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書名:如何折辱清冷仙長
作者:黍?qū)?br />
簡介:
-注:女主前幾章是分1身失憶狀態(tài),非本體出場
據(jù)傳,合歡宗無垢老母,美艷絕倫,為人卻陰險毒辣,還暗中跟魔門勾纏不清。
可少有人知,無垢老母劉巧娥曾經(jīng)只是一個大字不識的普通村婦。
從一介村婦走到一宮掌教,劉巧娥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舍棄了多少東西。
投身邪道,非她所愿,她向往詩文中“背上匣中三尺劍,為天且示不平人”。
而支撐她一路走來的是,是記憶中那個秀淡出塵,雪魄冰心的謫仙——慕道瑛。
她向往慕道瑛,一如向往自己理想中的長生,光明。
她的確喜歡過慕道瑛,但那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了。
那時候,她還不只是掌教,只是一個身在無間,向往正道的小小的合歡宗弟子。
為此,她千辛萬苦,終于潛入了正道舉辦的春臺論道大會上。
她想要投入名門正派,也想要看看他。
可慕道瑛僅僅只看了她一眼,便平靜地對左右說:“此人非正道�!�
那一天,她被當(dāng)成邪道細作,打成重傷,丟下懸崖,墜入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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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道瑛是玉清觀的劍閣首座,是整個東華界千年難得一出的天之驕子。
他是高不可攀的明月。
而劉巧娥偏要讓他卑賤如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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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劍丹心慕道瑛,素來以正直柔善名聞于世。
那一日,仙盟接到密報,言說有邪魔外道將要攪亂春臺問道。
令他們務(wù)必嚴加守衛(wèi),防止細作混入。
慕道瑛照辦了,他恪盡職守地守在山門前,認出了每一個企圖混入山門的邪魔。
邪魔多狡,又有誰會關(guān)心這其中有一個向善的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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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道瑛一生未曾對不起任何人,卻唯獨對不起劉巧娥。
而這一錯,竟用他一生來償還。
他曾發(fā)愿,無意男女情愛,僅以此身合大道。
卻沒想到,垂纓佩玉,規(guī)行矩步的劍中君子慕道瑛,終有一日,會冒天下大不韙,成為正道眾矢之的。
守在她面前,道毀玉碎。
第1章
你說這慕仙長當(dāng)真與那魔門勾結(jié)?
人間歷建元五年。
越洲,剡縣。
孟春。
自從開了春,這越洲的雨水便一日接一日地下個不停。
煙雨空濛,青山如洗。
一行仙盟弟子正押解著如今仙盟最為重要的犯人匆匆趕往金庭玉臺行刑。
下過雨的山路并不好走,泥土綿軟泥濘,一腳踩入飛濺了人一身的泥點子。
但仙盟規(guī)定,押解人犯至剡縣時,需舍棄一切飛行法器,沿途游行示眾,直至登金庭山,達金庭玉臺。
連日的雨下得仙盟弟子倍感晦氣。
領(lǐng)頭的弟子見眾人興致不高,內(nèi)心也覺得無奈。
不過還好,修士身強力健,再走上個一天一夜,便能到金庭山地界了。
“眾人再堅持一天!”他揚起嗓音,環(huán)顧四周,勉勵道,“這是仙盟交給你我的任務(wù)!眼看著就快到金庭山了,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松懈!”
說到這里,他的目光不由望向隊伍最中央那道落拓身影。
這是個約莫弱冠的年輕男人。
他烏發(fā)青青,眉眼如晝,鼻梁挺直,唇薄而軟,是個極為清俊的美男子的長相。
雨霧朦朧了他烏濃纖長的眼睫,男人的身姿一如既往的沉默堅韌,如淡淡融進春雨中的水墨。
從自青洲到越洲九萬里,這一路上何其艱辛,這人一路上俱都緘默以對,從未吭過一聲。
領(lǐng)隊的弟子想到這里也有些復(fù)雜。
誰能想到昔日玉清觀首席弟子,被譽為仙都瓊葩的慕道瑛會淪落到這個地步呢?
