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他有滿腹的草稿要講，但拿不準(zhǔn)賀崢可能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是驚訝、氣惱，或者鎮(zhèn)靜。無論是哪一種，他都不想影響賀崢的心情，要先讓賀崢吃飽飯?jiān)僬劇?br />
賀崢今日的話也不多，林向北夾給他多少他就吃多少，直到林向北意識到人的胃口是有限的才不舍地停止了喂食的舉動。
兩人像往常一樣分工合作，一個收拾灶臺，一個下樓丟廚余垃圾，一切都沒有變化。甚至等洗過了澡，賀崢進(jìn)了書房，林向北獨(dú)自坐在沙發(fā)上發(fā)了將近半小時的呆，終于想起來不能再這么拖拉下去了。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他再怎么爭分奪秒地珍惜相處的時光，鐘擺也不會停止走動。
他先灌了一杯涼水，給躁動的心降溫，收效甚微，然而還是忐忑地站到了書房的門口。
奇怪的是，他以為正在加班的賀崢卻只是沉靜地坐在書桌后，連筆記本都沒開，仿若特地在等他。
林向北心口一凜，慢慢地走進(jìn)去道：“我有話跟你說�！�
其實(shí)他心里設(shè)想的最佳談話地點(diǎn)是沙發(fā)，書房的話，因?yàn)槭怯脕韺W(xué)習(xí)和辦公的地方，總有點(diǎn)太過于冷冰冰的感覺。
他搬過椅子坐下來，端坐在桌對面的賀崢也有點(diǎn)冷冰冰的感覺。
林向北顯然準(zhǔn)備了一大堆話，但遲遲不開口，拖延的小動作倒是很多。先是把雙手架在了桌子上，幾秒后，又交疊著放在腹部處，再過了一會兒，相握著卡進(jìn)了自己的大腿縫，很用力地夾著。
賀崢一直在凝注著他，等待的時間太長，卻仿佛窺探到了他內(nèi)心的折磨，沒有催促的意思。
“我......”林向北的嘴巴和他即將要說的話正在進(jìn)行無聲的較量，但措辭的重要性清清楚楚地寫在臉上。
他終于艱難地開了話匣子，聲音很輕，卻無異于給平靜的土壤拋下一個重磅炸彈，“我想，我們分開會比較好�！�
嚴(yán)謹(jǐn)?shù)經(jīng)]有用分手兩個字。
耐心等來這樣一句話的賀崢眉心深鎖，很輕微地?fù)P起了下頜，深深的一個吐息伴隨著重重地閉了一下眼睛。他的表情在介于大失所望和果然如此之間，再睜開眼，銳利的視線直直地射到林向北略顯蒼白的臉上去。
他近乎冷峭地笑了笑，“所以今晚吃的是散伙飯？”
一頓，給了林向北一個選擇的機(jī)會，“你是已經(jīng)決定了來通知我一聲，還是跟我商量？”
商量的事情通常都有挽回的余地。賀崢靠著椅背，兩條長腿隨意交疊著，是一個很散漫的姿勢，然而架在膝蓋骨上的指節(jié)卻悄然地收緊了。
林向北設(shè)想過很多種情況，但沒有一種是賀崢平靜到詭異讓他無力招架的。他感覺有一陣陰風(fēng)吹過他的后脖頸，那里的皮膚霎時起了一層細(xì)密的小疙瘩�？纱皯絷P(guān)著，風(fēng)無處可來，是他的幻覺。
他硬著頭皮往下說：“行李我都收拾好了。”
行李不過是體面的說法：幾件搬過來的破衣服，賀崢給他買的一件都沒有整理。
做任何事情都要有個理由，他趕在賀崢發(fā)問之前自覺地道：“你最近發(fā)生的事，我都知道了。”
