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黃樂文聽著謝星珩這番話,猶豫一陣,還是開口問:“這事兒真能成嗎?我心里都沒底了�!�
謝星珩點頭:“一定能成的。”
時機早晚的事。
他給林庚寫信匯報過工作情況,有琉璃和珍珠做保底,他帶幾個人發(fā)財算什么事?又不是從林庚口袋里掏錢。
津口縣的紡織業(yè)和服裝業(yè)也不發(fā)達(dá),跟絲綢之鄉(xiāng)嘉源省離得近,那又怎樣?百姓穿得起絲綢嗎?
謝星珩琢磨著,林庚跟徐誠兩人,應(yīng)該是被更重要的事情拖住了。
他們無法抽身,身邊也離不開人手,只能把少數(shù)的人,精干著用。讓他們各處打點關(guān)卡,這樣才能讓運輸隊在沒有大管事的情況下,一路安穩(wěn)。
而他只在信里稍提一嘴,沒說具體的生意時機,想要面談商議,也因此沒有得到準(zhǔn)信。
年底徐誠一定會往家里送東西,到時會有家書信件。
他看看林庚有沒有回信,對這事兒怎么看。若有,最好。沒有的話,他加急寫一封信,把該說的都說了,盡量把這件事談成。
合伙伙伴,也是自身底氣的一環(huán)。
一家強算什么本事?跟他合作的,家家都強,才是硬本事。
帶出他們來,再有官位威懾,老家這頭才會穩(wěn)當(dāng)。
老家穩(wěn)了,老婆孩子跟著他遠(yuǎn)走異鄉(xiāng),才會放心。
謝星珩拿了綢緞,又在逛小集的貨架上,精挑細(xì)選了一把結(jié)實精巧的小鎖,帶著配套的鑰匙,去找王延,讓他根據(jù)這個大小樣式,給他弄幾個漂亮絡(luò)子掛著。
他一通操作下來,當(dāng)天就把東西拿到手,當(dāng)著合伙人的面,用綢緞墊著木箱底,先放賬本,又另外準(zhǔn)備了好些信封,每一封都有年月日,寫著某年某日于何時以何價位成交。里頭裝著的是鋪面地契。這些都再用個小匣子裝著。
另外,逛小集的擴大,也是增加合作方。
合作商、供貨商的合約契據(jù),還有員工的“勞動合同”,都再拿了個中號木盒來裝。
江家的貨物,都出自農(nóng)莊。
油鹽以及家禽家畜的生意,已經(jīng)做到了府城。
在碼頭那里先租后買了聯(lián)排倉庫做庫房,這些契據(jù),單獨放一個信封,跟地契放一起。
謝星珩又問白喜文:“賬上還有多少銀子?”
年底才清賬過,白喜文記得清楚。
“刨除活動經(jīng)費,還有七百二十兩�!�
這點銀子,說起來不少,兌換成銀票又沒什么看頭。
謝星珩看旁邊還有個中號匣子,便白喜文說:“你拿兩百兩出來,一半拿去做‘金魚’,一半拿來做‘銀星’,盡快把東西給我�!�
金魚銀星是金子銀子制作的小魚小星星,一枚有一錢的分量,是他跟江知與錢袋里的常見物種。
白喜文看他把大大小小的盒子都用完了,眼皮抽了抽。
“你不是說只要一個箱子嗎?”
他不確定謝星珩要用多大的型號,便各種大小都拿了一樣,結(jié)果謝星珩都給他用完了!
用完了,還要說他小氣。
“你拿來不就是給我用的?一家人說什么兩家話�!�
賬上銀子實在少,這些木盒木箱用料扎實,小匣子還有木香,定是好貨。
謝星珩不想掏錢結(jié)賬,他決定賴賬。把白喜文說一頓后,他轉(zhuǎn)移話題,跟他們說:“小年時,我們大家伙兒一起吃個慶功酒。這條街兩排鋪面都是逛小集的了,值得慶祝!”
這是好事兒,慶功酒走公賬,從賬上余銀里走。
白喜文確認(rèn)了下請客名單,聽謝星珩說要把鋪子里的伙計也算上,心里算了一筆賬,便不跟謝星珩計較盒子的價錢。
白家能從上水縣拉木料了,這點東西不值什么。
王延則說:“那么多人,他們一定會請你講兩句,尤其是其他合伙商,你記得把你的生意經(jīng)帶上�!�
黃樂文聽笑了:“是你想要聽生意經(jīng)吧?”
