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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外面風(fēng)波平靜,日子也就風(fēng)平浪靜,忙忙閑閑之中,又是豐收季節(jié)到。

    年年搶收都要跟老天爺搶時間,今年也不例外。連日里下陣雨。

    瓢潑大雨說落就落,只半盞茶的功夫,雨勢又收了。地面上大顆大顆的雨點痕跡,頃刻間被烈日曬干,來回往復(fù)。

    今年許多農(nóng)戶都感覺麥子沉甸甸的,比往年搶收辛苦。

    他們心里有猜測,不敢信,互相看一眼,眼睛里都壓著喜悅與激動。

    誰也沒說,都等著曬干過秤。

    麥子上了秤,一包包的糧食成了一個個的數(shù)字。

    一包多,兩包多,包包多。

    這是沒有把追肥的農(nóng)田與普通農(nóng)田區(qū)分開的農(nóng)戶。

    有人分開收割、分開裝袋,更累更辛苦,換來更加直觀的數(shù)據(jù)。

    豐州有小江南之稱,土地肥沃。普通良田,小麥畝產(chǎn)在一百五到兩百斤左右。

    通常是個中間數(shù),一百八十斤上下。

    他們平時會追加糞肥,糞肥少,整體增產(chǎn)小。

    今年上秤,普通良田還是這個數(shù)目,一百七八十斤。

    追肥的田地,則都過了兩百斤。

    有一戶人家,春耕時,就追了一次糞肥,到播種之后,又追加了蚯蚓肥。過后看長勢,家里大膽得很,長苗、結(jié)穗,都有追肥,畝產(chǎn)過了三百斤。

    三百斤!

    因各家都有增產(chǎn),大家伙一句稱錯了都說不出口。

    今年換了縣官,孫知縣知道江家推行了蚯蚓肥,對今年的農(nóng)務(wù)非常重視。

    從搶收開始,他就四處下鄉(xiāng),看農(nóng)田作物有沒有受到影響。是好的影響還是壞的影響。

    結(jié)果讓他舒心又暢快。

    豐收!

    大豐收!

    所過之地,百姓無一不在歡呼。

    有的村落,還沒靠近,就能聽見百姓們大嗓門聊著各家追肥的情況,比較哪家的畝產(chǎn)最多。

    民以食為天。

    莊稼漢又以土地為天。

    能種好地,產(chǎn)多多的糧,突破極限,是一件非常有成就感、非常讓人自豪的事。

    豐收過后,各家各戶也會采買食物。通常是肉、魚。

    家里的雞蛋先不賣了,再割兩斤肉,帶兩根大骨頭,全家人都沾沾油水,補(bǔ)補(bǔ)操勞虧空的身體。

    今年各家都有雞苗、鴨苗,有的人還養(yǎng)了豬崽。

    到九月里,吃了飼料的豬崽白白胖胖,相當(dāng)結(jié)實。雞鴨也都到了下蛋的月齡。

    公雞公鴨是要拿出去賣掉的,自家舍不得吃。

    交完稅,他們計算好欠江家的債款——雞鴨豬崽的銀子、肥料錢,帶著銅板跟糧食,去江家農(nóng)莊交付。

    雞鴨每只十文錢,半年之期到了,可以先給。

    肥料可以用糧食相抵,價錢很便宜。

    農(nóng)戶種地,一年到頭攢錢的活少。

    交完稅,他們會再把糧食賣掉,拿錢買糙米、陳糧,這樣省錢。

    感念江家做好事,他們挑來的糧食,都是今年新收的麥子。

    曬得干干的,掐不出一絲水分。

    附近村落的人來得早,陳管事早安排人做登記。

    登記的小管事坐著,桌邊還有大秤,挑來的糧食,都要過稱。

    稱后面,擺著三箱錢。

    良箱銅錢,一箱銀豆子。

    銅板跟銀子在太陽底下閃著刺目的光,排隊的百姓們隔老遠(yuǎn)就能看見。

    他們看得心里直打鼓,一路走來的喜悅心情都變得沉甸甸的。

    ——咋收了這么多錢?肥料跟雞鴨都很便宜的啊。

    不是能用糧食抵債嗎?

    江家反悔了?

