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他聲音微�。骸拔医棠憬��!�
“……”
里頭半晌沒了動靜,宋聞跟紫鳶對視一眼,伸手碰了碰她胳膊,指了指門,示意她進去。
紫鳶沒動。
宋聞壓低聲音:“大人還沒吃飯呢�!�
紫鳶掃他一眼:“那他為什么不先吃飯?可見不餓�!�
姑娘忙了一天都沒來得及歇歇腳,一回來就折騰姑娘。
宋聞:“……”
玉竹猶豫片刻,道:“我進去看看吧�!�
她一向膽大,紫鳶聞言也沒說什么。
玉竹小心翼翼推開門,輕手輕腳進了里間。
白色披風(fēng)掉落在椅子旁,緊接著是一路散在地上亂糟糟的衣服,順著望過去,床幔半掩,露出一截烏發(fā)和精瘦有力的臂膀。
陸衡之半撐在床上躺著,用指尖碰了碰蘇青珞的唇珠,仿佛有些腫了,嬌艷鮮紅,能滴出血來。
這時忽然聽見輕微的腳步聲,他轉(zhuǎn)頭:“是誰?”
玉竹忙跪下道:“奴婢進來看大人和夫人要不要用飯�!�
她許久沒見過這個場面,一時有些臉紅。
陸衡之見是她,方“嗯”了一聲,也沒刻意避開她,低頭吻了吻蘇青珞的臉頰,聲音里帶著幾分饜足:“起吧?”
蘇青珞看了看一頁漆黑的窗外:“……”
玉竹立刻出去傳飯,一顆心卻仿佛小鹿似的亂撞。
蘇青珞渾身沒什么力氣,喝了碗雞湯便不肯再用,陸衡之怕她沒吃飽,干脆將她抱在腿上,又哄著喂了些飯菜。
玉竹看得一陣臉熱,轉(zhuǎn)頭去看紫鳶,見她臉上毫無波瀾,似早見慣的模樣。
她心里忍不住感慨:大人待夫人真好。
兩人用了飯在長椅上依偎著說話。
蘇青珞問:“你今日入宮還好嗎?陛下對你可還有疑心?可有難為你?”
陸衡之先前沒怎么跟她說過朝堂上的事,覺得她只要待在他身邊便好。
即便將來真到兇險萬分的時候,他也會替她安排好一切。
但經(jīng)歷了杭州之行后,他改了主意。
他的夫人雖然看著柔柔弱弱,卻不是普通閨閣之中的女子,能騎馬持劍來救他。
多知道些朝堂之上的事,也沒什么不好。
于是他便將今日之事揀緊要的講給她聽。
皇帝或許還存著幾分疑心,但短時間內(nèi)不會再對他做什么。
蘇青珞一臉詫異:“陛下要見我?可有什么目的?”
陸衡之把玩著她一縷發(fā),道:“你不必緊張,他只是好奇被我捧在心尖上的夫人是什么模樣�!�
蘇青珞有些緊張道:“我雖然會騎馬,但不是射箭,這狩獵……”
陸衡之沒把這當(dāng)回事,道:“有我在,不用你射箭�!�
“但我若不會,怕出去給你丟臉。”
“你這張臉就不可能給我丟臉�!标懞庵p輕捏了捏她粉白的臉頰,“想學(xué)叫仇廣教你便是,還有兩個月,之前功夫和劍法不是都學(xué)得很好?”
蘇青珞點頭,握住他的手打了個哈欠,又跟他說起家里的事。
看她困了,陸衡之將她抱起來躺到床上,聽她說話,一一回應(yīng)。
“陸府都修葺好了,搬家這件事就勞煩夫人了�!�
“后宅的事你做主,大可放開手腳去做,出了事我替你擔(dān)著。”
“只是一件事,離陸衍遠(yuǎn)一些……”
他說到陸衍時,蘇青珞已在他臂間沉沉睡去,手還摟著他的脖子,也不知聽見沒。
陸衡之溫柔地替她蓋了蓋衾被。
剛回京,蘇青珞反而有些不習(xí)慣,大半夜被陸衡之起床動作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窗外一片漆黑。
原來每日陸衡之這么早就要上朝嗎?
