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她擅自迎上去,將那隊人攔下來問:“請問公公,這冰鑒可是奉給圣上的?”
領(lǐng)路的太監(jiān)并不是常禮,但也是在拓跋危身邊伺候的,與常禮隔著幾階,見了常禮還要喊爺爺。
那太監(jiān)雖并不是心腹,但也是見過佑春的,知道她曾被太后夸過,是齊嬪身邊的宮女。
實際上這次能來德清園的,不少能去主子跟前伺候的宮人都認(rèn)得了佑春的臉。
因此那太監(jiān)略給一分薄面,態(tài)度還算和善地應(yīng)了:“是的,你有什么事?”
佑春又看了瓜果兩眼,猶豫道:“如果公公信我,將瓜果換一些再呈上去吧,不然明明是好事一樁,恐怕要惹圣上不喜�!�
那太監(jiān)兩道稀眉一皺,臉色不大好看。
他一個在皇帝身邊伺候的人,雖不像常禮公公那樣能做陛下肚子里的蛔蟲,卻也差不離,怎么今天還要被一個小小宮女指手畫腳,叫他面子往哪兒擱?
120|第120章
攔路人
這名被佑春攔路的太監(jiān)名叫見福,雖日常到不了皇帝身邊伺候,但不至于腦子糊涂,連帝王的喜好都不知道摸清。
被佑春提醒過后,他歪頭看了冰鑒里的三樣瓜果,既沒有陛下不吃的,也沒有壞的爛的,更覺得沒問題。
反正只是個寂寂無名的小宮女,見福一招手,帶了人就要走,并不予理會。
佑春抬手去攔:“公公,還是聽奴婢一句勸�!�
跟著佑春出來的兩名小太監(jiān)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她突然發(fā)什么魔怔。一個在后妃身邊伺候,平時壓根接觸不到皇帝身邊去的小宮女,竟大起膽子指教皇帝身邊大太監(jiān)起來。二人默默后退一兩步,生怕被牽連。
見福以為之前叨擾幾句就算完了,沒想到這宮女沒完沒了起來。
但他并沒有生煩罵人,反倒真將她的話在心里滾了一圈。
他們伺候的主子可不是一般人,說罰就罰說打就打,若脾氣來了,不由分說撒氣也是有的。見福又不是那等十足聰慧手眼通天的人,不至于眼睛放在頭頂上自視甚高。
他默不作聲地瞅了佑春好幾眼,心想她是不是神仙派來解救他的,不然怎么如此篤定東西不對呢?
“知道了,雜家先去問一問常禮公公�!彼绱艘幌耄由髦�。如果真是神仙派來救他的,必須不負(fù)機(jī)會,將這一難避過去。
見福招手讓人搬著冰鑒快快走,又讓小太監(jiān)去請常禮來定奪�?上н@個搬運獻(xiàn)禮的功勞,明明在自己手里握著,眼睜睜又要飄出去了。
待見福帶著人將冰鑒放在耳室等著,等來常禮,將情況與他說清。常禮公公本也沒頭緒,沿著冰鑒轉(zhuǎn)了兩圈,靈光忽現(xiàn),手掌一拍道:“還真是!”又問,“你說是誰提醒的?”
見福因為并不確定佑春說的是不是真的,怕自己擔(dān)上手腳不麻利害冰融化的罪責(zé),所以開口向常禮就說明了,原本他可以直接呈上去,半道被一名小宮女?dāng)r住,硬說東西不對。
見福一五一十答:“是齊嬪娘娘身邊那名貌美的宮女,叫什么春的�!�
常禮對佑春的印象就深多了,問:“誘春?”