    排在后面的人,不安起來。

    排在前面的人,情緒也說不上好。

    馬上就到他們了,他們沒拿那么多錢……

    會挨打嗎?

    他們不知道。

    看看身后的農(nóng)戶們,又壯了膽量。

    這么多人呢,江家不敢動手打人。

    陳管事看著時辰,敲響了銅鑼。

    芋泥啵啵

    分隔一段距離站好的農(nóng)莊護(hù)衛(wèi),聽見鑼聲,同時仰著脖子大聲喊道:“我們東家說了,肥料是幫著大家種田的,不要錢!辛苦你們帶糧食來,我們家照收不誤!賬目兩清之后,大伙兒在旁邊等一等,今天不白來,都學(xué)學(xué)怎么發(fā)酵肥料,來年開春不求人!大家都種肥田,產(chǎn)好糧,掙大錢!”

    這段話,連喊三次。

    第一次聽完,所有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第二次聽完,所有人依然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第三次聽完,他們腦子里只剩下一句:這就是白給的!

    人群爆發(fā)出巨大的歡呼聲,有人拿的肥料多,帶來的糧食也多,沒想到越多越有。

    明明是他們拿了江家的肥料,結(jié)果過來平賬,反從江家拿了不少銀子。

    連用帶拿,還要把人家能賣錢的本事學(xué)會家。

    有人站旁邊等著,情緒激動起來,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

    他們哪里是江家的衣食父母。

    明明江家才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挑來的糧食,按照收購價來,百姓們都拿到了錢。

    雞鴨最多只能領(lǐng)養(yǎng)五只,就五十文。除開這些,他們還有剩的。

    這一番忙碌,江家真是白給的。

    都是農(nóng)家種地人,發(fā)酵肥料的事,不嫌埋汰,人人學(xué)的認(rèn)真。

    農(nóng)莊管事有限,叫了莊上的農(nóng)民來教。

    過后來的人,再互相教學(xué)。

    不求學(xué)會,熟悉流程就夠。

    到時各村再選派代表,來農(nóng)莊上學(xué)習(xí)幾天,回村再教給其他村民。

    農(nóng)莊上的事,江家沒有大肆宣揚(yáng)。

    隨著農(nóng)戶們分批來縣城采買日常用品,這些消息不脛而走,縣城百姓都給聽呆了。

    他們只能羨慕,嫉妒不起來。畢竟手里只有薄田,還都租出去了。

    九月里,江家商鋪銷量創(chuàng)新高。

    不過月中,就有趕超開業(yè)活動的架勢。

    這也有當(dāng)月活動力度小,利潤上來的原因。

    九月份,江知與到了預(yù)產(chǎn)期。

    鋪子里的事,謝星珩只是過問基礎(chǔ)情況,把握大方向,其他交給白喜文處理�?纯窗紫参牡谋臼隆�

    白家人已經(jīng)搬到新居,客房現(xiàn)在住著郎中、穩(wěn)婆,還有江致微提到的醫(yī)科圣手。

    陳冬也來了,跟著他的師父吳夫郎。

    他們住在聽風(fēng)軒廂房里,每天都要摸摸江知與的肚子。

    奶娘早早確定,孩子出生就有奶喝。

    養(yǎng)殖場有牛羊,謝星珩叫人各留兩只母的,到時不習(xí)慣人奶,可以喝牛羊乳。

    其他方面,都是宋明暉安排。

    謝星珩跟江承海都幫不上忙,兩人在屋里坐不住,在外面又擋路,成了家里沒眼色的臭男人。

    兩個臭男人:“……”

    頂嘴是不敢的,只能蹲蹲墻角這樣子。

    江知與只在孕初期,因陳冬生產(chǎn)的潛在危險,被嚇到,老緊張。

    這幾月過去,他狀態(tài)實好,心境也發(fā)生了變化,認(rèn)為順其自然就好。

    結(jié)果家里這一通忙碌,愣是讓他無端緊張起來。

    宋明暉告訴他:“這不是什么大陣仗,誰家生孩子都這樣。只是我們家宅子大,可以讓他們住下�!�

    他是容易受影響的性子,又容易分心。一段時間不讓他參與,就會緩和。

    謝星珩給他出了數(shù)獨題目。

    在紙上畫格子、寫數(shù)字,由簡到難。

    江知與對數(shù)字敏感,這種數(shù)字游戲?qū)λ院芫哂形Α?br />
    懂了規(guī)則,簡單題目一看就知道答案。然后再遇見需要想一想、需要想一會兒的題目,沉浸進(jìn)去,就忘了他要生孩子了。

