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但林庚跟他說了。
“他是天子,百姓們才是他的子民。有人‘覬覦’皇位,這些子民就可以是別人的子民�!�
他要先除了林庚,再做萬民的君父。
江知與理解不了這種魚死網(wǎng)破的心態(tài)。
話到這里,徐誠跟他說了皮料和向坤的事。
向坤吃了皇帝的“餅子”,來南地做釘子。
不論有沒有政績,只要做好釘子,調(diào)回京都,官復原職,指日可待。
他篤定有重回巔峰之日,去了多果縣以后,行事十分張狂。
連當?shù)囟愂斩疾还芰�,斷絕果子生意。這種事,百姓能忍嗎?
當?shù)嘏傧電Z他官印,被林庚攔住了。怕朝廷借此發(fā)作,拿她們下手。
林庚親自帶人去把向坤捉了打板子。當?shù)乜h衙的人,多數(shù)都是本地人,少數(shù)是向坤帶來的衷心下屬。寡不敵眾,現(xiàn)在縮著腦袋做人。
他也是當京官久了,以為天下百姓都該怕官員。沒想到百姓們都活不下去了,怕他做什么?
再就是皮料的事。
江致微丁憂,這是個契機,朝廷很快就會委派新的縣官過來。這是實打?qū)嵉尼斪印?br />
江致微的折子遞上去后,林庚就讓人把沼澤地里泡著的皮料都撈上來了。送去別地繼續(xù)泡著。
經(jīng)過幾年積累,皮甲儲量很足。放棄津口縣的地盤沒關(guān)系。
不過這里是江家的生意,這一處暫時不能宣揚,林庚會額外做補償。
江知與忍不住想:怎么林庚就這么有錢,那個皇帝就那么窮。
他把疑惑寫在了臉上,徐誠摸摸鼻子,頗有些不好意思。
“他在各地有很多商號,又經(jīng)常剿匪。嗯……他偶爾也會當土匪水匪的,以前專門劫幾個皇子的貨,也搶過某些貪官的家財。”
皇子和貪官們會因此憤怒,找由頭上奏,要剿匪。林庚通常會主動請命。
從前的皇帝,不介意他把繳獲的銀子都留在兜里。盼著他留銀子,跟其他皇子斗,尤其是跟太子斗。
這些銀子,林庚多半都拿去做生意,用錢來生錢。少數(shù)還之于民。
多了的話,就到不了百姓手里了。
林庚有養(yǎng)兵,但兵在明面上還是朝廷的兵,朝廷必須發(fā)放軍餉。他出的銀子是少數(shù)。
從前只為自保,這方面投入不多。近些年各類物資囤積,銀子流水似的花,開始捉襟見肘了。不過謝星珩又給了琉璃燒制的法子,再有珍珠養(yǎng)殖,這兩樣都能賣貴價,緩和了些財政壓力。
特別是早年謝星珩說的煉鐵法子,鐵礦的利用率高,這里省了很多銀子。否則皮料這塊兒,就要賒賬了。
江知與:?
他不知道該怎么評價林庚的行為,憋了會兒,只好轉(zhuǎn)移話題。
“那我不能久留,要早點回去了。”
徐誠舍不得他。
好友不常見,這回分開,不知何時才能重逢。
一場硬仗要來了,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活著,成為最后贏家。
徐誠還是那句話:“你們多保重�!�
無需太顧念舊情。
關(guān)鍵時刻不落井下石,就是全了情義。
江知與看著他,在徐誠臉上已經(jīng)找不到半分稚嫩,可眼里的情緒真誠坦然。
江知與想抱抱他,徐誠說著難為情,但主動起身,張開手臂,跟他重重擁抱。
他在津口縣只留了五天,走的時候跟江承海一起,往嘉源省繞了繞,去孟府,拜見孟培德。
謝星珩去了京城,跟孟培德往來少了。
信件寫幾封,都要被孟培德罵。罵謝星珩不懂事。
孝敬在心里就夠了,哪用得上外物去堆砌?
