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海上那片巨大的火光,照亮喬予眼底的淚光。
那灼目的大火,越燒越烈,映襯的那片深海海面成了火橙色。
“薄寒時……!”
為什么要那么傻。
為什么要以命換命!
在游輪上,他明明跟她說,一起跳下海,一起逃。
明明說好的……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薄寒時最不屑撒謊,最厭惡不守信用,可說好的生死與共,他還是食言了。
“我要回去找他!”
徐正一把拉住她,喬予像是困獸一般激烈掙扎著。
“如果薄爺還活著,719局的人一定會找到他!但薄爺身上裹了炸彈,現(xiàn)在那邊火勢那么大,還有再爆炸的風(fēng)險!喬小姐,你不能去!”
他答應(yīng)了薄爺,必須護(hù)喬小姐周全。
“徐正我求你了……你送我過去吧,如果他死了,我該怎么活下去?他是為了救我才來的公海!如果不是我,他不會死……”
喬予雙眼紅的快要滴血。
她情緒起伏過大,再加上經(jīng)歷了一晚上的驚心動魄,被噩耗折騰的早就體力不支。
徐正抬手,在她后頸一劈,“喬小姐,對不住了�!�
喬予暈在了快艇上。
徐正拿了條毯子蓋在她身上,“好好睡一覺吧�!�
……
喬予睡了很久。
因為經(jīng)受了巨大打擊,這一覺,昏昏沉沉。
噩夢攪的她一頭冷汗。
她驚醒的驀然坐起來,“薄寒時!”
床邊,小相思瞪著大眼守著她。
小家伙又軟又熱的小手,握住了她微涼的手,“媽媽,你做噩夢了嗎?”
聽到小相思的聲音,喬予目光遲鈍的緩緩看向她。
“相思……”
“是我鴨!媽媽,你怎么一頭汗?”
小家伙抽了幾張紙,爬到床上,跪在喬予身旁,給她擦汗。
喬予整個人木訥了好幾秒。
直到小相思好奇的問:“媽媽,你跟爸爸去哪里了?都不來參加我的家長會,害得我被老師訓(xùn)了幾句。爸爸呢?他昨晚怎么沒回家?”
喬予看著小相思,眼底悲慟至極。
她多想,這只是一個噩夢。
可是……薄寒時真的沒回來。
喬予一把抱住小相思。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小相思的問題。
直接告訴她,爸爸可能死了?
喬予說不出口。
“媽媽,你怎么了鴨?抱的人家好緊,快要呼吸不過來啦�!�
她的眼淚滾燙的砸下來,“都怪媽媽不好……是媽媽不好�!�
都怪她,如果不是為了救她,薄寒時就不會死。
如果她不回帝都,也許這一切就不會發(fā)生了。
她就是薄寒時的災(zāi)星,每次她努力的想要主動靠近他時,就一定會帶給他滅頂?shù)臑?zāi)難。
喬予的眸子被徹底浸濕,灰蒙蒙的沒了一絲光亮。
“媽媽,你怎么哭了?別哭了,要是爸爸回來,看見你哭,一定會覺得是我把你氣哭了,他會揍我的。”
小相思又抽了幾張紙,幫喬予擦著眼淚。
喬予看著她,眼淚流的卻更兇了,“相思,如果……如果爸爸回不來了,該怎么辦?”
“爸爸為什么回不來?我給他打電話,我跟他說媽媽你想他了,他一定會回來�!�
說著,小家伙便要去打電話。
喬予一把抱住她,用力閉上了眼,“別打,他會回來的,別打了……”
“叩叩叩�!�
臥室門外,響起一道敲門聲。
“喬小姐,我是徐正。”
喬予擦了擦眼淚,對小相思說:“相思,我跟徐叔叔有點事情要談,你先自己去玩會兒�!�
“好叭!那媽媽你不能再哭了昂!再哭眼睛就腫了!眼睛腫了就不好看了!”
小家摸摸她的臉。
喬予強笑著點點頭,“知道了�!�
等小相思離開。
喬予立刻問:“有消息了嗎?”
徐正嘆息,無奈搖頭,“暫時還沒有。”
“他們是不是沒有盡力去找?或者,薄寒時會不會早就被救了?徐助理,你能不能再找點人去打探消息?”
喬予明顯不死心。
徐正卻理智分析道:“如果只是跳海,薄爺一定還活著。可是,他身上裹了炸藥,游輪爆炸,很可能就是他引爆的。喬小姐,我也希望薄爺還活著,可這一次,就算薄爺命硬,恐怕也兇多吉少了……”
喬予用力攥著被子,指尖蒼白的沒有血色。
“我不信……他明明跟我說好,要同生共死,他這個人,最守信用了,徐助理,你不了解他。”
徐正輕笑了一聲:“我不了解薄爺,那喬小姐呢,你又了解薄爺幾分?”
