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顧小曼笑瞇瞇地繼續(xù)跟門衛(wèi)聊天。
門衛(wèi)提前五分鐘放她進(jìn)去，她逆著人流快速往后面那東南小樓去。
初三1班。
她趕到班級門口的時候，放學(xué)鈴聲響起，老師收拾課本走人，學(xué)生們收拾書包準(zhǔn)備回家吃飯。
顧小曼站在教室門口，眼神像電子監(jiān)控一樣一個個掃過人群，大家都奇怪地看著突然來的陌生女生。
等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她雙眼發(fā)亮沖了過去：“云清！”
沈云清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的漂亮女生思考。
這是誰呀？
旁邊的男同學(xué)們已經(jīng)跟他擠眉弄眼。
沈云清突然想起來：“你是小曼對不？”
顧小曼連連點(diǎn)頭：“是我，我是顧小曼。”
第118章
祖父去世
見沈云清認(rèn)出了自己，顧小曼松了口氣。
阿彌陀佛，要是沈云清把她忘了，她想去找沈校長就太難了。
“真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
沈云清哦哦兩聲：“我想起來了，我哥臨走的時候跟我說過，他說如果你來找我，讓我?guī)闳フ椅覌尅！?br />
顧小曼心里驚訝起來，謝云舟居然能猜到她會先來找他弟弟。
“真是麻煩你了�！鳖櫺÷俅蔚乐x。
沈云清笑道：“不麻煩，你跟我走吧，我媽肯定在辦公室呢。”
顧小曼跟著沈云清往前走，一邊走一邊很客氣地跟他說了幾句話。
沈云清把顧小曼帶到母親的辦公室外頭：“你等一下，我先看看我媽在忙什么�！�
顧小曼自然不會魯莽，很規(guī)矩地站在外頭等候。
過了一會兒，屋里頭出來個中年女子。
那女子氣質(zhì)嫻靜，戴著一副眼鏡，通身書卷氣很濃。顧小曼一眼看得出來，謝云舟跟他母親長得很像，連氣質(zhì)也很像。
顧小曼忙端起笑臉打招呼：“沈校長好，對不起打擾您了。我是隔壁技校的顧小曼，冒昧來找您，是想向您請教高考報(bào)名的事情�！�
沈君瑤定睛一看，微微有些驚異，眼前的小姑娘容貌極為出色，一雙眼睛十分靈動，說著一口標(biāo)準(zhǔn)流利的普通話，看起來大大方方的。
她對著顧小曼微微一笑：“云舟正月走的時候跟我說過，說你想?yún)⒓痈呖�。這樣，你先參加預(yù)考吧，我把預(yù)考報(bào)名的條件給你寫個紙條。如果能過了預(yù)考，再參加高考�！�
顧小曼知道，在很多人心中，她沒上過高中，想考大學(xué)，無異于癡人說夢。
她并不在意別人的偏見，沈校長愿意幫忙，她已經(jīng)很感謝了。
“多謝沈校長，給您添麻煩了。”
沈君瑤把門推開：“你進(jìn)來吧，我這里有些試卷，云舟讓我給你留的，你拿回去用�！�
顧小曼跟著她進(jìn)了屋，沈君瑤給她寫了個條子：“到時候你自己去教務(wù)處報(bào)名參加預(yù)考，要快，下周就截止了�！�
然后她找到一摞卷子：“這是二中這幾個月的月考試卷，還有一些平常的測試卷。”
說完，她又從旁邊抽出一本書：“這是一本練習(xí)冊，舊的，你拿去看看�！�
顧小曼接過一摞卷子和一本書，千恩萬謝。
沈君瑤的笑容始終淡淡的：“不用客氣�！�
顧小曼知道，自己全是沾了謝云舟的光，不然人家副校長認(rèn)識她是誰呢。
她沒有過多打擾，很快帶著試卷離開。
等顧小曼一離開，沈云清懶懶散散地躺在母親辦公室里的椅子上：“媽，我哥真是個熱心腸。”
沈君瑤溫聲道：“這女生身處那么惡劣的環(huán)境，還愿意學(xué)習(xí)上進(jìn)，可見是個好學(xué)生�！�
