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祁嫣!”
見到猩紅的一瞬間,應瑾瞬間渾身冰冷,仿佛被拋入了深不見底的枯海,所有海水將他淹沒,無法呼吸。
他踉蹌一下跑過去,把女孩兒扶起來,手忍不住打顫,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
“序之�!彼贿呂嬷亲右贿呁吹臐M頭是汗:“我,我疼……”
“醫(yī)生!去把蓮娜叫過來!準備車!”應瑾大喊著,額頭青筋暴起,脖頸因嘶吼用力而泛紅。
他抱著她,急得紅了眼:“你別怕,我們現(xiàn)在去醫(yī)院�!�
嘴上說著安慰她的話,但他心里是最沒底的,每一秒的時間都過得如此緩慢。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接下來會面對什么,他只希望備車動作快一點,再快一點。
手下立刻準備好轎車,應瑾抱著她坐了進去,蓮娜一同跟著,趕過來的石云鶴負責開車,后面跟著基地的守衛(wèi)車輛。
車速很快,祁嫣痛苦地靠在應瑾懷里,她捂著肚子,能感受到體內(nèi)的血液在瘋狂流逝。
“對,對不起�!彼纯嗟匕欀碱^,唇色蒼白,艱難地開口。
應瑾手指顫抖,他吻著她的額頭:“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做錯什么,先保證你的安全�!币娝y受的模樣,他整顆心都被攥起。
這時候他才發(fā)覺,他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在乎她。
孩子不過是一段感情的錦上添花,這個生命不能成為負累,如果讓他做個選擇的話,他不會要這個孩子。
“還有多久到?”他難掩焦急。
石云鶴的心也格外沉重,“快了�!�
祁嫣只覺得眼前的景象越來越模糊,起初她還能看清應瑾線條分明的下顎,現(xiàn)在連他的人影也看不清了。
“我……我好疼……”她說話的聲音如同囈語,沒了生機,徹底閉上了眼。
蓮娜急忙試探她的呼吸和頸部動脈:“暈過去了�!�
應瑾眼底發(fā)熱,他咬牙催促:“再快點!”
車子一路疾行,時不時鳴槍示警,以極快的速度正大光明地駛?cè)刖嚯x基地最近的醫(yī)院。
當晚值班的醫(yī)生被拽了出來,一群持槍人沖進醫(yī)院,嚇壞了晚上在醫(yī)院看病的病人和護士。
作戰(zhàn)軍靴踩在地上發(fā)出赫赫聲響,前臺的護士緊張地說:“你們要干什么?”
石云鶴沖在最前面,他從腰部掏出槍頂在護士的額頭上:“我只給你三十秒的時間,叫你們的婦產(chǎn)科醫(yī)生出來安排好手術!快點!”
護士嚇得花容失色,立刻通過前臺電話聯(lián)系醫(yī)生。
在槍支的威脅下,所有人都要退讓,一場最快的手術被安排出來,昏迷的祁嫣被推入了手術室,此時她的下體被血液染得一片通紅,仿佛置身紅色的血海里。
即便再擔心,家屬都不能跟著進手術室,這是鐵規(guī),哪怕把槍指在醫(yī)生的腦袋上,醫(yī)生也會這么說,家屬身上的病菌和狀態(tài)都會影響到手術。
應瑾站在長廊,他有些脫力,大腦都是懵的。
都是他的錯,明知道她懷孕了就應該把家里鋒利的東西都撤掉。
她醒來的時候會不會怪他?
她不是想要一場婚禮嗎,那就辦,無所謂安全不安全,她想要什么,他都給她。
由于高度緊張,應瑾的手有些發(fā)麻,他握緊掌間的佛珠,祈求著她的平安。
他反復地告訴自己,她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
應瑾靠在醫(yī)院的墻上等待手術結(jié)果,余光打量著醫(yī)院內(nèi)部。
病人害怕地躲藏起來,護士也十分緊張,一動不敢動。
但總是有些地方怪怪的。
他正準備親自去看一眼,手術室的燈熄滅,醫(yī)生從里面走了出來:“手術很順利,病人沒事,但是孩子保不住了�!�
“可以去看她了嗎?”應瑾一開口,才發(fā)現(xiàn)他的嗓音這般沙啞疲憊。
“可以�!�
應瑾直接推開醫(yī)生,走進手術室。
女孩兒躺在病床上,面色蒼白,她已經(jīng)清醒過來,身上披著醫(yī)用被子,無助難過地看著他。
“序之�!彼穆曇翦钊醵⑿�,帶著茫然和無措。
應瑾立刻過去,彎下腰撫著她的臉頰:“你沒事就好�!�
他的一顆始終懸著的心終于能放下來了。
祁嫣剛想開口,卻聽見他說:“你之前不是想要一場婚禮嗎,等你身體好一些,我們就去辦�!�
祁嫣睫毛微顫,此刻,她藏在被子里的手,握著一把槍。
她根本沒有動手術,她的大出血是系統(tǒng)控制的,這里的醫(yī)生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伊恩提前做好的埋伏,拿她去卸下應瑾的防備。
見她不說話,應瑾還以為她依舊沉浸在失去孩子的悲傷中,他勉強笑了笑,親吻著她的額頭,“婚后帶你去度蜜月,去哪里都行,還要把那場沒看完的極光看完,你不是很想看嗎?”