“是呢,就是她!”見福點頭。
“行了,快去換了,不要荔枝枇杷,桃留下,換葡萄和甜李來。再換些冰�!背6Y揮揮手將人派出去,自己邁著安安靜靜的小碎步去皇帝身邊,將這事老實交代。
一是因為事情有蹊蹺,不知道怎么一名小宮女能猜透圣心。二是因為,誘春這個人到底在皇帝跟前留過幾分印象,依照常禮多年來伴君的經(jīng)驗,既然瓜果不對的事已經(jīng)解決了,那么這件事的起因,最好不要瞞著。否則更壞。
天氣炎熱,拓跋危的性子更浮躁,像火爐上隨時沸騰的銅壺,渾身滾燙不說,還極易傷人。
他容易生煩,因此在屋內(nèi)伺候的宮人全都斂著勁,不敢發(fā)出聲音,說話也輕言細(xì)語。
常禮將這事報上時,本來拓跋危還皺眉聽得不耐煩,但聽清有人多管閑事攔著見福呈東西,攔路的人還是他知道的宮女,聽進(jìn)去事后,疑慮感蓋住不耐煩。
再聽常禮詳細(xì)說如何將瓜果換掉,竟確實合他心意。一想到荔枝琵琶那些,拓跋危確實心生厭煩,明顯不喜。如此一來,誘春能猜中他的心思,就更顯得蹊蹺了。
“把人叫過來。”拓跋危凝眉不悅。有人不合他的心意他不喜,被人猜中,同樣不喜。
如此一來,佑春那邊剛辦完領(lǐng)冰的事,這邊常禮公公親自帶著人來請。
這動靜,把齊沅都嚇到了,以為誘春在外面給她惹了什么禍?zhǔn)拢宦犝T春要去面圣,轉(zhuǎn)瞬間又以為她使了什么狐媚手段。
佑春早就將前前后后都算計到了,也早就想好要把這個體恤圣心的好處親手送給齊沅,她對齊沅安撫說:“娘娘放心,奴婢只不過是聽了娘娘惦念圣上的話,因此才有這個主意,奴婢會將事情緣由與圣上稟告清楚�!�
好歹拓跋危曾經(jīng)來鐘粹宮用過飯,齊沅常常念叨他吃哪些菜多,愛吃什么、不愛吃什么。佑春正好拿齊沅當(dāng)擋箭牌。
然而事實上,她之所以能猜對拓跋危的心思,是因為幾次入了他的夢。要不然,伺候拓跋危的那些太監(jiān)也知道他的喜好,怎么不如她踩得那么準(zhǔn)呢?
聽誘春這么說,齊沅總覺得哪里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來。因為惦記著好處最終落在她自己的頭上,頭腦一熱,便全都信了。
“去吧,務(wù)必小心謹(jǐn)慎些�!彼龘]手放人。
一切盡在佑春掌握之中。
121|第121章
猜帝心
入夏的太陽太傷人,在太陽下走一遭,衣裳發(fā)燙,人的肌膚也發(fā)燙。佑春抬頭看烈陽,刺目的光令她忍不住閉眼,眼前被一片模糊的紅所取代。
看到太陽,想起的人本應(yīng)該是刑戈,不過此刻,令佑春聯(lián)想的人卻是拓跋危。他和夏季的這灼灼烈日一樣,滾燙兇悍,讓人想避著走�?伤齾s偏偏必須迎難而上。
她鋌而走險,攔下要送往他身邊的冰鑒,是想引起拓跋危的注意,最好能被傳到他跟前去問話。但依他的脾氣,恐怕被人猜中也并非好事,照舊會陰晴不定地發(fā)怒。也有可能經(jīng)手的人不會提及她,白做工。
但不這樣做的話,她想不出還有什么法子能去他跟前多露幾次臉。
好在一切都按照她預(yù)想的情況,只是不知道拓跋危讓人傳她過去,是好事,還是壞事。
拓跋危今天原本應(yīng)當(dāng)處理政務(wù),但暑天心躁,奏折呈報天熱各地減產(chǎn)的事又令他更為煩悶。更換果子的情況轉(zhuǎn)移了他的心情,誘春為什么能預(yù)知冰鑒會令他不喜,讓他好奇。當(dāng)然,情緒也微妙地不滿。
