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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有名有姓的小哥兒,一般會隨名取一字稱呼,比方說,叫徐誠,就叫“誠哥兒”。

    謝星珩還是頭一個喊他大名的人,他開始不太習(xí)慣,后邊想著這書生多半是避嫌,便沒說。

    兩人談事,光明正大,就在堂屋里坐著。

    謝星珩沒壞心思,有旁的鏢師旁聽,他也不趕。

    問題就一個,好久沒見面,他想送一份禮物給小魚,問問徐誠有沒有什么建議。

    送禮物,有常規(guī)的路數(shù)。

    夫郎也能往衣服首飾上選,若喜歡雅致點,文房四寶也送得。

    謝星珩想搞特殊點。

    對老婆也得投其所好嘛。

    徐誠想想,說:“送金子銀子吧,說真的,他沒別的,喜歡金銀是真的�!�

    謝星珩:“……”

    真是樸實無華的愛好。

    行。

    金子銀子。

    謝星珩確認(rèn)道:“純金條銀塊兒,還是首飾?”

    徐誠說:“小顆小顆,裝袋子里能晃出聲音的,他愛聽�!�

    看謝星珩一臉若有所思的表情,徐誠想到他家里窮,補充道:“銀子就行了,金子難花,他一袋子用幾年還在�!�

    謝星珩應(yīng)下,順道去大哥大嫂那頭看看情況。

    他給小豆子取了個名字,叫謝川。

    川字有河流水道之意,也形容山間高原的地勢。他們的老家楓江縣依山傍水,這個字很貼合故鄉(xiāng),作為人名,也大氣豪邁。

    孩子才三歲,古代農(nóng)家子出人頭地太難,謝星珩不指望他有大出息,只愿他能如水如山,清闊寬廣又頂天立地。

    他這陣,常叫大名,也教孩子當(dāng)“夸夸機(jī)”。

    習(xí)慣了大名,以后好送去學(xué)堂。嘴巴甜一點兒,家里氣氛活了,能給哥嫂鼓勵,往后走出去,也比別人順當(dāng)。

    謝星珩才進(jìn)小院,就被謝川追著喊“二叔”,大哥大嫂臉上有笑,有了活干就有了盼頭,孩子養(yǎng)得好,他倆心里不焦,精神頭也一日勝一日的好。

    謝星珩接了茶碗,跟他們說:“我準(zhǔn)備去農(nóng)莊了,初九李家有酒席,到時看情況,堂哥去的話,我就不回來,月中會回來看看�!�

    主要是看小雞孵化情況。

    謝根支持他去,進(jìn)了六月,他倆催過數(shù)次,謝星珩都說要再等等。

    今天不在這兒吃飯,謝星珩正事說完,就回江府,應(yīng)付了黃家小少爺,他回聽風(fēng)軒,拿銀票出來。

    江家給他的聘禮是三百五十兩,是這個時代的天價聘禮。

    他當(dāng)時零散花了些,留了零頭給大哥大嫂過日子。

    余下的三百兩,他的可活動經(jīng)費是五十兩以下,其他的都要攢著給大哥大嫂買房子。

    他是個大方人,給老婆花錢就更大方了,拿了五十兩銀票出來,在紙樣上畫了魚型模子,要讓銀匠給他弄一碗金魚銀魚。

    別人都是金瓜子、金豆豆,他老婆小名取得好,用金魚銀魚正合適。

    這差事交給來喜辦。

    來喜跟他熟,短短幾天,已經(jīng)成了他身邊的大紅人,調(diào)到聽風(fēng)軒當(dāng)差。

    來喜說:“這怕是多了,十兩銀子能做好多銀魚。”

    十兩銀子可以兌換一兩金子,四兩金子做小金魚還成。

    謝星珩又勻五兩銀子做金魚,余下的五兩除開工費,就都做銀魚。

    反正換個樣子,還是銀錢,一樣花。

    “魚”做了兩天,謝星珩也收拾好了行裝。

    等不到江致微回來,他下午自個兒去農(nóng)莊,帶上了他的狗兒子汪汪,拿了幾本裝樣的書,捎帶幾套換洗衣物,在王管家依依不舍的視線里,上了馬車。

    謝星珩發(fā)現(xiàn)江家人都怪黏糊的,王管家一把年紀(jì)了,還用那種眼神看他。

    怪得很。

    從江府到農(nóng)莊,騎馬要走半個多時辰,坐馬車接近一個時辰。

    一天里就能跑來回。

    因這個距離,謝星珩沒想到忙完最初幾天,江知與還能被拖在農(nóng)莊里——誰家好人大晚上也干活?!