他的眼里流露出濃重的激憤與哀傷，“我也知道是黃敬南搞的鬼，知道你不告訴我是為了不讓我擔(dān)心，但我不能裝傻充愣當(dāng)作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他越說越激動，腳踩著地，上半身輕微地往前傾，給出結(jié)論，“到了這種時候，我更不可以連累你！”
賀崢沒有給出任何回應(yīng)，換了一個坐姿，將交疊地腿放了下來。
林向北還有話要說：“我偷偷查過，即使我真的能考上法律事務(wù)，我也根本沒有資格到律所上班，對嗎？”
一直以來他都自欺欺人，像走在薄薄的冰面，以為只要足夠謹(jǐn)慎小心就可以到達(dá)冰河的盡頭，擁抱溫暖的春天，但是懷揣著僥幸心理的人總是會被現(xiàn)實(shí)冷酷地扇醒。
他在等賀崢的反駁他的話，可既定的事實(shí)是沒有辦法推翻的。
“其實(shí)我學(xué)得很辛苦，那些條文多到根本就背不住，每一道題目都特別難�！绷窒虮鳖j喪地垂下了腦袋，“我只是不想你失望，所以我才做出很感興趣的樣子�！�
這句話不全是謊言，真假摻半。
林向北不敢看賀崢的眼睛，把自己的計(jì)劃告訴對方，“我想好了，我還是去上班把你借我的錢慢慢還了吧。夏樂在的酒樓正在招人，工資待遇還不錯，有他推薦我可以不用應(yīng)聘直接上崗�！�
他又滿懷歉意和誠意地道：“對不起，賀崢，我欠了你那么多，我卻害了你。我不知道該怎么樣才能幫你，但是我覺得......”
他的腦袋已經(jīng)低到不能再低了，兩只手緊握成拳，再一次地交代了自己痛苦的決定，“我們分開會比較好。”
空氣像是凝固住了，那股不知從而來的陰風(fēng)更盛，林向北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他聽見一聲極輕的嘆息。
半晌，賀崢突兀的沉聲問：“是我對你不夠好嗎？”
意外的話讓林向北倉惶地抬起了頭，堅(jiān)決否認(rèn)道：“當(dāng)然不是！”
他看清了冷調(diào)森白的光線里賀崢的表情，不對，賀崢沒有表情。沒有笑、沒有怒，像是一座漂亮立體的卻了無生氣的雕塑，然而在他的血管下，有洶涌的情緒在無聲的奔騰。
片刻，賀崢雙手撐著桌沿緩慢地起身，林向北不得不仰面望著他。
林向北突然很懷疑剛才他說的那一堆話賀崢一個字都沒有聽進(jìn)去，因?yàn)橘R崢接著問他，“那你為什么總是想著要跑呢？”
理由林向北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但很顯然，賀崢只記住了要分開的那句。
林向北也慌張地站了起來，急道：“我不是要跑......”
賀崢動身繞過桌子來抓他，腳步迅速而飛快，他根本沒來得及躲，又被摁著肩膀穩(wěn)穩(wěn)地坐了回去。
賀崢將椅子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讓林向北面對著他，把人困住了。因?yàn)橐暯堑膯栴}，他俯視著林向北，臉上終于不再是無動于衷的表情，太陽穴處的青筋微微抽動著，像是在竭力忍耐著什么——當(dāng)他義無反顧要陪著林向北走完這段路時，林向北想的卻是怎樣遠(yuǎn)離他。
日子是不同的。
這十年來，賀崢的生活被無味枯燥的課業(yè)和工作填滿，正式得可怕，但因?yàn)榱窒虮钡膩淼�，所有的感官好像一瞬間活了過來。