堂堂一國之君,一個帝王,如果是個阿貓阿狗都能猜一猜還將他猜準(zhǔn),并非好事。
人被帶進(jìn)來,埋頭在他面前行禮。拓跋危閑坐上首,全面地打量底下這名三番五次在他視線范圍內(nèi)晃蕩的宮女。
走了不遠(yuǎn)的路,她面頰微紅,鼻尖沁了汗珠,卻不像其他人那樣,會丑,會讓人看著難受。她依然是美的,那一抹紅是天然的胭脂,自然而然的修飾,絲毫不會像刻意打扮的女子一樣突兀。
不知道她的氣味又如何。
鬼使神差的,拓跋危生了這個想法。
他對氣味和聲音都極為敏感,厭惡脂粉香,也不喜熏香,更難以忍受臭味。尤其是人的臭味。尤其是人血的臭味、胃袋的臭味,令人作嘔,更欲摧毀。
雖然看誘春這張臉仍然令他沒什么好感,但是他竟然會好奇她的味道。
佑春在底下蹲了許久,她不知道為什么這些上位的人都喜歡讓宮人持續(xù)行禮,任他們打量。齊沅是這樣,拓跋危也是這樣。仿佛這權(quán)柄的滋味香甜可口,尤其是此時。
上位者坐著,底下的人不僅因為行著禮艱難苦撐,還忐忑害怕,求著盼著上位者一句“起來吧”。
她在心里暗罵他沒良心。
拓跋危沒說話,大概是他給了常禮公公眼神,常禮代他問:“你是怎么知道冰鑒果子不對的,如實講來,不可隱瞞�!�
佑春把早就想好的借口一一道來:“之前圣上曾去鐘粹宮,我們齊嬪娘娘那處用過午膳。娘娘細(xì)心觀察,知道圣上不喜甜。我們娘娘關(guān)心圣上,掛心留意,多念了幾句,奴婢便記住了�!�
其實這淺顯的道理僅僅只夠適用讓外人覺得她正常,在熟知拓跋危的人這里,尤其是近身伺候的常禮,就會覺得她是瞎貓碰上死耗子。
皇帝吃不吃甜,常禮很清楚,雖然不喜,但沒有不吃。尤其是果子,更沒有那么絕對。但今天天熱。被見福提起后,常禮才憶起,天熱的時候,拓跋危從不碰甜甜膩膩的東西,茶水都少喝,飲食也清淡。
這細(xì)微的小事,從來沒有很明顯地擺出來過,起碼拓跋危從未親口告訴他,天熱和天冷時的區(qū)別。為皇帝準(zhǔn)備的吃食飲品從來都是多種多樣的,拓跋危只管撿滿意的吃喝。
但呈上來的果子就不一樣了。
因此今天的情況還是常禮頭一回遇見,他可以想象,本來拓跋危心情就不好,這三樣呈上去,恐怕像引線一樣點火。所以誘春自作主張的提醒,實際上連她自己也不清楚,對他們這些下人來說,可以稱得上逢兇化吉。
她碰了個巧,幫了常禮這些奴才的大忙。
誘春的說法沒什么問題,她想得其實簡單,那些果子都太甜,皇帝不喜歡吃。她并不知道事實上不像她理解的那樣非黑即白。
但其實佑春是知道的,因為她在拓跋危的夢里見過。
見過皇長子作弄拓跋危,給幼年的他吃枇杷,弄了他滿手的甜汁,再帶他去打蜂窩。害拓跋危弄了一身傷,枇杷汁經(jīng)久不洗后還會讓手指染黑。
在他的夢里,將皇長子虐殺致死以后,他往他身上涂了枇杷果泥,丟在荒郊野外,讓蟲子啃噬,讓螞蟻分尸,讓他千瘡百孔,血肉離骨。
所以,佑春知道冰鑒里的果子,即便沒什么問題,但那黃橙橙的枇杷絕對是大害。
她猜測拓跋�?吹借凌�,或多或少都會有脾氣。
122|第122章
有功勞
在常禮說已將枇杷換掉時,拓跋危第一時間也回想起那段令他怨恨的記憶。
拓跋光一副關(guān)心弟弟好哥哥的模樣來找他玩耍,既友好又耐心,給他吃了香甜又柔軟的果子。他天真地以為拓跋光偶爾有了良心,想跟他好。
那果子真的很好吃,雖然有皮也有核,但果肉香甜多汁。拓跋危已經(jīng)許久沒有吃上那么好的果子了,他狼吞虎咽的,一連吃了好幾個。