因為腳上帶著重達千鈞的腳鐐,慕道瑛的步伐沉重而趔趄。腳踝上的血肉被沉重的腳鐐磨去,可見白骨。
肩頸上的枷鎖壓得他雙肩高高腫起,流血,化膿,此時也露出森森的白骨。
慕道瑛卻靠著驚人的意志力忍耐了下來。
即便淪為最卑賤的階下囚,枷鎖壓彎了他的脊梁,這人也無愧于天生劍骨,依舊淵靜自持,神情平靜,舉止得體,只眉眼間隱約淡淡的疲憊。
雨水打濕了慕道瑛的眼睫,他眼皮因為連日受審微微腫脹,動一下森森的疼。一斂眸,滾下一滴晶瑩的雨珠來。
從師尊忽然叛出玉清觀,再到他被押上仙盟受審,這一切來得太快了,快到他措手不及。
半個月前,玉清觀前任掌教紫霄真人壽數(shù)已盡,魂歸道山。
掌教之位便一直在師尊靈元真人與清虛真人之間懸而未決。
東華界靈氣濃郁,是難得的仙家福地,境內(nèi)連同魔門宗派在內(nèi)的大大小小修真派門數(shù)以萬計。
其中尤以玉清觀,太和派,游劍閣,這三大宗門為首。
有這三宗坐鎮(zhèn),魔門不敢輕易造次。
三宗的安穩(wěn)便代表著東華的和平。
值此掌教交接的多事之秋,身為玉清觀劍閣首席的慕道瑛不敢掉以輕心。
師尊靈元子生性灑脫不羈,無意掌教之尊。清虛真人繼承掌教之位合情合理。
玉清觀傳統(tǒng),掌教素有看護門中道器“七寶返魂燈”一職。
慕道瑛知曉這些年來東華并不太平。天數(shù)變幻,前任掌教紫霄真人曾預(yù)感氣運流轉(zhuǎn),人劫將至,魔門將興。
這些年來魔門八宗蠢蠢欲動,小動作不斷。據(jù)說背地里跟不少正道宗派都暗通款曲,還跟那亦正亦邪的合歡宮眉來眼去,交往甚密。
然而誰也沒想到在清虛真人繼任掌教大典的前夜,師尊靈元子會與魔門勾結(jié),奪走七寶返魂燈,叛門而去。
當(dāng)提劍與靈元子對峙時,素來冷靜沉穩(wěn)的慕道瑛一時怔忪。
他揮不出手中的劍。
靈元子卻道:“寧瑕,你信我不信?”
“清虛才是與魔門勾結(jié)之人!他繼位掌教,七寶返魂燈勢必落入魔門手中。”
“你若信我便不要攔我�!�
慕道瑛霎時心亂如麻。
眼前是手把手教他習(xí)劍,帶他入道,親自撫育他的師尊,肩上是身為玉清劍閣首座的重擔(dān)。
慕道瑛內(nèi)心劇烈斗爭,幾個思量間,終于將劍鋒一轉(zhuǎn),作出決定,泠然道:“師尊快走,此地交由我來應(yīng)對�!�
習(xí)劍數(shù)十載,他本該為守候同門安危而拔劍,今朝卻與師兄弟姐妹刀劍相對。
慕道瑛無意傷人,在靈元子逃出山門之后,便收了劍束手就擒。
靈元子叛逃山門,作為共犯的慕道瑛被當(dāng)場緝拿,押解仙盟金庭玉臺受審。
“你說這慕仙長當(dāng)真與那……魔門?”
一個年級尚小的仙盟弟子挨不過路途的枯燥,忍不住低聲和身邊的同伴議論起來。
“他年紀輕輕,又生得這樣好的天資,前途一片光明……好好修煉個百載春秋未嘗不能入盟,這是何苦來哉?況且,也未曾見他——”
“這你可就不懂了,我問你,你知道合歡宮嗎?”
“合歡宮?”那年紀小的仙盟弟子干咳一聲,“這誰不曉得?”
另一人壓低了嗓音:“聽說這些年來合歡宮走得跟魔門近,這慕道瑛從入道起就跟合歡宮的人糾纏不清……”
這他也是知曉的。玉劍丹心慕道瑛天生劍骨,姿容如玉,不知有多少合歡宮的妖女上趕著要跟他雙修的。
難不成這慕道瑛是通過合歡宮的門路跟魔門搭上了線?
