了臉，心里不自覺又泛起幾分妒意。

    蘇青珞無聲嘆了口氣。

    待那女子離開后，她沒忍住伸手拍了拍陸衡之的臉。

    “紅顏禍水。”

    她這動(dòng)作自然極了，完全沒過腦子，等反應(yīng)過來時(shí)手立刻頓住，看向陸衡之。

    ——她剛才打了陸衡之的臉？

    好吧，雖然她動(dòng)作很輕，也沒有真要打的意思，只是在跟他玩鬧，但那畢竟是打了他的臉。

    男人最要緊的便是臉面。

    看宋聞瞪大雙眼的驚駭表情，也知道這事有多可怕。

    蘇青珞有點(diǎn)心虛：“我……”

    然后就看陸衡之面無表情地回拍了拍她的臉：“彼此�！�

    “……”

    好吧，扯平了。

    第144章

    回京

    直到用過飯后回了房間，蘇青珞才問陸衡之到底為什么看那姑娘。

    那姑娘是挺水靈，但也沒好看到叫人挪不開眼的地步。

    他那么看她必有原因。

    陸衡之摟著她，思忖片刻道：“她眉眼跟我九年前走失的妹妹有些像，只可惜眼角的淚痣位置不對(duì)，我妹妹的淚痣在左眼�！�

    蘇青珞頓�。骸澳闶钦f，你還有個(gè)妹妹？親妹妹嗎？”

    陸衡之緩緩“嗯”了聲，語氣有些不陰不陽，“親妹妹，我沒什么認(rèn)干妹妹干哥哥的習(xí)慣�！�

    “……”

    呂鵬天都回杭州了，還吃這種醋。

    蘇青珞心虛地別過頭：“我都不知道，你跟我說說嗎？”

    她撒嬌似的牽了牽他衣袖。

    陸衡之輕輕一哂。

    他沒再繼續(xù)吃飛醋，想了想，沉聲道：“我妹妹叫陸詩懷，比我小五歲，若還在世上，今年應(yīng)該十八歲了。她是在七歲那年走失的，那年我父母接連去世，家里一團(tuán)亂麻，是我疏忽了她�！�

    說到“疏忽”二字時(shí)，他聲音喑啞，像是從喉嚨里溢出來。

    蘇青珞緊緊握住他的手：“三哥，不怪你，那時(shí)你才多大呢�！�

    也就十二歲，自己還是個(gè)半大的孩子。

    陸衡之眸光泛出幾分冷意：“是不怪我�！�

    傷害過他的那些人，他一個(gè)都不會(huì)放過。

    他聲音倏地冷到極點(diǎn)，仿佛霜雪一般，又有幾分駭然，雖然仍舊抱著她，手臂卻是冷的。

    蘇青珞卻并未害怕，只是轉(zhuǎn)身將他抱得更緊。

    緩了片刻，陸衡之便恢復(fù)如常，平聲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安歇吧�！�

    他情緒一向隱藏得極好，若非在她面前，恐怕連方才那點(diǎn)端倪都不會(huì)露出來。

    蘇青珞忍不住有些擔(dān)心他。

    洗漱完躺在床上，她遲遲未閉眼。

    雖入了秋，金陵天氣依舊炎熱。

    窗外一陣蟬鳴蛙叫，莫名叫人煩躁。

    她借著照進(jìn)來的一點(diǎn)月光去看陸衡之，他微閉著眼，呼吸平靜，只是嘴角微沉。

    她將頭靠在他肩上。

    他果然沒睡著，順手將她摟進(jìn)懷里：“睡不著？”

