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生意真好。
滿客有滿客的進法,徐誠被兩個小廝送出來,拐個彎兒,繞到后面,拿方巾蒙臉,翻墻進。
他看光源靠近,又聽聲音找,找到院中心的一處小屋。
小屋獨棟,亮著光。周圍都黑漆漆的。
這不像滿客,更像是包場。
包場……
徐誠記得,小魚說過,李家送了個姑娘給北方官爺。
現(xiàn)在來的是那位官爺?
他原地躊躇,才在山匪頭子那里吃過虧,現(xiàn)在不敢莽。
全家都沒人知道北方官爺是哪位爺,難得碰上,直接走又太可惜。
徐誠繞著圈打探,發(fā)現(xiàn)這里護衛(wèi)很少,就三個,他輕輕松松就繞過去了。
墻根不好靠近,那邊一直有人轉(zhuǎn)圈巡邏。
屋頂也不好上,這里空曠,上去就是活靶子。
他想上梁,在廊柱的梁上吊著、蹲著,勉強能聽見一些動靜。
說干就干。
他避開巡邏的護衛(wèi),貓過來,熟稔爬柱上梁,手扒著梁沿,腰剛發(fā)力,想抬腿躍上,眼角余光發(fā)現(xiàn)梁上有人。
徐誠:�。。�
第30章
徐誠個人劇情
徐誠用上了超強的定力,才止住了喉間的聲音。
他松手想跑,被梁上的蒙面人拽住了手腕。
單手格擋兩回,方巾被扯下,露出一張驚懼交加的俏臉。
梁上人頓了下,聽見護衛(wèi)的腳步聲,手上使勁,把徐誠往上提拉。
徐誠反應(yīng)快,腰腿用力,先藏了腿腳,再才上梁。
從下往上看,梁間黑乎乎的,靠墻蹲著的那人還一身黑衣蒙面,很難被發(fā)現(xiàn)。
站到一起,徐誠又從對方眼神的戲謔里,感到了一絲絲的熟悉。
林庚把蒙臉的黑布扯下一點,成功把徐誠驚到以后,他又把臉蒙上。
徐誠:???
山匪為什么會直接進城�。�
隔著林庚,他看不見室內(nèi)光景。
下面護衛(wèi)巡過,林庚轉(zhuǎn)頭看墻上的破洞,徐誠看著他的后腦勺。
這梁不上也罷。
太遠了,聽也聽不見,看也看不著。
護衛(wèi)繞過轉(zhuǎn)角,徐誠欲要離開,被林庚抓住了胳膊,他居然還敢出聲問話。
“你來這兒做什么?”
徐誠今天穿得好,玄色綢緞圓領(lǐng)袍,腰帶護腕都是皮革制品,頭戴抹額,把孕痣都藏起來。
人出現(xiàn)在花街,逛著小院,看起來不正經(jīng)。
林庚問:“里邊這男人是你相好的?”
徐誠:“……”
“你看你的,我先走了�!�
林庚不松手:“來都來了,正好我腿麻,我們換換,你看你的,順便幫我盯著點�!�
徐誠警惕又躊躇。
廊下的房梁不大,成年男人并排蹲兩個正好,他是小哥兒,身形瘦小些,身側(cè)有空位,林庚不等他同意,屈身下躍,單手抓著梁柱轉(zhuǎn)向,到了另一側(cè)。
又有腳步聲,墻壁的洞口還那么誘人。
徐誠挪挪地兒,跟林庚換了地方。
他打不過林庚,在林家屯時打了幾十次,現(xiàn)在放棄掙扎,也不回頭看,留個后腦勺,盯著細小洞口,往里瞧。
好消息,李玉陽在。
壞消息,他想看的官爺沒有。
失望。
李玉陽在,徐誠就能走。
去外邊跟其他師兄弟報信,再蹲點就行。
屋里,李玉陽在哄妹妹。
“外室怎么了?正常你能嫁大官嗎?這陣子風聲緊,爹要干大事,你別添亂,事成之后,我家獨大,別說接你出去,就是給你再買個豪宅,讓你奴仆成群的住著也行啊。”
李燕白嗓音啞,鼻音重,聽著是哭過。
“這話你們說很久了,可是那晚之后,他就沒見回來。你跟爹都瞞著我,也不告訴我要做什么,就讓我等,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我個好人家的女兒,成天住小院里算什么事�。俊�
李玉陽常在花街逛,認識的人多,都避諱著,沒人敢笑話她,可這里到底是小院,她年歲輕,臉皮薄,對親事、對夫婿最有幻想的年紀,被親生父親送到一個老男人床上,要她怎么能釋懷?