他此刻溫聲誘哄的話語,如蜜糖一般甜甜地流淌在她的耳廓,卻也讓她心底無盡悲涼。
“序之�!彼蝗婚_口。
應瑾始終貼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怎么了?”
她胳膊動了動,他以為她會像往常一樣伸出纖細的胳膊攬住他的脖子,可他看到她的手從被子里抬起來時,赫然握著一把冰冷的槍。
應瑾瞳孔驟縮。
砰——!
硝煙在二人之間彌漫,祁嫣咬緊牙關,握槍的手微微顫抖。
子彈打穿應瑾的身體。
他震驚地看著她,無法置信。
一切發(fā)生的太過突然。
這聲槍響如同號召一般,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瞬間從腰間拔出手槍開火,前臺的護士抬腿一腳踢開守衛(wèi)的手臂,趁他們沒反應過來將他們手中的槍搶奪到手。
原本躲藏的病人紛紛從腰間掏出手槍,所有人卸下偽裝,對著基地的衛(wèi)兵出手,守衛(wèi)頓時展開了反擊,一時間子彈聲在周圍乍響。
與此同時,不知道伊恩用什么手段和當?shù)剀娬_成合作,同一時刻,數(shù)千名軍人對基地展開猛烈的進攻。
圍剿正式開始。
就在剛才進入手術室的時候,祁嫣才明白伊恩的真正想法。
她想利用伊恩殺死應瑾,伊恩想利用她搶占基地。
她也是這龐大棋局里的一顆棋子罷了。
“祁嫣!”應瑾嘴角溢出一絲血來,他俊美無儔的面龐上寫滿厲色,他惡狠狠的喊著她的名字,仿佛要將她的血肉嚼碎一般。
祁嫣不會給他任何反擊的機會,她再次扣動扳機,在他依舊震驚的目光中開出第二槍。
應瑾渾身是血,金絲鏡片下的目光由不可思議到自嘲可笑,他死死瞪著她,眼底泛著淚光。
他聽不見后面的聲音,感受不到身體上的痛苦,他的整個世界只剩下他和她。
他防了一輩子,謹慎了一輩子,最后栽在了她的身上。
他曾無數(shù)次地問過她想要什么,她說她愛他。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真正要的,是他的命!
他幾乎站不動,用所有力氣在撐著,啞著嗓子質(zhì)問:“為什么……”
他愿意愛她,愿意給她最好的,這次過后,他會彌補那場婚禮,她想要什么都可以。
一滴眼淚從祁嫣的眼角流出,在槍林彈雨中,她決然道:“應序之,你應該下地獄的。”
她的話如同鋒利的刀扎入他的心臟,死命絞動,割成一灘爛泥。
他不曾想過她居然會進行一場假手術,手術是假的,那么孩子……
他盯著她腹部的位置,突然露出幾近癲狂的笑容。
原來連懷孕也是她精心設計的局嗎?目的就是為了殺死他,從始至終她都在想殺他。
“祁嫣��!”應瑾嘶吼著,頂著槍火拔出手槍,對準了她的腦袋:“如果我下十八層地獄,你也得跟著我!”
祁嫣抿緊嘴唇,趁他開槍之前連續(xù)開出三槍,精準地打在了應瑾身體的各處。
子彈在他的身體里爆裂開來,迸濺出無數(shù)血花,噴灑在地面白墻。
那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人,這一刻碾碎成凡塵,被血液浸染。
應瑾瞪著雙眼,不甘心地看著她,腦海里回想著她的一切,所有的纏綿和愛意,都是偽裝。
他算計了一切,卻唯獨算錯了——她不愛他。
應瑾的雙眼漸漸失焦,最終跪倒在地,死不瞑目倒在病床旁。
那只握槍的手,五指全部放在了手柄上,自始至終沒有碰過扳機。
第145章
蛇蝎觀音(終)
就在祁嫣準備離開的時候,一道人影向她撲來。
她定睛一看,竟然是石云鶴。
她毫不猶豫,舉起槍對準石云鶴的頭顱,扣動扳機,石云鶴錯身一躲,子彈打在了他的眼睛里,他哀嚎一聲,咬牙再次靠近她。
“快,跟我走�!彼淖訌�,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帶著她跑,全然不顧她手里的槍。
祁嫣怔住。
祁嫣是伊恩的合作者,樓里的偽裝人員不會對她動手,她自然是安全的,但石云鶴不是,他是基地的人,同樣在屠殺名單里。
他一邊捂著眼睛一邊拉著她跑,帶她來到醫(yī)院偏僻的走廊一樓。
他靠著墻,鮮血從捂眼的指縫中流淌出來。
“我,我……”祁嫣語無倫次,她的反擊是下意識的,她還以為他要替應瑾報仇。
石云鶴喘息著,他剩余的眼睛警惕地看了眼樓上,外面的打斗聲依舊激烈,這次基地帶出來的人不多,等到全軍覆沒的時候,他也躲不過追查。
“祁嫣,我沒求過你什么,你能不能幫我個忙?”他定定地看著她,滿眼懇求。
“你說�!彼曇魩е鵁o法忽視的泣音。
石云鶴摸著衣兜,從里面拿出一張折疊得很好的紙條,紙條已經(jīng)泛黃,興許是時常撫摸的緣故,紙條的邊緣起了毛邊。
“你會回國的,對吧�!彼肿煲恍Γ簭难劭袅鞒�,滑過臉頰。
他伸出手,把紙條遞過去,滿含希冀地看著她:“回國后,替我去看看我的家人,看看他們還好不好?”