他注意到一朵普普通通的花，一棵無人在意的草，甚至被蜜蜂的翅膀震動過的透明空氣，潛伏在角落的千萬微生物。
他感受一切能夠感受到的東西，包括最寂靜深處時那顆在胸膛里跳躍的心臟。
可是林向北說要分開，對他進(jìn)行很深程度的迫害，要把他再次驅(qū)趕回?zé)o聲無香的世界里，他的恐懼幽靈一般地降臨了。
為什么要這么殘忍地對待他？一次，兩次。
賀崢輕提了一口氣，受不了似的控訴道：“林向北，你真的很有把人逼瘋的本領(lǐng)。”
他的眼瞳細(xì)碎地閃動著，“為什么遇到一點(diǎn)挫折你想的不是和我一起面對，而是干脆利落地把我放棄掉？你把我當(dāng)成什么人了，想來想來，想走就走嗎？”
無論何種博弈，輸?shù)娜丝偸潜融A的人記得清楚一點(diǎn)，愛情更甚。
林向北心里尖銳地叫起來，不是，不是，不是！
張了張嘴，還未發(fā)出聲音，賀崢做了個噤聲的動作，“你說得夠多了，也該聽我講一講�！�
他慢條斯理地在林向北的面前半蹲下來，隨著動作的改變，視角從俯視逐漸變成了平視，等他穩(wěn)住身形，定格在輕微的仰視。他從下而上地望著林向北白凈的臉，兩只手牢牢地抓著林向北的臂膀，似乎只要一松手，林向北就會從他掌心逃逸。
“你到底還想我怎么樣？”他注視著林向北無措痛苦的眼神，“不要再用這種眼光看我了，你看著我的時候，我總是在想要怎么樣才能對你更好一點(diǎn)，又怕對你太好你反倒不懂得珍惜，現(xiàn)在看來我想的一點(diǎn)都沒錯。”
他說得很輕、很慢，卻很清晰，“林向北，你的良心被狗吃了？我對你好，不是為了讓你來跟我說什么謝謝、還錢、不想連累我、要和我分開這種不中聽的話，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很明智？我是為了賀崢好，我才要離開他，對吧，你心里是這個想法？”
林向北連嘴唇都沒有了一絲血色，眼睛里有了濕意，錯愕地望著失常的賀崢，講不出話。
“少把你的想法加諸在我身上，我不管你今天是打定主意要走還是來跟我商量，我都不會同意�！�
他停頓了十幾秒，好讓這句話充分地滲透到林向北的內(nèi)心深處，讓林向北深刻地認(rèn)識到自己走不了這個事實(shí)。
繼而深深地凝視著他道：“我知道你去找過姜尋。”
林向北愕然地一點(diǎn)點(diǎn)把眼睛睜大，感覺到在早已經(jīng)能獨(dú)當(dāng)一面的賀崢跟前成了個一眼就能看透的空氣人。他瘋狂的心臟、不安的靈魂，笨拙的思想，通通都無所遁形。
世界第八大奇跡出現(xiàn)了：賀律長嘴巴！
ps：新開了個預(yù)收，大概是“怨靈1打復(fù)活賽強(qiáng)勢歸來”，拜托拜托感興趣的寶寶收藏一下吧^з^
第55章
書房的門敞開著，這扇門卻并不是可以離開的通道。
賀崢的雙掌移動到辦公椅的兩側(cè)把手，一點(diǎn)點(diǎn)撐著起身，微彎著腰使得眼睛跟林向北近距離地對視，在兩只黑亮的瞳孔里捕捉到自己的身影。
林向北的視野完全被他的身體給占據(jù)了，只能看著他。
“姜尋什么都告訴我了�！辟R崢的聲線平緩，“他前陣子來找過你，你今天去見了他，你們所有的談話，他都一字不漏地轉(zhuǎn)告。”
林向北一怔，暗罵姜尋是個不靠譜的大漏勺！