    蘇青珞輕輕“嗯”一聲，漫無目的地捏著自己一小縷頭發(fā)，也不知在想什么。

    陸衡之難得今晚對(duì)她沒心思，只是伸手去拍她的脊背，溫聲：“那我哄你睡�！�

    他即便心情不好，也沒有忽略她的感受。

    他待她真是太好了。

    事實(shí)上蘇青珞并不知道，她的擔(dān)心有些多余。

    這么多年陸衡之能獨(dú)自爬到首輔這個(gè)位置，自然是經(jīng)歷了不少風(fēng)浪。

    他早已接受妹妹失散此生可能都不復(fù)相見的情況，只是今夜突然看到跟妹妹眉眼相似的人，又是在蘇青珞面前，他才稍稍釋放了幾分情緒。

    而這情緒雖然有幾分沉重，但也不至于叫他睡不著。

    他只是在想這次回京會(huì)掀起多大的風(fēng)浪。

    蘇青珞顯然不知道他的想法，枕在肩上，抬頭輕輕吻他。

    突然有些懷念京城里下雪的時(shí)候。

    *

    馬車外的葉子從綠色慢慢變成黃色。

    瑟瑟秋風(fēng)從掀起的車簾吹到臉頰，一股熟悉的冰涼感頓時(shí)迎面而來。

    還不到十月，京里已經(jīng)這樣冷了嗎？

    馬車停下，蘇青珞看著眼前的城樓，不覺嘆一口氣，靠進(jìn)陸衡之懷里，有幾分惋惜。

    回京之后，陸衡之一定又會(huì)像以前那么忙碌，每日晚上才能回來，或許晚上都未必回得來。

    真想跟他一直待在金陵，過著神仙眷侶般的日子。

    陸衡之似有同感，攬住她肩膀的手緊了緊。

    雖不愿意，但每個(gè)人在這世上都有自己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的責(zé)任。

    他就這么抱了她片刻，然后平聲道：“進(jìn)城吧�！�

    馬車緩緩向前駛?cè)ァ?br />
    陸衡之低頭吻了吻蘇青珞的耳垂，輕聲道：“無論在哪兒，我都那么喜歡你。”

    蘇青珞眼睛不覺一酸。

    他總是很知道怎么討她開心。

    她不覺抬頭，看進(jìn)陸衡之一雙如墨的眼眸里：“我也是。”

    第145章

    我慣的，你有意見？

    陸家早派了人在城門等著，一見著人便府里知會(huì)。

    馬車停在陸府門前。

    蘇青珞緩緩掀開馬車簾，老太太顫顫巍巍拄著拐杖，竟親自帶著眾人出來迎接。

    看到蘇青珞的那一眼她便紅了眼睛，一臉慈祥面帶笑容看著她點(diǎn)頭。

    蘇青珞鼻子一酸。

    車門打開，陸衡之先行下車，隨后伸手緩緩扶著蘇青珞下來。

    這一幕深深刺痛了陸衍。

    近一年未見，蘇青珞好似更漂亮了。

    她那雙嫵媚的眼睛更加靈動(dòng)，仿佛小狐貍似的，纖纖細(xì)腰不盈一握，身段看著也妖嬈許多，跟以前那個(gè)清湯寡水的她完全是兩個(gè)樣子。

    真是奇怪，明明是同一個(gè)人，差別怎么會(huì)這樣大。

    他盯著二人自然握在一起的手，眼里閃過一抹妒意。

    真是……太可惜了。

    這本來明明是屬于他的身子，他都沒嘗過。

    他輕輕舔了舔唇角，倏地撞上陸衡之凌厲的目光，瞬間低頭，不敢再看。

    陸衡之挪開目光，帶著蘇青珞給老太太和三房各位長輩行禮。

    雖早從心里知道柳氏已被接回府內(nèi)，但看到柳氏本人那笑面虎的模樣時(shí)，蘇青珞還是微微一凜，去年被害的記憶又涌上腦海。

    只是如今她已經(jīng)不再害怕，只是覺得不值。

    片刻后，她目光平靜地從柳氏臉上掃過，平聲道：“二舅母好�！�

    柳氏笑道：“好，許久不見，青珞越發(fā)美了，身段也好，怪不得從杭州傳回來消息說咱們大人疼她疼得晚上特意去客�！�…��

    老太太看她一眼，柳氏假意后知后覺地掩住唇。

    須知女子名節(jié)最為重要，就是嫁了人也要規(guī)規(guī)矩矩的，若是傳出什么不好聽的話，會(huì)被全京城恥笑。

    柳氏就是要她一回來就名聲掃地。

    不知道是不是跟著陸衡之時(shí)間長了，蘇青珞臉皮也厚了起來，不僅沒被這話弄得臉紅，反倒神色十分坦然道：“去客棧，然后呢？”

    然后？柳氏愣住。

    然后你們做了什么還用我說嗎？

    蘇青珞還真是個(gè)不要臉的狐媚子，她以前怎么就沒看出來。

    柳氏半天說不出話，蘇青珞卻沒放過她，一雙淡漠的眸子看向她：“二舅母怎么不說了？我跟我夫君出門在外住客棧有什么問題？”

