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站在對面的五條悟幾乎是瞬間就敏銳地察覺到了好友的變化。
但他卻沒露出多少好奇的聲音，只是倦怠地掀起眼皮，看了夏油杰一眼：“你怎么了？”
就是這一眼，仿佛是兜頭的一盆冰水，瞬間將夏油杰里里外外澆了個透心涼。
“你看不到？”夏油杰愕然。
五條悟皺眉：“看什么？”
——他真的看不到。
夏油杰瞬間閉嘴了。
不是咒靈。
五條悟最后重復了一遍：“你要和我一起離開嗎？”
于此同時，“綾香”卻像是感應到了他的去意，彎腰湊近，在他耳邊綿綿細語，輕柔的嗓音就像是一道又一道的枷鎖，壓得他直不起身。
[我們說好要一起留在高專]
[我還想看你當老師的樣子呢]
[你答應過我的，你忘了嗎？杰]
[你忘了嗎]
柔韌的手臂死死產(chǎn)纏在自己身上，勒地他幾欲作嘔，而對方冰涼的吐息就在耳邊，凍得人快要失去知覺。
夏油杰嘴唇發(fā)抖，臉上的肌肉都不自覺的抽搐了起來，他難以抑制地露出痛苦的表情，感覺自己的每一根骨骼都在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吱嘎怪響。
那些消失的臟器又回來了，它們尖叫扭曲，最后變成一汪污血，將所有都侵蝕干凈。
我沒有忘。
我答應過你，我會一直一直，在高專陪著你。
如果發(fā)瘋才能繼續(xù)看到你，那我也是自愿墜入瘋狂的。
是你詛咒了我。
而我是心甘情愿的殉道者。
所以沒關系。
無論你對我做什么，我全都原諒你。
“不了�！毕挠徒芪⑿ζ饋恚牭阶约荷眢w里發(fā)出的聲音，空洞遙遠，仿佛是一個陌生人在說話。
“我要留在高專�！�
五條悟沒再說什么，從地上拎起仍舊在呆呆落淚的天內(nèi)理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就此，分道揚鑣。
第76章
落日時分，
明明是夕陽西下的時刻，今日的天空卻看起來像是粉色的。
是那種淺淡的，仿佛混進了乳白和橘黃的紫粉色，
漂亮得讓人以為自己在做夢。
置身在這種粉色的落日中，
總會給人一種錯覺，
也許自己是在一幕電影里，一張相片中，一場遺夢間，任由是誰，在這個時候都會回憶起一些美好又浪漫的東西。
五條悟就是在這個時候闖進高專的。
他叛離高專已經(jīng)一年了，五條家因為星漿體的事情和咒術高層拉拉扯扯了幾天，但無論說得怎么冠冕堂皇，這個世界永遠適用的一條標準就是強者為尊，東拉西扯到最后，
誰都不敢真的和五條悟翻臉。
于是最后只能這么不尷不尬地輕輕放下了，大家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
至于天內(nèi)理子的下落。
反而公開檔案里只說是被伏黑甚爾給殺了，針對伏黑甚爾的追殺令也很快發(fā)了出去，新晉的特級咒術師夏油杰連夜接了任務，
但他只差把整個東京都翻過來了都沒能找到人。
似乎伏黑甚爾自從那次任務之后就消失在了咒術界，再沒人見過他了。
連特級都找不到，
大家全部默認對方要么已經(jīng)逃到了國外，
要么就是死了。
五條悟雖然破壞了星漿體和天元的融合計劃，
但是咒術高層不僅不敢和他計較，甚至還要幫著他遮掩，就算他現(xiàn)在忽然發(fā)瘋，
沖過去直接砍死一半的高層，
也沒有人會說什么，
沒有人敢說什么。
因為他這一年實力進步的速度，只能用駭人聽聞來形容。
——比起一年前那個尚有短板的五條悟，現(xiàn)在的他已經(jīng)是當之無愧的最強。
沒有漏洞，沒有弱點，沒有破綻。
人類不應該擁有這樣近乎不受抑制的力量，但偏偏五條悟就是有了，所以他想殺誰就殺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非人的力量已經(jīng)足夠讓人恐懼，更別說五條悟這一年的性格變得尤為喜怒不定。
霜雪一般的面容，看起來比玉石更冷硬，比起一個人，現(xiàn)在的五條悟更像是端坐在云端的神祇。
