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聲令下，伴隨鼓聲，十幾匹馬奔涌而出，在賽場上起了一陣沙塵。
比賽規(guī)矩是在面前的場地跑十圈，快者勝出。
蘇青珞毫不意外是最后一名。
紅棗馬看起來比驢也快不了多少。
不過她也不著急，就這么慢慢悠悠地騎著，反正她都沒夢到這場比賽，大概率也是要輸。
倒數(shù)幾名倒是不如倒數(shù)第一叫人印象深刻。
何況這小馬的身板的確也跑不快。
沒多久，她聽見身后傳來一陣馬蹄聲。
很好，玉陽公主第二圈已經(jīng)要超過她了。
玉陽公主得意地掃她一眼，風(fēng)馳電掣般超過她。
汗血馬挺起高傲的頭顱，超過她時還特意看了她一眼她身下的紅棗馬，目光里充滿輕蔑。
簡直狼心馬肺。
孟青黛緊跟其后。
蘇青珞立刻給孟青黛揮拳加油。
這一幕落在皇帝眼里，竟覺得有幾分好笑。
“倒數(shù)第一給第二加油，衡之，你夫人心寬得很啊�！�
陸衡之往賽場看一眼，目光不覺柔和幾分，溫聲道：“內(nèi)子一向心善�！�
圍場這時節(jié)風(fēng)不時有風(fēng)吹過，雖然胡服里穿了棉衣，但蘇青珞仍舊不時被吹得有些冷，祈禱比賽趕緊結(jié)束。
除了冷，她實(shí)在也受不了那匹汗血馬每一圈跑過來時赤裸裸的嘲諷眼神了！
終于熬到最后一圈，一襲紫衣忽然到了最前頭。
“孟姐姐！”蘇青珞立刻替她叫好，“好樣的！”
緊接著耳旁傳來一聲高喝“駕”，玉陽公主亦是疾馳而過，臉上似有慍色。
蘇青珞笑起來。
馬上就到終點(diǎn)，玉陽公主恐怕拿不了第一了。
玉陽公主冷冷回頭掃她一眼，忽然從頭上拔下簪子，猛地刺入汗血馬屁股。
鮮紅色的血跡瞬間涌出，蜿蜿蜒蜒小蛇般流在白色的皮毛上，格外觸目驚心。
汗血馬長長地嘶鳴一聲，瞬間向前沖去。
蘇青珞心倏地一抽。
也不知沒良心的馬疼不疼。
她目光朝前看去，忽然一凜。
“不好！”
孟青黛穿過終點(diǎn)成為第一名后便下了馬，但這汗血馬卻開始暴躁，在原地嘶鳴不肯向前，差點(diǎn)將玉陽公主甩下馬背。
蘇青珞連忙駕著小紅棗馬趕過去。
玉陽公主失了面子，喊道：“我要你有什么用！”
說著又將簪子刺入馬屁股中。
汗血馬徹底發(fā)狂，長鳴一聲，瞬間將她甩下馬去。
然后揚(yáng)起馬前蹄，瘋了般向孟青黛踩去。
蘇青珞騎在紅棗馬上，身體往前一傾，及時伸手勒住韁繩，高喊道：“烤玉米，我給你烤玉米！”
汗血馬又長鳴一聲，仿佛聽懂了似的，馬蹄在半空頓了頓。
就在此時，孟青黛被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謝廷玉一把扯進(jìn)懷里，連連后退到了安全處。
汗血馬重重落下馬蹄，又狠狠踢了玉陽公主一腳。
玉陽公主剛要被扶著起身，又一下子被踹倒在地，一陣塵土撲面而來，嗆得她咳嗽了兩聲。
蘇青珞從紅棗馬上翻身下來，徹底勒住汗血馬的韁繩。
汗血馬立刻停了下來，揚(yáng)起高傲的頭顱看著她，還動了動馬嘴，仿佛在問烤玉米在哪兒。
蘇青珞立刻摸了摸它的鬃毛，道：“今晚就烤給你吃�！�
汗血馬方才滿意，走到她身邊蹭了蹭她的衣袖。
現(xiàn)場眾人目瞪口呆。
直到陸衡之沉著臉走到蘇青珞身邊，上下打量蘇青珞好半天確認(rèn)她沒事時，眾人才反應(yīng)過來。
這不是玉陽公主精心喂養(yǎng)的汗血馬嗎？
聽說每個月吃的是專門的飼料，喝的水都是城外的山泉水，每月要花費(fèi)幾十兩銀子，金貴得要命，怎么好像認(rèn)了蘇青珞當(dāng)主人？
玉陽公主氣得臉色發(fā)青，倏地起身抽出身后御前護(hù)衛(wèi)的刀，便要向汗血馬砍去。