“我還聽說合歡宮的妖女無垢老祖生得美艷絕倫,正派也好,魔門也罷,不知多少修士都拜倒在她石榴裙下,做了她裙下亡魂……”
那弟子說到這里看了眼那清正凜然的玉清劍閣首座一眼,忍不住嘿嘿笑起來,“這恐怕是英雄難過美人關(guān)?”
“聽說此人最厭惡魑魅魍魎妖魔鬼怪,如今一看,也不過爾爾嘛……”
“噓!你少說兩句,慕道瑛秉性高潔,到底有沒有不跟魔門勾結(jié)還兩說呢……”他身邊那年長一點的師兄見他越說越不像話,匆忙瞪他一眼,又忙抬頭去看慕道瑛,生怕自家小師弟不知死活的話被他給聽去了七八分。
要知道“玉劍丹心”慕道瑛,為人清冷正直,剛正不阿,善惡分明,執(zhí)“逢春”劍,掌門內(nèi)戒律。是十足的皎皎君子,神仙人物。
連日以來的折磨令慕道瑛身心俱疲,實際上他已經(jīng)無力再分辨那些仙盟弟子的只言片語,殘存的思緒令他思慮的皆是半個月前那場玉清大變。
那仙盟小弟子還不服氣,“什么兩說?!明明是人證物證俱在,證據(jù)確——”
正當(dāng)隊伍行進到一處梨花林時,從林內(nèi)四面八方突然彌漫開一陣淡粉色的香瘴來。
慕道瑛是人群中最先反應(yīng)過來的那個人。
身為玉清大師兄,他帶隊執(zhí)劍多年,劍下所斬妖邪不計其數(shù),哪怕如今受傷沉重,神志昏蒙,但經(jīng)年累月所養(yǎng)成的戰(zhàn)斗經(jīng)驗還是令他最先覺察到不對。
慕道瑛第一反應(yīng)想要拔劍,卻意識到“逢春”已不在自己身邊,心念電轉(zhuǎn)間,只得冷喝了一聲道,“有敵襲!”
領(lǐng)隊的弟子聽他一聲冷喝,抬眸見香瘴瘋狂地蔓延過來,眼皮重重一跳,卻是大喝道:“當(dāng)心劫囚!”
那小弟子愣在原地,“確鑿”兩個字被他咕咚一聲吞回肚子里,他張著嘴一副呆呆的模樣。
……難不成真讓他說中了?這慕道瑛人模人樣的背地里當(dāng)真和魔門勾結(jié)?
香瘴來得如此迅速,擴散極快,幾乎一眨眼的功夫,便將眾人一一隔絕。
香瘴吸進口鼻泛著淡淡的甜香,那小弟子只覺得眼前一花,登時天旋地轉(zhuǎn),握劍的手也軟綿綿地提不上任何力氣。
而原本無形的香瘴也在這時突然起了詭譎的變化,絲絲縷縷的瘴氣竟然纏繞成線,如蛛絲粗細,在雨后的日光下閃爍著皎然的冷光。
寒光一閃,霎時間,仙盟弟子便已經(jīng)身首分離,命殞香瘴。
那些不慎吸入香瘴的仙盟弟子死相則更為凄慘,數(shù)不清的細線從喉口深入肚腹,迅速洞穿了他們的五臟六腑,又從身體各個角落一齊射出。
負責(zé)押解慕道瑛的仙盟弟子都是幾大宗門中的內(nèi)門精英,在這古怪的瘴氣之下竟毫無還手之力,成了任人屠宰的牲畜。
領(lǐng)隊的弟子終于認出這古怪香瘴的來歷,卻已經(jīng)為時已晚,只能嘶啞著嗓音喃喃道:“合歡宮……是合歡宮的香瘴……”
慕道瑛當(dāng)真與合歡宮勾結(jié)!
……
霧起剎那,慕道瑛面色遽變,踉踉蹌蹌提著鐐銬想要上前施以援手,但他這一身鐐銬皆為沉水精鋼特質(zhì),修士掙扎得越劇烈鐵鏈收縮得就越緊。
眼看那領(lǐng)隊弟子神色怔怔,快要殞命香瘴之下。
慕道瑛不顧鎖鏈深深嵌入肌理,面色蒼白,秀眉緊擰,強忍疼痛,一個飛身撲了上去!
