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王管家:“……”
吵贏了,還這么氣啊。
謝星珩缺點明顯,護短又占有欲強。
惹到他,算是踢到鐵板了。
江老三強行指婚,江承海直接招婿,兩家已是生了嫌隙。
現(xiàn)在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在江老三有新的“錢袋”前,兩家都得和和美美的。
此次江家救濟難民,江老三也得推波助瀾,幫忙拿下牌匾。
他活該。
“拿筆墨紙硯來,我寫封信,明早你派人送去農(nóng)莊,交給老爺,別對少爺說今晚的事�!敝x星珩吩咐道。
小魚現(xiàn)在不宜分心,忙完這陣再說。
同一時刻,江知與隨堂哥入席落座。
在堂屋擺了兩桌,男女老少都有,小哥兒就江知與一個。
江承海把主座留給他,讓在場的人臉色都非常難看。
江知與穿得英姿颯爽,孕痣被抹額遮住,眼眸凌厲,不笑時,面如寒潭,頗有幾分氣勢。
他目光四巡,沉聲道:“開席吧。”
相較于緊張,他更多的是害怕。
自三叔從地方官升調(diào)京都后,親族們就轉(zhuǎn)了態(tài)度,相繼朝三房靠攏,也揣摩三房的意思,對江知與多有輕慢。
不論他做什么,都伴隨著的挑剔與規(guī)訓。
乖順了,說他木訥無趣。
活潑了,說他輕浮浪蕩。
不懂規(guī)矩,說他蠢笨如豬,枉費三叔請人調(diào)-教。
懂了規(guī)矩,又要說他呆板不靈活,讓他別忘了三叔的調(diào)-教之恩。
明明可以用“教習”“教導”,偏要這樣,實在討厭。
父親脾氣硬,一看他受委屈,就要替他出頭。
過后,這些情況反而愈發(fā)多。
他依然會被訓,說他不懂事、不體貼,還說他攪家精,就會給他爹添麻煩。
現(xiàn)在都是親族一體,沒誰家是獨立出來過日子的。他難道想要父親成為孤家寡人嗎?
他不想。
他慢慢變得文靜內(nèi)斂,有事都往心里藏。
問就是大了、懂事了、學習有成果了。
他也是那時,對三叔說的好親事日漸期待。
他想,他若是有官家背景,就不會受這些委屈,更不會讓父親為難了。
原來都是不靠譜的東西。
還是父親說得對,自身本事硬,才有話語權(quán)。
他現(xiàn)在坐這里,族親不服,也都來了。
他心境緩緩平靜,自斟一杯酒,舉杯遙敬:“都是親人,我也不說客套話,這次約你們過來,是想聊聊種豆子的事�!�
種豆子,是□□、銷三位一體式經(jīng)營。
其中“供”是原材料,各家良田都要增種增產(chǎn)。
好豆子可以送去榨油、曬醬油、曬大醬,做豆制品。
劣一些的豆子可以用來發(fā)酵黃豆肥,讓產(chǎn)量翻翻。
江家大房跟二房親近,大房自留了榨油的法子,后續(xù)拿油渣養(yǎng)雞,自循環(huán)。
二房,也就是江致微,經(jīng)過一番思慮,決定留下發(fā)酵豆肥的法子,專營原料供應(yīng)。
余下的,曬大醬、曬醬油,一聽就是掙大錢的營生,兩桌人都放下了筷子。
江知與沒立出威嚴,這群人還不如楓江鄉(xiāng)親懂事,事關(guān)自身利益,他話說一半,都有人笑著插話。
一句接一句,互相聊上了。
“足不出戶的小哥兒管我們這些當長輩的,笑話。”
“招了婿,還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什么帶我們掙錢,那些法子還不是江老大拿著的?”
