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有時間去看看你陳叔，代我轉(zhuǎn)告他，我們不能帶他一起去養(yǎng)老院了。
讓他別害怕，我們會祝福他的�！�
謝明萱哭得直抽氣：“爸，爸，你不能離開我們，我們還沒給您盡孝呢。”
謝云舟微微一笑：“乖乖，爸爸愛你們，媽媽也愛你們�！�
聽到這句話，雙胞胎一起失聲痛哭。
許昭陽想起父親臨終前說過一樣的話，也忍不住哭起來。
他見謝云舟臉上一直帶著笑，想起父親臨終時的樣子。
他們一個身患絕癥，一個不停地吐血，卻都一直在笑。
他有些相信，也許大姑父說的是真的。
在一片慌亂中，謝云舟拉著兩個孩子的手閉上了眼睛。
他的胸前都是他吐的血，大片大片的，把衣服都染紅了。
親朋故舊瞬間傳開，謝書記思念亡妻，吐血而亡。
84-操心的
老父親
陳進南從國外回來后，找了家大學教書。
剛開始，陳忠林想讓兒子去京市，那里政治氛圍濃厚，他有很多人脈在那里。
陳進南不肯，他說自己又不想當官，不想去京市，他要去滬市，他對滬市比較熟悉。
陳忠林拗不過兒子，最后妥協(xié)。
去滬市也好，去京市怕兒子想起顧鈴蘭。
但他有個條件，不許兒子回母校。
陳進南同意父親的要求，母校有少量人知道他瘋過。
他想重新開始新的生活，想找點事情做。
但世道對瘋子的包容性很低。
陳進南在滬市找了另外一所比較不錯的大學任教。
他上班就跟顧景元上班一樣，沒什么進取心，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晉升速度雖然慢點，該他的也沒人敢抹掉他的，沒兩年就升了副教授。
晃著晃著，他35歲了。
陳忠林有些著急，兒子一直沒成個家，他的心始終放不下。
可是他又不敢刺激兒子，想了很久，他找到謝文哲，希望謝云舟能幫忙勸一勸兒子。
顧鈴蘭死了十幾年，兒子一直守身如玉，放眼天下，再也沒有比兒子還癡情的人。
兒子已經(jīng)做到仁至義盡。
別說陳忠林，就是陳進南以前的準岳父也覺得這個女婿重情重義。
可是女兒已經(jīng)死了十幾年，他總不能讓陳家絕后。
陳忠林說是有三個孩子，只有陳進南是他親生子，前頭兩個孩子都是他老婆帶過來的。
以前兵荒馬亂的，也不講究那么多。后來他官越做越大，陳太太與他相識于微末，他自然不能做負心漢，故而把繼子女也當做親生的對待。
繼子女感念繼父的撫養(yǎng)之恩，從小就改姓陳。
但人人心里都清楚，只有陳進南才是陳忠林的親生子。
陳家三個孩子在外頭交際時，陳進南的話語權最大。
陳進南不成家，老父親死不瞑目。
謝文哲接到陳忠林的請托后有些發(fā)愁，想了很久后把皮球踢給了兒子。
謝云舟接到電話也發(fā)愁，這事兒不好辦啊，陳進南是個死心眼，萬一又瘋了，這幾年的努力不是白瞎了。
顧小曼見他發(fā)愁，主動把任務接過去，給陳進南打了個電話。
陳進南跟顧小曼東拉西扯了半天后才問：“嫂子，你找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顧小曼笑：“南哥，你們單位現(xiàn)在要交養(yǎng)老金嗎？”
陳進南嗯一聲：“交，都是直接從工資里扣。嫂子你還這么年輕，怎么就開始操心養(yǎng)老的問題？”
顧小曼幽幽道：“南哥，我是操心你養(yǎng)老的事情�！�
陳進南多聰明，立刻聽懂了前因后果。
“嫂子，讓你為難了�！�
顧小曼嘆口氣：“南哥，我是真的操心你的將來。我甚至想過，以后你跟我們住一起，我們一群老不死的互相照顧。
到時候你跟我和云舟一起去養(yǎng)老院，我家兩個孩子定期來看看，你侄兒和外甥們定期也來看看，這樣沒人虐待我們幾個老東西。”
陳進南忍不住發(fā)笑，笑完后問道：“嫂子，謝謝你，多謝你給我留一條后路。以后我老了要是真的沒地方去，就厚著臉皮去投奔你們�！�
顧小曼回答的脆生生的：“行，沒問題，只管來，我養(yǎng)著你們�！�
陳進南笑完后心里暖暖的：“嫂子，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他知道，別人不敢來勸他。只有顧小曼敢冒著把他逼瘋的風險來勸他。
