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掃盲班則更為實用。先是各人姓名，再是常用字，附帶數(shù)字教學(xué)、珠算。
謝星珩還給他們見識了第一樣好東西——算數(shù)尺。
這是早期的算尺，后來被計算機取代，然后又成為現(xiàn)代的小文創(chuàng)。尺子分內(nèi)外兩層，可以滑拉，調(diào)整到相應(yīng)的數(shù)字，可以直接看見答案。
他□□了阿拉伯?dāng)?shù)字，初時不習(xí)慣，久了就知道方便之處。
但尺子的成型，是江知與設(shè)計完工的，謝星珩是提供了一個想法。
江知與愛數(shù)字，當(dāng)個游戲，很輕易就制作好了。
班上有文字版算尺，方便他們比對。謝星珩拿來的是文字版。
現(xiàn)有數(shù)字簡單，舉人們掃一眼就知道答案，但更清楚算尺對初學(xué)者的作用，都很感興趣，問這個賣不賣。
當(dāng)然要賣。
看完訓(xùn)練營，能順路去逛小集。
展區(qū)沒什么好說的，一眼就看到底了。
重點是每個展區(qū)所代表的產(chǎn)業(yè)鏈。
竹編草編，紡織、成衣，日用品、廚用品、送禮佳品……玩具、首飾、胭脂……等等。
僅是逛小集，他們就用了兩天時間來了解。
有人需要，就有市場價值。逛小集是把商品跟顧客需求對接，讓買家買得開心，買得放心，也讓手藝人能有掙錢的地方，不再兩眼摸瞎的埋頭苦干。
說起來全是生意，深入了解，又都是民生。
逛小集走完，就下鄉(xiāng)看農(nóng)莊。
農(nóng)莊的一體化模式，更讓他們震撼——原來還能這樣種地。
謝星珩早提過，農(nóng)莊是他夫郎盤起來的。到了地方，再有夸贊，看客的心里也多了幾分服氣。
不看到實物，都是表面客氣罷了。
農(nóng)莊各廠走一遍，重點是孵化區(qū)和獸醫(yī)培訓(xùn)班。
孵化區(qū)單獨起了一間房屋，將種蛋放置的時間人為控制，每一窩都是不同階段。滿屋子走一圈，能看見孵化的過程，見證生命的誕生。
這也讓人震撼。
黑暗環(huán)境下，一星燭火的照耀里，他們甚至能看見蛋殼里有雞心在跳動。
他們在獸醫(yī)培訓(xùn)班停留最久，這是全新的職業(yè)。給畜牲看病的職業(yè)。
最后的壓軸場地，是糖廠跟糖果屋。
謝星珩在路上跟他們說：“有些話我說多了，還怕你們膩味。不過我夫郎真是有本事的人，你們看看農(nóng)莊，多齊整，多省心？他后來懷孕不方便，才在家里歇著。我嘛，沒什么經(jīng)驗，也不會做生意，他跟我岳父都支持我，總歸有點家底，看我那些想法能不能成事�！�
他叭叭叭的說，總而言之，他夫郎又聰明又有才干。
給他鋪好了農(nóng)莊的攤子，他才能這樣大刀闊斧的實現(xiàn)抱負。
“去年他生了孩子，看我這頭有聲有色的，就沒跟我搶，轉(zhuǎn)頭出去，又跟朋友合伙，把糖廠跟糖鋪子開起來了。附近幾個村子，都有合作種原料，再又請人熬制糖漿做押運，店里還有賣貨，再有別的活動配合，也提供了很多再就業(yè)機會�！�
朱聿跟許行之配合著，連連點頭稱是，“江夫郎是真有本事的人�！�
尤其是許行之。他是楓江縣人，逃難來的，江家接濟難民后，他就去了農(nóng)莊，是眼看著農(nóng)莊一步步發(fā)展起來的人，也確實是江知與在那里主事，可以作證。