王延臉皮還薄著,紅著臉蛋梗著脖子道:“難道你不想��?”
黃樂文也想。
他都變得愛讀書了,希望他也能長個好腦子。
謝星珩有“生意經(jīng)”,一個封皮上寫著“生意經(jīng)”的小本本,是江知與給他做的。
當(dāng)時是江知與懷著孩子,在家里寫孕期日記,他便跟著一起寫寫生意經(jīng)。
初時記錄頻繁,一個本子轉(zhuǎn)眼就寫完了。本子都交給江知與了,他想帶帶小魚。
后來就寫得少了,現(xiàn)在這本,從去年寫到今年,里頭一句生意經(jīng)沒有,都是些隨筆雜記。
謝星珩惦記這件事,想著場面話還是得說兩句,回家再翻翻舊本子,找兩句實用干貨,這便夠了。
下樓后,他看著對街的鋪面,又回望愈發(fā)敞亮大氣的逛小集,突發(fā)奇想,沿著街道走到街頭,再從街頭一步步走到街尾,從腳步丈量他打下的江山。
多的感想沒有,只剩一句“好累”。
在回家的馬車上,謝星珩翻看著他那本沒寫完的“生意經(jīng)”,里頭還偶爾夾雜了幾句罵人的臟話,回顧去年到今年的行程與事項,他搖頭嘆氣,摸出炭筆,在本子首頁寫上年終總結(jié)詞:奮斗哪有軟飯香。
什么生意經(jīng),都是虛頭巴腦的東西,不如吃軟飯快樂。
第140章
在百姓心中(捉)
小年這天,逛小集歇業(yè),上到老板、合伙人,下到供貨商、伙計,都來吃年夜飯,也是慶功酒。
年底之前來不及把新買的鋪面合并下來,便一起摘掉原來的牌匾,給鋪面原主人家?guī)ё�,新掛上逛小集的招牌、幌子,用紅綢蒙著。
慶功酒在一品莊辦,包場整個酒樓,地方還不夠。謝星珩便說,還是包場,但讓一品莊的廚師們來逛小集這里做飯。
他們就在逛小集周邊的空鋪面里吃。
江家是鏢局發(fā)家,老本行不能丟。
今年就不叫舞獅隊來,自家兄弟換身行頭,給大家伙助助興。
還有傳統(tǒng)的“發(fā)錢文化”,一并抬上來。
今年是第三屆冬日活動,出現(xiàn)在第一屆冰雪廣場的“西游齊天樂”,成了每一屆必有項目。
在第一屆時說過的《西游記》劇本,到了今年,終于有了幾折能看的本子。
包括經(jīng)典劇目《大鬧天宮》和《三打白骨精》。
三打白骨精有些氣人,不適合在喜慶節(jié)日里看,謝星珩替換成了《三借芭蕉扇》。
中心搭臺子,叫個戲班子來,吹吹打打喜慶點。
大好的日子,大喜的事,收到請柬的人都答應(yīng)來。
來的人淳樸,吃酒自覺隨禮。
白喜文早聽了囑咐,來都來了,送也送了,便不退回去,統(tǒng)一收起來,回頭給大家伙抽獎玩。
根據(jù)隨禮的順序編號,然后隨機抓鬮,相當(dāng)于互相換禮物了,也是個樂趣。
到這天,謝星珩跟江知與起大早,先把兩個寶寶的衣裳穿好,然后去主院里給兩個爹請安,一塊兒吃過早飯,夫夫倆又去客院拜會恩師。孟培德今天不湊熱鬧,但答應(yīng)到時候去看看戲。
從客院出來,夫夫倆跟著兩個爹,拎幾包年節(jié)禮品,一家人先去舅爺家。
慶功酒也是年夜飯,宋威是舅爺,當(dāng)?shù)闷疬@個禮。
謝根和陳冬夫夫倆,收到請柬就提前帶著孩子回城,不讓他們接。到了日子,他們自個兒過來。
趕在開席前,主家就位。
八方來客,鞭炮齊鳴。對街的鋪面都用紅布拉了橫幅,牽了彩帶,場面那叫一個紅火熱鬧。