他勉強(qiáng)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上下唇瓣擦揉幾下，忍痛道：“有件事連姜尋也不清楚，但我可以告訴你�！�
賀崢靜待他的下文，他先是垂下眼睫，繼而才直直地望著賀崢說：“我知道你們交往過�！�
這下輪到賀崢的面上閃過一絲驚訝。
盡管早得知這是事實(shí)，林向北心口仍有一點(diǎn)像是被小蟲子叮咬過的感覺，發(fā)癢而輕微麻痹，讓他講話都變得困難，但他還是執(zhí)拗地把本該遮掩的東西全部血淋淋給掀開來。
“我看過你們的一周年視頻�！�
賀崢恍然的表情慢慢褪去，有疑惑浮到面上，“什么一周年視頻？”
看起來仿佛根本就不記得有這件事。
林向北不知道他是真的忘了還是在裝糊涂，煩躁地提醒道：“就在你給我筆記本電腦文件夾里，你和姜尋交往一周年拍攝的紀(jì)念日錄像�！�
他有點(diǎn)哽，“你對他笑，還說要陪他吃晚飯�！�
賀崢后知后覺是有這么回事，然而時隔近三年，記憶實(shí)在太模糊了，甚至仔細(xì)回想都沒能把畫面從腦海深處調(diào)動出來。
他隱約記得姜尋是在他筆記本里存過東西，他沒有刪不代表是懷念。那臺電腦的網(wǎng)盤他都多久沒打開過了，誰記得里頭有什么？
林向北接著低迷地道：“我猜姜尋到你工作的地方，他來找我，跟我說那些話，是想和你復(fù)合�！�
盡管他已經(jīng)決定告別，但因?yàn)檫@個問題實(shí)在在他心中發(fā)酵有一段時日了，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語氣，近乎質(zhì)問了，“如果你對他沒有同樣的想法，為什么要和我謊稱他是同事呢？”
賀崢?biāo)砷_手，徹底站直了身子，這個動作落在林向北眼里成了默認(rèn)的意思。
林向北一下子就占據(jù)了情感高點(diǎn)，他也起立，變得有點(diǎn)沒禮貌的咄咄逼人，“你們交往了一年不止，他千里迢迢來找你，你又不是冷血動物，難道一點(diǎn)都不感動嗎？”
他甚至語無倫次了，想到哪兒就說到哪兒，“而且你們都是律師，一定有很多共同話題，他又那么喜歡你，可以幫到你很多忙，你們在一起的那段時間，肯定也很快樂吧。既然這樣的話，你們根本就很合適��！”
林向北胸膛起伏著，呼吸凌亂，眼圈像是被潑了紅墨水的紙，一點(diǎn)點(diǎn)地暈紅了。
他意識到自己言之過多過激，唇還張著，翕動了幾回，再沒有聲音跑出來。
賀崢明顯也感覺到了他的情緒波動，在他一連串沒有邏輯的話語里捕捉到了熟悉的字眼，微垂著眼道：“合適？你覺得我跟他很合適嗎？”
林向北喉嚨被不知名的物質(zhì)封住了，一絲風(fēng)也鉆不進(jìn)去。
“是，你說得對，你不是第一個這么說的人�！�
賀崢笑了一下，林向北的臉卻被冰凍結(jié)住了，前者追問：“那在你眼里，我跟你的適配度有多少？百分之九十，百分之五十，還是百分之三十，或者更低？”
林向北答不出來，本質(zhì)上賀崢也沒打算讓他開口，神情陡然變得冷然，“可是如果感情可以用合適來衡量的話，那這個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不應(yīng)該走到一起。”
林向北被他震懾住了，連吐息都凝滯住。
賀崢抓到他話里的漏洞，“你都單方面決定要跟我分開了，那你在介意什么？”
林向北心里綿綿的痛涌出來，“我.......”