任何人在看到他之后，都不得不卑躬屈膝，連直視對方的勇氣都跟著被吞噬了，深怕不恰當?shù)难孕袝胺噶诉@位積威甚重的五條家主。
咒術高層冷眼旁觀，直到最后也沒人敢到表現(xiàn)得越來越強勢的五條悟面前自尋死路。
甚至在五條悟表現(xiàn)出自己的壞脾氣和不受控之后，他們反倒是比之前表現(xiàn)得更加客氣，緊守雷池，絲毫不敢僭越。
五條家的聲勢不僅沒有因此受損，反而越發(fā)強盛起來。
五條悟踏進高專結(jié)界，扯下用來遮眼的雪白綢緞，璀璨的蒼藍色眼瞳掃過仿佛從自己離開那天起就毫無變化的一草一木，然后緩緩移開。
純黑色的羽織掠過新結(jié)的花苞，下一秒就將其從枝頭上掃了下來。
隨后木屐從這半朵殘花上踏過，將其埋葬進土壤里。
五條悟打開宿舍門的時候，并也不驚訝這里看起來和一年前完全沒有區(qū)別——顯然是有人長期來維護和打掃，就連桌子上的都停留在最后一次的那一頁，就這么平平地攤在桌子上。
顯然是有人花了很多精力，甚至營造出一種這里的主人只是暫時離開，隨時都會回來的錯覺。
五條悟獨自在門口站了一會兒，才慢慢走了進去。
他也不管自己身上穿得有多隆重，直接往沙發(fā)上一倒。
伴隨著一道低啞的吱嘎聲，空氣中揚起細小的浮塵，此時的夕陽又黯淡了些許，昏暗的光線下，就連灰塵看起來也像是星屑。
五條悟長出一口氣。
雙眼在房間里掃了一圈，他突然一愣，隨后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個淡淡的微笑。
但因為實在太久沒笑了，故而看起來有些僵硬。
五條悟忽然伸出手，從身下雙人沙發(fā)的隔擋中找到了一顆水果硬糖。
——是最普通的葡萄味。
但他卻像是看到了什么讓人驚喜的禮物，彎起眼睛笑了起來，眉目舒展，難得顯出點孩子氣。
五條悟猶豫了一會兒，最后還是拆開，小心翼翼地放進了嘴里。
隨后他就這么靠在沙發(fā)上，眼睛定定地注視著窗外的夕陽，像是在等待些什么。
片刻后，五條悟眼瞳微微一閃，伴隨著嘴里最后一絲甜味消散，他從懷里取出一個鈴鐺形狀的咒具。
——故人之地。
——逢魔時刻。
——祭奠之日。
伴隨著咒力的快速涌入，原本看著仿佛是玉石制成的咒具像是忽然變成了一團橡皮泥，在五條悟手中瘋狂蠕動起來，圓潤的表面橫生出數(shù)根尖銳猙獰的肢節(jié)，這讓它看起來有些恐怖。
像是一個變異后的蜘蛛。
隨后五條悟用手將它捧起來，眼都不眨地按進了自己的心口。
——他詛咒了自己。
疼痛仿佛變成此時唯一能確定的東西。
五條悟牙齒咬得很緊，感覺自己的心臟像是被人正在用刀隨意分割，胸口悶窒，他甚至怕自己一張嘴就會吐出來。
他痛得眼前發(fā)黑，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臉上猙獰的表情。
但是最后還是忍住了，倒不是說他用了多大的毅力，只是在那一瞬間，五條悟心中忽然冒出一個幼稚的念頭——這樣遜的樣子要是給她看到，她說不定就再也不喜歡我了。
可實在太痛了。
在這一波連著一波，仿佛永遠看不到盡頭的疼痛中，五條悟抓著心口的衣服，手背上青筋暴起，變成了可怖的青灰色，和雪白的肌膚映襯，仿佛那只爬進他身體的蜘蛛，已經(jīng)通過別的方式，和他寄生在了一起。
他的手里捏著的那張玻璃糖紙，隨著這番動作，發(fā)出一點刺耳的聲響。
五條悟悚然，下意識地松開了手。
他定定地盯著看了一會兒，感到自己就像是這顆被遺忘的糖，被她隨手扔在了這里。
情濃時表現(xiàn)得仿佛非你不可，情淡時就連個眼神都欠奉。
溫柔的粉色夕陽隨著時間的流逝，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渾濁的暗紫色，像是混入了污泥，變得讓人作嘔了起來。
五條悟流出來的冷汗將鬢角也浸濕了，他狼狽地跪在地板上，疼得恨不得立刻去死，但精神卻亢奮無比，以至于低聲笑起來。
那笑聲嘶啞，時斷時續(xù)，比哭更瘆人。
騙子，你為什么還是要騙我。
好恨，好恨！
我那么喜歡你，你卻什么都不留給我。
你什么都不肯留給我。
至少再讓我見你一面。
我要再見你一面。