沿街進來的是江家的老班底,鏢師隊換上同色同款的衣裳,掛上腰鼓,從街那頭,一路旋舞敲鼓到街尾,最后還炫技,幾個兄弟搭人墻,大師兄徐武助跑一陣,借著人墻的力,攀到戲臺子最中央的木樁上,幾個蹬步跳躍,站到了木樁頂峰。
北風(fēng)呼啦啦的吹,木樁高,站了人就搖搖晃晃。下面圍觀的群眾們的驚呼出聲。
徐武從懷里掏出一塊深藍(lán)底繡白字的三角旗子,掛在了木樁頂上,一個旋身,從木樁上跳下來,空中翻轉(zhuǎn)兩下,穩(wěn)當(dāng)落地。
他回頭看,旗子迎風(fēng)飄揚,烈烈作響。上面僅有“江”字。是四海鏢局的旗子。
這面旗子亮出來,下邊的人都連聲叫好。好些人都紅了眼圈。
在逛小集二樓窗口往下看的江承海也忍不住抹了把臉,說謝星珩:“你搞逛小集的慶功酒,做這架勢。”
謝星珩不背這口鍋:“這是徐師兄他們的主意,我原來只說讓他們露一手�!�
宋威懟江承海:“這場面你還不滿意�。课铱粗佳奂t。我家老大不在家,老二這沒心肝的,也不知道搞點花樣哄老子開心�!�
江承海樂不可支,讓謝星珩也哄哄舅爺。
“我家孩子,就是你家孩子,一樣的�!�
宋家這回叫來的兄弟很多,從沿海城市到內(nèi)陸城市,風(fēng)俗民情大改,他們多有不適應(yīng)。來到異地他鄉(xiāng)過第一個年,自然要熱鬧點,也寬慰寬慰思念家鄉(xiāng)的心。
他們也照著往年過年的排場做了準(zhǔn)備,年底去糖廠巡廠的江知與見到了,都是熟手,年前排練一番就夠了。
江知與側(cè)身跟謝星珩說了這事,謝星珩便說再去糖廠請人,叫賈叔組織人手。
“臺子都搭好了,只等他們到了!”
飯局開場前,謝星珩請江承海下樓主持“發(fā)錢大會”。
江承海要老臉,不摘這個桃桃,還用眼神拉住了江知與。
逛小集是在謝星珩手里新開起來的,謝星珩忙到現(xiàn)在才開了第一場慶功酒,自是他去主持。
謝星珩不跟他推辭,但讓江知與做準(zhǔn)備。
“待會兒我會請你上來,你別把我晾著�!�
到了臺上請人,江知與當(dāng)然會去。
兩個小寶貝只顧著看窗外的熱鬧,興奮得搖頭晃腦,在爺爺懷里拱啊拱,完全沒發(fā)現(xiàn)他們親爹走了。
等他倆看見親爹上了高臺,在人群中心說話,還開了三箱錢,就開始鬧著要下去了。
他倆在窗戶口,嗚嗚啊啊的叫喚,不懼樓高,也忽略距離,朝外頭伸手,非要過去找謝星珩。
“寶寶要去那里!寶寶要爹!”
江知與懂的:“寶寶要出風(fēng)頭。”
天璣寶寶還會不好意思了,眨巴眨巴眼睛,還是要下去。
今天場內(nèi)人多眼雜,江知與不好答應(yīng),只好哄著說:“你們爹在辦正事,待會兒帶你們?nèi)ヅ_子上玩好不好?”
兩個崽愛哭,也倔,但被教得很好,扁扁嘴巴,眼睛淚汪汪的,委屈唧唧的點頭同意了。
下頭謝星珩已經(jīng)說完開場白,問了一句:“人都到齊了嗎?”
白喜文照著禮單人數(shù),大聲回話:“齊了!”
人齊了,開始發(fā)錢。
三箱錢,一箱金豆豆,一箱銀豆豆,一箱銅板。發(fā)年終獎了。
沿街商鋪里擺桌上菜,大門敞開,念到名字的,過來拿錢,沒念到名字的,好好吃飯。
一品莊大廚的手藝,吃得他們舌頭都要吞了,一時都不知道是搶著菜吃,還是過去拿錢。
王延跟著黃樂文,叫上鄭、楊兩個老板,帶上逛小集的五個掌柜,滿場子張羅,招呼,把抽獎一并弄了。
對著禮單的序號來,人人有份抽獎。
臺下有人大聲笑道:“有人拿寒酸丑東西沒有?可別被我抽到了,我要念叨你一年!”