讀書人多少都有點清高傲氣，再怎么和氣、佩服，對著個在外頭做事業(yè)的小夫郎，都有點看不上。
或是覺得謝星珩有偏愛之心，或是覺得贅婿難當(dāng)，承認江知與有本事，也覺得他們上，他們也行。
這幾天走下來，他們看見了生意之后的民生，知道一個行業(yè)帶動起來以后，能給百姓的生活帶來怎樣的影響，就真的打心底服氣。
一個后宅夫郎，能有這般本事與眼界，著實厲害。
這樣一來，他們對糖廠的期望也隨之拔高。
糖廠不算成熟的廠區(qū)，但當(dāng)前時代，多是以作坊為主。
農(nóng)莊的多個廠子，就足夠讓人眼前一亮，到了規(guī)劃更加合理，各處更加齊整的糖廠，他們的初始期待就被滿足了。
糖廠是大廠區(qū)，再細分小作坊，目前是全部開工。
正經(jīng)熬制的步驟，他們無法知曉，看生產(chǎn)過程，知道環(huán)境衛(wèi)生，員工都井然有序，就連連點頭。
再去倉庫，看糖廠現(xiàn)在就開始用冰來控溫，一個個都張大了嘴巴。
有人說：“難怪你著急賣糖。我們路上還說，哪有愁賣的糖？你這是不愁賣，但要快點賣。不然夏季來了，一天天的用冰，哪里用得起？”
話到了這里，謝星珩不跟他們客氣。
“是這個理，豐州只是個小縣城，吃不下這批貨，我只能厚著臉皮請各位兄臺幫幫忙了�！�
現(xiàn)有存貨，一大半都是秦六爺?shù)摹?br />
既然沒送走，那就是滯銷。
跟單不急，他們來都來了，不會空手走，緊逼著下定，吃相太難看。
謝星珩帶他們?nèi)タ戳颂菑S的展示區(qū)。
展示區(qū)是后來做的，跟糖果屋一樣，糖果分類擺放，開放試吃，也將現(xiàn)有的卡池一套套的展示出來，更有精美繡像畫放置在中心展區(qū)。
這是給進貨商看的東西，他們可以試吃，根據(jù)口味來選。
配合糖果屋現(xiàn)有的活動進行推廣，可以參考現(xiàn)代的連鎖店加盟。
他們只需要出錢，店內(nèi)布置、貨品提供、活動策劃等等，都由糖廠來提供。
謝星珩想在他們之中，發(fā)展幾個加盟商。
糖不愁賣，有點生活經(jīng)驗的人，都知道糖貴，糖能掙錢。
關(guān)鍵是他們不知道怎么制糖，也不知道去哪里拿到低價的糖。有點門路的人，也因路途、押運，貨品保存等問題，望而卻步。
中午在糖廠吃大鍋飯，山珍家常菜上桌，謝星珩才跟他們聊“加盟商”。
這一說，好幾個舉人都有意動。
至多一千兩銀子，就能盤下這個營生了。
一千兩銀子，擱在普通百姓家，是天價。
正經(jīng)做生意，一千兩銀子，也是不小的本錢。
但如果這一千兩，包括了鋪面呢？
謝星珩沒把話說死，只拿豐州這個縣城舉例。
縣城里，一千兩左右差不多。
換到京城……一千兩，吃屁去吧。
飯桌是談生意的好場合，能考上舉人的，都已實現(xiàn)財務(wù)自由，但做生意，他們著實不在行。
有人扭捏，有人直接。直接問的人，就成了嘴替。
進貨價、出貨價、損耗、運輸、人員培訓(xùn)、活動卡片資金、活動策劃，還有至關(guān)重要的問題——賣不出去能退嗎？
跟廠家合作，最大的好處，就是滯銷貨能更換。
謝星珩逐一解答了，還做出了承諾：“一路會冰控溫保存，送到你們手上的糖，不會融化一塊�！�
滿桌舉人們對視一眼，齊齊腹誹：真是大手筆啊。
舉人里面，有兩個是顧慎行的好友。