但江知與既然來了,不上門就說不過去。
孟培德近幾年不務(wù)政事,在家里讀書、編書,做一些從前想做,但一直沒時間做的事,精神反比從前更好。
他的小兒子孟篤行在豐州縣學了些本事,回鄉(xiāng)以后表現(xiàn)不錯。門戶能撐起來。
江知與這回過來,孟培德留他們父子在府上歇腳。
飯間閑聊,三兩句不離謝星珩在京城的情況,擔心之情溢于言表。
江知與如實說了,孟培德聽聞幾年過去,沈欽言對謝星珩還是那般好,眉頭皺了下,過會兒舒展開,輕輕嘆息。
“我這師弟,也是苦命人。”
沈欽言年輕時恃才而驕,傲氣凜然。慢慢的沉到官場里,再也爬不出來了。
一輩子到頭,竟會惜才了。
江知與對沈欽言有疑慮,猶豫再三,將江、沈兩家的恩怨說了,不知沈欽言可信不可信。
孟培德點頭:“沈家是借著他的光起來的,后輩沒幾個出息人,與他往來多是奉承討好,他早年有兒有女,能對侄兒有幾分真心?再說,這又不是你們動的手。”
沈欽言年輕時便傲,做官做到這份上,狂都狂得,不會無能到找細枝末節(jié)的人去報復。
說白了,江知與跟謝星珩不冒犯到他頭上,沈欽言眼里就沒有這件事。
江知與聽了,心里放松了些。
此次南地之行,在孟府結(jié)束。一路北上,回到豐州縣里,江知與才得以休息。
他從二月初開始趕路,連月奔波,到現(xiàn)在三月下旬,他累得不行,到家倒頭就睡,睡得天昏地暗。
他的小寶貝嵐哥兒來找他,他也只是把孩子撈過來抱著,嘴巴張合,只有幾個模糊不清的詞。
江嵐在豐州縣待了一陣,跟著幾個師叔伯學武藝,又跟著爺爺學養(yǎng)花草。
他扭捏著,心里別扭,不愿意去學做糕點、做衣服鞋襪,但別的小哥兒都會,他也好強,支支吾吾的讓宋明暉教他。
宋明暉教他,也開導他。
這些東西,小哥兒小姐兒學得多,不代表他們必須要學,必須會做。
他喜歡就學。但管家的本事,他要學好。
宋明暉為此忙了一陣,帶著他看看一個家里的主君都需要做什么。
“你學得好,也能跟你爹爹一樣,出去做一番事業(yè)�!�
江嵐愛聽這個,他要學這個。
等江知與睡醒了,他往江知與懷里撲,挨著他蹭蹭抱抱,撒起嬌來。
他想知道爹爹的事業(yè)是什么,要做什么。
江知與看他心情好轉(zhuǎn),又有了動力,高興得不行。
“那爹爹帶你去糖鋪看看?”
江嵐去過糖鋪,這是頭一次知道糖鋪的運營這么麻煩。
從鋪貨到出貨,從售賣貨品的伙計到后面送貨的人,都有一套管理的方式。
江嵐看不懂,但感覺爹爹游刃有余的樣子很吸引人。
江知與借著這機會,把逛小集、幾個工廠都看了,又開了幾次會議。
開會是方便問題集中處理。家里事務(wù)兩個爹都照看得很好,沒什么需要他來做的,但他過來,合伙人、合作商,都信心大增,很有干勁。
江嵐也很有干勁。
他覺得這比讀書有意思多了。
小哥兒不能讀書,但小哥兒可以管理一幫漢子們!
江知與帶他看了幾天,他就總結(jié)出這么一個道理。
家里人都被他逗笑了,但確實是這樣。
這回比較遺憾的一點是,江嵐早沒習武,底子太差,馴服烈馬的日子要延遲,等回京里,再做安排。
這回離別,江嵐表現(xiàn)不錯。
他長大了些,對日程有了確切感知。
京城和豐州縣相隔不遠,他知道有很多商隊會兩地往返,到時他可以跟著回來看看爺爺們。
他這樣說,江承海跟宋明暉的心窩窩都被他戳得酸酸的。
謝川跟他們同行返京,謝根和陳冬送他們出城來,給他遞了個大包袱。
里頭有些銀票,是夫夫倆攢的。
京城什么都貴,孩子在二弟家里吃喝讀書,都是花銷。他們跟謝星珩不用客氣,也知道江知與是大方人,不會區(qū)別對待謝川。
這銀子是給謝川花的,讓他手里有閑錢,能時不時給兩個弟弟買點東西,哪怕是些零嘴,兄弟情分也好些。
返京是走陸路,不過府城。因徐誠的提醒,江知與有意避嫌,哪怕只是經(jīng)過府城,他都怕天子多疑。
京城里,謝星珩自認把孩子帶得很好,吃喝不愁,營養(yǎng)均衡。功課盯梢,學問日益增長,功課的評分都漂亮了。
當然,他也沒忽略親子互動,每天都會跟孩子玩一會兒。
只是江庭不識好歹,不理解老父親的苦處,謝星珩又是上班又是帶娃,他還不滿意,竟然還讓謝星珩發(fā)現(xiàn)他寫了訴苦信,讓人送到豐州縣。
謝星珩無情攔截,當著他的面拆開。里頭好大幾個字:我爹虐待我!