大家伙都笑起來。
這年頭吃酒都會隨禮,有的還拼單湊錢。但拿出來的東西,不一定是銀子,五花八門的,什么都有。
不止是市井街巷里,就連去小院里吃花酒,都有人脫了衣裳鞋襪來抵錢的。
更有用臟了都沒洗,滿是酸臭味的汗巾子從中湊數(shù)。讓人好不嫌棄。
白喜文聽了指著他說:“你還別說,今年就屬你送的東西丑!”
那人臊紅一張臉:“怎會?那可是好東西!”
白喜文不揭秘,也不讓他說是什么,想知道的,快點來抽獎。
抽到了,自然就知曉了。
屋里屋外,兩頭的熱鬧。
抽獎這里人多,很快搞定,大家伙繼續(xù)吃著喝著等待點名,上臺拿年終獎。
謝星珩很會搞事情,發(fā)個錢,他還要隨機請人說獲獎感言。
這年頭哪興什么獲獎感言?也就是冬日活動的最終贏家上臺講兩句。
他們照著樣式說,有人能帶著講兩句感恩東家,感恩家人這種場面話,有人就很實在,上臺就說:“拿錢嘛,不是娶媳婦就是買肉吃,高興!”
今年拿金豆豆的人特別多,逛小集的福利待遇好,他們手里都攢起了銀子,金子還沒拿到過呢。一顆兩顆的,也是家底。
也有許多百姓聽聞,冒著寒風(fēng)過來看熱鬧。
熱鬧的氣氛很具有感染力,江家也一直本著“百姓是衣食父母”的理念來做生意。
來了圍觀的百姓,也進屋找個空位坐。
地方就這么大,人擠多了,就待不下去,百姓們也不好意思,至多進屋討口熱茶,就拉也拉不回去的,非要站在屋檐下,說他們就是來看熱鬧的,屋里沒有熱鬧看。
年終獎的環(huán)節(jié),在加入了獲獎感言后,稀釋了枯燥程度。
搞完以后,謝星珩才說起了場面話。
“今年是第一次辦慶功酒,大家伙兒一定很奇怪,怎么不是去年辦,也不是前年辦,今年有什么特殊的情況嗎?”
謝星珩抬手遙指,原地轉(zhuǎn)了一圈:“是的,今年有件大喜事,我們逛小集又?jǐn)U大了!從現(xiàn)在開始,它是真正的集市了!”
隨著他話音落下,對街那些新買的鋪面下邊,都有個伙計扯下紅布,帶動一片鑼鼓奏樂聲。
謝星珩帶頭鼓掌,白喜文他們隨后跟上,在屋檐下的百姓們看著這一排排的逛小集招牌和幌子,都瞪大了眼睛。
逛小集從前是個大鋪面,也就是兩間多一點的鋪面大小。將近三年的時間里,他們看著逛小集一點點的擴大。
因為這是他們經(jīng)常來的地方,每一次的變化都看在眼里,很快就習(xí)慣,對于下一次的變化,是由衷的喜悅與感嘆,到了鋪子里,能跟伙計說一句“又?jǐn)U了鋪面啊”。
那時慢慢來,他們還沒切實的感受。
逛小集的客流量有目共睹,掙了錢,再去擴大經(jīng)營,不是正常的嗎?
是正常的。
還是有發(fā)展軌跡的。
今天可不同,他們一次性把對街那幾間鋪面都換上了逛小集的招牌,一眼看去,全是逛小集,對圍觀群眾造成的震撼可想而知。
屋里吃酒的人,也都出來看,有人還在跟著鼓掌叫好。氣氛感染之下,好些人都流下了眼淚。
有人是江家的老伙計,從逛小集還是雜貨鋪時,就在這里干活。
有人是后來加入;有人是江家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
這些人,有縣里的,也有鄉(xiāng)鎮(zhèn)的。
他們在同一個地方共事,看著逛小集從一間門店,發(fā)展成沿街兩排商鋪。
往日的忙碌與辛苦,都在這一刻獲得了巨大的滿足。
他們是來掙錢養(yǎng)家的,但他們對逛小集是有歸屬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