五條悟本來就聰明絕頂，更別說他自從一年前的那一天之后，腦子時常紛紛雜雜，像是多了許多不同時空的記憶。
——她的微笑，她的眼淚，她的示弱，她的逞強，她的偽裝，她的真誠，她的欺騙。
全部都分毫畢現(xiàn)，哪怕想要盡力忘記，也像是被逼迫著一樣反復想起。
通過這些零散的片段，五條悟其實已經(jīng)大致猜到了禪院綾香身上一定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而她死亡的真正原因也有待商榷。
但是沒有關系，我們還有很多時間，我會找到你的。
——“我要再
見你一面�！�
我像是一個從溺水中生還的幸存者，猛然從一片漆黑的帷幕后被狠狠推了出去。
雖然已經(jīng)成功觸發(fā)了結(jié)局，但是卻并沒能立刻脫離這個世界，我反而進入了一個類似于待機模式的尷尬狀態(tài)。
直到剛才，就在我聽到五條悟聲音的同時，感到自己像是被人從后背推了一把，整個人像是從某個封閉的蛋殼中剝離，重新暢快地呼吸起來。
——等等。
我嘗試想要呼吸，卻發(fā)現(xiàn)不僅無法實施，甚至就連自己的肺部都感覺不到了。
一覺醒來發(fā)現(xiàn)沒辦法喘氣怎么辦，在線等，很急。
不僅如此，我嘗試說話的時候，震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此時只能發(fā)出虛弱的氣聲，聲音聽起來扭曲又怪異。
怎么回事��？
我明明聽到了系統(tǒng)播報我順利觸發(fā)這周目結(jié)局了啊，還掉落了珍貴的ssr道具來著，結(jié)果居然給我卡bug，又重新給我送回來了。
給我搞黃粱一夢是吧。
系統(tǒng)失常加上這些忽然出現(xiàn)的異樣讓我難得感到有點驚慌，不僅如此，我就連游戲面板都打不開了。
這個破游戲出bug了，我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個。
所以我當機立斷準備按下了退出游戲，結(jié)果卻被告知——
我一怔。
還沒等我找系統(tǒng)問個明白，身側(cè)的墻壁忽然塌了一大片。
……什么情況。
我下意識的往房間里的陰影處退去。
等到縮在角落里之后，我才有功夫抬起頭，只見這位將墻都錘塌了的猛人并沒有直接走進來。
他只是伸出手一只手，朝著我所在的位置招了招。
……有點奇怪，我居然覺得那只手很眼熟，仿佛曾經(jīng)看到過很多次。
還沒等我進一步觀察，隨著來人的動作，一股奇怪的吸力傳來，我身邊大概五米的位置有個長相奇葩的大兄弟像是被吸塵器給召喚了，直接沖到了那只手上，變成了一個通體漆黑的圓球。
屮。
這不是夏油杰的咒靈操術嗎？
這一刻，我的腦海中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個可怕的聯(lián)想。
我不會成咒靈了吧。
十分鐘之后，在確認了自己的咒靈身份之后沒多久，我就被夏油杰用咒靈操術給收復了。
過程很奇怪，不過我沒掙扎，我猜這部分也是結(jié)局的一部分，也不知道我這次到底打出了什么be，居然有這么多后置劇情。
其他還好，唯一讓人不太適應的部分就是夏油杰收服咒靈的方式是把咒靈變成球然后咽下去。
通過唇齒，順著對方食管往下的感覺非常非常怪異。
我每回憶一次，頭皮就要麻上一回。
還好我沒有直接掉進夏油杰的胃里，直接在中途就像是掉進了一個異次元，仿佛整個人被扎進了一個麻袋，還被人背著到處跑。
過程中除了不太通氣，其他倒也還好。
就這樣，我跟著，好吧，是我被夏油杰帶回了高專。
我有些搞不清楚自己的評級，也不知道夏油杰為什么沒有察覺到我身上的異常。
趁著夏油杰沒注意，我偷偷跑出來透氣。
當咒靈的日子很無聊，我只是當了小半天就開始感到不耐煩了。
早在睜開眼睛的第一時間，我就已經(jīng)觀察過了四周的景象，并做出了基本的判斷——目前仍舊在咒術高專里，看周圍的裝修布局，倒是有些像是夜蛾老師的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