那時他才四歲,還不到記事的年紀(jì),但拓跋危記得一清二楚。他記得枇杷的滋味,記得拓跋光害他被蜂群追蟄時響亮的笑聲。記得母后哭得肝腸寸斷,記得他高燒不退險些喪命,還是好不容易遞消息去宮外,外祖父連夜入宮面圣相逼,才換來太醫(yī)救治。
拓跋危恨極了面甜心黑的柳貴妃母子,哪怕已經(jīng)窮盡酷刑親自手刃仇人,他依然深深地恨著他們,常常在夢里反復(fù)地重復(fù)令人痛快的報仇時刻,以此為慰藉。
但枇杷是無辜的,他還是會吃這些東西,但免不了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拉扯出仇恨的過往,污染情緒。
如果先前在他本就煩悶的時候,宮人將那三樣甜膩的果子呈上來,尤其其中還有枇杷,他一定會發(fā)一場大火。
后來,因為沒有直接看到,只是聽聞的話,拓跋危便不會失控。再說,被換果子這事的離奇吸引,注意力轉(zhuǎn)偏了,也就沒有火氣了。
誘春給的理由不奇怪,她碰巧因為以為他不喜歡吃甜的,攔下了危險的枇杷。
常禮等人也不知道這段往事,只有拓跋危自己心里清楚來龍去脈。
因此他并未在意這件事了,而是問她:“哪里來的膽量去攔貢品,與你又沒有關(guān)系。”
佑春也知道大概會有此一問,誠懇說道:“圣上是天下共主,為圣上著想是奴婢的本分,不應(yīng)被己利拘束。”這樣的說法,應(yīng)該怎么都不會有錯的。
拓跋危沒什么反應(yīng),他慣常聽人阿諛奉承,這樣的話撩撥不起任何波瀾。但可以說,他心里是舒服的。
誘春的聲音清潤怡人,沒有矯揉造作,亦無慌張失措,口齒清晰、音量適宜,挑不出任何錯處。
如果每個宮人都像她這樣妥帖周到,拓跋危的脾氣恐怕都能少發(fā)一些。
拓跋�?此绱寺渎浯蠓剑鋈荒雴枺骸澳闶悄膬蓚字?”
也不知道是哪個字配她,是庇佑的佑,還是寬宥的宥。拓跋危覺得,人的名就像人的命,冥冥之中是有聯(lián)系的。
她的名字倒是上口,但聽著簡單。
佑春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問起這回事,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只得告訴他:“回圣上的話,言旁的誘,春天的春�!鼻疫不能說是齊沅給她改的,要不然引人深思,她建立的忠心為主形象也倒塌。
拓跋危果然皺了眉。
他一個飽讀詩書的帝王,肯定會覺得誘這個字艷俗難聽。佑春默默嘆口氣,她沒想到他會問這個。
隨即,拓跋危擺了擺手,常禮公公上前來,親自帶佑春離開。
有了今天的事,拓跋危身邊這個大太監(jiān)待佑春的態(tài)度和善得多了。佑春看他笑瞇瞇的,忍不住問一句:“公公,圣上會不會覺得奴婢的名字俗氣?”
這念頭太隱蔽了,常禮怎么會知道拓跋危心里會想什么呢?他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模樣,寬慰佑春說:“姑娘別擔(dān)心。再者說,如果陛下覺得不好,給你賜名,那才是天大的福氣呢�!�
佑春心想,果然與他說不通,提著一口氣軟著腳離開。
她走了,不知道她這個名字給拓跋危俗氣笑了。
常禮回到屋內(nèi),看到上午還一臉戾色的陛下表情微妙,因為他好歹也是帝王身邊人,能認(rèn)出來陛下現(xiàn)在心情是好的。
常禮將冰鎮(zhèn)好,小宮女切好的甜李呈上去,果肉酸甜脆爽開胃,適合燥夏。
拓跋危叉了一個吃了,開口說:“常禮,怎么有人叫這么蠢的名字?”