剩下的話沈君瑤沒說，換做一般的女生，長這么漂亮，可能從此就想著找個好丈夫，一輩子靠著丈夫過好日子。
她聽兒子說過，這女生在鄉(xiāng)下時一邊務(wù)農(nóng)一邊堅(jiān)持學(xué)習(xí)，用兒子用過的舊書和舊試卷。
沈君瑤的心里沒來由地泛起一陣酸楚，她無比希望這個女生能考上，這樣說不定兒子就能打開心結(jié)。
顧小曼開心極了，一邊走一邊在心里把諸天神佛都念個遍，請求神仙們保佑謝云舟。
他真是個大好人。
回到技校時，許硯秋和馮裕安一起沖了過來。
“怎么樣怎么樣？”馮裕安迫不及待問道。
顧小曼噓了一聲，小聲道：“我找到了云舟的弟弟，他帶我去見的沈校長。沈校長給我寫了個條子，讓我自己去報(bào)名參加預(yù)考，還給了我好多二中的試卷�！�
馮裕安哇一聲：“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小曼你真厲害，居然能直接讓二中副校長給你寫條子�！�
顧小曼苦著臉道：“小安子，虱多不癢債多不愁。我欠云舟的人情，這輩子是還不清了�！�
馮裕安嘿嘿笑兩聲后道：“那你好好考，要是你能考個好大學(xué)，人家會說謝師兄慧眼識英才�！�
顧小曼抱著試卷帶他們往教室走去：“你說得對，下個月預(yù)考，你們兩個把頭吊起來給我學(xué)！艷青呢，到時候報(bào)名時帶上她吧。報(bào)名費(fèi)10塊錢，你們這周回去就帶過來，下個星期就去報(bào)名，不然來不及了�！�
有了沈君瑤的那個紙條，顧小曼第二周帶著三人去報(bào)名參加預(yù)考暢通無阻。
剩下的一個月，顧小曼帶著兄弟們頭懸梁錐刺股學(xué)習(xí)。金燕很體貼地把打飯刷碗這些活兒都包攬了下來，連顧小曼的值日都是她做的。
一個月后，顧小曼帶著兄弟們一起參加了預(yù)考。
等成績一出來，顧小曼直接轟動整個二中。她的預(yù)考成績名列新安市第一名！
沈君瑤當(dāng)時十分震驚，她有些難以相信，她親自去查看過顧小曼的試卷。一份份干凈的試卷，答案完美的讓人挑不出錯來。
沈君瑤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激動，往省城打了個電話。
謝云舟大晚上聽到宿管喊他接電話，心里有些奇怪，火速去接電話。
等聽到母親的聲音，謝云舟心里有些焦急：“媽，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沈君瑤唔了一聲，她第一次主動給兒子打電話，聽到兒子的聲音，她又不知道說什么好。
“云舟，預(yù)考成績出來了�！鄙蚓幱霉鹿k的口氣，她不懂怎么跟兒子說知心話，但說起工作，她的思維從來不會斷片。
謝云舟笑了一聲：“怎么樣?jì)�，今年預(yù)計(jì)能考多少本科？”
“只是預(yù)考，還要看高考發(fā)揮。那個女生，你爸廠里的那個女生，她考了第一名。”
這下子換謝云舟吃驚了。
他知道顧小曼基本功扎實(shí)，實(shí)在沒想到她這么猛，一個沒上過初高中的人，預(yù)考能考第一名。
他沉默幾秒鐘后道：“媽，謝謝你幫忙�！�
沈君瑤也笑了一聲：“你眼光還不錯，居然能找到這樣一顆好苗子。校長剛才跟我說，讓我跟技校那邊商量，看看能不能把她挪到我們這邊來。”
謝云舟忙道：“不用了媽，她家庭條件不好，補(bǔ)貼都在那邊，突然換環(huán)境也不好�；仡^你這邊有什么資料和試卷，讓云清給她送一份，她在二年級電氣班�！�
沈君瑤嗯一聲：“我會的，你早點(diǎn)休息吧。”
母子兩個結(jié)束簡單的對話，各自去歇息。