謝星珩:?
你有事嗎。
謝星珩知道,一般家長逼著孩子學習,孩子會討厭家長。
但他也陪著孩子玩了啊,像他這么開明的家長,已經(jīng)很少見了。
滿京城轉(zhuǎn)一轉(zhuǎn),哪家上學的孩子能天天玩耍?
但孩子都要找爺爺們救命了,謝星珩也得重視這件事,他找江庭談?wù)勑�,問緣由�?br />
江庭不跟他說,拒絕溝通。
謝星珩自有法子,他先找顧慎行,通過顧慎行找上顧思勉,讓顧思勉去打聽。
這番輾轉(zhuǎn)問詢之下,謝星珩才得出一個“孩子累”的答案。
江庭從前會見縫插針的偷懶,現(xiàn)在被謝星珩盯著,功課一個字都沒少過。他感覺很累了。
這便算了,累成這樣,還要陪謝星珩玩。
謝星珩:?
誰陪誰玩?
顧慎行無情嘲笑他:“哈哈哈哈!我家思勉讓我勸勸你,不要逼孩子陪你玩,哈哈哈��!”
謝星珩:“……”
不孝子。
你讓你爹丟盡了臉面。
江知與帶著兩孩子回家時,面對的就是父子倆冷戰(zhàn)的情形。
當然,做爹的謝星珩沒骨氣。還得冷著臉照顧娃,又是吃又是喝,晚上還要悄悄看看孩子有沒有蓋好被子。
見到江知與,他委屈壞了。
江庭還比他先告狀,雖跑得沒謝星珩快,但哭聲先來了,喊一聲“爹爹”,樹上的葉子都給他震得顫了顫。
江知與回家第一件事,處理父子矛盾。
謝川識趣的不聽,先回房收拾行李。
嵐哥兒要聽,他想知道弟弟跟父親怎么了。
江知與先聽謝星珩說,謝星珩說的時候,江庭小表情可豐富了。讓謝星珩手癢癢,很想給他完整童年。
這孩子以前沒這么氣人啊。
江知與聽完,不做評價,讓江庭說。
江庭欲語淚先流,要江知與抱抱他、哄哄他,才能說。
江知與照做了。自家孩子,哭成這樣,哪有不依的?
江庭說:“我每天要做那么多功課,寫得手都疼了,爹都不管我,還要我陪他玩�!�
他性子懶一些,不愛爭,做什么都慢悠悠的。
江知與跟他講道理:“功課是不是要做的?你爹讓你好好寫功課,錯了嗎?”
再是玩的事。
“你們自小都這樣玩過來的,要是我跟你哥哥出去一趟,你爹就不帶你玩了,你開心嗎?”
都跟以前一樣,但以前不會緊盯著他寫功課。江庭不開心。
謝星珩說:“他這樣偷懶,寫字速度沒練出來,一篇文章抄都要抄半個時辰,偷懶也得技術(shù)成熟再偷啊�!�
江庭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謝星珩:“……”
非得揍他一頓不可。
他這樣想著,江嵐給弟弟手臂上呼了一巴掌。
“爹跟你說話,你哭什么?”
謝星珩老懷甚慰。
還好,還好,他還有個小寶貝。
“嵐哥兒,來,過來,讓爹抱抱!”
江庭的哭聲更大了。
“爹只會喊我大名,都不肯叫我庭哥兒!嗚嗚嗚!”
謝星珩:???
這也是錯?
江知與順毛哄。
嘴里喊著庭哥兒,再又說都是謝星珩的錯。
謝星珩:“……”心里苦。
哄好了孩子,家里擺桌吃飯,這個團圓才像樣。
江知與原想在津口縣多留一陣子,因徐誠的話,他都沒歇息,回京時才四月中旬,還沒到水果軟糖的生產(chǎn)季節(jié)。
因此,他沒有帶回軟糖。
江庭惦記著,吃過飯還沒收到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