顧小曼笑：“南哥，因為你是個大情種，天下少有。這樣的人如果不能善終，難道負心漢才能善終？那這個世界豈不是太讓人失望了�！�
陳進南的鼻頭發(fā)酸：“嫂子，謝謝你，我會跟我爸說清楚的�！�
顧小曼誒一聲：“南哥，你別多想，跟陳伯父溝通清楚。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訴他，把你對將來的打算說給他聽。
我說話算數(shù)，絕不反悔，除非我死了�！�
陳進南嗯一聲：“別瞎說，我會跟我爸說清楚的�！�
幾天后，陳進南趁著放假回家看望父親。
陳忠林以為謝家說動了兒子，心里比較高興，可等待他的又是迎頭一擊。
“爸，我不打算結(jié)婚了�！�
陳忠林非常失望：“進南，在你心里，我和你媽加起來也比不上鈴蘭嗎？”
陳進南拿起旁邊的美人錘，坐在小板凳上輕輕給父親捶腿：“爸，我都35了，到我這個年齡，已經(jīng)找不到真愛，夫妻同床異夢，豈不是寂寥。
爸，你和我媽在我心里很重要，你們是我重新開始的動力�！�
陳忠林反駁：“我也是過了三十才有你，難道我跟你媽沒感情？”
陳進南笑著解釋：“爸，我不是那個意思。就是因為羨慕你和我媽之間的感情，我才不想隨便結(jié)婚。
我想好了，等你和我媽退休了，你們?nèi)ジ易≡谝黄稹Ｎ腋缥医慵依锒济Γ矣袝r間招呼你們�！�
陳忠林默默地看著兒子，片刻后道：“進南，你把我們伺候好了，將來你老了怎么辦呢？”
陳進南笑了笑：“爸，我替我哥我姐分擔養(yǎng)老任務，將來我老了，侄兒和外甥們總不會真的不管我�！�
陳忠林嘆了口氣：“進南，你哥你姐孝順我，是因為我撫養(yǎng)他們長大。
你沒有撫養(yǎng)侄兒和外甥，沒有感情，他們不會認真對你的。你不要考驗人性，考驗人性的人最后只能得到失望�！�
陳進南開玩笑：“爸，我還年輕呢。我好好工作，爭取以后退休后待遇好點。”
陳忠林一看兒子的表情就懂，謝家沒有說動他。
看到父親失望的神色，陳進南心里不忍：“爸，要不我去領養(yǎng)個孩子吧？”
陳忠林搖頭：“別人的孩子輕易不要養(yǎng)，除非你能確認他的父母都是品行端正之人，不然將來長大了，大概率像親生父母。”
陳進南點頭：“那我聽你的�！�
陳忠林沒有把話說死，兒子才35歲，不急。
閔家老二不也是35歲結(jié)婚的么，頭年結(jié)婚，第二年生個大胖小子。
趁著兒子回來，陳忠林把兒子女兒兩大家子人全部叫回來吃團圓飯。
兄弟三個見面比較親密，陳忠林有意識讓兒子多跟外甥和侄兒們接觸，甚至還提議，等以后放寒暑假，讓陳進南回來陪孩子們玩。
85-我老了，你還這么年輕
為了讓父親放心，陳進南同意父親的一切要求，只要父親別說讓他找對象結(jié)婚就好。
陳家哥哥姐姐明白繼父的意思，也讓孩子們多跟叔叔（舅舅）玩，叔叔（舅舅）讀書好，多學一學。
陳進南在家里住了兩天，中途去謝家吃了頓飯，然后返回滬市。
回到學校后，陳進南一個人思考了很久，決定做出改變。
他開始認真對待工作，不再像以前一樣咸魚。開課題、帶研究生、搞研究……
陳進南開始變得異常忙碌，忙起來就沒有那么多時間去傷春悲秋。
陳忠林經(jīng)常跟他們學校領導聯(lián)系，聽說兒子知道努力了，陳忠林老淚縱橫，這個逆子總算知道上進了。
陳進南本是人中龍鳳，一旦認真起來，學術成果一項接著一項出爐……
可他依然沒對象，年過四十，還是光棍一個。不管多忙，他定期會去祭拜顧鈴蘭。
陳忠林退休后學謝文哲，帶著老伴去兒子家里住。
他有自己的私心，和老伴住在小兒子家里，大兒子和女兒得空就會去看看。
這樣三個孩子關系能好一些，孫子外孫子們也能多來看看叔叔（二舅）。
陳進南工作之余陪伴父母，日子倒也不錯。
可他沒孩子，陳忠林心中這個疙瘩一直解不開。
熬到陳進南四十五歲，當了博士生導師，陳忠林更加著急了。
他甚至想到個餿主意，讓兒子找個年輕女性領個結(jié)婚證，用醫(yī)學手段生個孩子。
這樣兒子沒有背叛感情，也能有個后代。
哪怕生過孩子后離婚也行，他可以給這個兒媳婦任何資源。