顧小曼并沒有被預(yù)考第一名沖昏頭腦，真正的戰(zhàn)場還沒來臨呢。
讓她高興的是她的兄弟們都過了預(yù)考線，有參加高考的資格。
正在顧小曼準(zhǔn)備全力以赴的時候，許墨春從龍湖鎮(zhèn)趕來，帶來噩耗。
祖父顧鐵牛昨夜去世。
第119章
二等公民
顧小曼聽到消息后只驚訝了兩秒鐘，然后換上一副悲痛神情。
許墨春安慰道：“小曼，別難過，跟我回去吧。”
顧小曼嗯了一聲，她的悲痛一半真一半假。
她不喜歡祖父的偏心，但祖父去世，她如果沒有一點(diǎn)悲傷之情，世俗會談?wù)撍�。她正在上升期，不希望有�?fù)面言論。
另外一半是她為祖父的遭遇而悲痛，她知道，祖父是因?yàn)闂l件不好才去世。
不管兄長怎么精心，他從來沒去醫(yī)院接受過正規(guī)治療，長期躺在床上，會進(jìn)一步加重病情。
顧小曼知道，在顧家莊，祖父的遭遇還算好的，至少還有兄長這個純孝之人悉心照料他。很多家庭的老人，只能得到馬馬虎虎的照顧。
顧小曼有時候也說不清楚，對于一個重病的老人來說，是延續(xù)生命保持低質(zhì)量生活好，還是直接放棄治療好。
祖父失去了語言能力，他無法表達(dá)自己的想法。
或許他想活著吧，但是顧小曼曾經(jīng)威脅過他，讓他不要鬧，好好聽兄長的話。
顧小曼心里哂笑，她真壞，欺負(fù)一個臥病在床的老人。
她很快收拾好自己的心情，跟班主任請假，跟許墨春一起回家。
“大春哥，多謝你來通知我。”
“不用謝，你哥本來想來，我爸說他是孝孫走不開，我正好在家里閑著沒事，來跑一趟。你不用擔(dān)心，家里的靈棚子已經(jīng)搭起來了，你回去就是戴孝磕頭，別的不用多管。”
顧小曼點(diǎn)頭，她是個孫女，也管不了什么。這回祖父病逝，家里的存款怕是得耗盡。
果然如顧小曼所料，她到家的時候，顧耀祖和顧耀堂兩兄弟正扯皮呢。
給老人發(fā)喪，棺材、孝服、香燭紙炮和喪席，樣樣都要花錢。
顧耀祖哭窮，說自己剛給兒子娶了媳婦，家里沒錢，讓弟弟先墊付上。
顧耀堂可不傻，他如果答應(yīng)墊付，就大房兩口子的精明，到時候他還不知道要填多少黑窟窿呢。
就算收了禮錢會還給他，到時候分錢時他分了一大半，大哥能不眼紅？他眼紅時可想不起來弟弟墊付了多少錢，只看到弟弟分了多少錢。
兩兄弟爭執(zhí)不下，最后顧耀宗幫忙拿主意，先賒賬，等辦完了喪事，把賬還清，然后剩下的兩兄弟分，如果禮錢不夠還賬，兄弟兩個一人一半補(bǔ)貼。
兄弟兩個同意了。
好在顧鐵牛提前給自己準(zhǔn)備了棺材，省了一筆錢。
顧小曼一進(jìn)門，先遵著禮儀，跑到棺材旁邊砰砰磕幾個頭，假裝哭了幾聲，說自己回來遲了，請爺爺原諒。
哭的時候顧小曼心里十分別扭，她感覺自己像個演員。或者說，今天大部分人都是演員。
今天唯一真正難過的，大概是兩個姑姑。從此她們沒有了娘家，還要擔(dān)心母親的將來。
顧小曼被人帶去換上了孝服，然后去尋兄長。
顧景元給妹妹留了一碗飯，悄悄把妹妹拉到?jīng)]人的地方，讓妹妹吃飯。
顧小曼真餓了，三下五除二吃完一碗飯。
吃過了飯，兄妹兩個又去跟著兩個堂兄，規(guī)規(guī)矩矩地走后面的流程。
等到晚上燒望鄉(xiāng)臺的時候，顧鐵牛所有的后代圍成一個大圈，往中間一個大火堆上扔他的東西，一邊哭一邊燒。
大姑顧耀芳哭得最傷心：“大，大你受苦了�！�
顧小曼聽到這話后看向旁邊的兩位堂兄，果然，大堂兄顧景財(cái)?shù)哪樕淮蠛每础?br />
說爺爺受苦了，不就是說兒孫們沒照顧好嘛。
顧小曼一句話不說，慢慢燒紙。
二姑顧耀芝拉了拉姐姐的袖子：“姐，他姥爺算是享福的，幾個侄兒天天給他換衣服喂飯。好多人家的老人癱了，好幾天才換一條褲子呢。”
顧耀芳抽抽搭搭的：“我曉得，我就是心疼他姥爺。”