蘇青珞立刻轉(zhuǎn)頭小聲對汗血馬道：“跑�！�
那馬立刻轉(zhuǎn)身撒腿跑了。
“……”
是有點(diǎn)子靈性在身上。
蘇青珞覺得好笑，一回頭，就看到玉陽公主面色陰狠地看著她。
手上那把刀似下一瞬就會向她砍來。
她這么直直對上玉陽公主視線。
她就不信了，皇帝面前，玉陽公主能有這么大的膽子。
陸衡之目光清冷地看著眼前的玉陽公主，向前一步，將蘇青珞擋在身后。
維護(hù)之意十分明顯。
蘇青珞看著陸衡之寬大的背影，微微一頓。
不知為什么，她在此刻忽然想起了在那個雨天隔了許多年后第一次跟他說話的場景。
他問，誰欺負(fù)你了。
從那之后，無論誰欺負(fù)她，他都會站在她身前替她遮擋所有的風(fēng)雨。
她看著他寬大的背影，想起方才他有些兇想教訓(xùn)她的眼神，一時忽然有些感動。
說不清為什么，她握住了陸衡之的手，向前一步，同他并肩而立。
第166章
怪不得陸卿家會為夫人獨(dú)身不娶這么多年
耳旁是圍場的獵獵風(fēng)聲。
陸衡之有些擔(dān)心地看了蘇青珞一眼，本想再度將她拉回身下。
但不知為何，看著她并肩立在他身側(cè)，他并沒這么做，只是慢慢握緊她的手。
蘇青珞看著玉陽公主手中的刀，平聲道：“怎么？難不成公主要當(dāng)著陛下的面殺人嗎？”
玉陽公主臉色一變。
皇帝在此刻終于開口：“胡鬧！玉陽成何體統(tǒng)？還不退下！”
護(hù)衛(wèi)忙奪下玉陽公主手中的刀。
玉陽公主委屈地看了皇帝一眼，退至一旁。
另外一頭，謝廷玉冷冷推開孟青黛，語氣微沉：“都說你端莊穩(wěn)重，你便是如此端莊穩(wěn)重的？”
孟青黛臉色微微一白，低頭恭謹(jǐn)?shù)溃骸俺兼凶��！?br />
這叫對她好？
蘇青珞心里的火直往上竄。
聽到皇帝的聲音：“都無事吧？”
皇帝目光落在謝廷玉和孟青黛身上，“定王妃可無恙？”
孟青黛輕聲：“多謝父皇關(guān)心，臣妾無恙。”
皇帝“嗯”一聲，看向謝廷玉，“此事并非定王妃的錯，你莫要過分苛責(zé)�！�
謝廷玉面無表情道：“是，父皇�！�
蘇青珞仿佛明白了什么，心里的火倏地又被澆滅，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深的無奈。
又聽皇帝問她：“陸夫人呢？”
蘇青珞：“多謝陛下，臣婦無恙。”
皇帝看她的目光有幾分探究：“朕倒是沒想到，陸夫人還會御馬之術(shù)�！�
蘇青珞不敢多想，立刻道：“回稟陛下，臣婦并不會御馬術(shù)，只是這汗血馬比較貪吃罷了。昨夜臣婦跟大人一起烤玉米，它突然跑過來搶了臣婦的玉米�！�
這事皇帝隨便一查便能查出來，不如照實(shí)說，免得被查出來后萬一被扣上一個故意騙公主汗血寶馬的帽子。
她一面說，一面還有些委屈道，“臣婦實(shí)在搶不過它……”
皇帝忍不住笑起來。
他雖然已年近七十，笑聲卻中氣十足，指著陸衡之道：“陸卿家呢？也不知道幫幫你嗎？”
蘇青珞怪罪地看陸衡之一眼：“他？他當(dāng)時只顧著吃烤羊腿，都沒理臣婦呢�！�
皇帝：“哈哈哈哈哈�！�
陸衡之：“……”
一世英名，毀于一旦。
蘇青珞：“所以臣婦剛才也是跟那馬說給它吃烤玉米，它才停下來的�！�
皇帝笑彎了腰，指著前頭護(hù)衛(wèi)問：“你離得近，可聽見了？”
那護(hù)衛(wèi)道：“是，微臣聽到確實(shí)如此。”
皇帝這才信了，笑道：“朕就說，你馬騎得不怎么樣怎么竟然還會御馬術(shù)？原來如此�！�
他朝皇后道，“陸夫人有趣得緊。”
皇后皮笑肉不笑應(yīng)了聲。
反而是寧貴妃含笑道：“可不是，臣妾看陸夫人小小年紀(jì)，心境也寬廣得很，方才騎馬自己都倒數(shù)第一了，倒還沒忘給別人鼓掌�！�
看來寧貴妃不僅不打算深追寧海路死的事，還要在此刻拉攏她和陸衡之。
她這份好意，蘇青珞自然不能白白浪費(fèi)。
她笑道：“反正總要有人倒數(shù)第一，臣婦又實(shí)在不如各位夫人小姐，這倒數(shù)第一也是實(shí)至名歸�！�
眾人皆忍不住又笑起來。
皇帝指著陸衡之笑道：“怪不得陸卿家為夫人獨(dú)身不娶這么多年。”
現(xiàn)場霎時又是一震。
陸衡之這些年不近女色是京中人人皆知的，多少貴女踏破門檻他也未松口親事，原以為是他性子清冷禁欲，不想成親。
也不是沒聽過陸衡之心系蘇青珞的傳聞，但大多數(shù)人不信。
但此話從陛下口中傳出，意味自然不同。
陸衡之這么多年未成婚竟真是為了蘇青珞？
一時間，眾人看向蘇青珞的眼神不覺又帶了幾分探究。
陸衡之卻在心里微微一凜。
他看向仍在微笑的皇帝，嘴角卻不易察覺地泛起一絲冷笑。
皇帝一句話激起千層浪，自己卻仿佛渾然不覺，只說蘇青珞有功，等下一場比完了一起封賞。
了結(jié)此事落座后，蘇青珞心里一直緊繃著的弦才松了幾分。
好在有驚無險。
回過神來，才發(fā)覺自己還牽著陸衡之的手，手心里都出了一層冷汗。
察覺到眾人目光，她立刻松開。
陸衡之卻沒避諱，親自替她披上狐裘大氅，聲音微沉：“以后不許做這么冒險的事�！�
蘇青珞這會兒乖了，手放在腿上跟孩子似的規(guī)矩坐著：“好�！�
他家夫人一向會賣乖。
陸衡之又氣又好笑，雙手按在她肩上，低頭道：“也不許再胡亂編排我。”
蘇青珞一時有些心虛。
上午過去，用過午飯后不過歇了片刻，下午的射箭比賽便開始了。
陰沉沉的天空忽然開始飄些零落的雪花，整個場子忽然一下子變得靜謐而美。
皇帝心情不錯，吩咐比賽開始。
蘇青珞大病初愈，上午跟皇帝不過說了幾句話便耗神不少。
她真是太佩服陸衡之了，伺候皇帝真不是人干的事兒，稍有不慎就腦袋不保，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做到的？
下午射箭比賽剛剛開始，她已經(jīng)覺得累了。
懶懶靠在椅背上，在想要不要干脆放棄。
夢也不是完全不可以更改的。
不拿第一便不拿吧，反正今天上午風(fēng)頭也出了，要賞賜理由也足夠了。
這么想著，內(nèi)侍來問的時候她便問陸衡之能不能放棄，反正比了搞不好也是倒數(shù)第一。
陸衡之看出她有些體力不支，便點(diǎn)頭道：“隨你�！�
內(nèi)侍回去稟告后沒多久，蘇青珞就被玉陽公主點(diǎn)了名。
“陸夫人怎么忽然放棄了？本宮方才看過了陸夫人馬背上的風(fēng)采，還想一睹陸夫人射箭的風(fēng)采呢�！�
蘇青珞不打算理會她。
她起身道：“臣婦箭術(shù)不好，不過是小孩子過家家罷了，就不出來貽笑大方了。”
玉陽公主陰陽怪氣道：“怎么會呢？聽聞陸夫人在杭州城時還騎馬持劍救了陸大人，難不成傳聞是假的？”
蘇青珞平靜道：“臣婦當(dāng)日手持的刀，并非弓箭，且那時賊人已經(jīng)窮途末路，臣婦只是及時趕到補(bǔ)了一刀罷了，并非臣婦單槍匹馬戰(zhàn)勝了那賊人�！�
眾人心道原來如此，就說嘛，一個閨閣婦人怎么會贏了一個武將，還傳得神乎其神，原來不過是穿鑿附會。
玉陽公主仿佛鐵了心要看她笑話似的，又道：“陸夫人方才不是說反正總要有人是倒數(shù)第一，不在意的嗎？怎么如今又不敢上臺來比了？”
蘇青珞看著她，目光微冷。
皇后這時也適時道：“大家不過熱鬧熱鬧，輸贏倒是無所謂，陸夫人就上場全當(dāng)玩一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