“你非要掰扯得這么清楚，好啊，那我就把我和姜尋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你�！�
林向北恐懼地退后兩步，賀崢眼疾手快地抓住他，殘忍地道：“怎么，那么會說卻不敢聽了？”
他甩開賀崢的手，逃避地想往書房的門沖去。賀崢一個跨步擋住了他的去路，反手哐當(dāng)將門給砸上了，他只能被迫聽賀崢開了口。
“在北市實(shí)習(xí)沒多久，我就遇到了姜尋，他追求我�！�
不要說了！
“大半年后，我答應(yīng)他試一試。”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他家世好，聽我的話，從來不鬧脾氣�！�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不要再說了！
“我告訴自己，憑什么你干脆利落地走了，只有我一個人過不去。是你先不要我的，那我也不會再找你、不會再想你，不會想知道你在哪里、和誰在一起。我要徹徹底底地把你忘了�！�
林向北恨不得把耳朵捂起來。
他帶著一種報復(fù)的賭氣的性質(zhì)，“我不要再被你的陰霾籠罩，不想再可笑到找你的影子，答應(yīng)姜尋，正因?yàn)樗銢]有任何相似的地方。我以為這樣總該可以忘記你，可以嘗試著進(jìn)入一段新的感情。不就是戀愛嘛，分分合合很正常，想開一點(diǎn)，認(rèn)真一點(diǎn)，這個世界上沒有誰離開誰過不下去。可是不一樣，怎么可能一樣？”
賀崢一把抓住了逃避的林向北的雙肩，無可奈何一般，“你那樣對我，我那么努力地想跟你翻篇，你卻依舊陰魂不散地住在我的腦子里。林向北，你能不能告訴我答案，如果你不能保證永遠(yuǎn)跟我在一起，為什么要在我的世界里出現(xiàn)？”
林向北四肢僵直，大腦像是壞掉的機(jī)器，發(fā)出一陣陣嗶嗶嗶的長鳴。
“那天在金沙見到你，你躲我，我警告自己，不要再跟你有聯(lián)系，但是我沒想到人能賤成這樣。”賀崢說著說著，自嘲地笑了起來，“我居然找各種各樣的借口見你，找各種各樣的理由留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瘋了還是病了�！�
林向北感覺到眼眶涌上溫?zé)岬囊后w，什么都看不清。
賀崢的表情變得有一點(diǎn)猙獰，話音卻很輕，像是認(rèn)命，“雖然還是很恨你，但是想到如果再一次抓不住你，你就會離我而去，以前的是非對錯突然就都不要緊了�！�
林向北聽見自己急促倒吸氣的聲音，控制不住地肩膀一聳一聳地往上頂。
“你會介意姜尋，你敢說你心里一點(diǎn)都沒有我？”賀崢詰問他，“因?yàn)槟阌X得他比你更合適，你就要大方到把我讓出去？我究竟算什么呢？林向北，你怎么這么狠心，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賀崢陷入了痛不可忍的狀態(tài)，不滿林向北的沉默，逼問道：“你說話！”
林向北周身一震，表情呆呆的，“沒有姜尋，也會有別人......”
會有比他更合適的、更能助力賀崢的，不讓賀崢陷入流言蜚語的，以及......
“沒有別人！”賀崢多年磨練出來的涵養(yǎng)功夫全拋棄了，“我他媽自始至終就只有你，你滿意了吧，你很得意吧？”
這是這么多年來林向北第一次聽見賀崢飆臟話，震驚得無以復(fù)加，目瞪口呆愣愣地看著對方。
賀崢雙目猩紅，哪里還有平日沉穩(wěn)的模樣？
林向北像是真的把他逼瘋了，要他搜腸刮肚地講出所有心里話，“你以為只有你會說謊嗎？你騙我有男朋友，我騙你有炮友，大家扯平了。我思考過的，再遇到你的時候，如果我和其他人還在交往，我會怎么做，你想聽聽我的答案嗎？”
林向北屏住了呼吸，兩只冰冷的手攥緊。
“以為你有男朋友時我尚且可以假裝不在意，那么同樣的情況調(diào)轉(zhuǎn)過來，我也一定會是一個辜負(fù)別人感情搞外遇的敗類�！�
賀崢又一次受到良心譴責(zé)，感到自我厭惡，但他堅(jiān)決地往下說，“你已經(jīng)把我變成心理不正常的惡人，現(xiàn)在倒自己要充起好來了，哪有這樣的美事？”
賀崢曾在這個道德問題上經(jīng)歷了一次激烈的思想斗爭，結(jié)果是后天對林向北的愛戰(zhàn)勝了他天生的謙恭，他已經(jīng)毫無底線可言了。
林向北的表情已然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兩只眼睛最大限度地瞪大，像看誕妄不經(jīng)的主角一樣看著賀崢。
“你怎么會不知道如何幫我的忙呢？”賀崢靠近他，把人重新摁回椅子坐下，神色陰沉，“為什么不聽我的話，我不想傷害你，也不想對你發(fā)脾氣，但是不是真的要把你關(guān)起來你才不會跑？”
一連迭的話像夏季綿延不絕落在屋頂?shù)拇笥�，林向北聽了這么多，已經(jīng)忘記自己最初走進(jìn)書房的目的。
賀崢用一種無法理解的口吻，“我不明白為什么兩個相愛的人不能在一起？”
悚然一驚，“林向北，你真的有愛過我嗎？”
感情得不到美滿的結(jié)果，無非是愛得不足夠。
假如林向北真的深愛他，怎么會一而再地不要他？
林向北大口大口呼吸都無法緩解胸腔里的痛，“我......”
