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這么一想，仇廣心里又松了口氣。

    *

    當(dāng)天夜里，皇帝就迫不及待帶著眾嬪妃大臣還有隨行的人員和護(hù)衛(wèi)，趁著夜黑風(fēng)高開了皇城門，一路往南逃去，目的地是浙江臨安。

    消息不脛而走，不少百姓立刻就收拾了包袱，準(zhǔn)備跟在皇帝屁股后頭逃命。

    這其中竟然不乏許多未被指派的隨行官員。

    陸佑也打算帶著永順伯府的人逃離。

    他慌里慌張道：“皇上都走了，咱們難道還留著等死嗎？趕緊收拾東西。”

    因陸佑官職最高，永順伯府的大事一向是二房說了算。

    錢氏一面收拾東西一面擔(dān)心道：“那青珞可怎么辦？她還懷著身孕……”

    雖說這孩子不是陸衡之的，但也是一條人命啊。

    陸值不覺輕輕嘆了口氣：“她已經(jīng)不是咱們家的人了，不是咱們能說了算的。”

    錢氏猶豫片刻道：“話雖這么說，但我們受了她這樣大的好處，如果不是她的藥材，老大恐怕早就走了，我還是得去跟她說一聲�！�

    陸值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該說一聲�！�

    錢氏急急忙忙來到了西府，叫蘇青珞趕緊收拾東西準(zhǔn)備走。

    錢氏能特意來囑咐她，蘇青珞十分感激。

    蘇青珞平靜道：“我不走，而且我這樣恐怕也走不遠(yuǎn)�！�

    錢氏焦急道：“那也要試試。你手里也有人，安排起來不難�！�

    蘇青珞看她片刻，壓低聲音道：“衡之要回來了�！�

    錢氏不覺一凜。

    什么情況？

    她不是已經(jīng)要嫁給旁人了嗎還叫他衡之？

    衡之不是在聊城嗎為什么會要回來？

    又聽蘇青珞道：“母親若是想走，也別跑得太遠(yuǎn)，免得來回奔波�！�

    她還叫她母親！

    錢氏一顆心跳得飛快，感覺自己仿佛窺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東西，蘇青珞的暗示太明顯。

    她忍不住問：“你跟衡之……”

    皇帝都走了，也沒什么必要隱瞞了。

    她微笑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孩子是他的，先前是為了自保�！�

    錢氏瞬間懂了，她道：“我知道了�！�

    她飛快地回了院子。

    陸值還在收拾東西，看到錢氏立刻說：“趕緊準(zhǔn)備，再過一個時辰就要出發(fā)了。”

    錢氏恍惚點(diǎn)頭，想起蘇青珞方才的話，一時有些猶豫。

    正在這時，陸佑身旁的小廝忽然過來道：“二老爺說了，要跟著一起走，路上有不少盤纏需要打點(diǎn)先跟大老爺拿五百兩銀子使一使。”

    錢氏蹙眉問：“公中不是有錢嗎？”

    自從老太太回到南京后，陸佑仗著有官職，又將府內(nèi)的中饋之事要回了柳氏手中。

    那小廝趾高氣揚(yáng)道：“公中那么點(diǎn)兒進(jìn)項怎么夠？二老爺說了，這一路這么多人吃喝護(hù)衛(wèi)都要花錢的。而且先前三少夫人孝敬了您那么多銀子，您就先拿出來借咱們用用。”

    陸值臉色一沉。

    太過分了。

    這么多年，陸佑一直壓在他這個大哥上頭。

    他沒本事，沒什么官職，但他一直覺得兄弟和睦最重要，從來都沒有跟陸佑計較過這件事。

    但如今要逃命的關(guān)鍵時刻，陸佑竟然先過來跟他要銀子。

    錢氏冷笑一聲，忽然一下子把手里的包袱都摔了下來，道：“那好吧，我們不走了�！�

    那小廝已經(jīng)差點(diǎn)以為自己聽錯了。

    “不走了？”