這次觀光團，是顧慎行攢局組織的，人員經(jīng)過挑選，都是些有想法，也敢于冒險的人。
顧慎行取中了進士，此次沒來豐州，但給了一千兩銀子，愿意買一批滯銷的糖制品。
顧家有生意，但主營生意不是賣糖。他們互相對視一樣，不知道這一千兩銀子，是買糖，還是加盟。
加盟的話，朋友關(guān)系更親近。
以后解綁也方便，關(guān)門就行。
買糖的話，需要后期維系。
他們沉思著，依著顧慎行的性格來，這一千兩銀子，只要花出去就行。
加盟商要出大價錢，從買糖變成賣糖，現(xiàn)在正需要人領(lǐng)頭，帶動氣氛。
飯后，他倆湊一處嘰嘰咕咕商量了會兒，決定加盟。
實在不行，顧慎行還能退嘛。
說要加盟，謝星珩也沒立刻收錢寫契據(jù)，而是帶他們?nèi)プ詈笠徽荆枪荨?br />
“不是我跟你們客氣，是我做不了主。我就是個介紹人，糖廠是我夫郎跟他朋友合伙開的，加盟的話，要他倆來簽契據(jù)。”
至于為什么他倆都沒見著人，舉人們都不介意。
此行都是男人，兩個小哥兒能自在，他們都不自在。
到了糖果屋，謝星珩所提的經(jīng)營模式就更好理解。帶著他們在店鋪里走一圈，各樣都對上了。
尤其是卡池。需要到店看看，才能更好理解。
最后再去后院里坐談——“旅游”結(jié)束，該上消費環(huán)節(jié)了。
糖果屋是徐誠的嫁妝鋪子，原來是江家的鋪面，是面積僅次于雜貨鋪的店面。
后院可以住人，重新休整后，只留了一間廚房、一間臥房、一間茶室，其他都打通，做倉庫。
江知與在茶室里坐著，正在熟悉最新抬上來的“加盟商企劃案”。
企劃案是他找小謝學(xué)的。
加盟商計劃，是他見過趙大宇以后，有的朦朧想法。
趙大宇是南地鏢局的當(dāng)家的，南地鏢局是掛牌經(jīng)營，可外頭的人，誰能知道兩個四海鏢局不是一家的？只會認為四海鏢局的名頭大。
前幾天，他聽小謝說起未來的長期計劃以后，對糖廠的定位更加清晰。
賺錢有賺錢的規(guī)劃，打響名聲有打響名聲的做法。
還有什么比全國開花的名聲更響亮？
各地開花，需要的人員與資金，簡直不可想象。
但如果是掛牌經(jīng)營呢？他們給秦六爺?shù)膬r錢都能掙，給自家掛牌的店鋪，同樣的價格，一樣能掙。
只要不虧本，這個計劃就有推行的價值。
用最低的代價，打最響的名聲。
他跟誠哥兒，要聯(lián)手做“糖王”！
他有了想法，就跟徐誠商量，兩人說好是掛牌經(jīng)營。再說給謝星珩聽，謝星珩立刻就聯(lián)想到了“加盟商”，對他們更是刮目相看。
這可是古代啊。
這就有了連鎖店經(jīng)營的概念。
厲害。
謝星珩根據(jù)現(xiàn)代更加成熟的加盟商模式，把他們的計劃完善。
目前只是半成品，因為還有一個“廠區(qū)建設(shè)”還在研究當(dāng)中。這需要看地圖，選擇合適的輸送區(qū)域。在分店之外，再設(shè)立分廠，保證貨源供給。
這樣一來，他們最初的糖廠擴大化經(jīng)營，也要改換方向，從擴大，變成“開花”。
只是舉人觀光團來得突然，機不可失，先把加盟商計劃打出去。
加盟數(shù)量少，沒關(guān)系。他們回家多多宣傳，他相信有商人會動心。
江知與聽見外面嘈雜聲，知道“生意”上門了。便合上本冊，換了花樣糖果的設(shè)計圖擺在桌上。