    但他要吃飯的嘛,也會想上茅房。

    之前沒人告訴他,生孩子前,就是想上茅房的感覺。

    這讓他注意力中斷后,就又開始緊張。

    宋明暉聽了,頂著一張清冷面龐,說了句很粗的話。

    “你又不是沒有上過茅房,緊張什么?”

    意思是,像上茅房一樣簡單。不用緊張。

    江知與聽沉默了。

    比預(yù)產(chǎn)期早,九月十七這天,他肚子一陣陣的疼,怎么躺都不舒服,心里燥。

    臨產(chǎn)這幾天,是陳冬陪他睡,一有動靜,陳冬就醒了。

    給江知與摸摸肚子,又摸摸他身下的被褥,掌心感受到了濕意。

    陳冬說:“要生了,你別怕,我這就去叫人�!�

    臨到生產(chǎn),讓陳冬陪著,更加安全有保障,但看不見夫君,江知與心里有難言的委屈和害怕。

    他說:“要小謝來……”

    陳冬答應(yīng)了。

    他出來喊一嗓子,滿院的人都動了起來。

    沒過一會兒,在客院的人手都被領(lǐng)著往聽風(fēng)軒來。

    主院里,江承海跟宋明暉抓了外衣披上,邊走邊系扣。

    到聽風(fēng)軒時,一切都有條不紊。

    謝星珩在里面陪產(chǎn)。

    江知與矛盾,他要謝星珩來,到了要生的時候,又想讓謝星珩走。

    陳冬叫他憋氣,攢著勁兒,他不說話,拿眼神去催謝星珩走。心里急,氣不順,肚子疼得厲害。

    他向來能忍,這些從骨縫里傳出的濃濃酸意,傳遍四肢百骸,化作難以言說的復(fù)雜痛感。

    他咬著棉帕,都嫌自己面目猙獰,眼睛里淌出淚,不知是急的,還是疼的。

    謝星珩摸摸他臉,給他擦去眼淚。

    “你別急,我把眼睛蒙上,我不看,我在這兒陪著你�!�

    江知與側(cè)頭,看謝星珩拿出一只眼罩,被他說的“我早有準(zhǔn)備”逗笑。

    第二次攢勁順利,他身體底子好,數(shù)月以來,調(diào)養(yǎng)有度,胎像穩(wěn),疼著疼著,感覺輕松一截。

    他聽見了孩子啼哭聲,很是響亮。的確是個健康孩子。

    還沒放松呢,陳冬扶起他,續(xù)上一碗?yún)在他舌下放兩片參壓著。

    要蓄力生第二個了。

    江知與滿頭的汗,記起陳冬生產(chǎn)時的狀況,知道第二胎會好生一些,因為已經(jīng)疼過頭了。

    只要有力氣,就能生下。

    他忍著酸疼,又一次發(fā)力。

    手上抓著謝星珩的手掌,感覺到從那里傳回的熱度,把第二個孩子生了下來。

    這時才有人報喜。

    先出來的是個小哥兒,后出來的是個小漢子。

    生了男孩才報喜。

    這情況把江知與都聽無語了。

    他扯扯嘴角,累得很,只勉強(qiáng)動動。

    謝星珩問他能不能摘下眼罩了,得了允許,把眼罩摘下。

    一戴一摘之間,江知與臉色轉(zhuǎn)變,從自然健康的紅潤,變得面如白紙。

    他咬了棉帕,都在唇上留下了齒痕。

    謝星珩看得眼圈發(fā)紅,一眨眼,在兩個寶寶的啼哭聲里,跟著掉眼淚。

    江知與沒力氣了,胳膊落在炕上,手指都動不了。

    他說:“我沒勁哄你�!�

    謝星珩擦擦眼睛:“我不用哄,我自己會好,你別急著睡,等郎中摸個脈。”

    江知與知道流程,硬撐著眼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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