李玉陽哄她久了,早已忘記哪些話說過,哪些話沒說過,只看妹妹木已成舟,都還在車轱轆講委屈,哭哭啼啼,好讓人厭煩。
“你跟江家小哥兒差遠了,他家接濟難民,搞得有聲有色。原以為是江老大幫忙,江老大出去押鏢了,家里他主事,各處都好著�,F(xiàn)在在豐州,誰還記得豐州有三巨頭?都在說江家。你從前還跟他齊名,你看看你這樣�!�
對手的力量是龐大的。李燕白一聽就鼓氣:“有什么了不起?招了個沒用的贅婿,出身是商戶,一輩子都是商戶�!�
商戶出身,也是他們兄妹的痛。
室內(nèi)有一陣沉寂。
沉默里,李燕白找到漏洞:“什么只記得江家?你不是說事成之后,我們李家獨大的嗎?”
李玉陽笑道:“盛極必衰。他們家現(xiàn)在這么紅火,你不覺得太過了嗎?”
徐誠聽了心驚。
他一直沒打聽江家出了什么事,原來是李家搞鬼。
作為鏢局管家,他人很聰明。
從細枝末節(jié)的線索里,就能串聯(lián)。
江家最近都在忙難民的事,還從低調(diào)接管,變成高調(diào)宣揚,全城都在夸朝廷夸圣上。
或許李家也有出力。
商戶人家,哪怕是陷害,也不敢說一句朝廷不好、圣上不好。
他們便把江家高高架起,添油加柴,助長氣焰,好讓江家死在最紅火的時候。
真毒。
徐誠氣得磨牙。
又聽一陣,沒有多余的信息。
李玉陽不愿意跟李燕白講,繞著彎哄她好日子在后頭。要她定下心,以后離開小院就不會再回來,讓她抓緊時間,跟院里媽媽、姐姐妹妹們,多學些伺候人的功夫,好把官爺?shù)男淖е�,有了孩子,她母憑子貴,要什么沒有?
李燕白還有幾分理智在:“他都多大歲數(shù)了?只怕后院早已妻妾成群,孩子都不值錢了!”
她又不是什么官家千金,商戶人家的好姑娘,在他們這些人眼里,跟窯子里的姐兒有什么區(qū)別?
都是出身下賤的貨色。她幾次想開口,對著哥哥,實在講不出那晚所受的折辱,憋回的話堵在胸口,成了熱淚流淌。
李玉陽膩了。
費他半天嘴皮子,臨了還在哭。
他喝杯茶,把食盒拿桌上來:“都是你愛吃的,娘親手做的。爹還給你做了兩套織金緞衣裙,我看你近日瘦了些,叫你嫂子給你改改腰身,過兩天送來�!�
李燕白知道他要走了,自她來小院以后,大哥都是這樣的,拎著東西來,臨走才給她。
她忍不住問:“你待會兒去誰院子里?”
李玉陽擺手:“我回家睡�!�
李燕白臉色發(fā)白。
從前最愛流連花街的哥哥回家睡。
她連家門都沒出過幾次,卻要長居花街小院。
徐誠看她可憐,收回視線,蹲梁上愁眉苦臉的。
林庚點他肩膀,往下指指。
人出房門,有一定概率往上看。
或許是累了,伸個懶腰,或者是看看天色,辨認時辰。
李玉陽要走,他們也得趕緊撤。
徐誠撤離時,想避開林庚,一邊撤出白家院,一邊躲山匪頭子。
他躲,林庚反過來跟著他跑。
徐誠都急了:“你跟著我做什么?”