“要不說哥兒姐兒外向呢?招了個楓江婿,恨不得貼家底,貼不起了,要我們合資?誰陪你玩兒。”
“不如致微帶著我們,致微領(lǐng)頭,我倒愿意給面兒�!�
……
江知與不急,安靜聽他們說。
他家賬上不算固有資產(chǎn)和貨物,余銀有三萬七千多兩。
農(nóng)莊計劃延遲,就當賠了家底兒,白養(yǎng)千人兩個月。
秋季不給京都送大禮,他家養(yǎng)得起。
況且,以族親從前對他的態(tài)度,若非父親想扶持,他自個兒在農(nóng)莊里,也能搭起架子。
要他們做什么。
江承海眉頭壓著,拳頭握著。
他都仔細挑了,還把些小輩一起帶來了,怎么亂成這狗樣子。
他側(cè)目看江知與,孩子神色淡淡,似乎早就習慣了。
江承海突地眼熱,揚手要拍桌,被江知與攔下了。
“爹,我們不管他們�!�
愿意聽,自然安靜。
菜冷飯涼,他就回去睡覺。
那些法子,他不給了。
又不是他求人,憑什么要他賠笑。
旁桌上有個年輕女孩兒站起來,笑著點名:“表叔,就你話最多,你家一定瞧不上做醬油做大醬吧?待會兒別搶好嗎?”
“姑姑,你也插話,你看看啊,我哥急得臉紅脖子粗的,咋的?表叔家地多人多,他家種地都夠過日子,你家也要跟著攀比?”
“大堂伯,你瞧瞧他們,一點面子都不給你。族長可說了,要你看著場子,別把好事給整黃了。我都看不下去了�!�
她做事敞亮,倒杯酒離席,走到江知與旁邊,給他敬酒。
“我比你大兩個月,你得叫我一聲姐姐�!�
爺爺輩的親戚。
江知與心里數(shù)了數(shù),爺爺?shù)母绺绲膬鹤拥呐畠骸?br />
他聽說過,叫江玉昭。
很小就到縣里零散著賣貨,一般貨郎都是男人,她女扮男裝,走街串巷,被他爹碰見,許她在雜貨鋪占格貨架,所得銀錢江家不收。
江知與跟她碰杯,“玉昭姐姐。”
江玉昭順桿兒上,拖著圓凳就到他旁邊擠擠,把江致微擠到了旁邊,當起了捧哏。
“你繼續(xù)說,我很感興趣,做醬油做大醬,一聽就要很多人,我家人少,就不湊熱鬧了。我們聊聊做豆腐,我做豆腐合適吧?戲文里還有豆腐西施,你看我能成事兒嗎?”
江知與含笑點頭,“當然�!�
做豆腐,屬于食品大類。
煮豆?jié){、做豆花、做豆腐、晾腐竹、做豆皮豆干、炸豆腐泡。
還能做腐乳、霉豆腐,臭豆腐。
又能發(fā)酵豆芽、磨黃豆粉等等。
江玉昭聽得眼睛發(fā)亮:“我的個乖乖,我還只會煮豆?jié){,你全都會?”
她是真會來事兒,跟會來事兒的人講話就輕松。
這些營生的法子,完完全全屬于誰,又是怎樣來的,靠譜不靠譜,是在座眾人都在乎的問題。
聊到這里,竊竊私語戛然而止。
江知與卻不急了,“我們先吃飯,吃完我跟你細細說�!�
其他人急了。
“你把我們叫來,不是為了吃飯的吧?”