“讓開!”
孰料,一陣沛然巨力飛快穿過梨花林,猛地撞上他的后心!
同一時間,慕道瑛被一掌擊數(shù)丈之遠,心肺欲裂。
而霧氣也扯碎領(lǐng)隊弟子四肢,飛起漫天血霧。
鮮血血兜頭澆在慕道瑛的臉上。
溫?zé)岬摹?br />
他大腦嗡地一聲,原本熱血的大腦這個時候卻突然冷卻了下來。
慕道瑛動了動眼睫,瓷白的臉上滑落下點點血珠,平靜地抬起眼,一雙眼如浸寒星,眼里閃動著不加掩飾的痛恨,冷冷凝望霧氣之中緩步走來的一道曼妙身影。
“貴派今日在金庭玉臺附近大開殺戒,難道不怕仙盟追責(zé)嗎?”
霧氣散去,梨花染血。
一個女子碾碎了腳下的梨花,踏血而來。
她生就一雙極為嫵媚的鳳眼,眼尾微翹,肌膚晶瑩若梨,比艷櫻桃。
“慕道長見諒�!迸游⑽⒁恍Γ且浑p鳳眼流眄生波,艷光四射,“在下合歡宮總管陳玉柔,奉合歡宮宮主——無垢老母之命,請慕道長前往宮中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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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華境內(nèi)宗門數(shù)萬,合歡宮非仙非魔,當(dāng)屬其中異類。
門下弟子不修正道,以采陰補陽、采陽補陰的陰陽交合之術(shù)為長生法門,數(shù)千年來一直深為正道不恥。
合歡宮宮主無垢老母,便是高潔出塵如慕道瑛也曾有所耳聞。
無垢老母的俗家姓名與來歷如今已無人知曉,只傳說她生得極為貌美,得了合歡宮老宮主的青睞,被收作了姬妾留用,又使盡了渾身解數(shù)哄得老宮主收她為徒。
僅僅用了短短三年時間,就從一個默默無聞,以色侍人的姬妾,一躍成為舉世皆知,心狠手辣的妖女魔頭。
一直以來,東華境內(nèi)都有傳言老宮主的隕落與她脫不了干系。
老宮主死后,無垢老母迅速血洗了宮中的反對勢力,把持了合歡宮的大權(quán),成為合歡宮新任宮主。
據(jù)說那天合歡宮橫尸累累,山下全是從山上流下來的血,鮮血滲透了合歡宮門前臺階,門人弟子日日用清水刷洗也洗不干凈石縫里殘存的人血。
無垢老母大權(quán)在握,乾綱獨斷,御下風(fēng)格尤為酷烈,但凡門下弟子伺候得稍有什么不如意,輕則廢靈根剜仙骨逐出宮門,重則枉送了性命。
自從她得了勢,那些曾經(jīng)得罪過她的宗門也都遭了殃,輕則家破,重則滅門。
慕道瑛行為處事極為正派,江湖傳聞本多捕風(fēng)捉影,添油加醋。對于無垢老母身上的傳聞向來秉承著“耳聽為虛眼見為實”的態(tài)度。
但近些年來,魔門每一次行動的背后都隱約可見合歡宮的身影。
此時合歡宗主動找上門來,他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仙盟同門慘死身前,這個年輕的男人依然保持了最大程度的克制。
陳玉柔緩緩揚起眉,見這清冷如霜的年輕人半靠著梨樹,緩緩坐直身子。
潤澤的烏發(fā)垂落下來,他身姿挺拔如松,落拓的身影巍峨如岳。
纖長枯瘦的指尖合在上,強忍下五臟六腑血氣翻涌,慕道瑛垂眸淡聲道:“我竟不知這便是貴派請人的態(tài)度?”
陳玉柔有點兒驚訝地笑了一下,“手下的人不懂事,冒犯了慕道友,還望道友見諒�!�
慕道瑛:“老母地位尊崇,竟也關(guān)心到我這個小輩弟子的生死不成?”
合歡宮畢竟不是魔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