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題目給到小學生,不需要他們作答多好,只讓他們好好想想。
江庭特意回來,把題目給哥哥看。
兄弟倆討論過,等著兩個爹回家,又把題目說了一遍,再又各自說了想法。
這件事沒有絕對的答案,并非只有一條路可以走。
江知與跟謝星珩分別給出了自己的思路,為他們講解一番,又展開一場小的辯論會,時辰熬得很晚。睡覺時,天都蒙蒙亮了。
次日清晨,江庭揉著惺忪睡醒,拿上包子和豆?jié){,趕著去上學,在路上吃飯。
江知與跟謝星珩同樣,睡過頭了,沒法在家吃飯。
夫夫倆拿上早飯,回頭看一眼,感覺嵐哥兒一個人在家孤零零的。
江知與不好遲到,他被眾多耳目盯著,不敢有絲毫差錯。
謝星珩想了想,在家陪嵐哥兒吃個早飯,再去衙門。
嵐哥兒很是高興,說話又口是心非。
“爹,你不用管我的,我能跟叔叔們一起吃飯�!�
管家叔叔,安家兩叔叔。
小哥兒臉皮薄,嵐哥兒又好強,謝星珩輕易不拆穿他,只順著哄。
多年以來,一如小時候,對他是哄著捧著說。
“我們嵐哥兒當然不怕孤單啦,是爹今天想跟你一起吃飯�!敝x星珩說。
嵐哥兒嘿嘿嘿的笑。
進入夏天,人心也變得躁動。
海城的異動,只是這片廣袤土地上的一件小事。
相比數(shù)萬、十萬起步的成熟軍隊,小小反抗民兵算得了什么?
七月底,賢王倒戈,從造反的王爺,變成了擁護皇權的臣子。
他自己是反王,反說林庚才是有反心的人,轉而干起勤王的事,對昌和府發(fā)兵,要把廣平王和廣平王妃捉拿入京。
三分之勢,陡然變成一對二,戰(zhàn)爭爆發(fā)了。
賢王先拿下了上水縣,再從上水縣往豐州縣進發(fā)。
預想之中,是打個措手不及,從豐州縣往府城進攻,以江東兵士擅長的水戰(zhàn),走水路,打到昌和府府城去。
結果在豐州縣遭遇了巨大的失敗。
上水縣和豐州縣的交界處,百姓早已被孫知縣以征地建設縣城為由,將他們遷移至別處。
現(xiàn)在住在附近的,都是衛(wèi)所的士兵。前線埋著的,是大量的火藥。
這條戰(zhàn)線,自年后開始準備,賢王的兵馬奔踏而來,等待他們的是一聲聲轟隆如雷霆的爆炸聲。
少數(shù)越過雷區(qū)的戰(zhàn)馬與士兵,還有數(shù)條埋著陷阱的坑道等著他們。
走過這道陷阱,還有扎馬釘。
成功對戰(zhàn)時,他們十不存一,還缺失了戰(zhàn)力,不堪一擊。
江致微穿著厚實的鎧甲,跟他新結交的古千戶在后方觀察戰(zhàn)場。
他拿著千里鏡看戰(zhàn)況,見此情狀,唇角緊繃的弧度松泛了些。
在千里鏡內,小小的圓圈里,可以看見賢王兵馬撤退的情況。
但尾隨他們而去的,是一簇簇燃著火苗的箭矢。
更遠處的雷區(qū)被點爆了。
這片區(qū)域因埋雷深,爆炸效果不好,殺傷力很低,但驚到馬,給他們的撤退帶來麻煩,就足夠了。
衛(wèi)所的士兵很快集結,首次對戰(zhàn),沒有出兵去追,而是推來一架架的火炮,繼續(xù)火力覆蓋。
第一戰(zhàn),就把賢王的人打得落荒而逃。
所謂出師不利,賢王氣勢洶洶的來,敗陣而逃,兵士氣勢頹靡不振。
當晚,潛藏在賢王士兵里的人,又火燒營帳,卷走糧草。
留給賢王一句話:“我們王爺說了,背信棄義之人,斷無效忠的必要。賢王爺如此作為,恕不奉陪!”