    他出門選在了不會有人上門拜訪的黃昏后,迎著落日余暉,他坐車?yán)飻]狗,出了鬧市區(qū),開始往郊區(qū)走,他就出來坐車架另一邊,兩腿吊著吹晚風(fēng),放汪汪下來跑。

    汪汪還沒來野外好好跑過,實在可憐。

    此時此刻,江知與在桌前伏案忙碌。

    沒誰家的好人愿意沒日沒夜的干活,可他很多東西不熟悉,尤其是技藝上的。

    種豆子一系列的事,都等著他一天天的盯,尤其開始發(fā)酵后,族親不敢掀開紗布看,摸著熱乎乎的,是江知與說的正常情況,又不敢確定多熱是正常,這也要叫他過去看看。

    他哪里知道。

    他摸了就說正常。

    萬一發(fā)酵壞了,那就再來一次。

    農(nóng)莊里一千多人,咋能沒矛盾?

    外來者跟原本佃戶的、搶棚屋的、誰打飯給自家男人碗里藏了肉、誰送水給自家親戚加了糖、養(yǎng)鴨的偷鴨吃、偷拿鴨蛋……一樁樁一件件,都算不上大事,但江知與必須管。

    如果因為他們只是暫時逗留農(nóng)莊,就松懈管束,不到兩個月,他的農(nóng)莊就能翻了天。

    另外還有自家的營生,廠房建造、各類工具制作,已經(jīng)開始的曬醬進(jìn)程、投放養(yǎng)殖的五十只雞仔,還有已經(jīng)金黃一片、等待收割的麥田。

    謝星珩寫的建議書,已經(jīng)要被他翻爛了,他現(xiàn)在在抄錄。

    他舍不得拆書,江致微就憑著好記憶,在旁默寫,寫完比對。

    他跟江知與說:“等小麥?zhǔn)崭钗揖妥�,把小謝換來�!�

    他的農(nóng)莊小,將將兩百畝,這些年專心讀書,也鉆研人際關(guān)系,對農(nóng)務(wù)不熟。

    書上關(guān)于田地、糧食的描寫很多,他想近距離看看大豐收的景象。

    江知與能說什么?

    他總不能急吼吼的把堂哥趕走,這成什么了。

    他說不急。

    兄弟倆在書房寫,面對面占著大書桌,門沒關(guān),有人敲,江知與沒抬頭,嗓音略顯麻木:“什么事?”

    他習(xí)慣了不分白天與黑夜的瑣事。

    謝星珩學(xué)狗叫,汪汪了兩聲。

    江知與愣了下。

    哪來的狗?

    汪汪也叫,真狗跟“假狗”叫起來有差別,尤其是汪汪,它汪起來嗚嗚咽咽的。

    江知與抬頭看。

    謝星珩倚著門,粗布衣服難掩容光,美目含笑,抱著長大好幾圈的汪汪,手動揮爪爪。

    “好久不見呀,江小魚�!�

    第19章

    江老板

    江知與簡直不敢相信,他猛地站起,驚喜道:“小謝!”

    書也不抄了,他放下毛筆,繞桌出來,走到謝星珩面前,留了一步距離,滿面笑意藏不住,暗色天光下,眼睛都晶晶亮亮的。

    “你怎么來了?”

    明知故問。

    當(dāng)然是想他了。

    江知與眼睫一垂,伸手在汪汪腦袋上摸了摸,又抬眸看謝星珩。

    “你吃了嗎?我跟堂哥還沒吃飯,一塊兒吃吧?”

    謝星珩最近常吃鱔魚跟小龍蝦,在家里時,也偏愛肉食。

    農(nóng)莊買東西不方便,卻有很多土產(chǎn)食材,能自給自足。

    謝星珩點頭,也伸手,壓在汪汪頭上,掌下扣住江知與要回抽的手指。

    “這么生分��?”

    江知與搖頭:“不是……”

    農(nóng)莊熱,他一天天到處跑,身上汗?jié)窳藬?shù)次。在這里待久了,被瑣事牽住,也確實累,變懶了許多,白天沒換衣物,只等著夜里泡澡再換。

    他都沒想過謝星珩會突然過來,身上衣服沒換,也有兩天沒洗頭發(fā),該有味兒了。

    而且堂哥還在屋里看著呢。

    謝星珩又沒當(dāng)街耍流氓,好不容易見到了,抓著老婆手不放,大大方方牽著他進(jìn)屋,懷里一松,汪汪就落地。

    狗記著味兒,立刻拋開謝星珩,到江知與腿邊又扒又聞,尾巴搖得可歡。

    江致微早回頭看了眼。

    他沒眼看,收回視線,把桌上雜物都收了。

    他目光上移,不看小夫夫倆牽著的手,問謝星珩:“家里還好嗎?”