    錢氏譏諷道：“回去告訴你們大人，我們不跟著他們一起逃了，這樣應(yīng)該就不需要銀子了吧？他們二房一家真是鉆進(jìn)了錢眼兒里�！�

    小廝冷哼一聲，轉(zhuǎn)頭便走了。

    *

    月下。

    一陣疾步的馬蹄聲在山間小路響起。

    十幾個人均騎著馬往冀州方向趕。

    清冷的月光落在陸衡之身上。

    他披著黑色披風(fēng)，騎著一匹黑色駿馬，行至一處稍稍開闊的地帶時，他勒住了馬，冷聲吩咐道：“休息半個時辰�！�

    宋聞看著他烏青的雙眼，道：“大人都幾日未合眼了，不如多歇半個時辰，不要緊的�！�

    計策是誘北狄深入，陸衡之當(dāng)然得讓北狄的人親眼看見他離開宣城，趕赴聊城。

    所以他特意騎著踏雪，在北狄的探子眼皮底下趕往聊城。

    宣城防御穩(wěn)固，又有消息說屯糧可供全城吃一年，北狄自然也不會進(jìn)攻宣城。

    但陸衡之帶著一半的人馬去了聊城，那么……京城就在眼皮子底下了。

    北狄蠢蠢欲動，再加上細(xì)作的三寸不爛之舌，當(dāng)即就決定去京城的富庶之地?fù)屢话选?br />
    陸衡之不過往聊城走了幾日便悄悄折返。

    他尋了個身材同自己很像的人帶著小隊人馬繼續(xù)往聊城去，自己則換了普通士兵的衣服，還特意將踏雪染成黑色，在北狄動身往京城去的第二天便快馬加鞭往京城方向趕去。

    同時命騎兵先行，就蟄伏在北狄大軍身后百里處。

    不能太近，也不能太遠(yuǎn)。

    送陸衡之去聊城的人是長青，接陸衡之去京城的人是宋聞，他們前后都有休息的時間，唯有陸衡之，一直在趕路。

    他眼下兩道烏青在月光下分外明顯。

    陸衡之卻淡聲：“不行�！�

    少半個時辰，京城便多一分危險。

    他伸手摸了摸懷里的香囊——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她。

    第211章

    我想我們一家人平平安安地見面

    陸值將錢氏扔在地上的包裹撿起來。

    估摸著小廝差不多出了院子，陸值便沒忍住道：“你這是什么話，我們難道要在這個時候爭一時之氣嗎？”

    錢氏沖他眨了眨眼，壓低聲音：“青珞也沒打算走�！�

    陸值一頓，快步走到她身邊：“你這話什么意思？

    “青珞跟我說，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衡之的，先前不過是為了自保才要嫁給虞世清�！�

    陸值一頭霧水：“這都什么跟什么？”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卞X氏聲音小了幾分，道，“青珞說衡之就要回來了，也就是說……這可能是……”

    她頓了頓道，也不敢妄自猜測，道：“但既然青珞都沒走，可見這京中也沒那么危險。她接觸的人肯定比陸佑接觸的人知道得多�！�

    陸值：“但皇帝都……”

    錢氏有種微妙的預(yù)感，她道：“皇帝先前還想把青珞嫁去北狄，你說衡之會不會……”

    她言盡于此。

    陸值這會子才徹底反應(yīng)過來。

    “你說的話都是真的？”

    錢氏點(diǎn)點(diǎn)頭。

    真是不可思議。

    陸值在房中來回踱步，許久后，終于下定決心：“好，我們不走了�！�

    柳氏聽到這個消息不覺嘲笑道：“錢氏是瘋了嗎？就為五百兩銀子留在京城里叫人糟蹋？”