    以前的蘇青珞不會(huì)這樣咄咄逼人，這趟出門倒是被陸衡之調(diào)教的有了幾分手腕。

    柳氏被她氣勢所震懾，一時(shí)語氣竟不自覺軟下來：“沒，沒什么問題�！�

    柳氏以為自己已經(jīng)服軟，這事再怎么樣也能揭過，沒想蘇青珞接著說：“二舅母還是說清楚的好，否則我剛回京，這名聲是要還是不要了？”

    柳氏沒想到她竟直接點(diǎn)破她的目的，一時(shí)面色尷尬。

    陸佑嫌她生事，瞪她一眼，忙道：“青珞一路回來累了，有什么不妨先進(jìn)來再說�！�

    蘇青珞視線落在陸佑身上。

    以前她經(jīng)事少，只覺得柳氏是惡人，如今想想才反應(yīng)過來，她的二舅舅陸佑也是有很大問題的。

    陸佑性子軟弱，遇事喜歡和稀泥，一心覺得只要大家過得去便好，從不去分辨誰對(duì)誰錯(cuò)，所以許多事蘇青珞便只能委屈地接著。

    但如今她不想了。

    她淡淡一笑：“二舅母既然是在門口問的，這話自然得在門口說清楚�，F(xiàn)在進(jìn)去，我的名聲可就保不住了�！�

    陸佑沒想到會(huì)在蘇青珞這兒碰個(gè)釘子，他這外甥女一向和善，這是怎么了？

    他心里有幾分不快，向陸衡之看去，半開玩笑道：“老三還不快管管你媳婦，出門一趟慣成什么樣了都？”

    陸衡之一直站在蘇青珞身旁沒說話，這時(shí)方撩起眼皮，不咸不淡道：“我慣的，你有意見？”

    蘇青珞微微臉熱。

    陸佑一口氣堵在心口，還來不及說什么，又聽見陸衡之道，“先管好你自己的夫人，再來指摘?jiǎng)e人�！�

    他聲音里透著霜雪般的冷意。

    陸佑臉色一白。

    陸明思本想說點(diǎn)兒什么，但看到陸佑都被下了面子，一時(shí)也不敢多說話，只能緊緊絞著手里的帕子。

    老太太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好啊，她的青珞出去了一趟能立住了，夫君也寵她，這輩子她沒什么不放心的了。

    老太太道：“柳氏，還不快給青珞道歉？一大清早胡說什么？”

    柳氏咬牙笑道：“是母親，都是兒媳的不是，不知從哪里聽來的流言蜚語竟當(dāng)了真，青珞莫要跟二舅母一般見識(shí)�！�

    蘇青珞端足架子，好半天才“嗯”一聲，道，“希望二舅母日后慎言。”

    柳氏氣得臉上都掛不住了。

    就算她說錯(cuò)了話，她是長輩道了歉，小輩也該立刻寬慰她才是，哪有蹬鼻子上臉的道理？

    真是沒規(guī)矩，不愧是沒爹娘教導(dǎo)的玩意兒。

    柳氏一月前回來便重新接過府里中饋，壓錢氏一截，錢氏這會(huì)兒只覺大快人心，覺得蘇青珞簡直是她的福星，親熱拉住她的手道：“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把你和衡之盼回來了，快進(jìn)來歇歇。”

    “多謝母親。”

    蘇青珞說完這話便走到老太太身邊，扶住她的胳膊，輕輕喊了句“外祖母”，帶著撒嬌的意味。

    老夫人仔細(xì)看她片刻：“還胖了點(diǎn)兒，看來這趟出去衡之是真待你不錯(cuò)�！�

    在外祖母面前，蘇青珞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默認(rèn)。

    然后就聽見陸衡之清淡的聲音：“確實(shí)不錯(cuò)，祖母的吩咐，孫兒不敢不從�！�

    蘇青珞看他一眼。

    不得不說他若是愿意奉承誰，的確是能奉承得很好。

    老太太含笑看陸衡之一眼，滿意點(diǎn)頭，在蘇青珞的攙扶下邁步而入。

    眾人自動(dòng)讓開一條道，陸衡之便緊隨其后。

    起了微風(fēng)，他衣袂飄過陸明思裙角，短暫擦過后離開，絲毫沒有拖泥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