反正,現(xiàn)在薄爺已經(jīng)死了。
有些話再不說出來,難道要藏一輩子嗎?
喬予對他的發(fā)問,有些不解,“你什么意思?”
“薄爺在知道喬小姐對他有應(yīng)激障礙的時候,選擇放手,甚至趕你回南城。如果就這么徹底斷了,倒也好,藕斷絲連才最傷人。薄爺放不下你,一個人跑去南城,跟條狗一樣跟在你身后,看著你跟嚴(yán)琛約會,逛超市,聽音樂會。”
“你在大劇院發(fā)生意外,真正救你的人是薄爺,他為了保護(hù)你,被水晶燈砸中背部,在醫(yī)院躺了好幾天。喬小姐,你有去看過他一眼嗎?”
喬予止住的眼淚,無聲的滾落下來,“我當(dāng)時找去醫(yī)院的時候,你們已經(jīng)走了。我再開車追出去的時候,給他打了電話,我以為……他不想見我。”
徐正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一般,“薄爺怎么可能會不想見你?你回南城這陣子,他雙相越來越嚴(yán)重,一天八顆碳酸鋰片都壓不住�!�
她眸光顫了下,“雙相?”
因為得過抑郁癥,所以她對雙相這個詞,并不陌生。
雙相情感障礙,是指抑郁和躁狂兩種反應(yīng)同時存在,亦或是交替發(fā)作。
徐正一股腦全說了出來:“喬小姐,你不想活的時候,薄爺也有無數(shù)次不想活下去的沖動。你跳海的時候,薄爺也跟著跳了下去。你知道為什么薄爺會患有雙相嗎?”
“因為我害得他在里面待了三年,他曾經(jīng)恨我入骨�!�
“如果只是單純恨你的話,后來他不恨你了,他的心結(jié)應(yīng)該會好才對,可他的雙相非但沒有好,還越來越嚴(yán)重了。宋知是他的心理醫(yī)生,給他做了四年心理輔導(dǎo),屁用沒有。”
第237章
原來……宋知是他的心理醫(yī)生啊。
喬予忽然發(fā)現(xiàn),徐正說的對,她一點也不了解薄寒時。
她不知道他有雙相,更不知道宋知是他的心理醫(yī)生。
徐正頓了頓,又說:“薄爺夾煙的手上一直有燙傷痕跡,以前,是因為恨你背棄他,又忍不住對你心軟,所以只能自虐的警告自己,別再深陷下去。可他要是真能清醒的抽離,病早就好了。他要是真恨你,會砸十五億從葉承澤手里把你撈出來?他要是真恨你,在你跳下海的時候,他應(yīng)該覺得痛快,而不是毫不猶豫的跟著你跳下去!”
“喬小姐,在你看來,斷掉聯(lián)系徹底分開,對你對他都是一種和解。是,你們之間隔著那么多恩怨,和平分開是最好的結(jié)局�?赡阒�,這對薄爺來說,意味著什么?”
“這意味著,他要永遠(yuǎn)失去你,他那樣偏執(zhí)的一個人,就算最恨你的時候,看見你有危險依舊忍不住為你撐傘�?赡隳�,你逼他放手,你對他有應(yīng)激障礙,他拿你沒辦法,只好放你走。對你來說是解脫了,回南城的一個月里,喬小姐的應(yīng)激障礙都好的差不多了吧?可薄爺?shù)碾p相,越來越嚴(yán)重,因為失去你,對他來說,活著就跟行尸走肉一樣�!�
“所以如果你們之間只能活一個,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讓你活下來。他早就不想活了,什么生死與共,都是騙人的,只有喬小姐會信,也只有喬小姐,會這么折磨他�!�
徐正的話,像是一根刺,狠狠刺進(jìn)喬予心臟里。
尖銳至極。
甚至,兵不血刃,就已經(jīng)讓喬予感覺到撕心裂肺的痛意。
她垂著臉,渾身如置冰窖,冷到發(fā)寒。
囁嚅了好幾下嘴唇,才發(fā)出沙啞的聲音來:“還……還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徐正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己多少有點殘忍了,但薄爺都沒了,喬小姐對這些事卻還一無所知的話,豈不是太可笑了?