陳進南被嚇到了，他再三跟父親解釋，他以前不結(jié)婚是因為情傷，現(xiàn)在不結(jié)婚是因為已經(jīng)歇了那個心思。
他工作太忙了，那么多科研項目等著他呢。
陳忠林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他去找閔學中，讓閔學中幫忙找個烈士的孩子，最好是那種父母雙亡的。
閔學中速度很快，不到一個月就找到了個小男孩。
孩子年齡不大，父親是烈士，母親因病去世。
陳忠林堅信，父親是烈士，孩子品行不會差！
而且父母雙亡，把他養(yǎng)大了，沒人會來要孩子。
烈士的孩子，他陳家來養(yǎng)，總比那些親戚要好！
等陳進南知道的時候，他爹已經(jīng)把孩子帶回家了。
看著忽然多出來的兒子，陳進南有些奇怪。
算了，父母高興，那就收養(yǎng)吧。
陳進南帶著孩子去辦了收養(yǎng)手續(xù)，但他沒給孩子改名字，連姓都沒改。
他覺得改了孩子名字有些對不起烈士！
辦完收養(yǎng)手續(xù)后，陳進南心里有些感慨，從此他也是有兒子的人了！
陳進南給兒子取個小名叫旺旺，寓意他以后的人生越來越旺。
二人雖然在法律上是父子關系，陳進南讓旺旺叫他伯父，還告訴孩子，你父親是烈士，你不能忘了他。
旺旺搖頭：“我叫你爸爸，我也不會忘了我爸爸。”
陳進南想了想之后道：“那你當著爺爺奶奶的面叫爸爸，私底下你可以叫我伯父�！�
旺旺點點頭，但他私底下也一直叫爸爸。
陳進南并不在意他叫自己什么，他盡自己的責任，開始學習怎么帶小學生。
有時候帶不過來，還會把他扔給手底下的研究生們帶，讓大哥哥大姐姐帶他玩。
老兩口找到了事情做，照顧兒子孫子。
一晃十幾年過去，旺旺離開家去上大學，陳進南六十多歲了。
父母先后離他而去，他也到了退休的年齡。
陳進南第一次感受到了孤獨。
他趁著身體還能動，開始經(jīng)常到處去走走。
每次出去一陣子，偶爾回來后去別人家里坐坐。
時間久了，他慢慢發(fā)現(xiàn)自己在別人家里的格格不入。
他開始養(yǎng)寵物，把年輕時的愛好撿起來，各種交朋友，對抗孤獨。
但他不會隨便去騷擾旺旺。
該他盡的責任他都做的很好，幫養(yǎng)子成家立業(yè)，別人家的孩子有什么，他都照著辦。
好在旺旺不是個沒良心的孩子，經(jīng)�；貋砜纯答B(yǎng)父，還想邀請養(yǎng)父去跟他一起住。
陳進南每次都拒絕。
等到他七十歲，旺旺再次來邀請他。
陳進南還是拒絕，但是他開始交代旺旺：“你在我家里裝上監(jiān)控，每天看看，如果我能自由行動，你就別管我。
如果哪天發(fā)現(xiàn)我不能動了，你就送我去養(yǎng)老院吧�！�
旺旺不同意：“爸，你去我那邊，你要是真的不想跟我住一起，我在我家附近給你買套小房子住。”
陳進南搖搖頭：“這里有我父母生活過的痕跡，我在這屋里不會害怕�！�
“爸，你跟我走吧。你一個人住，孤獨不說。長時間沒人跟你說話，大腦思考問題變緩慢，而且外頭有些人就喜歡盯著孤寡老人。”
陳進南笑了笑：“旺旺，人老了就要學會和孤獨相處。不管兒孫滿堂還是孤身一人，每個老年人的內(nèi)心都是孤獨的。
如果害怕孤獨，就會想去抓住很多東西。可這世間的很多東西，越抓得緊，越失去的快。
我從年輕時就學會了和孤獨相處，你不用擔心我�！�
“爸，以后我越來越忙，可能回來的時間少。咱們住近一些，我去看你也方便。”
陳進南想了想之后道：“這樣，我再一個人住兩年，兩年后你也穩(wěn)定下來了，到時候我再去找你。”
父子兩個商量后，仍舊各過各的。
兒子走后，陳進南在家里開始做手工活兒。
他跟著視頻學雕刻，親手雕刻了三塊牌位，父母的，還有顧鈴蘭的。
兩年后，旺旺來把老父親接走了，還有那三塊牌位。
陳進南不喜歡跟兒子媳婦住在一起，兩家住同一個小區(qū)，他獨居。他可以幫忙接送孩子，遛狗。
沒過兩年，顧小曼去了，陳進南去參加葬禮。
看著遺像上白發(fā)蒼蒼的顧小曼，他心里埋怨了一句，說好了我們一起養(yǎng)老的，你這么早就去了，你這個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