    陸佑蹙了蹙眉，沒說話，但感覺好像有什么不對勁。

    陸明思又道：“聽小廝說，他是去了蘇青珞那里一趟回來后才這么說的�！�

    她輕笑一聲，“蘇青珞懷了孕，想走沒辦法走，想騙錢氏留下來照顧她，如意算盤打得可真響。錢氏還上了勾，簡直是蠢貨�！�

    陸衍冷笑一聲：“真是活該�！�

    若是當(dāng)初蘇青珞能待他稍稍好一些，他倒是不介意帶著她一起逃走，可惜。

    那么好的身子，要便宜北狄了。

    *

    這是虞世清第一次深夜前來尋蘇青珞。

    他立在屋內(nèi)許久，才緩緩道：“恐怕我們的親事要取消了�！�

    蘇青珞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里松了口氣，但卻在虞世清的臉上看出了遺憾的神色。

    她并不傻，這些日子隱約也察覺到了虞世清對她的心意。

    大殿之上的回護(hù)，平日舉手投足之間的照顧和風(fēng)度她都感覺得到。

    只是她一顆心已經(jīng)被陸衡之填滿，無法再給他任何回應(yīng)。

    虞世清仿佛要離開，但也只挪動了一小步便停下。

    燈將他清瘦的影子拉得老長。

    蘇青珞垂眸，心想他的影子要比陸衡之的瘦一些。

    不知過了多久，虞世清終于道：“我能不能問你一句話？”

    蘇青珞抬起了頭，目光落在他身上。

    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陸衡之即將支援京城這件事，她知道，定王知道，所以才留下來沒走，但虞世清并不知道。

    但他依舊毅然決然留了下來守衛(wèi)京城。

    這樣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無論他想問什么，他都值得一個真誠的答案。

    她點(diǎn)頭：“大人請問�！�

    片刻后。

    虞世清聲音里含著克制：“倘若是我先遇見你，你會不會愿意嫁給我？”

    不知道人是不是總是這樣，明明知道結(jié)果會不盡如人意，但如果不問，始終覺得不甘心。

    明知這話不應(yīng)該問出口。

    但大戰(zhàn)在即，他仍舊是問了出來。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下來，錯過這次的機(jī)會，以后也許就再也沒有這樣天時地利人和的機(jī)會了。

    蘇青珞似有所感，果然是這個問題。

    她看他半晌，道：“虞大人是聰明之人，怎么會問出這樣沒有意義的問題呢？”

    虞世清自嘲一笑：“你說的是�！�

    但是他說：“我還是想知道�！�

    他雙眸格外清明，似是一定要得到答案才肯罷休。

    蘇青珞平靜對上他的視線：“不會。我對大人從無男女之情。即便沒有陸衡之，我也不會嫁給大人�！�

    仿佛一刀血淋淋劈開了他的心臟。

    如此痛，卻又如此暢快。

    沉默許久。

    虞世清笑了笑，仿佛解脫一般點(diǎn)了點(diǎn)頭：“我明白了�！�

    蘇青珞道：“大人一定會找到自己的緣分�！�

    虞世清坦坦蕩蕩道：“那是自然�！�

    既然已經(jīng)問到了結(jié)果，他便沒再糾纏此事，道：“接下來我會跟定王一起守衛(wèi)京城。老母親一人在家中，我有些不放心，可否接她進(jìn)來，請你幫我看顧一番？”

    蘇青珞點(diǎn)頭：“先前還未謝過大人幫忙，如今不過一件順手小事，我自然愿意�！�

    虞世清道了聲謝，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離去。

    *

    京城烏泱一群百姓涌向城門，準(zhǔn)備逃命。

    天公卻不作美又下起了大雪。

    謝廷玉身披鎧甲，來到城門口。

    對這些逃命的百姓，謝廷玉并未刻意阻攔。

    因為他也不能完全保證留在京城中能毫發(fā)無損。

    大戰(zhàn)在即，大家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fù)責(zé)。

    他對守城之人道：“城門最多再開三個時辰�！�

    這已經(jīng)是他能預(yù)留出來的最多的時間。

    守城將領(lǐng)道是。

    消息立刻層層傳出去，一時間，隊伍瞬間大亂，急急忙忙往外擠去。

    城門大開，暢通無阻。

    三個時辰后，城門牢牢關(guān)閉，即便百姓再哭喊也無濟(jì)于事。

    沒多久，火器弓箭燃油等武器都被搬上了城樓，甚至還將京里的幾門火炮也運(yùn)了出來。

    畢竟就三天，也不用考慮后續(xù)的炮火夠不夠的問題。

    與此同時，蘇青珞也在府中帶著人加固院內(nèi)，設(shè)置陷阱。

    她昨晚做了一個夢，夢見京城被火炮轟開一角，有一小股北狄人鉆了進(jìn)來。

    她的宅院離城墻很近，又比較大，那股北狄人便想搶占此地。

    她于是立刻向謝廷玉借了一百個護(hù)衛(wè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