索性,全說出來。
“喬小姐剛跳海那會兒,搜救隊在海里撈了好幾天,我們都覺得你死了,只有他一直不信,他偏執(zhí)的在全國各地找人,甚至去南城,讓嚴(yán)老幫他找人。我那會兒真的覺得,放棄吧,那就是在自虐�?杀斁褪遣凰佬��!�
“喬小姐,我說這些,不是為了讓你愧疚。我只是單純覺得,薄爺都不在了,你卻還不知道這些事的話,那薄爺就太卑微了�!�
是啊,薄寒時那樣高傲的一個人,卻一聲不吭的跑去南城,像個小偷一樣偷偷跟在她身后。
喬予坐在床上,將臉埋進(jìn)雙膝里。
她緊緊抱住自己,不可抑制的發(fā)抖,“徐助理,你先出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她太難過了,難過到心臟像是被碾碎一樣的疼。
原來,活下來的那個人,會這么痛。
她哭累了,一閉上眼,就開始做噩夢。
夢里,火光連天。
薄寒時站在那艘起火的游輪甲板上,笑的疏離又冷漠。
他對她說:“予予,我不愛你了,你自由了�!�
喬予想去抓住他,抱住他。
可他的身形是虛幻的。
她抓不住,也抱不住,拼命的大喊著他,可他還是頭也不回的走進(jìn)了大火里,漸漸化成灰燼。
他不要她了。
夜里,喬予又被驚醒,一身冷汗。
她側(cè)身看著左邊,伸手摸著那片空蕩蕩的床,忽然又想起被綁去公海的前一晚。
他喝醉了,以為是在夢里,在這張床上把她抱得那么緊,吻著她的耳朵,一遍又一遍的質(zhì)問她:“嚴(yán)琛比我好?”
當(dāng)時,她還覺得他是在吃飛醋。
可徐正說,薄寒時像條狗一樣跟在她身后,看著她跟嚴(yán)琛一起逛超市、聽音樂會。
雖然她和嚴(yán)琛沒什么,但那時他在他們身后,該有多絕望。
喬予伸手撫著他睡過的枕頭,根本沒有睡意。
她起身去了書房。
這是薄寒時平時待的最多的地方。
她坐在他的辦公椅上,才發(fā)現(xiàn)他書桌的電腦旁邊,擺著一副框架眼鏡。
她試了試,度數(shù)并不高,戴上并不會頭暈。
估計二百度左右。
以前,薄寒時不近視的,她也沒看過他戴框架眼鏡的樣子。
他們之間空白了七年,喬予第一次覺得,她這么不了解薄寒時。
書桌右側(cè)抽屜裝了電子鎖。
喬予想也沒想就輸入了自己的生日。
果然,鎖解開了。
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拉開抽屜,里面沒什么重要的東西,準(zhǔn)確來說,是沒有一件值錢的東西。
抽屜里,有他們曾經(jīng)佩戴過的那對銀素戒,那枚她佩戴過又還給他的粉鉆,他們熱戀時一起買的情侶手機,還有……那本被透明膠帶黏起來的小畫本。
喬予顫著手指將那本小畫本拿出來。
當(dāng)初,他入獄,跟她分手的時候,當(dāng)著她的面把這小畫本給撕碎了。
她以為他早就丟了……
可沒想到,他不僅沒丟,還把它一點一點黏回來了。
喬予一頁一頁翻開,柔軟指腹被膠帶割的微疼。
傻子……薄寒時就是個傻子。
留著這些,和自虐有什么區(qū)別?
她拿起那枚素銀戒指,之前,在墨山腳下的小旅館里,她把這枚素銀戒指還給他了。
現(xiàn)在,喬予將這枚素銀戒指,重新戴在了無名指上。
她在書房里坐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陸之律和南初趕到了御景園。
他們已經(jīng)得知薄寒時遇難的消息。
南初是因為擔(dān)心喬予,所以來御景園探望。
但陸之律臉色有些凝重,顯然有事要跟她說。
喬予平靜了不少,“陸律師,發(fā)生什么了?”
“不知道是誰把老薄遇難的消息透露出去的,現(xiàn)在集團(tuán)里已經(jīng)人心惶惶,我來之前看了一眼股票,跌的很厲害。早晨那些高層聯(lián)系不到老薄,把我的電話快打爆了。如果老薄真的不在了,那他的股份怎么處理?”
喬予沒多想,“人都不在了,還要股份做什么,誰想買,就賣給他吧。”
陸之律皺眉道:“喬予,你知道SY意味著什么嗎?老薄一手創(chuàng)立了SY,你知道……這個集團(tuán),為什么叫SY嗎?”
第238章
“SY是老薄在七年前注冊的公司名,如果當(dāng)年你沒指證他,SY本來是他送給你的生日禮物。S代表他,Y代表你。就在他構(gòu)架你們美好的未來藍(lán)圖時,你卻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那張藍(lán)圖里,你曾經(jīng)是女主人。就算這樣,你也依舊無動于衷嗎?”
陸之律語氣有點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