有人來敲門，他說“進來”，見是謝星珩帶了五個舉人進來，便知道事情成了一半。
顧慎行的兩個朋友見過江知與，前年一起喝過酒，還見過他打架。再見面，有些犯怵。
江知與笑吟吟請他們坐，叫伙計上茶點。
謝星珩跟他打配合，故意邀功道：“我這些同年都有意向加盟，我說了一千兩銀子就夠了！”
江知與表情僵了下，似乎在介意“一千兩”。
謝星珩“恰好”偏過頭，去看即將加盟的舉人們，滿面春風(fēng)，為他給夫郎解決了滯銷糖制品而自豪，沒有看見。
“我夫郎在外面給我面子，話比較少，你們別介意，有事盡管問，生意的事，就不要顧及我了�！�
有人注意到了江知與的臉色，確認問道：“是一千兩嗎？”
江知與表情又僵了下，但立刻點頭笑道：“是，對，我夫君說的沒錯�！�
他又做了額外的補充：“如果你們買的店面超過了一千兩銀子，我這里就不收加盟費，但多出來的部分，你們自己承擔(dān)。”
這次加盟，意在擴大經(jīng)營、傳播聲名。
鋪面是加盟商自己的，經(jīng)營不下去，他們賣別的、轉(zhuǎn)賣鋪面，都可以。
能比普通商人更低價的拿貨的前提，是他們必須有個掛牌“糖果屋”的鋪面。
他們甚至能鉆空子，用自家鋪面，左手倒右手，直接最低價拿貨，轉(zhuǎn)手就生錢。
謝星珩還在吹：“我都說好了，到時拿貨價，一斤三十五文錢！”
江知與倏地側(cè)目，眼睛都瞪大了，就差把“賠錢貨”三字寫在臉上，罵在嘴里了。
謝星珩這回注意到了，頓時局促起來，都不敢去看坐著吃茶的同年，小小聲問：“報價錯了？”
江知與笑得牽強：“還好，沒事�！�
謝星珩松了口氣。
江知與抓住機會，先一步問道：“有提運輸方式嗎？”
謝星珩望著他，懵懵眨眼道：“不都是冰運嗎？”
夫夫倆一唱一和，讓五個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謝星珩這個介紹人，好像為了面子，把事情辦砸了。
他們也打起了退堂鼓，要是江家不用冰，他們就要提高運輸成本，這樣一來，利潤就低了很多。
利潤低了，他們就要再做考慮。
銀子在手，做什么生意不行？
江知與親自給他們倒茶，講話溫聲細語，不見半分氣性。
他說：“各位老爺也該知道冰價，我也不好下我夫君的面子，都按他說的來，但押運一趟，按照每斤一文錢的價，收個運費行嗎？若進貨量在一千斤以上，這個錢就不收了�！�
運費是個糟心事。
有人會為此湊單，有人會覺得麻煩，還有人消費有計劃，說買多少就買多少。
這是一步險棋，謝星珩不確定能不能行。
夫夫倆配合著演一場，說起來也就一文錢的事，一千斤也就一兩多銀子。
一年到頭，即使每個月都進貨九百九十九斤，運費到頂，不過十來兩銀子，根本不算事。況且他們哪能進那么多貨？
他們看一眼江知與。
江知與臉好，還是個小夫郎，自己做生意不容易，攤上個好面子的夫君，也是可憐。被他這樣看著，幾人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們又看謝星珩。謝星珩這幾天給他們介紹時，那叫一個掏心掏肺，盡心盡力。
在民生一事上，他是真有本事。最初也是為了幫糖廠清貨寫的信，介紹糖廠時，都要神采飛揚的夸夸夫郎，是真心想幫忙。哪成想，人家不會做生意，只想成事，沒算利潤。
好心辦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