    書房椅子多,最近商量事情都在這里,有些人是族里長輩,不好讓人站著。

    謝星珩順手扯了張椅子,跟江知與排排坐,和江致微面對面。

    沒發(fā)生大事,就報喜不報憂。

    東家來西家走,大大小小的商戶幾乎把江家的門檻兒踏破,他嘴巴嚴(yán)實,盡管讓人去腦補,估摸著常知縣那邊已經(jīng)收到捐款了。

    得“響應(yīng)”朝廷號召嘛。

    江致微:“……”

    因賀管事的事,他對謝星珩接納了八分。

    余下兩分,一是認(rèn)識的時日尚淺,二是莫名其妙的勝負(fù)欲。

    “常知縣應(yīng)該會把捐款用上�!彼治龅溃骸八胍獡鹿�,人心團(tuán)結(jié),他也不克扣,這是錢財買不來的好名聲�!�

    謝星珩不反駁。

    心里腹誹:天真。

    扣一半,留一半,誰又能說什么?

    捐款的數(shù)額,是多家商戶總額。他明面少報賬,誰敢去找他算賬?

    全款報出來,送到楓江鄉(xiāng)親手里的少一半,誰又能說什么?誰管這件事,誰就得貼補。

    常知縣還得顧忌著江老三,不敢公然從江老三的“錢袋”里掏錢,那就只能委屈一下別的商戶了。

    小商戶數(shù)額本就淺,抹去名字,政績上難看,顯得他作為縣官,只會跟富戶來往,有官商勾結(jié)之嫌。

    送到手的銀子又不能不掙,該宰的“肥羊”是誰,顯而易見。

    謝星珩說:“反正跟李家是結(jié)仇結(jié)定了。”

    他坐得滿,后靠著椅背,手?jǐn)R在桌下,搭著腿,抓著江知與的手捏捏摸摸的。

    江知與不好大力抽回,只好一本正經(jīng)的紅了臉。急眼了,在謝星珩手背上拍了兩巴掌。

    他出來一趟,膽兒肥了不少。

    在家里時,掐人都和風(fēng)細(xì)雨,跟撓癢癢似的,只會讓人更加心癢,更過分的去逗他。

    現(xiàn)在能拍出脆響,在謝星珩手背留紅印。

    書房氣氛有一瞬凝固。

    桌上談?wù)拢老麓蚯榱R俏。

    江致微自認(rèn)臉皮不薄,也被他倆臊到了。

    真奇了。

    又不是我不正經(jīng)。

    沉默里,來人送飯菜。

    江知與熱狠了,就想吃白粥配咸菜。

    近日又忙又累,出汗也多,很饞肉,就讓廚房的人弄了肉沫粥,往里邊加了青菜碎。

    還弄了小龍蝦吃,蝦仁蒸蛋,一人一大碗。

    分量看起來多,到肚子里也沒幾分貨。

    他吩咐人再加個菜。

    夏天殺豬少,趕著要割小麥了,今年農(nóng)莊多了一千多人,本土佃戶心思浮躁,兩邊爆發(fā)過數(shù)次矛盾,江知與就讓人宰了三頭豬,收割累,先吃口葷腥補補。

    莊上鮮肉還有存量,趕著上菜,不做復(fù)雜了,一盤青椒肉片,一盤蒜泥白肉。

    謝星珩愛吃豬耳朵,江知與說:“要是有豬耳,也上一份,涼拌的�!�

    人吃什么,汪汪就吃什么。

    一人一狗好久不見,江知與動筷子前,先給汪汪夾菜。

    他弄了一半的蝦仁蒸蛋,拌著肉沫青菜粥,裝小盆里。

    汪汪吃得嗚嗚咽咽的,尾巴搖晃間,都在江知與小腿上掃過。

    江知與看著它,難免想到“兒子”。

    這是他兒子。

    有之前的小插曲,晚飯吃得可正經(jīng)。

    謝星珩說說家里的事,順帶講了他給江承海帶了哪些東西。

    江知與聽得心里暖烘烘的。

    很多事情,都能表面裝裝樣子糊弄過去,若是不上心,哪能做到這一步?

    那硝石制冰的法子,他聽著眼露欣喜。

    小謝懂的真多,也不用想辦法去買冰了。

    江致微聽得愣�。骸澳闫綍r在家都看的什么書?”

    怎么跟他學(xué)的東西不一樣?

    謝星珩笑道:“我家窮,有什么書就看什么,跟科舉無關(guān)的,就當(dāng)長個見識,轉(zhuǎn)手就忘了�!�

    對,還有科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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