這批人,僅是賢王兵馬的五分之一。但他們的離開,讓賢王的軍營里多出逃兵無數(shù)。戰(zhàn)局一下僵住了。
賢王挑動戰(zhàn)火,廣平王與林庚父子再不能裝傻充楞,以昌和府的戰(zhàn)旗為信號,南地那片廣袤的土地上,也做起了戰(zhàn)備安排。
津口縣作為南地的入口,有著天然的屏障。
縣內百姓,在戰(zhàn)時號召里,不論立場如何,都對新縣城的熱情空前高漲,原來的“釘子戶”們搶著搬家,住到了新縣城,最初以族群為部落的民眾,徹底被打散。
南地是林庚的勢力核心區(qū),將近十年的經濟發(fā)展,讓這片區(qū)域的百姓逐漸富裕起來,民心空前凝聚。
林庚與徐誠夫夫倆在南地停留多年,也將這片區(qū)域的兵權牢牢握住。
兵權與民心在手,第一場戰(zhàn)爭還沒等到,整個南地版圖的人就動了起來。
站在高處俯瞰,只有一股股塵土被踏起漂浮。
兵動如潮,民動如煙。
將士戎邊駐守,百姓朝內部遷徙。
兵和民同樣重要,是什么身份,就做什么事。
打仗的人,去前面。從事生產建設的人,在后方。
這是林庚一直以來的理念,他從來不認為花大錢養(yǎng)起來的兵會比百姓重要。
但戰(zhàn)局往前擴大,大多數(shù)城市,都把百姓當炮灰,推他們出城做先鋒。
時至今日,早前鋪墊的輿論起了作用。
各地百姓民怨沸騰,再有潛伏在百姓里的人煽動,讓他們知道哪怕是戰(zhàn)時,都有人以百姓為先,民情就擋不住了。
在昌和府和南地的版圖之間,相繼有城池從內開門,不戰(zhàn)而降。
而在昌和府到京城之間,防線逐日增加。
身處云川的林庚,時至今日,都沒能策反常如玉。
良禽擇木而棲,但忠臣不事二主。林庚佩服。
他擇日離開云川,互不為難。
此時此刻的京城,滿朝文武縞素,為太上皇送靈。
這位太上皇,見不得天下安定,死前得知賢王倒戈敗陣,又立一道詔書,要傳位給林庚。
消息封鎖之后,也傳得滿城風雨。
皇帝便說太上皇得了失心瘋。
這個病情,要一直為太上皇講經說道的國師程明來作證。
程明十九歲時做了一品國師,如今三十歲了。
他面貌沒有大的變化,臉型五官猶有少時幼態(tài),過于圓潤柔和。
他穿著滿身繡道德經的袍服,用布條扎著道髻。并未和其他道士一樣手握拂塵,他常拿在手里的,是一支能與拂塵比大小的判官筆。
太上皇薨逝后,程明就被軟禁與皇城的問道觀里。
給他的路有兩條,同意作證,他依然是大啟朝的一品國師。否則,就給太上皇陪葬。
程明赤腳踩在巨大的宣紙之上,拿超大號判官筆蘸墨,行走之間,畫出一副卦象。
皇帝來到問道觀,在門口駐足觀看許久,程明才睜開眼,回身虛虛行禮道:“帝星明亮,臣是識時務之人,臣要活命�!�
皇帝問他:“哪個帝星?”
程明答:“只有一顆帝星�!�
皇帝瞇眼看著他,突地笑了。
隔天,皇陵之外起高臺,名為“星樓”。
高臺之下,是木材搭起的柴垛,往上是一塊平整木板,側面有梯子可以上來。
皇帝搭星樓,讓國師為太上皇講道引路,邀滿朝文武來看。
顧慎行跟著他爹和他叔叔同來,遠遠看見霍家父子四人。
到了皇陵前面,人員自動分列,照著官職大小排序。
霍鈞年歲大了,被賜座。
群臣到來,皇陵前依然一派靜謐,連衣物摩挲、鞋底落地的聲音都微乎其微。
火燒活人,這個活人還是國師,位居一品。
如此行為,讓百官膽寒至極。
程明在禁軍擁護之中,似乎并未受到影響,也沒有即將面臨死亡的恐懼。
他們數(shù)百人在這里熬時辰,等到太陽西落,明月高懸時,禁軍首領請程明上星樓。
隨著他一級級踏上爬梯的臺階,四面守著的士兵也拿火把,從下方引燃油料。
熱油配干柴,火勢倏地猛烈。
入夜起微風,離得近的人被灼熱氣息迷了眼,不敢細看。
程明站上去,目光巡視一圈,最后定在皇帝身上。
皇帝今年五十二歲了。
歲月的痕跡在他身上極為明顯。
他做太子的時間比他做皇帝久,哪怕登基為皇,也受困于得位不正的陰影里。
他想要除掉的人太多,坐擁江山十年以來,徹夜輾轉,難以入眠。好似龍榻之上,有人在擠著他,不讓他安眠。
林庚算一個,太上皇也算一個。
還有遍布朝廷的異黨。有些是他明知道也不敢動的邊境武將,有些是他怎么也尋摸不到蛛絲馬跡的文臣。
他的心態(tài)從未轉變,當了天子,也如太子一樣,在爭奪皇位。只為一黨私利,考慮不到天下臣民。