顧耀芝繼續(xù)道：“姐，咱們也幫不上忙，聽大哥和二哥的�！�
顧耀芳嘆了口氣：“媽以后怎么辦呢，她總不能一個人過。”
她不敢說讓兄長或者弟弟管老娘。
顧耀芝也嘆了口氣：“姐，咱們以后多來看看媽，我看她身上干凈的很，沒味道。”
顧耀芳實(shí)話實(shí)說：“小曼和小荷經(jīng)常給她洗澡呢。”
顧小曼有些無語，這個大姑你說她蠢吧，她又會實(shí)心實(shí)意夸獎侄女。你說她不蠢吧，她又總是說一些讓侄兒們不高興的話。
顧小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女兒心疼父母，本是人之常情。她們卻沒有資格照顧父母，如果兄弟靠譜還好，如果兄弟不靠譜，她們只能眼睜睜看著父母受苦。
在這個鬼地方，女人沒有宅基地、不能做戶主、沒有繼承權(quán)，永遠(yuǎn)像個二等公民。
她們想獲得生存資源，只能出賣自己的生育能力，從夫家那里獲得資源。
生她們養(yǎng)她們的父母，被生生隔離開，連孝順的權(quán)力都沒有。
顧小曼始終不能接受，讓她拋棄自己的父母，去全心全意對別人的父母。
曾經(jīng)她相親的時候，有相親對象對她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孝順。
顧小曼先夸獎男方孝順，可當(dāng)她提出要一起孝敬雙方父母的時候，對方不同意。
自古只有女方跟公婆住一起的，哪有女婿跟岳父母住一起的。再說了，你有兄弟呢，你父母是你兄弟的責(zé)任。
顧小曼直接拍屁股走人，老子不要彩禮，一起出首付還貸，辛辛苦苦弄了個窩，合著你爹媽能來住，我爹媽不行？
滾尼瑪?shù)�！老子不如繼續(xù)打光棍！
顧小曼知道，時間倒回來幾十年，人的思想更保守、更封建。
算了，她的目的是改變兄長的命運(yùn)，至于其余的事情，愛咋咋地。
喪禮舉行了整整四天，在家里停了三天，上山一天。顧小曼全程當(dāng)個工具人，晚上去隔壁許硯秋家里借住，顧景元和賭鬼爹一起睡，家里空出兩張床給親戚們住。
兩個表妹睡在許臘梅的床上，她和許臘梅睡在許硯秋的床上。
等到周六早上，顧鐵牛被送上了祖墳山，順利安葬。他的墳?zāi)古赃吜袅藗�位置，將來給吳改霞居住。
當(dāng)天上午，親朋們各自回家。族人們幫著清理東西，各家借來的東西歸還給各家。
然后是分賬，顧小曼把兄長留下，由顧耀宗和許德貴坐鎮(zhèn)，顧耀祖和顧耀堂兄弟兩個把賬算的明明白白，剩下的錢兩家一分。
顧景元眼明手快，一把將自家的錢收了起來。顧耀堂瞪了兒子一眼，沒說話。
算完了賬，又是另外一件大事，老母親以后的贍養(yǎng)問題。
第120章
賭鬼爹的好崗位
許德貴實(shí)話實(shí)說：“耀祖，耀堂，有件事情得告訴你們，今年秋天開始除了收糧稅，還得交提留款。你大的田地隊(duì)里要收回，嬸子的田地你們看怎么分？”
顧耀堂直接道：“大哥，我是沒時間種田的。如果你要種媽的田，媽歸你養(yǎng)�！�
顧耀祖不同意：“你有沒有時間是你的事情，媽在咱們兩家輪流�！�
顧耀堂又道：“不如就把媽的田地退回去吧，她也吃不了幾個米。種田沒賺頭，還要交那么多稅�！�
顧耀堂有自己的想法，如果留下了老母親的田地，種吧，又累，還得哄著兒子干活兒，還得交糧稅、棉花稅和提留款，不如不種。
顧耀祖想的不一樣，多一個人的田，總能收兩個。老母親吃得少，只賺不賠。
“我不同意，你把媽的田退回去，媽吃什么？你家里掙糧食的多，我家里可沒你家底厚�！�
顧耀堂想了想之后道：“要不這樣，媽那房子給你，以后你照顧媽，我上班，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