她看陸衡之在箱籠里找衣服,便穿著中衣走了過去。
陸衡之恰好找出另外一件緋色官袍,余光看見她過來,便側(cè)頭含笑看她一眼:“幸好還有一件�!�
蘇青珞給他輕薄慣了,偶爾也會想反擊,便故意伸手去摟他的腰,在他腰上摩挲:“那這件要是也弄臟了,夫君是不是要沒衣服穿了?”
陸衡之半瞇了眼睛,按住她雙手。
她聲音嬌滴滴的,刻意帶了幾分媚意:“那夫君要如何上朝�。俊�
不得不說,他夫人勾起人來,很是要命。
他站著沒動。
蘇青珞難得見他吃癟的模樣,知道他這會兒不能碰她,更來勁了,手在他腰間不安分地動來動去:“夫衣服倒是其次,主要是上朝不能遲到。
她這么張狂,就是料定了這點。
陸衡之眼眸幽深:“你收斂點,晚上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
蘇青珞果然安分了。
他自顧穿衣服,蘇青珞替他闔上箱籠,卻一眼看見箱籠里的護心鏡,頓時微微一怔。
還以為那日結(jié)束后他就將這東西丟了,沒想到他卻帶了回來。
她轉(zhuǎn)頭,看陸衡之已重新穿戴好朝服,緋色將他整個人襯得愈發(fā)矜貴,他一面纏腰帶一面問她:“怎么了?”
蘇青珞拿起那面護心鏡揚了揚:“這是哪兒來的你這么寶貝,姑娘送的嗎?”
第148章
斷了補貼
陸衡之看蘇青珞一臉促狹的表情,又回想起當(dāng)日在杭州的情形,早猜到這鏡子恐怕是她擔(dān)心他特意送到他手里的。
如今來故意問他,簡直挑釁。
他平聲,故意道:“嗯,杭州城里一個姑娘巴巴叫人送到我跟前的,說是愛慕我許久,今生今世非我不嫁,求我收下。”
“……?”
她哪有說過這些話?
蘇青珞面無表情將護心鏡扔回箱子里:“沒意思�!�
這就猜出來了。
陸衡之這時已完全穿戴好,他正了正頭上官帽,看她一眼,聲音柔和,仿佛春日里最溫柔的微風(fēng)。
“我去上朝了,你好好在家,等我回來�!�
蘇青珞乖順地點點頭。
他又忍不住抱了抱她,饒是如此,也耽擱了一刻鐘時間,轎夫們不得不一路小跑,將他送至宮門外。
*
柳氏這次回來對陸佑籠絡(luò)得更緊,不僅夜里溫柔如水,早起也親自服侍他漱口。
陸佑一時十分受用:“你倒懂事不少�!�
柳氏笑笑:“看爺說的,我好歹是吃過一回虧的人。不過,青珞好似對我有意見,昨日各房都去送了禮,卻唯獨沒來咱們這兒�!�
“我想著,爺好歹當(dāng)年冒著危險從金陵將她帶回來,還挨了一刀,縱然我再有錯,她也不能連你這個舅舅都……”
陸佑眉頭微蹙,道:“不必管她,咱們問心無愧就好�!�
他看柳氏一眼,“她有陸衡之給她撐腰,你少去惹她。”
柳氏咬唇:“是�!�
陸佑去了衙門,柳氏便開始傳婆子問話。
因昨日陸衡之被宮里傳召,家宴就設(shè)在今晚。
柳氏既管著中饋,少不得要為此操勞,正氣不打一出來,便聽管事娘子說蘇家?guī)讉鋪子今早派人來說以后停了對蘇府的孝敬,登時一凜。
“你說什么?”