“該說的說了啊,天都黑了,屋里又悶又熱的,我們待會兒還要走夜路回去�!�
江致微忍不住了,“你們可以不吃,也可以現(xiàn)在先回家,哪涼快哪呆著去�!�
旁桌小輩,都是江承海打眼挑的人,有些是跟著家屬來的,有些是自個兒來的。
像江玉昭就是自己來的。
那桌幾人對視一眼,想著擠開這些老頑固實在太難,便相邀結(jié)伴,過來約著江知與去旁桌吃。
“別理他們,他們愛擺長輩架子,咱不聽。我們聊會兒,馬上要收麥子了,下季種什么得趕緊定下,你這頭有這么多難民,也得安置不是?我家佃戶少,地雖不多,接個五六戶卻不是問題�!�
另幾個年輕人也跟著說,都能往自家地里塞些楓江百姓。
提供了自身價值,才繞到基礎(chǔ)的種豆子上來。
各家增產(chǎn)多少,收成后能否全吃下。
黃豆是重要農(nóng)作物,這些法子都不行,也不愁賣。
大不了他家出船,帶去外地銷售。省得本縣泛濫壓價。
江知與細聊前,定下了規(guī)矩。
“要跟著我干,就得聽我分派。半途反悔,我一樣踢出去�!�
議論他的人,同時也在觀察他。
發(fā)現(xiàn)他如今不是從前忍氣吞聲的軟團子,拿捏著數(shù)個掙錢營生,各家都不想成為壞事的惡人,都老實點頭。
江承海目光緊緊看著,心里已經(jīng)將剛才嘴小魚的人踢出局-。
看不上他家小魚,就不要吃他家小魚喂的飯。
第16章
敢和離試試
飯吃得久,到亥時正方散。
江知與臨時改了主意,沒在席間將營生分派完,只做了假設(shè)。
假設(shè)畝產(chǎn)能跟上,甲家做醬油,乙家做大醬,再有其他小家庭聯(lián)合做食品加工,他們分銷,或者盤個大的鋪面,以豐州目前的消費力而言,每月能盈余多少。依照比例,分到個人手上的又是多少。
各家都有田地,都沾點原材料供應(yīng)。不論做什么加工,都是生產(chǎn)方。
除了食品加工可以立馬看見成效,其他都要等。所以銷售緊著豆制品來,他們能開一家豐州最大的豆制品門店。
像李屠戶的肉鋪一樣,全縣最大。
大會散了,小會開起來。
江家父子倆,都想把不聽話的人排除在外。
沒道理別人瞧不上他們,他們還上趕著帶人掙錢。
江致微沒意見,但里邊還有族長的兒子,這頭只能捏著鼻子忍下來。
江承海說:“忍也行,分紅比例改掉�!�
各家分戶組團生產(chǎn),銷售就由他家領(lǐng)頭,出鋪面和方子。
最初計劃是,生產(chǎn)方得五成利,他跟族里平分另五成。
今天看這情況,族里明顯也偏心老三。
說了要鎮(zhèn)場子,實際只有話說得漂亮,堵他們嘴,好事兒一件不辦。
既然這樣,他就少給族里分紅,族里占一股,他得三股。余下六股,他分給能向著江知與的人。
原先想著,分給頗有勢力的族親,可以省很多事。
今晚一見,他覺著勢力是可以培養(yǎng)的。
比如江玉昭這種門庭冷落,家境貧寒的。
她確確實實是江家人,掙錢了能給族里增產(chǎn)。給她了,誰也沒法說不是扶持族親。
江致微皺眉:“族里會有意見,到時可能不順……”
江知與說:“做大醬的法子給族長家,他不可能拿去給三叔,和我們同在豐州待著,往年我家貢獻不少,能有幾分情面�!�
再把食品加工分給頗有勢力的族親,讓他們計算分股去。
余下小家庭,各家都能當原材料供應(yīng)商,多種黃豆,收成能兌成現(xiàn)銀,日子也有盼頭。
算來算去,只是截下了醬油的法子。
江知與說:“給玉昭姐姐他們做�!�
他看得出來,旁桌小輩里,有幾個是他父親挑出來的人。
最后,他說:“分出去的,我家就只分紅,鋪子經(jīng)營不插手了�!�
少些接觸,也就少些矛盾。
提供鋪面,則是拿捏了銷售命脈。
族親若是掀桌翻臉,他們就清貨趕人。
他們家暫時專心弄好豆油醬油,再把養(yǎng)殖場辦好就夠了。
商定好名單,他寫下來,明天去見族長,跟他把事兒定下。
子夜方結(jié)束,送走父親跟堂哥,江知與收拾洗漱,躺進帳子里。
初來農(nóng)莊第一天,又忙又累。
素紗帳落下,他在小小的空間里獲得了安全感,四肢劃水般張合幾次,有種終于能獨自躺會兒的喜悅。
過一陣,他翻來覆去,又睡不著。
認床,不習慣。
短短幾天,他喜歡上夜里有人陪的感覺。
江知與捏捏喉嚨,閉上眼睛,數(shù)著黃豆催自己睡覺。
隔天,他起大早,穿著樸素,換上青布裋褐,吃了早飯,帶上兩桶時魚,去族長家拜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