林庚大實誠:“我看你熟門熟路,跟著你少走彎路�!�
徐誠:“……”
算了,出了院子就大喊,把人都叫來,安全!
出了院子,他沒機會叫。
林庚指著他說:“你敢出聲,我就把你送山里去。”
夜黑風高的,徐誠打了個哆嗦,一時沒注意到他說的是“送山里”不是“綁山里”。
林庚問聽到了什么。
徐誠原原本本說了。
林庚又問:“沒提到那位官爺?shù)拿郑俊?br />
徐誠要是知道就好了,這就給三老爺寄信,讓他長點心。
他回完話,又想走。
林庚找他要報酬。
“我拉你上梁的,也是我讓位置給你聽的�!�
什么報酬,贖金就贖金。
徐誠身上就幾兩碎銀,用來買酒的。
除了碎銀,就是金腰帶。
再有剛買的口水瓜子。
他眼珠一轉(zhuǎn),從腰帶里拿出那包瓜子遞給林庚。
林庚:“……”
他眼尖,發(fā)現(xiàn)這小哥兒寬革腰帶下,還藏著一根金腰帶。
“我要那個�!�
徐誠捂著腰。
“你才拿了我一千五百兩,我再丟了金腰帶,命也不用要了,你直接抹我脖子算了!”
說話就說話,氣什么。
“行,你走吧�!�
徐誠頭也不回,讓他走,他用跑的,跑可快,才出街,就喊了“非禮”。
這是他們的接頭暗號,趁著各家院里都有人出來看熱鬧,他們順勢匯合。
李玉陽才從白家院出去不久,分頭一陣找,居然在柳家院把人給蹲著了。
徐誠:?
早知這樣,還不如賴在柳家院。
銷贓搞得有驚無險,一番操作完,有兩個想留在花街玩。
徐誠平常懶得管他們的私事,今天不同,花街有土匪頭子,年輕鏢師易沖動,萬一跟林庚看上同一個唱的,幾碗酒下肚,硬拼起來,怕是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不許去,都跟我回鏢局。我喊非禮,你們那么晚才來,你們根本沒把我的話放心上,今晚加練!”
年輕鏢師們:???
另外三個委屈道:“……我們沒想去花街玩?”
徐誠一視同仁:“那你們是不是兄弟?”
是兄弟,就一起加練。
他們哀嚎著離開,旁邊小巷的陰暗角落里,林庚走出來,以唇抵手,吹出一聲長哨子,高低不同,像某種鳥的叫聲。
散在各條街道的下屬朝這頭集合。
“沒看見林大元�!�
“沒看見陸大謙�!�
“李家姑娘說不認識陸大謙,畫像看了,是陸大謙,現(xiàn)在化名沈觀。”
……
陸大謙,山匪的二當家,別號“陸軍師”。
沈觀,戶部清吏司金科主事。職責之一,鹽引金銀。
也是此次來豐州賑災(zāi)的主事人,兼任監(jiān)察御史之職。
一個在逃匪徒,冒充朝廷命官做什么?
這個疑惑,無人解答。
徐誠趁夜回鏢局,從后邊的小路,一路跑到江家,他嚇壞了。
江知與跟謝星珩還在農(nóng)莊未歸,他進府就喊“阿暉叔”。
王管家熬不住夜,夜里是輪流守著,今晚輪到來巧,趕忙把他攔著。
“主君咳疾犯了,吃了藥才睡下一會兒�!�
徐誠硬生生憋住。
宋明暉覺淺,夜里還在咳,徐誠喊的聲音大,他聽見了,讓人進來。
也是看著長大的孩子,見面差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