蘇家三個最賺錢的鋪子,每月拿出一千兩銀子的進項補貼永順伯府,是一貫的舊例。
畢竟永順伯早在十年前就難以為繼,情形一直到蘇青珞入府才好了許多。
這補貼一來算是蘇青珞住在府中的費用,二來是對老太太和各房長輩的孝敬。
老太太當(dāng)年也是點頭答應(yīng)過的,現(xiàn)如今說停就停了?
永順伯府每年上下進項不過三千兩,光人情往來也不止這些銀子。
沒了蘇家鋪子送來的錢,她怎么掌家?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啊。
她胸口堵著一口氣,冷笑說:“我說昨日那么囂張,原來這次回來是沖我來的。蘇青珞這個白眼狼,見不得我好。我這就去回老太太�!�
她氣沖沖去了老太太那兒。
蘇青珞正跟老太太和錢氏何氏說話,也不知說了什么,逗得老太太開懷大笑,一副祖孫情深的模樣。
見她進來,蘇青珞還是起身行禮,明面兒上挑不出什么錯處。
柳氏給老太太行禮問安,委委屈屈道:“我這個舅母先前做錯了事,三少夫人怪我原也應(yīng)當(dāng),但斷了鋪子里的補貼是怎么回事?家里上下都等著吃喝呢。母親,你看看你這孝順的外孫女兒干的什么事!”
一臉理直氣壯求老太太做主的模樣。
蘇青珞掀起眼皮掃她一眼,柳氏略微得意地看著她。
她轉(zhuǎn)頭對老太太溫聲道:“外祖母,昨日我同您說過的……”
老太太手一揮打斷她的話:“斷得好,早該斷。這是青珞自己的銀子,怎么用她自己說了算。”
“何況當(dāng)年我同意她貼補府中,一來是為永順伯府暫解燃眉之急,二來也是希望旁人能念青珞的好,待她好一些,誰知日久天長,你們反倒習(xí)以為然,一個個蹬鼻子上臉�!�
她手中佛珠一甩,“青珞昨日便跟我說了,我也答應(yīng)了。她西頭的宅子已經(jīng)修葺好,今日便會帶人搬過去住,既不住在咱們府里,再花她的錢你就不怕被外人指摘嗎?”
柳氏一臉驚愕,完全沒料到會是這種情形,頓時急道,“這怎么行?母親,家里的情形您也知道,每日光您的藥材補品可就得五六兩銀子��!”
她看向錢氏、何氏,試圖獲得支持,“二爺?shù)牟∶咳找惨齼摄y子,更別提明靜、明宜幾個孩子接連都要辦婚事,處處都需要銀子,光府里的進項哪兒夠?”
老太太有些不滿地看向她:柳氏是越來越不識大體了,這種事兒怎么能當(dāng)著一屋子丫鬟說?
她看一眼月娥,月娥立刻叫丫鬟們出去。
柳氏方才意識到自己疏忽了,立刻訕訕道:“是兒媳的錯,兒媳也是太著急了�!�
她轉(zhuǎn)頭看向蘇青珞:“青珞啊,你先前一直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怎么去了趟江南回來后反倒這樣不懂事了?”
“你回來后不來看你二舅舅也就算了,雖說你二舅舅曾為了挨了一刀,原也是他心甘情愿,怪不得你。但你連外祖母都不管了?難不成你要看著你外祖母每月降份例?看著你二哥病重吃不起人參?”
蘇青珞目光一冷。
她以為自己的意思已經(jīng)足夠明白,撤回補貼就是要柳氏識相些,自己交出管家權(quán),不想柳氏竟完全沒想過交出管家權(quán),還想用孝道壓她。
她還真是一點兒都沒變。
本朝誰敢說自己不孝?出門會立刻被唾沫星子淹死。
若是以前聽到這話,蘇青珞恐怕會忍不住背地里哭。
她曾一度將柳氏當(dāng)成親人,所以才會受不了親人的指責(zé),會為了親人的指責(zé)傷心。
但如今,柳氏什么也不是。
她也沒生氣,慢慢放下手中茶盞,笑吟吟道:“二舅母不用急,我怎么可能不管外祖母?”
