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這一副要出錢給孩子做創(chuàng)業(yè)基金的架勢,又把江致微的眼圈說紅了。
江致微搖頭:“暫時不用。我做這個,也不是為了掙大錢�!�
他移植不起花樹,暫時也買不起花樹。
但有些女官家里勢力大,同樣有林區(qū),有蜂窩,有花樹。
他根據經驗,有了推斷,需要試驗才能出結果。
他已經跟人溝通好了,算著日子,感覺這幾天豐州縣會來人,所以還沒出發(fā)。
“我要去林區(qū)住一陣子,統(tǒng)計不同花樹的蜂蜜產量、口感�!�
他有了結果,別的宗族也能因此受益。在有防護服的情況下,可以人工挪動蜂窩。
在城區(qū)造蜂房,花費太高,對縣內百姓也有安全隱患。
就在林區(qū)做調整,那里就是天然養(yǎng)蜂場。
然后再進行少量多次的野蜂馴化,來試著做真正的名貴花種蜂蜜和百花蜜。
江致微認為,當地經濟差的另一原因是,沒有足夠吸引人的東西,引來外地商人。
商人來得少,貨品流通率就低。本地缺的東西會一直缺,本地有的東西會一直內部自銷。
本地有的東西,在當地又叫不出價。一年到頭忙下來,掙不了幾個銅板。
這是他摸索出來的路,跟夏元儀有過數次討論。
他們端著蜂蜜水,去院子里的蔭涼地說話。
江承海聽他頻繁說起夏元儀,對這個弟妹刷新了印象。
“她性情變了?”
江致微點頭:“家逢巨變,是人是鬼都看清了。到這境地,也不想爭什么了。”
他說了很多養(yǎng)蜂的事,自己的生活情況,只是捎帶提及。
江承海又想著,到時離開津口縣時,也拿一批蜂蜜回去賣。
他看江致微變化大,看起來是沉穩(wěn)內斂,波瀾不驚了,但依然怕傷著他的自尊心。
說了要拿貨以后,又樂呵呵說起家里的生意,讓他別多想。
家里的雜貨鋪,改成了小集市,里面賣很多東西,還有合伙人、供貨商。
江承海指指謝星珩:“珩兒搞的,現在可紅火。你是自家孩子,就沒什么考核不考核的,你從中周轉,做個供貨商吧?把津口縣這塊的蜂蜜收集起來,我?guī)У截S州去賣,沿路也能卸卸貨�!�
江致微哪能聽不出他的良苦用心?
先前拒絕了投資,正經的談生意,再拒絕,未免太不通人情。
他想了想,說:“可以是可以,但蜂蜜不好保存,現在天熱,縣里很多蜂蜜都爛手里了。也是淡季,沒什么人去采蜜。夏季里,他們都摘果子�!�
果子的保質期也短,不過津口縣是南地的“入口”,這里挨著別的府縣,可以將果子賣一賣。
價錢自然不好看,好過沒有。
江承海知道謝星珩主意多,又看謝星珩。
謝星珩想了想,說:“我教你制冰,你用冰保存蜂蜜。這段時間先叫人采集�!�
質量方面,他不提。他要看看江致微對這件事是真的上心,還是只是表現得上心。
江致微的現狀,一樣讓謝星珩心里不是滋味。可有了“仇”的兩家人,他不敢輕易賭人心。
謝星珩也釋放善意:“果子也有法子,你讓人試試做果醬�!�
謝星珩了解的果醬制作方式,多數都會加入白砂糖、檸檬汁。
他比劃一番,又說了檸檬的外觀口感,問江致微知不知道。
江致微去年才來,這是他在津口縣渡過的第二個夏季。
去年時,他還以為水果是津口縣的主要經濟作物。親眼看到成百上千斤的果子爛在地里,他也著急。
那時他試著用曬大醬的法子,去曬水果醬,想著能救一批是一批。結果不行。
因有這個經驗,他對當地的水果種類極為了解。
說檸檬,他想到了一種叫“酸酸果”的東西。
不能直接入口,但滋味特別,相對耐放,銷量還不錯。
謝星珩口述了果醬的制作方式,只“白砂糖”就把江致微難住了。
水果價賤,糖制品價貴。用貴價的糖,還是優(yōu)質白糖,來處理賤價水果,他愿意嘗試,當地百姓還得說他瘋了。
謝星珩笑了下:“我們不能讓所有百姓都接受新事物,任何東西都有風險,所以才有先富帶動后富。你看著組織人手,讓爹在這里開個果醬加工廠,當地進貨,當地招工。你做中間人�!�
謝星珩又順帶提到:“小魚跟徐誠合伙開了糖廠,白糖的供應不用擔心。絕對穩(wěn)定�!�
江致微很驚訝:“他們開糖廠了?”