“算了，你不要回答�！辟R崢?biāo)坪跖侣牭讲粷M意的答案，俯身親吻一下他的額頭。
聲音像是來自一口長滿了潮濕碧綠苔蘚的深井，往上撲的時候，有一種冷冷的執(zhí)迷不悟的氣息，“你幫幫我，留下來吧�！�
他光明正大地從林向北的褲袋里順走手機(jī)，“在事情解決之前，我暫時替你保管，這段時間你也別出門了�！�
林向北好半天沒說話，學(xué)習(xí)成果卻不合時宜地顯效了，“你這是......”
“非法拘禁是吧？對，我就是知法犯法，你大可以想辦法報警�！�
賀崢偏執(zhí)地道：“我管他是黃敬南還是王敬南，我不信這個有理有法的社會他能顛倒黑白只手遮天，大不了我不當(dāng)這個律師。如果最壞的情況發(fā)生了，到時候正如你所愿，大家同樣都在牢里走過一趟，最合適不過了。再不濟(jì)，我跟你遠(yuǎn)走高飛去北市發(fā)展，一切從頭來過，但你想走，不可能�！�
他像是束手無策了，幾乎已經(jīng)把心掏出來林向北看，什么自尊什么驕傲，全部都不要了。說完，深深看了林向北半晌，身心俱疲地向門口走去。
林向北從冗長的激烈的剖白里回過神，猛然站了起來喊住他，“賀崢！”
賀崢沒有回頭，但因?yàn)楦惺艿搅速R崢濃烈的情感，林向北也終于敢小心翼翼地對著那道背影澀然帶著哭腔道：“我沒有不愛你......”
林向北說了太多次謊話，積累起來摧毀掉了他僅存的一點(diǎn)信譽(yù)，這一回好不容易真心實(shí)意，不摻雜任何水分，賀崢卻不敢面對了，盡管他等這句心聲真的等了太久太久。
他走至門口，握住門把往內(nèi)拉。
在林向北看不到的陰暗面，賀崢的眉心攏緊，唇角牽出一絲陰郁奇特的笑，是一個分不清是喜是悲的古怪表情。
然而喉嚨里卻藏著最輕微的一絲興奮，“可是怎么辦呢林向北？我想，我好像是真的有點(diǎn)恨你了�！�
人都喜歡落日煙花，因?yàn)槟鞘菚诺囊凰查g的美好，而想追求永恒的愛的人必然遍體鱗傷——?dú)w根結(jié)底，賀崢只是因?yàn)樘珢哿窒虮�，所以根本沒有辦法接受林向北不愛他，但感情向來是一場瘋狂的冒險，他無懼賠上所有身家籌碼。
終于寫到這里因?yàn)椴荒軇⊥刚娴陌盐冶飰牧吮锏酶l(fā)的賀律一樣辛苦，很喜歡看一些高道德感的人為愛毫無底線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