柳氏以為說服她,剛松一口氣,便聽她脆生生道:“我早想好了,每月單獨孝敬外祖母二百兩銀子,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柳氏愣住。
又見蘇青珞轉(zhuǎn)頭,用那張討厭極了的笑臉對錢氏笑瞇瞇道,“母親放心,我也不會看著二哥生病不管,每月也單獨孝敬您五十兩銀子�!�
錢氏笑道:“我知道你是個有心的孩子,這次回來帶了六支百年人參給我,夠你二哥吃好幾年了。錢你自己留著花,母親手里雖不富裕,倒也還能過日子,哪能用你的錢呢?”
她有意無意看了柳氏一眼。
柳氏面露惱意。
蘇青珞含笑看向柳氏:“至于二舅舅,我自然念著他的好,我早將禮物送去了前院他書房,他貼身小廝收下了,想來舅舅忙,還未見到�!�
就差明說她只是對柳氏這個人不滿意。
柳氏氣得牙癢癢。
老太太也沉聲道:“我有三個兒子,還輪不到青珞給我養(yǎng)老。府里就是再缺吃少穿,也不敢少我的份例。這事就這么定了,青珞以后不必再貼錢給府里�!�
她冷冷看柳氏一眼,柳氏卻渾然不覺,只是急道:“衍兒就要跟程家小姐成婚,那聘禮和聘金怎么辦?程家要三千兩銀子,府里哪里出得起?這還叫我怎么當(dāng)家?”
蘇青珞閑閑用茶蓋撥了撥茶碗上漂浮的茶葉——恐怕這才是柳氏的真心話吧,她最怕的是缺自己那份孝敬。
這些年她手底下漏了多少銀子給柳氏,柳氏不僅不知道感恩,胃口還越來越大。
老太太冷冷看著柳氏:“程家的婚事是你自己親自過的手,聘金聘禮也是你自己答應(yīng)的,你自己想辦法。”
她對柳氏私自應(yīng)下程家的婚事本就不滿,程家跟太子綁定太深,這么一結(jié)親就等于將永順伯府跟太子綁到一艘船上。
柳氏的父親她管不著,但柳氏是她兒媳,問都不來問她一句就將整個永順伯府拖下水,實在過分。
“至于當(dāng)家——”她接著厲聲道,“這個家你當(dāng)?shù)昧吮惝?dāng),當(dāng)不了便換人!”
柳氏臉色霎時一白,恨恨看著蘇青珞,低頭道:“兒媳知錯了,請母親恕罪�!�
蘇青珞慢條斯理地放下茶盞,看向柳氏,笑說:“對了,還有先前二舅母幫我管鋪子時的一些賬目怎么也對不上�!�
她竟還要追究以前?
柳氏硬著頭皮道:“我絕沒有動你鋪子里的銀兩�!�
蘇青珞聲音甜甜打斷她:“二舅母別急,我怎么會懷疑您呢,只怕是二舅母手底下有人中飽私囊。二舅母放心,已命人報官去查。這銀子若追得回來便罷了,若追不回來,也只好叫那些不長眼的下人坐牢了�!�
柳氏喉嚨仿佛被堵住,說不出話。
蘇青珞來勢洶洶,打得她毫無招架之力。
陸明思一直插不上話。
她定定看著眼前的蘇青珞,內(nèi)心復(fù)雜。
不到一年的光景,變化如此之大,陸衡之竟如此會調(diào)教人嗎?
給老太太請完安出來,陸明思心里除了不甘,更多的是茫然。
原本處處不如她的蘇青珞不過是嫁了個人,現(xiàn)在已騎到了母親頭上,以后呢?她的未來又該怎么辦?
她早到了嫁人的年紀(jì),卻遲遲說不到一門合適的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