他不開口,常禮不敢貿(mào)然多嘴。但拓跋危主動提及,常禮立即笑著接他的話:“是呢,兩個字都不好,把‘春’這么好的字都染臟了。”
誘春,難看又難聽,和她此人言行外貌極其不搭。
誤打誤撞的,佑春給拓跋危留下的印象又深了一大截。不僅如此,還與旁人有格外不同的分量。
齊沅恐怕想不到,她刻意惡心人貶低人的手段,會弄拙成巧,幫了佑春大忙。
如果她還是原本的名字,釉春雖然好聽,卻不會讓拓跋危有什么印象。
佑春如果知道這其中的莫名其妙,恐怕要好好謝謝齊沅。
123|第123章
封賞誰
在佑春原本的盤算中,如果能順利被拓跋危召見,不被警惕或厭棄,能留個好印象的話,她既可以乘勝追擊。利用落翎的小動物形態(tài),再度接近他,以待水滴石穿。
之前兩次,落翎化作小鳥、小狗,都是為了留在佑春身邊陪伴她。但是這次,佑春兩次都在拓跋危的夢境里看到同一只小貓,且兩次都是慘死的狀態(tài)。似乎這是重重貫穿他內(nèi)心深處的一根刺,愁怨根深蒂固,所以慘死的貓每次出現(xiàn)都不符合場景,像做夢混亂的人,因為記憶深刻強(qiáng)行出現(xiàn)。
他很在意幼年時養(yǎng)的那只貓。在空曠荒涼的宮殿,是為數(shù)不多能陪伴他的小生命。
不過佑春不知道拓跋危后來有沒有再養(yǎng)什么動物,所以并不確定這招有沒有效果。
現(xiàn)在好了,俗氣的名字被發(fā)現(xiàn)了,他當(dāng)時甚至都不想說話,擺擺手趕走她,像驅(qū)趕一只擾人的飛蟲。
她此時擔(dān)心讓落翎幻化作貓去他身邊有沒有用?不如先擔(dān)心往后拓跋危見著她,還有沒有興趣多看一眼。他若是個沒墨水的匹夫則罷,但他是帝王,在人間這些注重底蘊(yùn)的人眼里,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東西影響甚大。
佑春泄氣,無精打采地回到晚香院。
人還沒走到院口,就有杜若叫了小宮女帶她去見齊沅回話。之前公公來請她,事出匆忙,齊沅還沒聽夠緣由。終于把人盼了回來,翻來覆去盤問了許多遍。佑春都一五一十將事情交代了,除了她私底下的心思和動機(jī),其余細(xì)則一應(yīng)俱全。
齊沅沒什么好不滿意的,誘春規(guī)規(guī)矩矩地給她在圣上面前給她掙了面子,她輕嗯了聲,并沒有什么嘉獎的評語。
正要攆人下去做事,守門的小太監(jiān)忽然急匆匆來報,封賞來了。
封賞是什么?自新皇有了后宮以來,還沒人有本事能見到拓跋危的賞賜。齊沅及屋里的宮人俱是一愣,遲疑了片刻才站起來。杜若慌忙上前為齊沅整理衣襟頭飾,扶著她去接見來封賞的常禮公公。
奉旨封賞是喜事,常禮交握著手,笑得極溫和,為齊沅祝賀過后,念著皇帝賜下的擺飾珠寶。末了,常禮的視線不著痕跡地帶了一下屋內(nèi),輕松注意到了靜靜立在角落的誘春。
真是好一個妙人�?峙掠貌涣硕嗑�,命里該有的就都有了。
常禮公公那是伴虎路上磨出來的人精子,怎么會看不出這些封賞是怎么來的呢?陛下攏共見齊嬪就沒幾面,還不如見誘春姑娘多,恐怕連齊嬪長什么樣都沒記住,怎么會因為有宮女傳了幾句話,就頭一次賞東西出來給人知道?