“云鶴,你跟我回國,我陪你去自首,你還有的活�!逼铈汤∷氖滞髣裰�
他搖搖頭,他沒有活路了。
他做了那么多事,伊恩不會放他逃。
哪怕他想家,很想,非常想。
但他已經(jīng)回不去了。
連他自己也想不到,當年一個朝氣蓬勃的在校學生,一步一步走到現(xiàn)在,會成為一個販賣無數(shù)人口槍殺不少性命的兇犯。
他也不想變成這樣,但他沒有辦法。
“祁嫣,離開這,回國,再也不要來了�!彼蛔忠痪鋭裰�,將那紙條放在她的手里。
無數(shù)個夜晚,他都靠著這個信念撐過來了,現(xiàn)在她能回家,他真心地替她高興。
他身上的悲傷太過濃重,祁嫣知道他一步步走到現(xiàn)在有多么的無奈。
“走�!彼屏怂话�。
她踉蹌兩步,回過頭去看他,他不耐煩地揮了下手,催促著:“快走啊,你既然能走,再不走是傻子嗎!”
祁嫣看著手中浸滿鮮血的紙:“我會替你回家的�!�
“謝謝……”
石云鶴的聲音很輕,似是要消散在風里。
祁嫣轉(zhuǎn)身的瞬間,聽到了身后的槍響聲。
石云鶴持槍對準他自己的太陽穴開了火,他的一只眼睛被子彈打傷,汩汩流血,另一只眼睛無神地望著天花板,他的腦袋被子彈貫穿。
什么是對的,什么是錯的。
他想活著是對的,但他為了活著,做了太多的錯的。
但現(xiàn)在他解脫了,至少,他自由了,沒有人能再束縛他回家。
現(xiàn)在家里的柳樹應該發(fā)芽了,小妹也在上學了,父母身體也很健康吧,曾經(jīng)和他一起通宵玩游戲的朋友都有了新的生活吧。
至于他自己……
無所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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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77希望祁嫣盡快回局里,這個世界順利完成,她可以立刻領分。
但是祁嫣還是決定親自回國,按照紙條上的地址找到了石云鶴的家。
這里是一個小鎮(zhèn),不是發(fā)達城市,卻也十分熱鬧。
令人遺憾的是,原本住在這里姓石的一家人已經(jīng)搬走了,新住進來的人沒有前任戶主的聯(lián)系方式,沒人知道他們搬去了哪。
她站在街上,看著手里染血的紙條,茫然無措。
街上人來人往,是她熟悉的國人面孔,人們說說笑笑,談天說地,她站在這里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祁嫣蹲下來,把頭埋在膝蓋里,心底涌出的悲傷無法抑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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應瑾的故事結(jié)束了。
石云鶴的故事也結(jié)束了。
這兩個人,一個對權力金錢起了貪念,被錢權推著往前走,一個被拐販賣,為了活著為虎作倀。
祁嫣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上,她與應序之的博弈,回頭看來都是驚險萬分的,一旦行差踏錯,她會死無全尸。
大家可能會覺得這個世界結(jié)束的太突然,但對于祁嫣來說,這個過程太驚險也太痛苦了,她得到了槍,第一反應一定是殺人,而不是去跟目標你儂我儂,回憶一些有的沒的過往。
所以結(jié)局在大家看來,可能會是‘突然發(fā)生’一樣。
畢竟應瑾和葉朝煜不同啊。
有老婆說這個世界很像緬北,的確有做這方面的參考,境外罪犯一直很猖狂。
愿祖國繁榮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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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大家陪伴祁嫣走完第三個世界,預告:第四個世界是教父,手段殘忍,藐視王法,而祁嫣將會以全新的身份出現(xiàn),展開與以往截然不同的對抗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