謝星珩笑著點頭。
話到這里,天色已晚。
最后閑話了幾句家常,也說徐誠成親了,嫁進了王府。
江致微徹底驚住了。
等徐誠派人來接應了,他們先告辭,明日再會。
謝星珩等江承海先出了院子,落后一步,跟江致微說:“小魚很惦記你,爹爹也記掛著你。都是一家人,沒什么好連帶的。你娘現在這樣子,我們也不會再說什么、做什么。能回家還是回,沒什么回不去的,就看你愿不愿意讓這件事過去�!�
江致微垂眸,過了會兒點頭。
他聰明,知道謝星珩不會因為他來津口縣。
所以他直接問:“我做蜂蜜,或者做果醬,會影響你們的計劃嗎?”
謝星珩搖頭,“不,你能幫我們大忙�!�
經濟支柱產業(yè),只有一個皮革,會有很多限制。這也只是利用了天然沼澤和多余勞動力。
但蜂蜜、水果,是當地現有的作物。這才是民生之本。
皮革的產量,受限于畜牧業(yè)的發(fā)展。跟沼澤打交道,也不會惠及所有百姓。
蜂蜜跟水果就不同了。人人可做,家家能干。
謝星珩沒經歷過江致微這種人生低谷,但他能懂一點江致微的心理。
他從前想獲得家人的認可時,也是摸著石頭過河,小有成效、得到大成果,也不敢打心底開心、放松。
他倆同輩,年齡差不多。在事業(yè)上,會有隱形競爭。
來自“對手”的認可,同樣會讓人獲得力量。
謝星珩跟他說:“你這件事做得很好,因地制宜,因材施教,先試點再推廣,惠及百姓又不傷害百姓,我很佩服你�!�
江致微的肩膀陡然放松,他往院子外看了眼。江承海在外面等著,沒催沒喊,但視線總不經意掃過來。
是記掛著他,也照顧著他。
謝星珩又跟他說:“爹年紀上來了,往年舊傷陳痛都開始來找他,這次來津口縣,若不是惦記著你,他實在沒必要跑這一趟�!�
雙親已故,墳前祭拜又如何?
江老三也沒什么好見的。
這回生意,他要跟林庚先說一聲,林庚和徐誠不來,王府也有別的管事跟上,護衛(wèi)少不了。
這里又是林庚勢力的周邊城區(qū),安全有保障。
江承海說再多,也掩蓋不了核心目的。
江致微記下了。
一天下來,零零散散聊很多,他在這里做了許多嘗試,也有許多想法,這時才透了點底。
“我是想著,赤手空拳的回去不好,想做一番事業(yè),大伯跟阿暉叔也欣慰些�!�
總好過心疼他落魄。
謝星珩笑了聲。
不錯
有良心。
“古人云,子欲養(yǎng)而親不待。能回還是回,面子不能彌補遺憾�!�
這是謝星珩兩世為人的經驗。
他上輩子如果坦誠一些,跟家人的關系就不會那么擰巴。
江致微這一年,經歷了很多生離死別,對這話的感受很深刻。
他重重點頭:“我知道了�!�
第110章
什么大戶人家
津口縣僅有一家客棧,還是“家庭”形式的客棧。
前門開著,堂屋能接待客人,二樓有三間廂房,后院有兩個大通鋪。除此之外,都是老板家人的生活區(qū)域。
他們一行人過來,把所有房間包圓了,還不夠住。
老板把幾個孩子招呼去親戚家,又騰空了屋子來給他們睡覺。
在津口縣的第一晚,所有人都沒睡好。
又熱又擠,蚊子還肥。
因人多,磨牙打呼放屁的都有。
老板家的人還晚睡早起,哐當哐當的里外搬運、卸貨、劈材。
次日見面,謝星珩的事業(yè)心清零。
他要補覺,他要休息。他不想猝死。
江承海一邊說他嬌氣,一邊問徐誠:“誠哥兒啊,你江伯老了,受不了這個罪了。再換個地方睡吧?”