他眉宇間的溝壑難平,眼神日益陰沉,偏偏下半張臉總是帶著笑意。面相極為割裂。
有冠冕做掩蓋時,像個慈和帝王。露出面貌,卻讓人避之不及。
木柴耐燒,一層層的燃上來需要時間。
程明在星樓上挪動腳步,氣定神閑,半分倉皇也無。
他說幫天子算一卦。
“觀星而知命,您命不久矣�!�
天子并未被激怒,沒有人去砍殺程明。就要他以最痛苦最漫長的方式死去。
程明仰天笑一陣,將他手里的判官筆朝火堆里扔去。
筆尖的狼毫沾火即燃,轉瞬燒到木質筆身,不過兩息之間,薄薄的筆身破裂,里頭的填充物被點燃,析出濃郁煙霧。
煙霧升騰彌漫,讓位于星樓之上的程明的身影變得縹緲若仙。
他在星空之下,夜幕之中,煙霧里邊,跳下高臺,輕盈騰挪,飛撲到了皇陵墓口,按下機關,在轟隆聲里,巨大石門哐當落下,隔絕了外面的喊殺聲與密集的箭矢。
國師星樓卜卦,浴火求生。
滿朝文武望著火焰沖破煙霧,照亮空空的星樓,默然無言。
京城的消息,在中秋之后,傳到海城。
今年中秋,眾多海城官員收到的節(jié)禮里面,都有一盒不起眼的月餅。
這些月餅里面,都夾雜著一張受賄單。
往昔賬目不好查,江知與不往更久遠的時光追溯。
他從海城的鹽務改革開始,從全民制鹽計劃推行后開始,賬目從他眼前過,再有盛榮的配合,其中的彎彎繞繞更加明晰。
這些受賄單被他從龐雜的賬務里挑揀而出,一項項的核算,最終整理成冊,再又分發(fā)給他們挑選出來的人。
賬目是江知與查的,事情是謝星珩主理操持,通過劉進賢,再動用其他人手,一級級稀釋參與濃度,降低風險以后執(zhí)行的。
這些人里邊,九成九不敢聲張。
若有意外,也賴不到江知與頭上。
他們過著外松內緊的日子,勤勤懇懇當差,見縫插針摸魚,跟萬千職官沒有不同。
京城的消息,他們在九月才得知。
與這個消息一同傳來的,還有老家的信件。
第182章
男兒志在四方
謝星珩跟江知與分看兩地來信,看完互換。
老家的信件,主要是報平安,說說豐州縣的局勢,再表達對他們的擔憂。
豐州縣的地理位置使然,有概率成為戰(zhàn)場。幸運的是,首戰(zhàn)告捷,打退了賢王。
后期幾場戰(zhàn)役,不惜代價,以火力覆蓋為主,現(xiàn)在賢王的兵營士氣衰弱,他們還趁機大肆喊話,降兵不殺,進一步破壞士氣,導致賢王部里的逃兵日益增加。
賢王投誠皇帝以后,為表誠意,出兵即退出江東三省,表示他歸還三省給朝廷。
如此一來,他往后沒有退路,往前打不過,繞路也不敢回京城。困在上水縣,眼看著林庚的人馬擴充版圖,將他牢牢包圍,猶如困獸。
這頭的戰(zhàn)局明朗,優(yōu)勢不在賢王,家人讓他們放心,不必為家中憂慮。
另外簡要提及了江致微混到衛(wèi)所,跟兵屯的人聯(lián)絡上,現(xiàn)在算半個軍師的事。沒有實職,但目前的戰(zhàn)略安排,有江致微參與。
橫豎都是要打,就要一鼓作氣,不惜代價,把賢王的人打得落花流水,擊潰他們的士氣,豐州縣這個小小縣城才能得以安保。
否則戰(zhàn)線與戰(zhàn)時拉長,豐州縣耗不起。哪怕王府派兵增援,傷的也是當?shù)匕傩铡2蝗缢麄兤聘林�,硬剛一回�?br />
如今計劃很成功,王府還來了嘉獎。
最后是長輩對他們的擔憂。
戰(zhàn)爭爆發(fā),各人的立場再藏不住。他們一家因身處昌和府境內,早就跟廣平王有了綁定關系。
再有徐誠嫁林庚,江、徐兩家的淵源在,間接性讓林庚與他們家有了交情。謝星珩跟江知與的處境不會好。
家里意思是,都走到這一步了,他們身在異地,難以獨善其身,不如跑路。
謝星珩跟江知與對視一眼,既有對家人安危的放心,也有對當前形勢的無奈。
他們有著維系反抗民兵和當?shù)馗胶獾娜蝿�,現(xiàn)在跑路,無疑是把還未成熟起來的反抗民兵交到當?shù)馗掷�,任其砍殺。他們做不出來這種事。
這件事容后再議,先看京中來信。
信件是霍叔玉寫的。
以太上皇薨逝為起點,講述了改立詔書、火燒國師、朝內震蕩等事件。
圣心不仁,百官思退。
接連失守的城池抵抗力弱,其中沒有反抗,直接開城門的府縣眾多。又有城內百姓聚集,與士兵作對,大開城門的事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