其實,陛下的心思如何,常禮還沒能揣度出核心寓意,但他知道,這份賞賜并不簡單。
送封賞的幾位公公像報喜鳥一樣來了又匆匆走了,并未在齊沅這里喝茶歇腳,但這短短一趟,足夠引發(fā)軒然大波。
無人知道,拓跋危憑借一件事,射了四只雕。
首先,他終于顧及后宮,令姜太后心里得以踏實。其次,安撫齊家,給了臉面。三者,令齊沅與沈常在做對比,告誡后宮,想被重視,只要安分守己體貼圣心即可。最后,送到齊沅手里的封賞,實際重重一下,敲的是誘春的心臟。
但可惜,真正的佑春并非凡人,才不會被他這仨瓜倆棗所牽絆。
佑春只會想,哦?賞賜,原來拓跋危這皇帝還知道怎么照顧他的后宮娘娘們。怕人閑了又掉湖里吵他煩心,就賜點東西下來指點一下。
來自九重天的婬神娘娘沒能品出地上凡人心里的彎彎繞。
引起不小轟動的賞賜之事,她并未往心里去,只專心琢磨能不能讓齊沅把她的名字給改回來。但似乎改回來也于事無補(bǔ)。
不過自她為齊沅掙了賞賜回來以后,齊沅明顯待她松懈了不少。她似乎逐漸地開始相信,誘春雖長的美,但是個實心眼的,沒有那么多攀龍附鳳的心思,一心為主掙恩寵。
那她就大錯特錯了。
七月七日,因為是主子們在德清園度過為數(shù)不多的節(jié)日,姜太后下令,乞巧節(jié)當(dāng)晚舉辦夜宴賞月,再令三個后妃聚在一處,來一場蘭夜斗巧來尋個玩思,熱鬧熱鬧。
既能添些趣味,又給了后妃們在皇帝面前展示才能的機(jī)會。好不容易在宮外,沒有那么多嬪妃相爭,就只三個人,齊沅、林貴人、沈常在,三位主子都鉚足了勁,在自己院子里大肆折騰。都想壓另外兩個人一頭。
一群人中想出挑不容易,三個人爭第一還難么?尤其是齊沅,命每個宮女都想三個法子給她,取最妙的一個,一旦采納,重重有賞。
佑春的機(jī)會又來了。
124|第124章
獻(xiàn)巧思
所謂蘭夜斗巧,第一次當(dāng)凡人的佑春也是暗暗地聽了宮女們議論,才知道是什么。
這游戲本就源自于宮廷。
乞巧節(jié),女子們向織女星乞求智巧,祈盼針線手藝等技藝精湛,也乞求美滿姻緣。所以為顯女子的靈巧智慧。在乞巧節(jié)這日,宮里便興起利用食物、瓜果等物構(gòu)造形象或景觀故事等觀賞妙用較高的景觀,再比拼巧思及手藝,既能令參與者展示其聰慧能力,又能為觀賞者帶來趣味熱鬧。
后來廣為流傳,極受各階層人士歡迎。
姜太后設(shè)這場蘭夜斗巧,就是為了給三位后妃創(chuàng)造顯露才能的機(jī)會。方便她們光明正大地討好拓跋危。
然而私自關(guān)起門來,都想贏的嬪妃們,又有誰愿意自己獨自動腦筋,當(dāng)然是廣召良計,假以他人之手,只要能贏。
齊沅才得了后宮唯一的賞賜,又是目前位份最高的,以她清高的心氣,怎么愿意屈巨人下?所以她獅子大開口,讓她身邊無論男女,每個宮人都獻(xiàn)策三條,集思廣益為她掙臉面。
佑春隨意想了兩個充數(shù),而最重要的一個,摻雜了她大大的私心。