徐誠也沒精神,兩眼發(fā)黑的。
他跟林庚說好了,今天就換住所,去衛(wèi)所睡。
衛(wèi)所離縣里稍遠一些。因南地大,林區(qū)多,勞動力便宜,津口縣的衛(wèi)所蓋到規(guī)制頂格,相當大。只是年久失修,看起來又相當慘淡。
他們清早簡單墊吧兩口,就收拾東西搬到了衛(wèi)所。
上午耗過去了,午飯后休息,再說生意,已是晚飯后。
謝星珩跟林庚徐誠說了果醬跟蜂蜜的事。
這兩樣對他們的計劃,是好的“破壞”。
徐誠聽說制作果醬要用到白糖,當即說:“要開果醬廠的話,我就在周邊府縣開個糖廠,兩頭供貨方便�!�
分廠地址已經在地圖上做好了標記,沒有津口縣。
津口縣的種植環(huán)境差,不適合糖原料生長�?筛N面積也少,經濟發(fā)展起來之前,除非強制執(zhí)行、強買農田,否則滿足不了制糖需求。
果醬廠,他就不管了。看謝星珩想在哪里選地址。
謝星珩跟江致微說過,會讓江承海開個果醬廠。
這是他給雙方的臺階下。江承�?隙ú粫斫蚩诳h,到時果醬廠就讓江致微多照看著點。實際上就是給江致微添置的產業(yè)。
當做自家孩子養(yǎng)大的人,沒正面翻臉,該照顧的要照顧到。
也是為了讓江致微順理成章的接受,果醬廠的選址,就讓江承海親自去選,為此忙一忙。
至于蜂蜜,謝星珩記得現代的蜂蜜,有一個滅菌的過程。
但他沒有深入了解過,不懂蜂蜜的滅菌工藝。以“滅菌”的字面含義來理解,古代應該也不具備這種技術。
而他又記得,天然的成熟蜜,不易發(fā)酵,可以直接食用。
他需要再跟江致微碰個面,現場去觀察一下取蜜過程。
也讓江致微先做好區(qū)分、教學。到時收購蜂蜜,他只要成熟蜜。
這個說完,就到皮革。
衛(wèi)所今晚有客人,是當地的三個女官。
謝星珩在現代認識很多優(yōu)秀女性,她們在各自領域都有卓越成就。因某些項目的特殊性,他也跟官員打過交道,其中也有女性。
穿越以后,他接觸的女人數量極少。這些人都在后宅耗著了。
今天見女官們,他心里難免好奇。
他已經知道女官的來歷。
在時代發(fā)展里,當地人見多了不作為的庸官,也見多了胡亂搞事情,不顧百姓死活的狗官。有人反抗,將縣內恢復原樣。
男人反抗,會惹朝廷震怒。
因為他們是可以當權的,萬一造反了呢?
哥兒也不行。孕痣遮住,他們跟男人沒區(qū)別。
最初的女官,是以“傀儡”的形式出現的。
女人不能入朝為官,也不會有很多人愿意追隨她們、信任她們。對朝廷的威脅就小。
朝廷做過很多次努力。最開始,也往這里派遣過很多有志之士。
可這里實在發(fā)展不起來,一腔熱情在現實面前一文不值。最后都郁郁而終。
當地名聲因此壞掉,成為官員聞風喪膽的地方。后來就慢慢淪為流放、貶官之所。
朝廷如此安排,當地境況隨之惡化。反抗加強,當地人又不想跟朝廷鬧僵,只能持續(xù)性推選女官出來。
所以女官不止是“守護者”,更是一種“友好”信號。代表當地宗族對朝廷的臣服。
既然有“臣服”,那朝廷流放到這里的人,他們也會做考察。真有才干,他們同樣會推選出來。表示他們并未排外,這里并非不服管教的野蠻之地。
朝廷努力無效,又刻意引導分化當地的宗族勢力。有的宗族是上當不自知,有的宗族是不想惹禍上身,順勢為之。
發(fā)展到現在,部分宗族強勢,推選出來的女官,只是家族“代言人”。她們沒機會學習、做自己的選擇、表明自己的立場,只是家族的“口舌”。
部分宗族揣摩朝廷態(tài)度,認為這也是一種出路。為了延續(xù)勢力,占有資源,家族著力培養(yǎng)了許多女孩子,因此真養(yǎng)出好些當地人都服氣的女官。
今天受林庚邀請來的人,都是真有才干的人。也是津口縣真正的“縣令團”。
林庚任武職,對皮料不陌生,他所接觸的鞣制方式,是糞池、油鹽。
謝星珩提出的沼澤浸泡,是全新的嘗試,也具備太高的危險。
他今天請當地的女官來,是跟她們進行溝通,從現在開始,就會有很多將士來津口縣,讓她們做好安置,也要配合保密。
第一批以軍為先,開一條安全通道后,再從百姓里吸納更多的工人。
這一行為,跟“保密”息息相關,又沒江家人的參與,看起來一點合作的誠意都沒有。
謝星珩在旁邊聽著,卻暗自點頭。
民賤而兵貴。林庚能愿意將百姓放在心里,不拿他們做踏腳石,這很符合他的價值觀。
林庚也強調了合作,跟女官們介紹謝星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